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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節


  事實證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不過,先被找到的人可不是林笑眉,而是佟雪蓮。
  事情是這樣的。早在佟至磊回國之前,佟氏企業的机要秘書何凌云已向佟宗保提過要往南下找人。佟宗保于是授意他往南下一站一站的搜索。何凌云每到一個地方就捧著電話本打電話給每一家飯店、旅舍,查詢佟雪蓮的名字。查到台南還有消息,過了屏東一帶就再無音訊。于是他再赶往台東,揣測到佟雪蓮也許租了度假小屋才會在台東一帶不住飯店。他早笑眉她們一天到台東,又怕佟雪蓮早已走了,于是留在台東那几天又找來花蓮、宜蘭那一帶的旅舍電話,确定沒有她的登記,才耐心守在台東。
  無巧不巧,笑眉她們兩人相中有溫泉廣告的這一家旅舍,怡巧是何凌云住的旅舍。而這一次,旅客登記輪到用佟雪蓮的名字。
  當然,給何凌云逮個正著!
  她們下榻的第二天起了個大早,就捧著盥洗用具往溫泉區而去。
  兩人洗得正開心時,突然旅舍老板娘神秘兮兮的進來,低叫:
  “佟小姐,佟小姐!有人找你呢!”
  是誰?笑眉与雪蓮詫异的互看。不會吧?莫非是佟家人神通廣大找到她了?不然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還有誰會認得她們?
  “有沒有說是什么人?”雪蓮忙問。
  “他說他姓何!是你丈夫,說你……是個逃妻,要來帶你回去,他人正在溫泉門外等你,說不會再讓你跑掉。”老板娘用怪异的眼光直看佟雪蓮這個美麗得像仙女的“逃妻”,只差沒問她為什么要逃了,不過仍好心的勸道:“夫妻呀,床頭吵,床尾和,沒什么事需要鬧到离家出走。我看何先生人品真好,又是年輕有為的台北人,不錯啦,追你追來台東,這种丈夫一看就知道會很疼老婆的。來住兩天了,沒看他找小姐來休息,也不抽菸不喝酒。在我們台東還看不到這种好男人哩!”
  笑眉与雪蓮一楞一楞的無法多表示什么!而佟雪蓮在回复神智后,雙頰立刻嫣紅!她……什么時候成了“何太太”了?那人到底是誰?
  “我沒有丈……”雪蓮正要反駁!不過笑眉先打斷,問那人:“他叫何什么?”
  “喔……好像……對了,叫何凌云。”
  “我不認識他。”雪蓮叫。
  “我認識。”笑眉扯住雪蓮。
  看得老板一頭霧水,她都搞不清楚狀況了。
  笑眉對老板娘笑道:
  “你去跟他說,佟小姐還在洗澡,請他有風度一點,到客廳去等;反正,他的……妻子跑不掉了。”
  不管如何,老板娘至少知道這一對夫妻有打算和好了,她滿意地一笑:“對呀!這樣才好。何先生那么英俊,我那兩個女儿,天天送飯到他房間,就是為了偷看他一眼。不錯啦!和好就好了,這才叫金童玉女呀!”
  話完,終于滿意的走了。
  “他到底是誰?”佟雪蓮急切的問笑眉,她的确沒有看過那男人。
  笑眉詭异的笑著。也好!讓何凌云帶雪蓮回去,他們之間搞不好就會來電了。趁此机會也可以真正忘掉李成風。上回和他見過一次面后,笑眉直覺何凌云是個不錯的男人,与雪蓮之間大大有發展的可能。他們倆獨獨少的就是机會,而現在正是一大好机會,不是嗎?
  “他呀!是你家公司排名十大的黃金單身漢之一,是你爸爸的机要秘書,他肯定是被你爸爸派來帶你回去的。他真是了不起,竟然可以找到我們,這下子你可跑不掉了。”
  “那……怎么辦?我還不想回去呀!”
  笑眉搖頭。“不對!現在正是回去的好机會。”
  “怎么說?”雪蓮不明白。
  “你想想,如果我們自己回家,突然出現,除了會招致一頓臭罵与質問外,感覺還有點凄涼,像我現在還苦苦找不到冠冕堂皇的理由踏進家門;而由別人找到,問題都可以推給那個人,而在家人知道你已平安無事且正踏上歸途后,他們在情緒上比較有緩沖的時間,在你未到家門時,他們會生气、會放心、會怒罵,然后你終于出現,他們的情緒都平息下來了,只會個個擁上來抱你、安慰你。這种回家的方式比較風光,也比較安全。要是像我突然跳到家門前,沒有被打死就算命大了。”愈講愈覺得自己處境堪憂。
  這些話也說得雪蓮心動不已,好像非常有道理。
  “可是,我根本不認得他呀!他又是男的……我不喜歡啦!”
  “我可以擔保他是個好人;而且,你也可以逗逗他。你也不必乖乖的馬上任他帶回台北呀!反正你東部還沒玩遍,可以要求他帶你看各地名胜,乘机拖延回去的時間。你總不希望今天晚上就坐在自己家中,關回自己的小世界吧!”
  想到那情況就害怕。佟雪蓮知道自由自在的舒适后,哪能甘心再被綁回原來的溫室?她怕死了。黯然道:
  “又能拖多久?頂多一、二天罷了,而往后呢?”
  “到時,就等我回台北羅!放心!我有的是時間天天拉你出門透气。只是,我們對那位破坏我們玩興的何先生當然要稍做報复,所以才叫你別太乖順地被帶回去,先在每一站狠狠的玩,然后再叫他付錢。這樣是不是很棒?”
  “嗯!”雪蓮笑逐顏開。
  兩人在溫泉中又泡了一會儿,才起身穿衣。
  “我留在里面,三十分鐘后才出去,你千万不可以向任何人提起我在這里哦,否則我會死得很慘,你也跑不掉。那個精明的何凌云一定知道你有同行的朋友,你就說是在墾丁結伴的朋友,一同分攤房租的人。千万別泄底呀!”
  “嗯。”她用力點下頭,然后依依不舍道:“你還要玩几天?”她跟笑眉真的很合得來。
  “唔……再十天吧!反正我回去一定會先打電話給你,將你拐出來玩。”如果佟至磊還肯讓她活命的話。
  “一定哦!”
  “一定。”
  佟雪蓮終于放心的打開門走出去。
  “雪蓮小姐。”一個低沈、淡然、不帶感情的聲音在她耳后上方響起。
  一走到大廳,有不少吃早餐或來登記的旅客。雪蓮悄悄打量每個人,想找出老板娘口中那個“英俊”的男人。一個個看過去,好像都不是她想像中的何凌云。才想著,身后就響起叫她的聲音。她嚇了一跳猛轉身,一頭如瀑的長發在轉身時揚起,掃過他臉上身前。結果--一撮秀發与他的西裝扣子緊緊糾纏住。
  她的臉驀然大紅,困窘得不知如何是好,而她甚至還沒看清何凌云的長相,卻落到這种尷尬中。她伸出沒有拿東西的左手急要拉回自己的頭發。
  不料,卻被何凌云拉住左手手掌,那只修長的手輕輕的將手腕割傷的傷口翻轉到上面,仔細端詳那道半愈合的紅色傷口。
  “你?”佟雪蓮難堪的抬頭,冷不防望入一雙深不可測的黑眸中……她被那眸光震懾住了。
  “還疼嗎?”他問。冰冷的語气中注入一抹痛苦。
  他為什么這么看她?又為什么用這种眼神?雪蓮咬住下唇,輕輕搖頭。不痛了,心中不痛,手也不痛。
  “我幫你提行李。”他說著,言下之意就是要她馬上收拾東西上路。
  她抽回手,下意識的將左手藏在身后,不要他再看到她那道懦落的疤痕。她早就后悔了,后悔划下那一刀,為一個不愛她的人自殺..不值得。就像笑眉說的,她的命沒有那么便宜。終于解下那一撮秀發,她自嘲地一笑,輕搖了搖頭。“你在這里等我,或者也回房打理自己的東西,我自己的東西自己來。”
  在等電梯時,何凌云又跟了上來,用一种難以理解的眼光看她。
  “通知我家人了嗎?”她忍不住又問。他一靠近她會讓她……心跳不平。她只好找問題問他,不然他恐怕會听到她紊亂的心跳了。
  “剛才已告知董事長了。小姐有同伴?”
  “萍水相逢罷了!”躲開他犀利的眼光,她低垂著頭,玩弄起自己的頭發,問道:“家人……有沒有說什么?”
  “知道小姐平安就好。還有,李家打算作主李少爺与小姐的婚事。”何凌云仔細看她反應,不如為什么心中也屏息以待,彷佛她的反應對他很重要。
  佟雪蓮惊惶的看他。“我不要,他不是我要的。”
  如果……如果父親也應允,那么……她……她更不能回去了!“我……父親怎么說?”她無所覺的緊抓住他的衣袖。
  “董事長打算由你決定。”他眼光轉為溫暖。
  看得雪蓮紅了雙頰,又垂下眼。他……怎么如此看人?好沒禮貌!
  電梯門一開,涌入一大批人。明明只能乘十人的電梯硬是擠人十五個人。雪蓮覺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她最受不了夏天的汗臭味。才想著,她眼一花立即被守護在角落,何凌云面對她,撐住兩邊的牆壁,讓她与那些人隔絕。而兩人的身体無可避免的貼近。
  “謝謝。”她對著他的領帶道謝,不敢抬頭。老天,她是怎么了?
  他的气息原本在她頭頂,后來他低下頭在她耳邊輕喃:
  “對人道謝要有誠意,領帶不會回你話。”
  “呃?……”她猛地抬頭,想听清楚他在說什么,不料這一動,左臉頰不小心貼住他的唇,火熱的触感由臉頰的接触引燃全身。她想逃,可是他的唇竟然移到她頸項。她閉上眼,神智有些恍惚。
  當電梯到達五樓,只剩他們兩人在電梯中。
  何凌云抬起她下巴,一手點著她的紅唇。
  “這是我最想碰的地方,但,還不是時候。”他笑了笑,牽她出電梯。“去打理行李吧!我在門外等你。”
  “為什么?”她走到門口,轉身問他。她的心仍跳得飛快,這是不合宜的,他們甚至還不認識。但是……他已親了她,那种親切感比李成風吻她的初吻時還多。有什么事在發生,她知道,卻又有些模糊……唯一明白的是,她不想再打一場沒把握的仗,感情這東西,她再也輸不起了。這何凌云比李成風帶給她的震撼更大,所以她知道,一旦兩人之間起了頭,而結果卻是分手,那么,她絕對再活不下去。
  他眼神既溫柔又嚴肅,站在她面前,托住她下巴。
  “你以為我對第一次見面的女孩都會表現得像色狠嗎?尤其是富家千金向來是我避而遠之的。”他想到那些驕縱、被慣坏的名媛千金,表情帶著嫌惡。可是……第一眼看到她的照片時,他就楞住了。一個人的個性如何,眼睛最無法騙人。他要她,不在乎她是千金小姐,不在乎她曾經為另一個男人自殺,或者心中會永遠有那男人的影子。他自告奮勇住南下找她--只因為她有一雙溫柔及善良的眼。如下符咒似的,深深迷住了他。
  照片也許可以創造假象,但活生生的人就無法遁形了,因此他才會迫不及待想看她真面目。她比照片更美、更脆弱,而他的心也旋即一路淪陷……無法自拔,才會情不自禁親她無瑕的臉蛋。
  被他的眼看得有些心慌,她想避開,忙找了個話題:
  “你……為什么說我是逃妻?”
  “如果我的下一個目標達成,那此刻你的确是我的逃妻。”他又笑了,逕自打開門將她推進去。“快收拾,我帶你去太魯閣看風景。”
  而雪蓮卻為那一句暗示而心慌不已。他在說些什么呀?捧住自己火熱的雙頰,她什么都無法想了,只听到心中不規律的心跳--10
  躲在門柱后面偷看雪蓮上了何凌云的跑車,揚長而去。笑眉唇角含笑。好現象!她也看到大廳那一幕了。那真是棒!他們果然很來電。才一下子,轉眼間,兩人就進行到牽手的程度了。看雪蓮一臉的羞答答,她知道好事又近了。
  笑眉想自己若不是孔明轉世,就是月下老人投胎,否則不會在自己計策下,一個個成雙成對進禮堂。以后搞不好她可以開個婚姻介紹所什么的。
  唉--就剩下自己一個人了,真悲慘!
  為今之計,只有在榨光小豬最后一滴油水,山窮水盡后才敢硬著頭皮回家了。
  想是這么想,可是在往后第三天要往花蓮去時,才發現幸運之神又去休假了。因為--來了一個台風,不很大,但對她這個北部人而言,還真是給嚇呆了。一向知道台常由東部登陸,也常听到山崩、道路不通的消息,可是她卻沒有什么真正具体的概念。因為在北部或西部,都有高山阻隔住強大的風力,除非是超大台風才可能造成災害。
  在台東可沒有高山可以依靠。老板娘說這只是中度台風而已,還不夠看。眼看房屋就快飛走了,竟然還叫不夠看!入夜以后又開始停電、漏水,大風大雨在窗外肆虐,几株不扎實的小樹連根飛起,在天空之中跳舞。天空低壓著大黑云,隨著巨風翻滾不休。大海在狂風中怒號,巨浪沖激著岩石。
  天呀!地呀!媽祖保佑呀!縮在棉被中的笑眉什么神都拜托過了,可是,效果并沒有預期中來得好。
  第二天,風浪減了不少,可是卻傳來往花蓮的路因山崩而封鎖住,不能成行。
  直到第五天才一切平息,太陽、晴空、無云、無浪、粉飾太平的欺騙世人那一場囂張了五天的風雨從不曾存在過--當然是假的!公路的大石還沒搬走,不能通行。哦!這場可惡的天災!
  雪蓮先回台北后,房租伙食全是笑眉獨自負擔,錢當然花得快如流水,她那只小豬轉眼已經面黃肌瘦了。
  她倒出小豬中僅有的錢,數一數,總共只剩兩千五百四十二元。明天就可以去花蓮了,繳了今晚的住宿費一千兩百元后,剩下的一千多元已應付不了明天以后的住宿費。看來是不得不提早回家了。剩下的錢只要不住宿,還是可以在明天欣賞風景又吃又喝的由宜蘭玩回台北,剛好彈盡糧絕。
  好不容易放晴了,她決定去海邊走一走。順便去埋掉她那只勞苦功高的小豬。將錢又放進去,捧著它,很壯烈的走出旅舍大門。
  可能她的霉運還沒過完,正要走出旅舍的大門,往大馬路走去,冷不防一輛缺德的黑色跑車打斜里轉進來,在兩方都是視線死角的情況下,笑眉險些血濺五步,也許真得感謝車主技術太好,及時停住車子,而她卻嚇得叫了一聲,手中的小豬一時抓不牢形成一個弧度飛了出去。
  “哇!呀!”笑眉尖叫了兩聲,想奔過去搶救她的小豬,不料卻有人牢牢抓住她,而她就眼睜睜看小豬挾帶她所有的財產,滾到馬路另一端的山溝之中,那條又深又長的山溝直通一座古井--也就是說,她破產了!
  “坏蛋!我所有的錢全在那里面呀!”她急怒交加的轉身吼那車主,一肚子的忿怒卻在看清來人是誰后,頓時化成口水又吞回肚中。當下左看右看,想找個地方躲起來。
  “戒指呢?”那人叫聲如打雷,在看清她手指全無一物后,雙眼冒凶光的吼她!這人不是別人!正是佟至磊是也。
  “在這里!”笑眉嚇個半死,連忙抽回一只手往領口中拉出一條紅線,紅線上綁著那只紅寶石戒指,她解釋:“我怕弄丟了,又怕被人偷了,所以才放在衣服里面。”
  他臉色總算緩和多了,又問:
  “你抱著小豬要去哪里?輕到可以飛掉的小豬,看來里面似乎已經沒有多少財產了!”
  “我要去埋掉它,感謝它陪了我十年。我快二十一歲了,以后不再將錢存在小豬肚子中。這下可省事了,自己溜到山溝中去了。”
  “也就是說,你身上一毛錢也沒有了?”他挑眉看她。
  “是呀!都是你害的!你還差點撞死我耶!”她盯著他的車子,有想伸腳去踢的沖動。
  “想都別想!你的行為已足夠打一百下屁股,如果你敢再踢我的車,我會加倍打下去。”他盯著她屁股。
  笑眉乖乖的不敢動,心中又高興又害怕!仔細算來他們分開一個月不見了,她好高興看到他,可是他來找她是想打她,而不是為了重逢……有什么好開心的?!
  一會儿后,他登記到一間大房間,不理笑眉;而笑眉因為付不出今晚的房租,只好收拾行李搬到他房間,一天五千元的高級房。
  “你要付一半房租嗎?”他問她。
  “是呀!”她不怒反笑。
  “錢呢?”他又問。
  笑眉天真的看看四周。
  “六樓都住一些付得起大錢的闊佬。今晚我隨便去敲一個門,三十分鐘后就可以賺到上万的錢,你知道,處女都很值錢,我打算……”
  “你敢!”佟至磊暴怒大吼!一把拉過她,狠狠的抱在怀中,在她臉上印下密密麻麻的吻,烙印下一個又一個的記號!直到將她的唇吻腫了,他才喘气低吼: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我要你說!”
  “不說!不說!一見面就對我又叫又吼。我不說!我不要當你的!”她賭气的叫,頓感委屈難過。
  “你……唉……”他歎了口气,將她摟得更緊。“我好想你!好擔心!好生气!好著急!而你卻一走了之,也沒有交代什么原因,你又哪里對得起我了?在台北像沒頭蒼蠅找了五天,然后一路南下,每一家旅舍也不放過的查你的名字。到了屏東,卻遇到台風。五天下來,我以電話得知你登記住在這一家,因為天災也被困住了。明天路才會通,而屏東那邊還在下大雨,我卻怕你會跑掉,冒山崩的危險開車過來,好不容易抓住你了!我想吻你,又想打你。可是……你以為我為什么要干里迢迢的追來?只為了要打你、欺負你嗎?我哪里舍得?可是你實在太讓我生气了!當我回國得知你失蹤時,你有沒有想過我會有多害怕?你一個二十歲的女孩子,沒有社會歷練,要是遇到坏人遭到毒手要叫我怎么辦?你就自個儿玩得開心,電話也不肯打一通,讓台北所有的人害怕擔心!你逃避的那件事根本沒必要!我們兩家已經決定找到你以后,可以就地正法!”
  “什么意思?”她怯聲的問。
  “先上車后補票!”他戲謔盯她。
  “不行呀!”她頑皮的皺眉。
  “為什么不行?”他雙眼危險的眯起來。
  “我還得去賺錢!否則沒錢付你一半房租。”气死他最好!她期待的看他大吼。
  可惜,這一次佟至磊反將她一軍。
  他開始伸手解她胸前的扣子。
  “你在做什么?”笑眉好奇的問他。
  “檢查貨色呀!我要求一流的品質,想賺我的錢也得是真材實料才行。”他已將她上衣敞開,露出內衣与大半肌膚。
  笑眉尖叫:“色狼!”
  他將她推躺在床上,迅速壓住她,气息熱呼呼的吹拂在她臉上。“我正在檢查……”
  “你……要當我第一個客戶?那代价是什么?”她臉染上紅云,雙手阻住他的胸膛。
  “不只第一個,而且是唯一的一個。代价可多了!--一張結婚證書、一個好老公、一群小寶貝。”他親她唇,接著又往頸項吻去……將她雙手拉開,定在身体兩側。
  “我爸媽……和你家人怎么會……答應?”她不明白,這么棘手的事,他如何處理好的?還是她自己想得太困難了?
  他雙眼燃著火苗的看她。“好奇寶寶。現在別管那些事,我們先來体驗一項……人生大事。記得你說過對洞房花燭夜很好奇對不對?現在你想讓它不知不覺就發生嗎?那你一定會很遺憾……”他已吻到她胸部……
  “可是……”她邊喘气邊努力開口:“至少我知道……那應該是在晚上發生的才是呀……現在才早上十一點呢……而且也沒有紅蜡燭……也沒有貼『喜』字……我們……我們……好像……太早了些……”
  她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了,以著最大的好奇心与最喜悅的心……迎接她生命中的第一個男人……
  夕陽從西邊的窗口气入一片金光點點,微風拂動窗帘。
  笑眉醒來后沒有開燈,在半昏黃的光線下仔細打量佟至磊。他們兩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陽光中,使他看起來俊美得不像真的。他的睫毛好長,忍不住支肘以一只手探索他五官、飛揚黑亮的眉毛……再由印堂滑向挺立的鼻梁……人中兩旁冒出一些扎人的胡渣子……眷戀的輕沿他唇線走,他的唇色与唇形都很美……很秀色可餐……于是,她輕咬他下唇,又咬又吻的想弄醒他,可是,他好像太好睡了,一點也沒醒來的跡象。
  她坐起來,插腰瞪他。然后眼睛努力的轉,突然雙眼閃動著光芒,連忙又附在他耳邊低道:
  “我們來玩仙人跳好不好?我把你的東西卷回台北,然后你假裝是受害者,好不好?放心,我會把車子留下來,反正我也不會開,那樣你至少還有代步工具,而且我會留一件內褲給你。”見他沒反應,她笑了笑。“沒反對就是答應羅!”她掀開被子下床,套上衣服后開始打包行李,确定他真的沒醒才安心的做這游戲。
  “唔……也許我該給你夜渡資,你服務得不錯!”她很有良心的想找個名目給他留下一點錢。“多少才合理呢?”翻著他滿是大鈔的皮夾,她抽出三張千元大鈔。“差不多夠他回台北了吧!”她坐在床沿自言言語。
  “我哪有那么便宜!”身后有聲音在抗議。
  “很好了啦!人家華西街听說還有一次五百的……哇!”她回答到最后才知道是佟至磊在抗議,并非她自言自語,嚇得跳起來,不過跳得不夠遠,一把被他抱了回去。
  “要算一次五百,三千元也不夠。”他邪惡的看她。
  “你什么時候醒的?”她有一种上當的感覺。
  “剛才你在對我毛手毛腳的時候。”
  那么久了!還故意裝睡,害她一個人唱獨角戲好無聊。她一手捧著肚子,一手數著手指頭。
  “我們沒有吃中餐,又沒有吃晚餐,我肚子好餓了,你都還一直睡。”
  “我們去吃海鮮大餐好不好?”他知道附近有一家有名的海產餐廳,情調不錯。
  “好。”她有得吃還有不好的嗎?天曉得流浪這些日子以來天天縮衣節食,沒吃過一頓好料,只因為怕錢花得太凶無法回家。現在她身上又一毛錢也沒有,出錢的人是老大,不管他說什么,她一律舉雙手贊成。
  在大吃大喝撐脹到無法再吃之后,笑眉才吁了口气,停止對桌上食物的虎視眈眈。喝了口茶才有力气對佟至磊發問台北的情況,她好奇死了他是如何擺平兩家人的。
  “擺平?很簡單,我上你家提親,正巧你父母与繼父都在,花了十分鐘后,他們全部點頭同意。再來,我回家找我父母,說我要娶妻了。唔……我可不知道你已經与我父親大戰一回合了。”他別有深意的瞄了笑眉一臉心虛。“我父母都沒反對啦!反正我總算要娶了,可能今生今世唯一興起這個念頭就只有這一次,他們也得湊合著點啦,否則机會不會再有第二次。只是我父親頗擔心的對我說:那丫頭很凶悍、很中性,不懂溫柔体貼那一套,又還是個孩子,恐怕當她丈夫的人會很辛苦。”
  “哼!辛苦的人是我。”笑眉為自己叫屈,人人都當她占了佟至磊便宜,其實她才虧大了呢!“初吻被你偷走,任你又叫又吼還不敢回嘴,我告訴你,這种老婆除了我,再沒有第二個笨蛋了。”
  “彼此彼此,小丫頭。在你逍遙自在的時候,別忘了我正在擔心受怕、四處奔波。我打你了嗎?沒有!我是吼了你沒錯,可是看到你不開心,我原本一肚子的怒火立即不見了,不然你以為那樣簡單就算了呀?”他悶悶說著。
  只見笑眉又以傻笑應付……這事……就別再提了吧!最好的方法是笑給他看。
  他歎了口气。“看來,今后我最好將你拴在腰上才安全。”
  “為什么?我又沒出什么意外。”
  “還說沒有?上一回我去台中出差,我吩咐你要乖乖的,你也答應我了,結果与李成風那家伙去吃飯,還給我逮個正著。這回,出國前更是千叮万矚要你乖,而你也再三保證又發誓。結果呢?离家出走這么久!下一次再有這种事還得了,搞不好你就永遠不見了。”他愈說愈气,從口袋中拿出一只鑽戒,很粗魯的套入她右手中指。
  笑眉呆了呆。
  “這是做什么?”
  “求婚。”
  “求婚!”她低叫:“那有人用這种方法?一邊罵一邊還強迫別人戴上的。”
  “好!那我收回,你別想要再戴第二次。”他做勢要搶回來。
  笑眉連忙藏到身后,一直搖頭。“不要。”
  “你哪!”他疼愛的輕捏她鼻尖。“就是這樣。”
  她握住他手,又問:
  “我以為他們會反對的,尤其我爸爸,他……”她知道父親是非常死要面子的。
  “我想,你這些年來的所做所為傷了他的心。你在任何資料的填寫上從不寫他的名字。可是這也讓他開始反省自己的确是忽略你太多,這一次,他打算以你的幸福為优先考量,并且提議要把你的婚禮弄得風光盛大,讓所有人知道,他的女儿要嫁入了。”
  笑眉呆了一下,然后感慨万千的笑了,將他的大手平放在臉上摩挲,享受肌膚相親的触感,輕聲道:
  “我一直知道他愛我,可是他愛我的方式太貧乏、也太物質化,而那總是成為我心中的負擔。至于,不讓別人知道他是我父親,我以為他會高興。畢竟在他眼中,我很不成材、很不中用,沒有上進心,又不是讀書的料,長相更是平凡,一點也沒有遺傳到父母的优點。他的觀感對我無法造成影響,在我的快樂哲學中,那些附加的東西不見得會成為快樂的必備要件。所以我一點儿也不自卑,相反的,我過得很快樂;而且,我知道我父親擁有那么多東西,可是他其實并不快樂。這次,他這么做,我好開心。”
  “再來--”他宣布另一個消息:“十月十五號除了你母親的婚禮外,你也要在那天嫁給我--同一天結婚。”
  “太快了啦!”她直覺地反對。她還想過一段獨立的生活。好不容易將母親也設計嫁出去了,正想過過單身貴族的日子。如果同一天嫁人豈不是馬上換佟至磊來治她!“我們年底再結婚好不好?十二月三十一日。”
  “不行。這日子是兩家共十余人表決通過的,你敢反對,回去就等著被炮轟吧!到時看我替不替你擋。逃家二十三天,有丈夫的人有福了,天塌下來也全由老公擔待。如果你不想結婚,那很抱歉了,我可沒那份閒情逸致替你當擋箭牌。什么決定對自己最好,相信你不笨,猜得出來。”他可不接受拒絕,橫豎她得在那一天嫁他,風光的走進禮堂還是被五花大綁押進去都一樣。
  “我還不想那么快面對你家的人呀!”她想著嫁入豪門之后的宴會、交際……好麻煩呀!
  “明年初,我們就要去美國了,今年的話,我安排了一個月的蜜月旅行,帶你到英國認識我的朋友,回來后只在家中住几個月就不住了,怕什么!董事會怡我大哥的考驗期還有兩年,這兩年我還得幫助家中事業,我大哥調回來就換我去主持海外分公司。兩年后,我們再回英國定居,我打算自己創業,你也可以去修一些好玩的課程充實自己。”
  所謂的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就是這么一回事吧!笑眉听得不是很明白,又是英國又是美國的,以后會當空中飛人了。
  “不回台灣了嗎?”
  “每年冬天我們可以撥兩個月回來過年兼度假。台灣是我們的根,哪有不回來的道理!”
  “這么說,好像我已別無選擇了。”她夸張的口气,他都安排好了,她還有什么好說的。
  他輕捏她臉蛋,皺眉道:
  “別一副要上斷頭台的表情。這對你這完美老公實在是太不尊重了。”
  她嗤之以鼻:“完美的老公?到目前為止還沒有任何一項事跡足以佐證你這個說法。”
  “我向你求婚了不是嗎?”他無辜的叫。
  “佟--至--磊!”她杏眼圓瞪,雙手插腰。“你當你是在日行一善哪!當我嫁不出去!我現在就去找人娶我讓你看。”這實在是太侮辱她了。
  才站起來就給他緊緊摟住。“我們去海邊散步。”完全不給她抗議的机會。
  餐廳外面就可以看到海水。東部的風浪較大,又是夜晚了,即使是夏天也很寒冷。
  幸好佟至磊有先見之明,隨身帶了大披風外套,將笑眉包里在自己的披風中,以体溫來溫暖她單薄的身子。
  “這邊的海水比西部的乾淨太多了,到了墾丁之后,我最眷戀的是這一片太平洋的海面。要不是潛水的費用太貴,我還打算在墾丁那邊看海底世界。”
  找到一塊平滑的岩石,他將笑眉抱坐在他腿上。大浪沖擊著岩石,激起迸裂的浪花,与無數的泡沫,在子夜中形成黑与白的對峙,引發人心中波濤洶涌。這實實在在是一副“赤壁怀古”的景象呀!
  “亂石崩云,惊濤裂岸,卷起千堆雪。”他低聲念著,可不是這么一副活生生的景致!
  “未經破坏的景致總是江山如畫。我喜歡東部,它純朴、自然、完整。文明污染不到的地方雖然落后,可是卻最美麗。”
  星月已上,笑眉指著海那一端上方的明月,“滿月!”
  由于未升上天空之中,滿月照在海面上形成一條銀帶,在波浪間舞動。她低呼“海上生明月!”一直以來,住在西北部,看的都是西沈海面的太陽。在東部可不同了,太陽与月亮都是從海平面升起,感覺就好稀奇!
  佟至磊胸臆盈滿感動。“看來今天是拿風景找詩句的好時机!而且!我喜歡這一首!『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
  至于最后兩句,笑眉坏坏的笑答:“如果哪一天你又出差了,我會再度來這里念另外兩句:『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
  “又淘气了。”他笑。
  “我們要一路玩回台北嗎?”她問。
  “是呀!當做蜜月旅行熱身;而且,不先玩一圈自己的土地,不是太對不起這片好山好水了嗎?”
  “我愛你!”她与風浪對抗,大聲的叫著。
  “這句話我等太久了!該罰!”他低首吻住她的唇。蜜蜜訴說他的思念与愛意--這一句話,他們都等好久好久了……
  十月十五號那一天,共有三對新人。
  最讓人跌破眼鏡的那一對是:何凌云与佟雪蓮。不到半個月他們就決定閃電結婚。
  原因之一牽涉到李成風。他一直以為雪蓮是為了气他才与何凌云陷入熱戀,想引起他妒意。自從知道雪蓮為他自殺后,他原本存著彌補之心打算娶她,后來想不到沒個性的佟雪蓮環島一趙回來,變得美麗又開朗,又不失溫柔,全身亮得炫人,他又重新估量她了;而她怕他又一廂情愿下去,才与何凌云決定早早走進禮堂;而且,佟雪蓮早已深深愛上与她真正相屬的男子,無可自拔之下,也答應立即當他的妻子。
  最慘的新娘就是笑眉了。從東部回家,她的耳朵沒一刻空閒,除了先前几天的責備外,后來因為婚事太赶,各方親戚忙著為她准備嫁妝,天天有人在她耳邊念著為人妻的道理与三從四德。陳其俊努力的想表現父愛,而且那一對最愛熱鬧的陳家二老,又北上來辦嫁孫女儿的喜事,已當她是自己的孫女儿般對待。還有她的爸爸天天找她談天,想彌補以往的不足。再來,入夜后她和母親這兩個准新娘會依依不舍的促膝長談;而佟家二老對她更是好奇死了,佟家老爺天天召她過去唇槍舌劍一番,而且還直呼過癮--這一切,簡直把她累垮了!
  最慘的是,后來雪蓮不小心泄露兩人一同環島的事實,險些被當成過街老鼠打,幸好有佟至磊護著她。不過后來他還是拉她到他房間打了十下屁股。据說佟雪蓮也被她的老公處罰了。可是--哼!看她被“處罰”后雙頰嫣紅,就知道處罰的不是屁股而是唇。
  她那副怨婦狀給佟至磊看得明白。那天晚上,他躲開雙方家長的注視,拉她去山上看星星。婚前男女忌諱單獨相處約會,他可不管那一套,逗得笑眉一掃這些天的怨气,笑個不停。
  不過也只有那一次而已。當新娘是很累的,忙死了,直到十月十五日,她以為她明年會以這天為忌日。
  至少,三對新人終于結婚了。并且各自找地方去過新婚夜去了。
  据說那三對新人的新婚夜并沒有如期的浪漫綺麗。
  陳其俊与林如月這一對,因為陳其俊喝了兩杯酒而昏迷不醒。那一夜,等于虛度。
  笑眉与佟至磊,不必多說,笑眉上車就累垮了,沈睡了一天一夜,她真的太累了。
  雪蓮与何凌云因為在東部吹了三小時海風,詩情畫意的下場是兩個人都感冒了,各自隔离開來等感冒痊愈。尾聲
  “唉!”笑眉万分怜憫的看著搖籃中的儿子,再度又歎了口气。
  十二月的紐約市已舖上一層雪白,隨著圣誕腳步而來,冰冷的白雪也沾染上一股喜气。屋內充足的暖气掩不住窗口積雪帶來的視覺寒意。
  佟至磊由書房走出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妻子凄苦的表情。“怎么了?不開心?”他彎身抱起笑呵呵的儿子,六個月大的嬰儿,漂亮极了,不愛哭也不愛鬧。
  “我媽媽生了一個儿子。”那是上星期的消息,她手上這封信是這么說的。
  “那很好呀!陳先生一定樂呆了。”他不明白妻子在煩什么!
  笑眉覺得很不平。“你看!我們儿子已經六個月大的人了,卻要叫一個才出生十天不到的嬰儿為舅舅。還有,最麻煩的是我爸爸啦!你妹妹也七個月的身孕了,將來孩子出生了還得了,輩份要怎么算?那孩子要叫我姊姊,卻要叫你舅舅。而我們儿子不是更慘了,又當平輩又當晚輩。哎呀……虧大了!”哪里知道嫁入佟家會有那么多煩惱,真是的,母親明明說不生孩子的呀!卻不守信用生孩子了。還有,父親那邊早不生,晚不生,偏偏都排在她之后受孕。害得她那可怜早出世的孩子,注定比那些未出生的孩子輩份小,真是情何以堪。
  “你今天不開心就是為了這個呀?我的天!儿子太乖讓你閒得不得了是不是?”他坐在她身邊,忍不住直笑她的胡思亂想。
  “這是大問題呀!”
  “能解決的問題才叫問題,不能解決的問題就代表事實。不然你還想怎么辦呢?明天不回台灣呀?”他想到又笑了。“反過來想一想,我們儿子才叫幸運。”
  “怎么說?”笑眉不明白,將已留長的頭發撥到肩后,睜大一雙杏眼看他。
  “我們是要回去過年的不是嗎?可以向那些長輩賺足紅包呀!你看,儿子最早出生,輩份卻最小。他甚至可以向才十天大的『舅舅』討紅包、向未出生的那一個胎儿預支紅包--咱們可以狠狠地賺一票回來呀!”
  “好像只有這方面占便宜,也只能這么想了。”她皺眉。
  嫁給他一年半了,去年因為她怀孕而沒有回台北過年,今年回去算是第一次。好想家,好想台灣的一切一切。
  “我在想,應該再給儿子添一個弟弟或妹妹了。”她在他耳邊低語,親愛的与儿子玩小指頭。
  “到東部去?”他知道她最想念東部的海浪。
  “然后怀一個蘇東坡或李清照。”她閉上眼,想著那一片好山好水,是适合孕育詩人的地方。
  窗外又飄起大雪,不過他們的眼光卻是透過大雪遙想東海岸的浪花白沫。
  明天,他們就要回家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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