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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今天的課程,走出校園,正等著她的,可不是東方磊,而是憔悴的岡田櫻子。
  “櫻子?”
  蓮吟快步奔向好友。向來神采飛揚的女子,才數日不見,怎么可能瞬間凋零成這樣?
  “有空嗎?我想与你聊一聊。”
  “嗯。”她點頭,立即上了櫻子的車。也注意到今日并沒有殷勤的司机隨伺一旁,是櫻子自己開的車。隨口問了一句:“磯氏兄弟沒有跟來?”
  “他們?”她冷笑:“正忙著呢!沒空奉承我。”
  那种狠絕的口气令蓮吟沒再細問。會不會,櫻子憔悴的原因是來自他們?
  自從東方磊回來后,她便沒再与磯裕司見過面。是通過几次電話,但沒接受他的邀請,久了,不知是他本身有事,還是其它,就沒見過了。甚少聯絡。
  又因東方磊即將回美國,她除了上課外,全部時間都留給丈夫,讓兩人的感情得以更扎實深刻;也沒有空閒時間与老朋友相聚,才會不明白朋友的近況,想來還真有點過意不去。
  車行到市郊的一幢餐館,美輪美奐的歐式建材,以昂貴精致而聞名;當然,也隸屬岡田家的資產。
  櫻子在侍者的領行下,帶蓮吟進入一間隱密的包廂,包廂的一面牆經特殊建材處理,得以將花園的美景盡收眼內,而外頭的人看來,卻只是一面磚牆而已;十足具有隱私性。
  連灌了好几口茶,若是酒的話,只怕會給嗆得冒煙了。櫻子瞪大她充滿血絲的眼,看著沉默的好友,久久,倒也忍不住笑了。
  “怎么不問我了呢?”
  “給你充分准備的時間,你自會說的,否則何必大老遠地載我來?”
  岡田櫻子噓了口气:
  “老朋友。”不愧知交了十來年。
  “磯氏兄弟呢?”
  “正等著接收我家企業。”櫻子笑著。冷淡的口气是發泄過后的低調,了無生气的。
  “怎么會?”蓮吟訝异事情急轉直下。她看得出來磯晃司對櫻子是真正情有獨鍾的。
  “有比娶到我順便得到岡田企業更好的管道,他哪有不利用的道理?我還呆呆地以為他當真有些喜歡我呢!畢竟我們自幼相處到今天。可惜呀,古人不早說了,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對他其實是陌生的。”櫻子又狠狠灌了兩杯茶,這回終于嗆到了。猛咳不休。
  “怎么回事?”
  櫻子看向外頭,笑了笑,不失洒脫本色:
  “磯家算是我父親提拔起來的,三十几年下來,手上握了不少股票,儼然成為第二大股東。磯之介是個有野心的人,但我們一直認為既然他為岡田家一手所栽培,理應不會有他心,何況他自己也建立了公司,算是經營得很出色了。沒想到,他野心大到想并吞岡田企業,相信他一定計畫很久了,上個星期,我父親被栽贓了一起公款私用的罪,一百億元的虧空公款,被查出流落在父親戶頭中,那一筆周轉金是用來支付一筆鉅大工程的尾款,如今一團亂的狀況,公司也有倒閉之虞,父親暫無力去管存款的來向,急欲提出歸還公司,不料那筆錢不翼而飛,而磯之介适時提出這筆錢來援助,吸納了更多股票。目前父親總裁的位置即將不保外,也可能被抓去坐牢,度過余生。這是一個有計畫的陷害,磯之介甚至不介意讓我們知道是他搞的鬼。如今我爸被收押禁見,而他正被股東拱著准備登上岡田企業董事長寶座。”
  蓮吟訝异得張大嘴。
  “怎么會這樣?那么磯晃司他們兄弟是幫凶嗎?”
  “我不知道,他們兄弟出國了。”她冷笑。不管有沒有參与其中,她与磯家已是誓不兩立了。
  “那,伯父的官司呢?如果他真的遭人陷害,法律會還他公道的。”
  “原本是的,但磯家找來了一個名律師,打了十几年官司從未輸過的律師,有了他,穩操胜算。”她別有深意地看蓮吟。
  令她心中有了答案,脫口問:
  “是──東方磊?”
  “他們非常得意的說是。”
  “但,不可能呀!東方磊不會在被人威迫之際還去當他人的律師,何況他后天就要回美國了,哪有空去打這場官司?”蓮吟又深思道:“何況,如果磯之介調查過我,必然知道我与你的關系,怎么會篤定以為他會去幫他們呢?”
  櫻子的背挺直了,又問:
  “威迫?怎么回事?”
  蓮吟把上回遇到槍手的事源本地告知,然后才想著:他們憑什么以為東方磊會幫他們?
  “還是,他們手上握有把柄足以脅迫他?例如你与小丹芙的生命安全?”櫻子跳了起來。
  蓮吟反倒不擔心,安慰道:
  “不會的,即使當真有,難道我們母女會任他們宰割嗎?而且你該知道我老公身分特殊。”
  櫻子不減憂慮,為最糟的可能性而心急不已。
  “我不知道你丈夫還有什么特別的身分,即使是黑道人物也罷!他在日本,總也只是一個人而已,什么也仗勢不得的,你別太天真。”
  “等著看吧!這件事,如果磊愿意插手,輪不到事情演變到上法庭的。”
  蓮吟逕自胸有成竹地笑了。沒有理會櫻子不以為然的心急表情。
  今天的天气很不錯呢!她端起茶,悠然自得地想著。
  只是,那磯氏兄弟怎么看都不像是會与其父狼狽為奸的人种呀,人格上天性的正直是裝不出來的。那么,這件事情中,他們扮演什么樣的角色?
  可惜的,無論如何,經過這樣的事,櫻子与磯晃司是很難有結果了。
  “野心”是顆可怕的毒瘤,在心田扎了根,只會愈長愈大,終究不可收拾,而轉為無藥可治的癌,与生命共存一体,至死方休。這种非分的妄想,將人類同化為禽獸之林,卻難有覺悟。
  如此一來,“野心”可能是“人性”最大的挑戰了!不過,也因為世上什么人都有,地球上的生老病死才會顯得繽紛多采,人類的歷史才顯得有看頭、有輪替;朝代更迭,一篇篇的輝煌,實際看來也都是野心的結晶,只是,最下等的野心顯得沒品多了。磯之介便是此中案例。
  而她的丈夫,東方磊,號稱“死神”,秉持著自身的信仰去守護他的正義,破除最下等的野心,他斷然是不能稱好人的;畢竟沾了血腥就是罪愆。但,總要有人去做那种事。她呢,就只好嫁夫隨夫地保護好自己了。
  妻子不會是丈夫的包袱,她一定要讓東方磊明白這一點。
           ※        ※         ※
  很快的,古泉蓮吟有了證實自己的机會。
  事情的發生,老實說還真是戲劇化,毫不遜色于電影中的警匪片。不過,由于事件是發生在日本,不妨想像成“城市獵人”中的場景──
  美麗的被害人走在街上,被盯哨許久的車子攔截住,走出數個穿西裝打領帶、戴墨鏡的孔武有力男子──日本人真有職業道德,連當個癟三也一絲不苟。二話不說,當街擄人就走,飛車而去。
  這几乎已成了一种必然公式,沒創意得很。蓮吟看了好生失望。
  事情發生于她接女儿准備回家的途中,所以,理所當然的,小丹芙也成了小小肉票之一。
  比力气,女人當然不是男人的對手,可以說她是在這种認知之下,沒有掙扎地被架走。要說表現得很合作,未免太沒面子,只能解釋為──理性的抗議!不開口、不妥協、不求饒,三不政策表達了堅硬不屈的風骨。
  既然被擄了,那就不妨以平常心看待,順便瞧瞧綁架她們母女的指使者。不會是磯之介吧?她倒想看看他長得什么樣,可以恩將仇報,欲置岡田家于死地?雖說商場詭譎,不是她一介女子可以看透,吃人不吐骨血的事也不是史上第一樁,但“有幸”參与其中,總會有較深刻的感受。
  如果她与東方磊的日本之行,可以稱之為蜜月的話,那這個事件,無疑是場刺激的壓軸戲,為平淡的生活加了點辛辣佐料。要是沒嫁給他的話,終其一生恐怕沒机會見到這种陣仗了;她要好好的“惜福”。
  很快的,她們母女被帶到一幢大樓的地下室,看來是個囤積貨物的地方。
  她們被指定坐到屋內正中央的一張沙發上,面對著一塊大辦公桌,辦公桌兩旁各站了兩個保鑣,桌子后面坐在旋轉椅上的男人很有气勢地背對她們,然后緩緩地轉了過來,讓她們看清了主使者的長相。
  呀!真失望,不是磯之介,是上回在餐廳遇見的那名矮胖男子,一堆肥油巍顫頭地是標准的注冊商標,想不印象深刻都難。
  “午安,東方太太。”肥男子中森根健故作紳士狀地將手伸在胸前,看來像是心髒病發作。
  她無言地看他,小丹芙也睜大眼看著,母女倆皆表現出色。
  中森根健揮揮手:
  “我知道你們一定嚇坏了,不過,別怕,我們不會對你們怎樣的,除非你丈夫不合作,那就另當別論了。連我都舍不得你這种美人身上少一根寒毛,相信東方磊更是吧?來人。”他彈了一下手指。
  立即有人捧來一具無線電話,遞在蓮吟面前。
  “打電話向你先生問候一下吧!”中森根健燃起一根雪茄,指示著。
  蓮吟接過撥好號碼的電話。
  沒多久,電話那頭傳來東方磊的聲音。
  “喂,磊,我是蓮吟──”
  才打完招呼表明身分,電話立即被奪走,被移到中森根健手中。
  “東方,你美麗的妻子、女儿正在我這邊做客……放心,我怎么會傷她們一丁點呢?您可是我們上法庭的王牌呀,無論如何,也要看你的面子嘛!”
  東方磊不知回應了什么,就見中森根健的臉色變了几變,立即又轉回鄙夷且得意的面孔。
  “你別太囂張,這里不是美國,你這個大律師在美國也許与聯邦警察交好,在日本,你可不會這般吃得開。給你一小時考慮,一小時之后,你再不答應,或是一只手指,或是一只耳朵,任君挑選。”
  挂掉電話,中森根健吐出一串不堪入耳的粗話,然后才道:“我呸!看你怎么給我‘好看’!”
  冷笑地看向蓮吟:
  “你們的存亡全看你丈夫的決定了,到時有什么不幸的事,去怪你丈夫吧!”
  揮手要兩名手下看好,中森根健領著几名手下走出去了。
  他就不相信一名小律師能對他怎么樣!敢威脅他!哼!他才是會教他“好看”的人!
           ※        ※         ※
  身為人質,是否應該遵循傳統的乖乖等人來救?當然不,小說漫畫上可以那么演,真實生活可不行。
  蓮吟低頭問女儿:
  “怕不怕?”
  “不怕。”初生之犢不畏虎,典型的。
  “來,反正無聊,我們來玩個小游戲。”蓮吟确定門口的兩名男子正毫無防范地在閒聊。
  “什么游戲?”小丹芙靠在她怀中,很有興趣地問著。她當然明白与母親都處于被綁架中。
  蓮吟從外套的墊肩中,抽出一管黃色的小試管,造型很像香水,容量也不多,約只有五西西左右。
  “當媽媽噴出這些香水時,我們努力閉气三十秒,會不會太困難?”
  “試試看嘍。”
  蓮吟手上這瓶看似香水的東西,被湯森戲稱為“毒藥”,比名牌香水更名副其實,中國用語叫“迷香”。
  在這特殊香水瓶中的水壓縮噴出時,會呈短暫的气化狀態,迅速在空間內擴散,無色無味,只須聞上兩口立即呈熟睡狀態,當然危險性是不會將人迷得太死,必要時補上一針麻醉劑,或敲上一棍來确保可以安全逃离。莫約二十几秒后,迷香會液化,空間中將不會有使人暈迷的效果。
  要使用這种東西,得百分之百确定她的對手全在屋子內,外頭不會有守門人,否則她還是沒什么成功性,沒兩三下恐怕又會給抓回來。
  在半小時前──也就是距上一回与東方磊通話的一個小時后,中森根健很滿意地离去了,可以看得出來東方磊屈服了──至少表面上屈服了,正請中森根健与幕后大老板另約地點相見會晤。
  至于她們母女嘛,中森根健說當然是贏了官司才放人,不怕東方磊不听話。帶走了大票人馬助威,肯定她們這兩位婦孺沒力气做逃跑的事,即使有,留下兩個大男人也綽綽有余了。
  日本男人真是無藥可救的自大与自以為是;也該是如此,才得以讓她從容地計畫逃命,輕松又簡單。
  她先是從從容容地利用手表電話報了警,然后趁兩名男子都在屋內時,暗示女儿閉气,噴出那五西西的香水,香水立即与空气融成一体。
  一秒鐘、二秒鐘、三秒鐘……砰!砰!兩個大男人直挺挺地倒在地上開始會周公去也。
  “媽媽,成功了!”
  丹芙跳了過去。
  “等等,女儿。”蓮吟從皮包中拿起一盒粉盒,從里頭抽出一根針,輕輕沾了些粉,在兩個大男人頸側各扎一下,讓他們足足可以安睡到二十四小時之后。
  “好了,走吧。”她牽起女儿,往外頭走去。
  雖然很确定外面沒有人了,但小心駛得万年船,她仍是步步為營地警戒著。
  “媽媽,我們一定要學太空漫步嗎?”丹芙小聲地問。
  “娃娃,這叫謹慎。”她低聲糾正。
  到達一樓的大門口,正想放下心時,大門突然被撞開了!蓮吟迅速地一手摟緊女儿,一手發射戒指中的麻醉針──
  老天,她料錯了嗎?
           ※        ※         ※
  “磯之介?他可是日本商界舉足輕重的人哦。”
  在東方磊的公寓中,一名身著灰色西裝,英挺瀟洒的日本男子以挪揄的口气說著。
  東方磊冷冷一笑:
  “別告訴我身為山口組首席軍師,連這种小事也辦不到。”
  “只是,我為什么要幫你呢?你應該去找警政總署的那位大美人才是。”
  東方磊直直看著他:
  “因為,第一,山口組欠我人情;第二,黑道是你們的轄區。”
  那英挺的灰衣男子──澤口森峻优雅地舉起一杯酒。
  “我記得你一向先以法律為准則,不行時,才以黑道手法終結,這次為何──”
  “他不該惹到我。”東方磊簡短的一句,沒有多做說明的打算。
  “做到什么程度才算是對你來日本的迎接呢?東方?”澤口森峻收起漫不經心,輕聲的語調含著不容動搖的嚴肅。
  東方磊揚起眉,開始訴說他要山口組配合的事項。
  原本,這只是一件商業丑聞,事件小到他不屑一顧,但,那票家伙不知好歹地惹到他頭上,那么他的報复也絕對徹底不留情。
  如果今天目標是他,會受傷的人只是他,那他還不致于生气,但不是,他們挾持的人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兩位女子。別說傷害了,光是擄人,他們的罪便足以死無喪生之地!
  死神要發火了,由上至下,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那,令夫人与令媛呢?不需要幫忙嗎?”討論完畢,澤口森峻問著。
  “那是我的事,与山口組無關。”東方磊平淡的臉色中透出無比的森寒。
  “我為那些惹怒你的人哀悼。東方。”
  東方磊沒有理會,看著壁上的時鐘不語。
  澤口森峻又問:
  “這些交代,何時得布署好?”
  “明天。”
  “你可真是找麻煩的高手,看來我得爭取時間了,告辭。”
  “不送。”
  東方磊目送他消失于門口,微微沉吟著。山口組有這樣卓絕的新生代人才,怕又會引起一場風暴了,尤其新生代繼承人長年体弱多病。
  這澤口森峻,不是將相美才,便會是山口組最大的禍源,他──會是哪一种?
  蓮吟……
  想到妻子,他濃眉再度糾結成冷峻線條!
  該死!他曾怎樣信誓旦旦對她保證她的安全無虞?而言猶在耳,她們母女便因他而受了罪!他甚至還沒帶她們回美國那塊是非地。
  他!東方磊!黑道聞之色變的死神,居然大意無能得讓妻子女儿受苦!他們會付出代价的,等著瞧,小小一個磯之介,居然妄想將他玩弄于指掌間?
  他發誓,他會議磯之介那些人知道什么叫“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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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百草園朝露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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