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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容貌清冷絕艷的姬冰月手持一柄精致罕見的月牙彎刀,蹙著秀眉問道。
  “是呀,風姐姐,你失蹤了一個晚上,卻突然帶回那個自稱是你未來相公的陌生男子,真是令人費解。"尹花儂嬌嫩的嗓音跟著響起。
  “你們倆別催她了,霖風姐姐自然會跟我們說個明白。"始終靜默的梅絳雪難得地開口。
  裴霖風緩緩抬起頭來,朝她們二人露出一抹苦笑,低聲說道:“這樁婚約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剛剛那位段公子是我爹娘當年給我訂下的未婚夫婿,這件事說來話長……”
  裴霖風輕歎了一口气,將昨晚被人當街攔下,請到畫舫里的整個經過說給她們三人听,唯獨略過段云接調戲親吻她的那一段。
  “真有這种事?"梅絳雪輕呼了聲。
  “我的天呀!這真是太浪漫了!"尹花儂仰著小臉,一臉夢幻、陶醉地歎道:“那位段皇子真是個痴情的人,都十七年了,他還不死心的到處找你,好個多情种!”
  “收起你那花痴般的笑容,你這副台樣哪像江南第一名妓?真是虛有其表!”
  姬冰月鳳目一瞪,潑了尹花儂一桶冷水。
  “冰月,你別老愛找我麻煩,我不想和你吵架。"尹花儂气嘟嘟地噘起嘴。
  她和姬冰月是四人中年紀最小的,二人年齡相當,卻也最愛斗嘴,每次碰在一起,非得吵上一兩回合不可,著實教裴霖風和梅絳雪傷透了腦筋。
  “哼!我才懶得跟你吵呢!"姬冰月不客气地又回了句。
  “你們兩個都給我住嘴!"梅絳雪出聲喝止,只怕她們一吵起嘴來,又要斗個沒完沒了。
  “霖風姐,你有什么打算?"梅絳雪轉過頭看向裴霖風,關切地問道。她雖只小裴霖風几個月,卻仍尊稱裴霖風為姐姐。
  “是呀,風姐姐,你可有打算嫁給那個痴情的段皇子?"尹花儂支著頭地問。
  裴霖風煩惱地微蹙黛眉,"我沒那份心思,裴家滅門之仇未報,還談什么婚姻大事!”
  “哎呀,風姐姐,你怎么這么笨哪!"尹花儂柔媚明亮的美眸里閃著狡黠的笑意,口無遮攔地道。"照你剛剛所說,這位段皇子武功高強,想必他身邊的護衛身手也不差,加上有大理國這個強而有力的后盾,讓他替你報仇不就得了。”
  “這個建議不是不好,只是有點那個……"梅絳雪偏著頭,可卻又不知該怎么表達心里的意思。
  “我從沒想過借用他人的手替我報仇!"裴霖風倔傲地道。"否則我早讓義父幫我了,又何須等到這個時候?裴家的血海深仇是我一人的事,他是他、我是我,毋需要他為我報仇,更何況我不想欠他人情。”
  梅絳雪和姬冰月點點頭,她們一向了解霖風姐煙做的倔強脾气,一旦執拗起來,沒有人能說得動她!
  “哎喲,風姐姐,你怎么這么古板、不開通?這算欠哪門子的人情啊?”尹花儂別有見地、振振有辭地說著。"那位段是子既是你的未婚夫婿,那也就是裴伯父、裴伯母的女婿了,這女婿為丈人、丈母娘報仇乃天經地義之事,哪扯得上什么人情!”
  這尹花儂生性精靈、狡黠,心思和一般女子极為不同。她的心眼儿特別多,卻不是那种心机深沉、极有城府的女子,她不愛一般世俗的拘束,四人之中唯獨她的個性最合君少歡的脾性。
  “義父不是常常說,我們女子天生就是要讓男人捧在手掌心呵護的,還說女人得懂得利用自身的优點和天賦好好驅使男人,讓男人能為我們所用,你們怎么給忘了?”尹花儂滔滔不絕地道。
  “義父這么說,你就真的奉行不悖呀?"梅絳雪一臉莞爾地問,不知該說她是聰明過了頭,還是太過天真。
  “是呀,為什么不?我之所以可以在這百花樓混得這么好,靠的就是師父這些金玉良言,有哪個男人不被我迷弄得服服帖帖的。"尹花儂得意地道。
  “傻瓜,這世上沒有白吃的午餐,有些事是必須付出代价的!"裴霖風語重心長地道。
  “沒錯,勸你還是別再用這种不入流的手法欺騙男人。"姬冰月不屑地輕哼了聲,"小心哪一天碰上了對手,非但討不到便宜,反而栽了個大筋斗,被人家吃得不剩一根骨頭。”
  尹花儂不信邪地努努嘴,皺著鼻子道:“哪有你說的那么嚴重!我雖然愛錢,可也懂得保護自己,想要占我的便宜,門儿都沒有!"說著說著,尹花儂突然話鋒一轉,望向裴霖風,又道:“風姐姐,我真不懂你為什么不讓那位段皇子幫你報仇?你和他遲早是一家人,哪里需要付出什么代价?早點報了仇,你們倆也可早日成親,這以后你可就成了大理國的皇后娘娘了,想想看,那有多風光呀!”
  裴霖風臉色微微一黯。皇后娘娘?以她現下的身分和處境,今不如昔,她不再是名門千金,只是一個落拓江湖的孤女,怎么配得上他!她之所以想解除婚約,無非是不想高攀了他,更不想讓他卷入她的私仇。
  “別再說了,我沒想過要嫁給他,也不想連累他人。"裴霖風淡淡地回道。
  三人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提這件事,整個內室突然靜默了下來。
  半晌,裴霖風首先打破沉寂,微擰秀眉,開口問道:“花儂,你可有替我打探到虎嘯山庄的內部情形?蘇鵬海身邊有几位貼身護衛?”
  “据我所知,虎嘯山庄內的打手眾多,但真正功夫不差的練家子大概有二十來個,他們全都是蘇鵬海身邊的護衛和得力助手。"尹花儂難得正經、嚴肅地回道。
  “可有辦法弄到虎嘯山庄整個宅院的地形圖?我要知道蘇鵬海的寢房位置。"裴霖風又問。
  “這……有點困難,除非能混進虎嘯山庄里。"尹花儂回答。
  裴霖風沉吟了半晌,忽道:“我決定今晚夜探虎嘯山庄。"她將聲音壓得低低的,生怕給外頭的段云樓听見了。
  “嘎?"梅絳雪、姬冰月、尹花儂三人一同發出惊呼聲。
  “這太危險了!我跟你一起去。"姬冰月神色凝肅道。
  “我也去!"梅絳雪和尹花依跟著說道。
  裴霖風搖搖頭,"人多反而礙事,況且一旦你們的身分暴露了,又怎能在杭州城待下去?我只是去查看一下山庄內守衛的部署情形以及蘇鵬海的寢房位置,不會輕舉妄動的。”
  三人靜默了片刻,姬冰月又道:“我還是覺得不妥,你一個人去實在太危險了。”
  “別為我擔心,我會攜帶絳雪的迷藥包,真遇著危急情況,也絕對脫得了身,別忘了我的輕功一流,逃跑應該不成問題。”
  眾人見她心意已決,便不再勸阻。
  “風儿姐姐,你打算讓外面那位段皇子知道這件事嗎?”尹花儂忽然問道。
  “他不會知道的。"裴霖風斬釘截鐵地道。
  “可是他緊跟在你身旁,怎么有可能讓你獨自去冒險?"梅絳雪說出心底的疑問。
  裴霖風心里似乎早已想好了應對的計謀,她徐徐綻出一朵狡黠詭譎的笑花,柔聲地道:“我自然有辦法擺脫掉他!"說罷,她從怀里掏出一包藥粉,將它全部倒進桌上的香爐內。
  “赤螺香!"梅絳雪輕呼了聲,這迷香是她親手調制的,只需輕微的用量,便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昏迷不醒。它的香味优雅清淡,不易讓人察覺,是非常有效的迷藥,且又不會傷人性命。
  這种迷藥是她為了尹花儂而調制的,專門用來對付色欲薰心的臭男人。
  “這樣做好嗎?”尹花儂不确定地問。
  “我非得這么做不可!"裴霖風神情堅定地道,然后點燃迷香,"我不能跟他回夕日山庄成親…”
  幽微的細語隨著裊裊升騰的輕煙飄散于空气中,此刻她的心情其實是复雜的……
  段云樓狀似輕松愜意,實則雙眸緊盯著白紗帘里的一抹嬌悄纖影。
  雖然她已答應他將事情交代清楚后,便隨他前往夕日山庄拜堂成親,但他終究不敢掉以輕心,他知道她心里仍然排斥著這樁婚事,始終只惦念著報仇之事,要讓她乖乖地和他拜堂成親實在不容易。
  正沉思間,一种奇异的酥軟感覺由指尖一點一滴地蔓延開來,他微微皺起濃眉,暗暗運勁抗拒,沒想到那种酥軟的無力感已經逐漸轉為麻木……
  “該死!"他低咒一聲,知道情況不對,他太大意了。
  緩緩抬起眼望向半透明的白紗帝后,他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牽系著他的神魂和所有愛戀的纖纖身影無聲地縱窗离去,而他卻無力阻止,甚至來不及發出聲音。
  尹花儂掀開市幕,緩緩走至段云樓面前,秀眉不忍地擰起,帶著滿臉的歉意道:“段皇爺,實在對不起,風姐姐不想讓你再跟著她,只好委屈你在我這儿歇息片刻。”
  即使身中迷香,意識已開始混沌,段云樓臉上仍挂著他那充滿魅力的笑容,"不能怪你,是我自己太大意了,不過,別想我會這么容易就放棄,我還是會將她找回來的!”
  一邊說著,他的眼睛已經閉上,不再抗拒流竄的藥力,任迷香滲透全身血脈。
  嘴角輕輕一扯,他繼續喃喃立誓道:“風儿…我不會讓你离開我的…你永遠也別想甩開我……這一生我……都不會放開你。”
  尹花儂看著他有著堅定意志的俊美臉龐,有點詫异他竟然能支撐這么久。中了這种迷香的人,多半會轉眼不省人事,而他卻還能清醒的撐到現在,不難想像他的內力有多深厚!
  “下一次……我不會再讓你們有机會幫她,她……和我之間的事,誰也別想介入…"說完最后一句話,他便陷入昏迷。
  梅絳雪和姬冰月緩緩走了出來,正好听見段云樓昏迷前所說的最后一句話,兩人不禁對看了一眼。
  尹花儂滿怀感触地輕歎了一口气,以欣羡的口吻道:“這么痴情又出色的男人,風姐姐不要實在太可惜了!他對風姐姐是認真的呢!”
  “別說了!霖風姐既然決定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姬冰月矜淡地道。
  “可是你們難道不覺得他比我們更有能力保護風姐姐嗎?有了他的幫助,風姐姐要報仇雪恨便指日可待!"尹花儂不死動地又道:“我總覺得讓風姐姐一個人夜深虎嘯山庄實在太危險了,心里有一股很不安的感覺……”
  “別胡思亂想了,霖風姐決定的事,誰也改變不了!"姬冰月截斷她的話,神情清冷且鎮定地說:“我和絳雪得回去了,他就交給你看著吧!屋外那四個人我會一并迷昏他們,該怎么處理,你再自己看著辦!"語畢,她和梅絳雪一起走出屋外,一會儿之后,尹花儂便听到肉体跌落地面的悶響,可想而知,那四大護衛也著了她們的道。
  唉!真要這么做嗎?難道她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霖風姐失去一個可以依恃的好男人?尹花儂坐下來蹙眉嘟嘴地想著。
  半晌,她柔媚清靈的雙眸倏地綻出燦亮的光芒,心里已然有了主意。古人不是常說:“易得無价寶,難得有情郎"嗎?她怎能讓霖風姐平白失去這么一個杰出优秀又專情的男人呢?她不如巧份一回紅娘吧!
  夜冷寂,月光昏蒙,一個嬌小的黑色身影施展輕功在林間飛留。未見,來到城郊占地廣大、巍峨的虎嘯山庄。
  裴霖風身著黑色勁裝,一身夜行裝扮,黑色面罩下,只露出一雙靈澈的瞳眸。
  她身手矯健地躍上屋頂,躡步而行,虎嘯山庄的大門洞開,在深夜里點著几盞燈火,出乎意料地無人守衛站崗。黯黑靜寂中,彌漫著一股詭橘而陰森的气氛。
  裴霖風心里雖有猜疑,但腳下的輕躍卻不曾稍慢下來。無論如何,她今晚得查出蘇鵬海寢房的所在位置。
  她身形輕巧地在屋脊上縱躍飛掠著,宛如一陣輕盈的風。每經過一處宅院,便輕輕拿起一片屋瓦查探屋里的情況,仔細地留意房內的人是否為蘇鵬海。
  來到位于山庄中央、屋宇更為寬廣壯麗的主屋時,她終于看到了蘇鵬海。房內的他正和一名妖燒丰滿的女子調情歡愛著,色迷迷的奸淫笑容令人作嘔。
  裴霖風在心里鄙夷地輕哼了聲,隨即回過身准備离去。突然間,她的腦海門過一個念頭,這泯滅良心、淫亂凶殘的糟老頭此刻毫無防備地沉迷于女色中,身分又無守衛護持,這正是她報仇的大好机會。
  此刻不動手,更待何時?
  為了防止有詐,她將預先准備好的迷香藥粉撒人房內,持房里二人昏厥過去之后,她纖細的身形輕靈地飛縱而下。來到床邊,當她正准備一劍斃了蘇鵬海之際,房門突然被一腳踹了開來——
  只見數名身材高大、神情凶惡的男子持著刀劍閣進房里將她團團圍住,最后走進屋里的是蘇弘光和……蘇鵬海!
  裴霖風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望著眼前一臉霸气、帶著好詭笑容的蘇鵬海。
  這是怎么一回事?怎么會有兩個蘇鵬海?
  她回頭看了一眼床上昏迷的人,修地,腦里靈光一閃——糟了,她中討了!床上的人是易容假扮的。
  仿佛看穿裴霖風心里所想的,一臉胡髯、老奸巨猾的蘇鵬海,詭橘地笑道:“現在才知道上當,已經太晚了!"他細長邪佞的眼眸倏地眯起,喝道:“來人哪!給我拿下他,若不能生擒,就給我殺了他!”
  命令一下,圍住裴霖風的數名男子,凌厲狠辣的揮動刀劍攻向她。
  裴霖風迅速揮劍抵御,她的身手雖不弱,但畢竟是名女子,面對數名彪形大漢凌厲的猛攻,力气逐漸耗損,漸漸地感到力不從心、無法招架。
  她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叫苦,這几名男子身手不比她差,力道又大她許多,她單獨一人絕對不是他們的對手,無奈攜帶的迷藥又已用完,難道她今晚注定得命喪于此?
  見她已無力招架,即將成為囊中之物,蘇鵬海驀地大喝:“我勸你還是束手就擒吧!拿下你的面罩,老老實實地招供為什么要行刺我?”
  “呸!"裴霖風輕嗤了聲,嬌斥道:“要我束手就擒?你休想!”
  “原來是個女娃儿!"一旁的蘇弘光邪惡地笑道。"叔叔,叫他們別傷了她,對付女人,讓她們乖乖地招供,我有的是辦法,不如生擒她,交由我處置吧!”
  蘇鵬海思索了片刻,他一向對這個侄子言听計從,并早已將他視如已出,只因他膝下無一儿半女,自然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蘇弘光身上。
  “好吧!就听你的。"蘇鵬海點點頭,然后命令道:“給我拿下她,不許殺了她!”
  裴霖風根本擋不住他們凌厲的攻勢,卻也不想被生擒。她試著施展輕功想要躍出重圍,無奈力不從心,下一瞬間,她的右下臂已被砍了一刀,鮮血瞬即染濕她的衣袖。
  劇烈的疼痛讓她踉蹌地后退了几步,劍法已然凌亂,不斷淌出的鮮血使她气力漸失,再也無力對抗敵人!
  就在裴霖風即將被擒的一剎那,不知從何處飛來閒著銀光的暗器,挾著渾厚內力-一將圍攻她的數名大雙手中的刀劍彈落在地。
  接著,一道飄逸的白色身影,迅如閃電地抄起裴霖風纖細的身子,輕巧地飛縱而起,躍上了屋脊,轉眼間已不見蹤影……
  只留下蘇鵬海气急敗坏地怒吼,以及眾人傻愣愣干瞪眼的木然身影……
  柳條儿在夜風中搖蕩,輕點湖面。
  薄薄的月光下,段云樓抱著裴霖風再次回到停泊于西湖岸的畫舫。
  四名護衛見了主子,忙迎上前去。
  “解纜,將船划向夕日山庄!"段云樓精簡地命令道,旋即抱著裴霖風走進船艙里。
  將她輕輕地放在舖著錦緞的床榻上,他伸手摘下她臉上的面罩。
  她芙白的小臉因失血及疼痛而顯得更加蒼白,美麗的唇瓣微微抿緊,垂覆的羽睫在白皙肌膚上投下二道如扇的陰影。此刻的她是那么地嬌弱而無助,沒了平日的倔傲冷然,讓人只想將她緊緊擁在怀里,好好地呵護、怜惜。
  段云樓心里又气又怜,气她如此罔顧自己的安危,執意孤身一人冒險,也不顧接受他的幫助;卻更心疼她得承受劇烈的痛楚!那一刀砍得不輕,要不是他赶緊點了她的穴道,恐怕現在仍血流不止。
  极為輕柔地,他緩緩為她攤下一身黑衣,轉瞬間,她身上只余留一件秋香色的抹胸和貼身的褻褲。
  淡淡的月光透過窗權,映照著她膚白胜雪的柔嫩肌膚,她如畫的眉眼,在月光照射下,更顯清靈、柔媚,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有那么一瞬,段云樓只能怔怔地凝望著她,几乎無法將視線從她身上移開,眼眸里、胸臆間,滿載著千絲万縷柔情。
  但她右臂上刺眼的紅,提醒他得赶快替她療傷,讓他驟然回過神來。
  他的視線一触到她手臂上的刀傷時,黑眸瞬間轉為陰鷙。這一刀顯然砍得很深,几乎快要見骨,雪白的藕臂上還凝著半干的血跡,教人不忍卒睹。
  該死的,他還是晚了一步!他低聲咒罵著自己。他為她清理傷口,然后取出大理皇宮特制的金創藥涂抹在她的傷口處,并在其上覆蓋一方于淨的絲帕。
  傷口的疼痛讓裴霖風在半昏迷中發出斷斷續續的呻吟聲,她的眼睫無力地掀了掀,最后仍臣服于那一片溫暖的黑暗里。
  段云樓溫柔地為她拭去額際的冷汗,然后輕輕地幫她蓋上錦被,小心地不去触碰到她的傷口。
  “好好睡吧,風儿。"他在她耳畔輕柔地呢哺,然后側躺在床邊,輕擁著她。他已准備整夜守護著她,刀劍傷容易引發高燒,他不能掉以輕心。
  只要一想超她身負重傷和敵人奮戰的惊險畫面,他的心中便會泛起一股疼痛的緊繃和錐心的恐懼感!有一瞬間,他以為自己又要再次失去她,這种几欲斷腸的滋味,他絕不愿再嘗一次。
  “別再嚇我了,風儿,我無法忍受再一次失去你!"夜風吹拂中,他前哺的深情細語隨風飄蕩在畫坊里、湖面上……
  一陣疼痛從右手臂上傳來,裴霖風在睡夢中不自覺地擰緊眉頭,掙扎著想要醒來。
  她可以感覺到整只手臂如火燒的股的疼痛,隨著心跳一陣又一陣地抽緊,讓她不由自主地發出難受的呻吟。
  掙扎了好半晌,她終于幽幽地醒來,緩緩眨動長長的眼睫,适應著房內明亮的光線。
  待意識稍微清明了些時,她發現自己被擁抱在一堵寬闊的胸膛里,一雙堅實的手臂牢牢地環住她的腰。
  裴霖風想支起身子,全身卻使不上半分力气。她的右手臂傳來劇烈的疼痛,仿佛要扯裂開了似的,她猛地吸一口气。
  細微的喘息聲惊醒了段云樓,他瞬間清醒過來,"你醒了?”他低聲詢問,黑眸緊緊瞅著她。
  裴霖風緩緩抬眼望向他,"是你厂她惊呼了聲,"昨夜是你救了我?"她的聲音干啞。
  一邊說著,她又掙扎著要坐起身來,這動作再次牽動了傷口,她痛得輕呼了聲,隨即咬緊下唇,忍住那刺骨的疼痛。
  “別動!"段云樓按住她的肩膀,讓她躺回床上,"你的傷口很深,沒那么快愈合,短時間內不宜活動。”
  “我……我好渴。"她嘶啞地說道。她的手臂好疼、嘴好干。
  段云樓迅速地取來茶水,輕柔地微抬起她的頭,試著將水喂入她口中。
  “咳、咳!"她嗆了一口气,清水溢出她唇瓣,濡濕了她的抹胸。
  段云接見狀,赶緊移開杯子,待她順了气之后,他索性仰頭飲水,然后低下頭以唇封緘,將水哺入她的口中。他的雙手始終緊抱著她,黑眸不曾离開過她。
  裴霖風瞪大了眼,征愣了一會儿,她應該要推開他的,但那清冽的水緩和了她的干渴,讓她感覺好多了;她不由自主地抓緊他的衣袖,貪婪地自他口中啜飲著水。
  原只是想喂她喝水,沒想到他卻欲罷不能,段云樓無法控制自己,他的舌反复探人糾纏,霸道地掠奪著她柔軟的唇舌……
  許是受傷后,情感變得脆弱,被他這樣熱烈的吻著,裴霖風竟覺得溫暖又安全,甚至連抗拒的念頭也沒有。她虛弱的雙手改而環住段云樓頂實的腰身,身体也不自覺地偎向他的怀里。
  “覺得好多了嗎?”他移開他的唇,柔聲地問。他輕輕吻著她的額頭,黝黑的大掌輕輕揉弄著她的背脊。
  他几乎整晚沒睡地留意著她的情況,只要一發現她的体溫升高、頻頻流汗,他便立即替她擦拭汗水,并以冷毛巾覆住她的額頭,為她降溫。
  此刻,見她臉色不再那么蒼白,他心中翻騰、緊繃的情緒才完全放松下來。
  “這里是什么地方?"裴霖風緩緩抬起頭來,微漾著紅暈的臉有著些許的茫然,清瀅的美眸一接触到他深沉的注視便連忙避開眼,借以掩飾心底陡升的縷縷情絲和驟然加快的心跳聲。
  “這里是夕日山庄,位在西湖湖心的小島上,是我在江南的別苑。"段云樓回道,一邊重新將她放回床榻上。
  他伸手取來一罐白色的小瓷瓶,然后掀開她身上的錦被
  裴霖風只覺胸口一涼,忙垂下眼,這才發現自己身上竟然只著一件輕薄短小的肚兜,嬌軀半裸。
  她惊端了聲,本能地想要用雙手護住胸前,渾然忘了右臂的刀傷,一股劇痛瞬間襲向她,讓她擰緊秀眉。
  “啊,好痛!"她咬著眉痛呼了聲。
  段云樓赶緊拉下她的手,平放于床榻上,"不是叫你別亂動嗎?”他心疼地道。
  裴霖風的臉羞得通紅,她不曾這樣半裸地暴露在男人面前,卻又不知該怎么對他說。
  “我……我只是覺得有點冷。"她隨口謅了句。事實上,她确實有點儿冷,她的胸口濕濕涼涼的,那涼意漸漸滲入她身体內。
  他的眸光倏地轉黯,心里暗暗呻吟了聲,他勉強穩住波動心神.現在可不是動情的時候。
  “讓我幫你把衣服換下來,替你擦干身子,否則你會著涼的!"他盯著她的臉,不容辯駁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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