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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深人靜,万籟俱寂,一條鬼祟的小身影從四合院的西廂移出,在微弱的新月下,依稀可看出年輕窈窕的身段与宛如凝脂的皓白小手;蒙在臉上的黑巾,只露出一雙黑白分明,靈光閃黠的眼眸,水靈靈地煞是逗人!
  腳步在接近中堂的主臥房時,她更加小心翼翼。由她斜背在背后的小包袱可以看出這名女子打算出遠門,但她卻沒有立刻往大門方向去,反而接近中堂的房門,教人不盡詫异起來。
  在距房門十尺處,她机靈地停了下來,雖不曾測試過屋主的耳力好到什么程度,但在深夜時刻,一點點細微的气息聲卻也足夠讓屋內沉睡的屋主立刻惊醒過來!她不能冒險太接近,否則她畢生最偉大的計划就會東窗事發儿泡湯了;而且泡湯還不打緊,要緊的是一旦事發,她這輩子就再也別奢想見見外面的世界了!最重要的,她非得完成一件事才行;這件事是全宅子內的人最大的遺憾,多年來始終無法達成,而她一定要成功地做成這件事。
  “親愛的爹爹、娘娘,女儿弄潮要走了,千万別擔心我,我一定會再一年內找到那個隱居二十多年,空有神醫之名,卻不肯行醫的童笑生!如果他不肯來醫娘的病,我就把他打昏,一路拖回來。爹爹呀!千万別來找我,您常說江湖人心險惡,并且立誓永遠退出江湖;可是我只是出去找人而已,我不知道“江湖”在什么地方,我也會很乖地不去介入,就不會有危險了,請相信我。弄潮要走了,再不走天就亮了!”雙手合十地跪在地上拜了三拜。
  立刻快步地從大門旁的小門鑽了出去,腳步不停地奔入夜色中,直到再也听不到任何聲音,唯有風聲的沙沙作響是夜色唯一的點綴
  而原本黑暗寂靜的四合院內,此時不約而同地亮起了三盞油燈。
  中堂的門率先打開了!
  一個年約五旬,卻健碩一如年輕人的中年男子扶了一位美得令天地為之失色的中年美婦人走出來;左右側的廂門也打開了。
  “大哥,您看這如何是好?弄潮那花一般的容貌,不出方圓一里,立刻會被外頭的坏男人給盯上的!您就任她一個人不知天高地厚地走出大門?”一個熊腰虎背,与先前男子約莫年紀的人聲大如雷地開口了,焦急的語气彷佛她才是那ㄚ頭的親爹似的。
  “夫君,要任潮儿出去行走嗎?”中年美婦人的臉蛋轉向丈夫的方位,一雙与女儿一模一樣的翦水大眼,很容易可以看出有沒有焦距。那一雙美得足以柔化任何鋼鐵之心的大眼,卻是瞎的!
  ㄚ頭的爹爹韓霄,冷靜英挺的面孔上,是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淨初,讓她出去看一看世面也好!我們小弄潮自出生到今天十七歲生日,哪一天不教咱們傷腦筋?几乎天天都有教人頭疼的事情發生。她夠机靈了,放她出去玩一玩也好。否則再悶下去,受苦的就是我們了!觀月、醒之。”他改喚自己的長子与拜把兄弟的獨生子朱醒之。兩個气宇軒昂的年輕男子立刻站了出來。“你們就暗中保護她吧!如果見到她有太過分的舉止,就捉她回來。明白嗎?”
  “明白!”兩個年輕人互看一眼,极力忍住笑,与其說是“保護她”,還不如說是保護會讓她欺負的可怜人;他們對弄潮妹妹的能耐非常有信心!
  不過,想是那么想,還是會非常擔心她被外頭的人覬覦欺負,她那點三腳貓的功夫,是擋不住存心輕薄她的大色狼的。立即地,她們也尾隨小妹身后,暗中保護她了。
  “也難為那孩子有這份心了。”韓霄扶著妻子云淨初。
  這花容月貌是原原本本地遺傳給了他們的寶貝女儿,可惜小弄潮打一出生就堅決不肯當個乖乖牌奶娃,至今他仍不明白寶貝女儿那性子是怎么生出來的!
  云淨初纖手輕撫他胸膛,柔聲喃著:“能不能看見你們,對我而言已經無所謂了,這二十年來,你們這樣為了我的眼睛四處奔走,又一次一次的失望,我真是過意不去。只要大家都平平安安地,就好了!答應我,霄,不要再為我的雙眼費心了。”
  韓霄与朱追闊夫婦看了眼,從彼此眼中明白,即使窮盡一生的心力,他們永遠不會放棄治好她眼睛的希望。
  因為那是云淨初這輩子唯一的遺憾!
  二十年來,几乎訪盡了天下名醫,卻始終無法讓她雙眼重見天明,而那位創造了七十年傳奇的怪醫童笑生,卻在二十多年前失去蹤跡,世人都肯定他已經死了!畢竟他年事已高,也不曾聞他是否有傳人。韓霄不是沒找過,但所有的回音都是讓人失望的,讓他几乎相信“童笑生”只是一則不實的傳聞。可是一甲子以來,他所治愈的絕症,卻又真實存在著,最聞名的是他替一位王爺開腦取出血塊,不僅挽回了王爺的命,也使他重見光明。如今那位王爺是皇上的親信,并且津津樂道四十年前的奇遇。
  所以,韓霄沒有阻止女儿的莽撞行事,再他心中,也是期望寶貝女儿能夠有机會遇到奇人。從以往的事實中可以證明,任何不可能的事,韓弄潮都有本事將不可能化為必然的可能;他愿意給女儿一年的時間。讓家人頭疼了十七年的韓弄潮,當真有本事尋訪到名醫童笑生嗎?不管能不能。他的絕俗容姿必然會對世人創造惊歎。心思深沉的韓霄,第二件想到的事是:小弄潮也到了适合婚配的年紀了,這一點,他也決定給她一年的時間。
           ※        ※         ※
  三天來漫無目的地走著,直到眼前出現平坦的地形与三三兩兩的炊煙,韓弄潮才肯定以為已走了千山万水,事實上她一直在山路中打轉。此時終于蒙對了山路的正确出口,抵達了平地。
  其實她家并不是住在深山絕岭,而是她根本是由這山區走到那山區,轉來轉去,漫不經心地邊走邊玩,以為自己一出家門就是外邊的天下了。她想,外邊的世界怎么也与自己家中一般寂靜?天下人都死到哪里去了?兩位哥哥每次一下山十天半個月的,都會帶回來好多稀奇的玩意儿,也會告訴她天下有多么大,各地方有什么特別的景觀,可是她都沒看到,才正想抱怨哥哥們騙她呢!哪里知道,她根本是連“天下”的邊都還沒沾上哩!
  摸了摸有些餓了的肚皮!好吧!先解決午餐,再決定往哪邊走吧!右前方的樹林似乎傳來淙淙水聲,她腳下沒有遲疑地蹦跳了過去。
  洗淨了手臉,她索性將一雙雪白的蓮足泡在水中,讓清涼的感覺傳透全身。順便清點了一下包袱中的細軟,除了兩套改小的男衫,以及几兩碎銀之外,再也沒有多的了!原本帶了三四個餑餑,再怎么省著吃也在這一餐中正式宣布吃完。
  腳好痛喔,而她還不知道哥哥們口中的“中原”是在哪里?不過,那個童笑生不見得會在中原吧?她要往哪儿找呢?
  忍不住俯身看溪流中的倒影,倒影中映著一章美麗無雙的俏臉蛋,但她仍是不甚滿意地對自己皺眉。她的母親才是絕世無雙的第一美人,也許是美得令老天也為之忌妒,才奪去她雙眼的光明;母親那种風華絕代是自己努力一輩子也不可能有的。但,至少她也還不算太差就是了,此刻不男不女的中性打扮也難掩她天生麗質。再度對自己做了個鬼臉。
  想到還不知道得走多遠才會見到市集人煙,心中就直歎气,雙手合十地看著老天:“我不想再走了,老天爺,送我一朵云當代步工具吧!”
  當然老天爺是不可能會理她的。歎了口气,她起身穿好靴子,決定沿溪流而下,大概天黑前會有幸見到一個人類,并且肯送東西給她吃。
  走了几步,驀然,韓弄潮瞪大了明眸,直勾勾地看向樹叢的令一邊露出的一顆馬頭
  老天爺接收到她的呼喚了,也立即給她送來一匹代步的馬儿!她有一匹上天恩賜的馬儿了,有著漂亮的火紅顏色,如果沒有意外,那馬儿一定長得威武又雄壯!沒有多想,她踩著水中凸起的石頭沒兩三下已到了對岸,跳過矮樹叢大叫:“我的馬!”
  那高壯精健的馬儿比她想像中更巨大,迫使她不能一把跳過去抱住馬頭親熱親熱,增進感情!事實上她的高度正好可以接收到馬儿不馴的噴气由上頭傳下來,看來那馬儿尚不肯接受她是它主人的事實!
  韓弄潮雙手叉腰,在安全距离外很神气地宣告:“你是我的馬儿,最好乖乖听我話!你要知道,能當我的坐騎是件天大的榮幸,你想想,你這輩子哪有机會見到真正的大美人?我現在活生生地讓你觀賞我的花容月貌,更決定由你來服侍我未來的旅途,我想你一定很高興吧?而且在這沒有人煙的地方,我是唯一的人,你是唯一的馬,當人我就是你的主人了!乖,你蹲下來讓我騎上去,這是老天爺的旨意,你別掙扎了!”
  才往前走一步,那匹不可愛的馬卻聿聿直叫,還揚起前蹄恐嚇她,嚇得弄潮又退了好几步。
  “哎呀!咱們打個商量嘛,這是天命,不可違拗的,否則你下輩子可能只能當牛或羊了。我叫你小紅毛好不好?我叫韓弄潮,是天下第二大美女。好了,現在我們已經互相介紹完畢,你讓我騎騎看嘛!拜托啦!”沒看過有這么高傲的畜牲,不知道以前是誰養它的!不管!她先看到的,就是她的,誰也別想搶走!不過目前最重要的是她要怎么讓馬儿認清她已經是它主人的事實。
  也許她該拍一拍馬屁才是!一般人不是特別喜愛他人逢迎拍馬屁嗎?此刻有現成的“馬屁”讓她拍,她不拍就是呆子了。
  她悄悄走向馬的后方,高高地舉起手,相准方位就要大力拍下去
  “住手!”一聲低沉嚴厲的喝聲,伴隨一只快如閃電的手闖入她的時空中。眼睛眨也沒眨的,她卻看不清自己的皓腕何時被擒了住;可是她至少知道會痛!
  “放開我,手好疼呢!”她再也顧不得馬了,先對付來人再說,也許是個企圖搶“她的”馬的坏人!
  如臨大敵地轉過身去与身后的男子面對面,卻只看到了人家胸襟上的襟扣──又是一個高得令人討厭的男人!哥哥明明告訴過她,平地的男人都很矮的呀,原來只是哄她而已!討厭!這個人也許比哥哥們更高呢!
  來不及細看男子的面孔,她已經被人丟到一旁了。她晃了兩下,扶住一旁的大樹,本來想先喘一口气再找那個男人理論的,但是,那男子正在解開馬儿系在樹上的韁繩,看來正要偷她的馬!
  她气急敗坏地跳了過去,滔天之幸,她的輕功還不錯!
  “你不可以碰我的馬儿!”她雙手大張,擋在男子面前。
  “你的馬?”低沉的聲音含著傲然冷僻的气息。
  順著聲音往上望,弄潮不自覺地“哇”了一聲!好冷的一張面孔,薄抿下垂的唇角顯示了這個男人不喜言辭,更別說喜歡“笑”了,這男人八成不知道“笑”字怎么寫;一字對排的濃眉低低地壓著一雙沒表情的利眼;臉型方正得沒一點圓滑,是那种任何人見了也會將他歸類于老古板、死木頭、硬脾气,且死不轉圜的那一類人!
  其實他又高又挺拔的,還算是個性格男子,夠好看了。但須知道,弄潮打小就有兩位俊美的哥哥,以及天下第一美人与大帥哥父親可以看;基本上,她是很難再去對好容貌的男女感到震撼的。會吸引她的,反而是那种冷絕的气息,加上那种天塌下來也与他無關的酷樣;好像特別討厭理會別人,只差沒貼個“生人勿近”的牌子了!
  很奇异地,弄潮心中涌著一种無法言喻的感覺,她忍不住要將他看得仔仔細細,几乎是准備將他雕鏤在心版上似的。不知這是什么情形?反正她也不准備追究。
  “你是誰呀?叫什么名字?”一時忘了他要偷她馬的事,打算自我介紹了;這是禮貌。
  男子冷冷地橫了她一眼,牽了馬就要离開小溪旁。
  “喂,你不告訴我名字沒關系,但是你不可以帶走我的馬,看你長的一表人才,怎么可以去當小偷呢?我不會讓你這么做的。”
  “這是我的馬。”男子不容置疑地丟給她一句。
  “亂講!是我先看到的,小紅毛是我的馬!”她又叫又跳地跟著他走。這個人怎么可以這么惡霸?她會好好与他講理,直到他悔誤為止。
  但是他并不打算理她,走出樹林之后,他跨上馬背,再也沒有看她一眼。
  弄潮急急抓住他一只手臂:“小偷!強盜!坏人!把我的馬儿還給我啦,你不可以騎走我的馬!”邊說著邊抓著他,也要上馬。
  就見她雙手死抓著他手臂,一腿吊在馬背上,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完全忘了女人該有的矜持;事實上她根本忘了上一回有淑女矜持時是在何年何日了。
  一個女孩子這般与男子親近而不避嫌是很不知羞的。這位很冷漠的男子也不禁訝异了,訝异她的厚臉皮;即使她著男裝,仍一眼可看出她是不折不扣的大美人儿。再怎么不多言的男子,好歹也要說一些話吧!
  “放手!你這成何体統?”
  也不知怎么著,上一刻弄潮還可以死死抓著他的手;下一刻,她的雙手卻只抓著了空气,連他何時掙脫開她雙手,她都看不到。當然,雙手沒得抓的她只好往黃土地上跌了去。也許是他不忍見她跌得太慘,才在她臉蛋著地前,抓了她衣領一把,讓他只有臀部及地。
  在她痛呼時,那人已驅馬往前而去了。
  “我的馬!”顧不得疼,弄潮跳了起來,使盡力气追過去。
  須知道,韓弄潮之所以會令人頭痛,就是她有著決不妥協的鋼鐵般的意志力,凡事她想要的,一定全力已赴。而她的輕功之所以會好,則是因為常常再達到目的后,被父兄追著要打她屁股時而練成的;至于其它的武功,那就甭提了,搖頭比較快。
  顧不得姿勢好不好看,她已餓虎扑羊之姿,奮力向他的身上跳去。
  當真是玩命玩得過分!她已為她可以安穩地飛上馬背,事實上以慣性定律而言,沒有一同滾到馬背下就阿彌陀佛了!
  就見她死死抓著男子的肩背,男子在微微顛簸之后迅速地反手抓她到身前安置。平安地保全兩人一馬,沒讓悲劇發生。
  吁了一大口气的弄潮得意地抬頭朝男子一笑,這才看到他一臉的鐵青,并且也勒住了馬。
  “你不要命了嗎?”他的暴吼像平地一聲雷。
  來不及掩住耳朵的她,只好很可怜地揉著有些發麻的雙耳,同時充滿抱怨地睇凝他:“小聲一點好不好?這是什么道理?理虧的人比有理的人還大聲?我才沒有不要命呢!你看,我們的命還好好活著,看來是你夸大其實了!但我不怪你,因為被嚇坏了的人有權利宣泄他的恐懼。怎樣?好一點了沒有?不怕喔!”她甚至很仁慈地拍了拍他的胸脯,簡直快要為自己的善良落淚了。
  有哪一個被偷了馬的人還會好心地去安慰偷馬賊呢?不過,拍著拍著,倒是因為触到了薄衣底下的結實肌肉而好奇地改拍為捏,然后搓了……
  她簡直是性騷扰!任何有個性、有尊嚴的男人都不會任她如此放縱下去!在她几乎企圖要扒開衣襟欣賞“內在”時,男子抓住了她。這回的意思很明顯,看來“又”要丟她下馬了!
  弄潮大叫:“不要!不可以!”這回她的表現是化為八爪章魚緊緊地抱住了那個男子。
  “你……放開!”男子的聲音咬牙切齒,并且算是气急敗坏了。他沒見過這么不知羞的女子!
  “你不可以丟下我!這馬儿是我先看到的,就是我的!不然……我們一人一半好了,你身上有沒有匕首?咱們把馬儿對分砍了吧……呀!不行,那樣馬儿會死掉,不然,我們一起騎它好了!我只能做這种讓步,你不可以欺負我!”看來她就要哭了,兩層水霧上了她美麗的明眸,看情形很有可能化為兩道淚珠垂下。兩滴眼淚還不打緊,就怕會一發不可收拾地射出兩道噴泉,到時候黃河大水也比不上這种气勢!
  不過,到底是誰欺負誰還不知道呢!男子在心中歎了口气,不知該拿她的胡言亂語如何是好,但是首要之急,就是保持距离。
  “放開我。”他試著抓開她雙手。
  “你不可以搶我的馬儿。”她眼淚汪汪地看他。
  他歎了口气,決定不再往這個問題上鑽。這女子八成吃定他了,而他卻沒輒!
  事實上他可以毫不留情地將他丟到草地上,驅馬而去。可是,他又下不了手,所以才會被這小丫頭一再耽擱行程。
  是的,她是個少見的美人儿但那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重要的是,附近方圓十里沒有人煙,倒是可能有野狼与小盜匪。
  她不知從何處蹦出來,卻也讓她不能任意丟下不管;在這种人煙荒蕪的地方,他很不下心。
  “你住哪里?要去何方?”
  很迅速地,韓弄潮眼淚一收,開始比手畫腳:“我住在山上,就是這一片山群中的一座。好累喔,走了三天才走出來,可是我不是要回家唷,我要去‘江湖’外面。我爹爹說女孩儿不可以去‘江湖’中闖,會敗坏名聲的,所以我只能去‘江湖’以外的地方。你呢?你叫什么名字?要去哪儿?”
  這時候,冷峻男子心中泛起了一股奇怪的預感;他似乎惹上了一個甩不掉的麻煩了!面對眼前這張美麗且發光的容顏,再看了看她緊緊依附著他的坐姿……一個天真又隨便,而且不懂男女之分的丫頭。看到了一匹馬,就宣稱是她的!那么,看到了人──如他,是否就代表賴定了他?為了這個襲上心頭的想法,他起了陣冷顫!在他生命遮的過去、現在和未來,從來就不需要負擔多余的行李!
  而她當然也不會是他多余行李中的一件!
  絕不!
           ※        ※         ※
  “管又寒,你看,那道牆好高喔!站在上面一定可以看得很遠,是不是?”弄潮開心地扯著三天前就被他“粘”上的倒楣男人,訴說她眼中的新奇事物。“我從來沒有看過那么多人呢!為什么要排成一排呢?那些站在大門口,穿著魚鱗衣服的人真是可笑,手上還拿著長矛呢!他們是誰呀?”
  因為他不理她,所以她只好緊緊抱住他手臂,生怕人潮中他走丟了;不出聲的人是很容易在走丟后找不回來的,她得保護他!
  可能他上輩子是啞巴吧!不然沒見過有人那么惜言如金的!不過,事實上十七年來她見過的人也只有爹娘与朱大叔、大嬸,和哥哥与朱哥而已!做不得准啦。
  在枯燥的三天行程中,弄潮自行挖掘了一些樂趣,就是自言自語与逗管又寒開口。第一天是很成功讓他說了十句話,但是到了今天,他尚未吐出一個字,而且還一張臉死板板的,都可以去扮牛頭馬面嚇人了!
  她在自得其樂的同時,并不知道一大列排隊等著進城的人正對她的美貌發出惊歎。即使粗布衣裳、中性裝束,仍難掩先肌玉骨、麗質佳容;加上那張充滿生趣的臉上的一抹微笑,足以傾國傾城了,想要不招人注目太困難了!若非她身邊聳立著一塊足以棟死人的寒冰男,明顯表示著“別惹我”的訊息,早就有人按耐不住上前搭訕了!掂掂自己的斤兩,還是遠看就好了;一個人能不能惹,是看得出來的!至于不懂識時務的人,得到凄慘的下場就只能怨自己了。
  顯然,這种人很快地出場了
  輪后的隊伍到了他們,管又寒出示路票證明,但那兩名官差的賊眼卻放肆地溜在弄潮身上,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小姑娘,你要進城呀?”瘦小的那位向她貼近了一步;諂笑的臉不怀好意。
  弄潮机靈地往管又寒怀中偎去,表示得很明白,兩人關系匪淺;這時候她別開口才不會有事端。
  “哎呀!別怕別怕,大爺我不會害你的!”伸手就要往她小手握去。
  更快的,管又寒手中的包袱不知何時擋在官差面前,讓她的祿山之爪只能沾到布包的邊;同時她也將弄潮推到身后,以寬闊的肩膀擋去放肆的眼光再去污染她的絕美容姿。
  不過,人家官爺可不高興了,豆腐沒吃著已是不甘,又看到對方一個平凡的男子卻能得到這种大美人當妻子,當下口气不善地問:“你是什么人,進城做什么?”
  “大夫,四處行醫。”
  官差不怀好意地諷道:“一個大夫卻沒有在藥舖受聘,想必是醫術不佳吧?養的起這么花一般的妻子嗎?”
  管又寒連理都懶得理他,只在身后一雙溫暖柔膩的小手放入他粗厚的手心時,他下意識地握住。
  官差為難了許久,又是開行李檢查,又是搜身查看無攜械入城,一切沒問題時還不甘心,竟不死心地要求替弄潮搜身;看來吃不到豆腐是不甘心了!
  管又寒的臉色沉了下來。
  “小美人儿,跟官爺我到一旁去搜身吧!”兩個猥瑣的官差圍了過來,身后來排了五六個詭笑的士兵。
  弄潮此時才肯定自己果真是美得不得了!也難怪爹爹當年執意与娘娘隱居于山野之中。紅顏不是禍水,貪婪的人性才是禍害,所以爹爹不肯她去“江湖”玩,因為那儿一定更詭詐污濁,不去害人也會莫名其妙被害。看吧!眼前可不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見那一群穿魚鱗片的小男人色眯眯的盯人;一個人若是長得丑絕對不算是悲哀,悲哀的是放縱人自己下流沒品,甘心与禽獸同類。
  她自始至終收起了她的聲音,就是肯定管又寒不會任他們輕薄她!不知為什么,她就是有這种金石般的篤定!
  她就是知道他會保護她!
  所以,當那兩個男人伸手要抓她時,管又寒不動如山地阻擋他們;逼不得已時他會動手,即使那是下下之策。惹到官方總是不好的。
  但,一個聲音的介入,霎時扭轉了劍拔弩張的情況。
  “發生了什么事嗎?”
  就見一個白馬、白衣、白扇、白靴的男子一派瀟洒地策馬過來,利落地翻身下馬,嚴然主宰者立于爭端中心點。然后變戲法似的,原本趾高气昂的几位官差,立刻變得很諂媚,直挺挺的腰身至少躬了九十度。
  “哎呀!這不是慕容公子嗎?這么快就從關外回來了呀!我們都統大人還道您少說也會去個二、三個月呢!”
  那個一身白到令人刺目的慕容公子笑了笑,眼光流連在美麗清艷的韓弄潮身上,在快忘神時,咳了兩聲,讓自己保持表面的冷靜自若。
  實在是位絕色佳麗呀!不施脂粉已是光芒難掩,若是著上女裝,好生打扮一番,不知會是怎生地傾人神魂!為了這樣的美人儿,甚少管閒事的他也忍不住要插手了;雖然對方只是世井小民,而佳人已有歸宿,但是英雄气概仍是得發揮。
  只一會儿,他輕易地讓城內士兵放人,跟著他們一同走入城內約一里后,他气度爾雅地自我介紹:“在下慕容飛云,家住江南。不知兩位仙鄉何處?”其實心理正嘀咕對方的不知感恩,連一句謝字也沒有。當然是那個冷面男子的錯,那小美人儿只是身不由己。
  從管又寒的肩膀看過去,弄潮不是很想理這個白得不像話的男人。通常太執意一种顏色的人都會有些自命瀟洒与自以為是,自認鶴立雞群;簡而言之,就是自命不凡。剛才會多事的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要博她的好感,否則他才不屑理他們這种“平民”。那么,她就該表現得很感激嗎?可是她對其他男人都沒有開口的興致。
  弄潮低著頭,玩弄自己小巧的手指頭,剛才一過了關,管又寒就不肯再握她的手了!真小气,多握一下會死呀?害她只能自己玩自己的!
  情況沉寂又尷尬中,管又寒突然跨身上馬,再伸手摟她在身前,策馬奔馳而去,留下目瞪口呆的慕容飛云。
  從來沒有人敢這么對他慕容飛云不禮貌,何況他是他們的救命恩人!再見到那匹不起眼的紅馬腳力甚快,好胜心一起,跨上他的“白龍”狂追而去!
  在美人面前,他永遠是才貌文武兼備的慕容世家公子!這個可不能例外!
  相信那兩人一定是從北方來的,而且來自北方的深山絕谷,才會不明白武林四大是家中,慕容世家的響亮招牌!不過,不知道也好,他要憑實力胜過那個莽夫,光看他剛才粗魯摟美人上馬的強硬手段,也知道是個大粗人,不配得到美人的!若是他,怜愛都來不及了!
  追著追著,距离卻越來越遠,終至只見一片塵土落地,不复見其他!
  怎么可能?慕容飛云失魂且啞口無言地看著空曠的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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