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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就這樣持續了一個禮拜,馮翼人每晚郡到校門口去接向小舞下課。
  而今天是星期日,向小舞一送完報紙就失去了蹤影,如同胖大嬸說的,一直到晚上,向小舞才會一身疲倦地回來,而且每一次周日回來、他都顯得更加落落寡歡。
  帶著一身的疲倦回到他的小窩,向小舞仰躺在床上,腦中不斷浮現一張美麗的臉,那美麗的臉卻有著一雙空洞的眼晴;而那一雙眼睛曾經那么明亮動人,那一雙手曾經夜夜擁他入夢……
  她還那么年輕,卻像個脆弱的洋娃娃、一朵失色的玫瑰花,他的心都痛了起來……那是他的媽媽。想著他不幸的媽媽造就了他不幸的青春歲月,他突然覺得好累,累得直到有人敲門敲了好几下,他才突然清醒。
  起身開門,是甚少上樓來的房東太太。向小舞的臉色立刻變得尷尬,他沒忘記,他還欠了大嬸不少房租。"大媽……"
  "別不好意思,我不是來要錢的。"大嬸笑嘻嘻的,手里還拎了一袋水果進來,她逕自找了椅子坐下,把袋里的苹果遞了一顆給他。"來,吃苹果,我女婿剛買來的,我都洗干淨了。"
  向小舞頗不适應地接進苹果。他不是不清楚大媽的古道熱腸,只是,他自己不善与人相處,有時她的過分熱情反而令他不知所措,所以他只好盡量避不見面。
  "小舞啊!大媽有事想跟你說,呃……我想了一個禮拜,一直不知道怎么開口。"
  向小舞坐在床沿,靜靜地听她說。
  "你來店里,真的幫了很多忙,我租這間破房間給你,實在很不好意思,但是啊……哎呀,教我怎么說好呢!"大嬸懊惱地抓了抓頭發。
  向小舞似乎能猜出是什么事了,他淺淺地笑了笑。"大媽,你就明說好了,沒什么好為難的。"
  "好吧!我那個嫁出去的女儿呀!鬧著要离婚,昨天你也看到,她帶著小孩搬回來了,今天我女婿才買東西來賠罪。加上我那個不肖子給我死回來了,說什么把外面的女孩子的肚子搞大,花了一筆錢才解決,這下學乖了,想搬回來往了。所以……房間可能要收回來,就是這樣。"事情發生得也夠巧了,令大嬸實在有些過意不去。
  向小舞倒是十分平靜,反正他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种事,在這里租屋快一年了,算是最久了,誰都不大愿意冒險租房子給一個未成年少年的。"我知道了,大媽,那房租……"
  "房租不用了,有人幫你付清了。"
  向小舞一楞,立刻想到馮翼人。一定是他!
  "小舞啊!你還年輕,不要太逞強,朋友可以幫忙的話,就多抓住机會,你那個朋友很不錯,換個環境對你也好。"
  一個禮拜了,他竟然連提都沒提。向小舞震惊地發抖。
  大嬸起身拍拍他的肩,勸道:"小舞,大媽不是赶你走哦!真的是不得已,才這么決定的,你應該好好去謝謝你那個朋友。"
  會的,他等不及立刻見他一面,問清楚他這么做,到底是什么意思?
  等大媽一走,向小舞立刻找出馮翼人的名片,撥著他的行動電話。電話很快就接通了,話筒里充斥著震耳欲聾的音樂聲,可以想像,馮翼人可能正在某PUB或舞廳快活呢!
  "你好?!"
  "我要見你。"向小舞的聲音很冷淡,卻教馮翼人欣喜若狂,這是向小舞第一次打電話給他,而且是在他消失了一整天的周日夜晚。
  "你在哪里?"
  "家里。"
  "OK,我十分鐘后在巷口接你。"
  向小舞應了聲,冷冷地挂下電話。他呆坐在床上,回想著這短短一周与馮翼人相處的情形。馮翼人神秘得可以,總是在接他下課后,帶他去飽餐一頓;他爽朗大方,自由得像不羈于世的野,同時還擁有一家規模十分浩大的傳播經紀公司。雖然在他面前,他极少提起,但向小舞知道,馮翼人一心只想要他成為他旗下的傀儡娃娃。
  向小舞決定,他非好好了解這個人不可!他可不想欠他人情,更不想任人擺布!
  向小舞一走到巷口就看見一輛醒目的紅色保時捷,而倚在車身旁抽煙的高大男子,正是馮翼人!老天,他到底有多有錢?向小舞的眉頭皺得可緊了。
  "小舞。"馮翼人熱情地朝他揮手,順便扔了手中的煙蒂。向小舞的表情冰冷得足以讓夏末的夜起了一絲寒意。"我很高興你打電話給我。"
  馮翼人笑得很瀟洒,他自然地伸出手,理了理向小舞額前過長的發絲,那么親昵卻仿佛稀松平常的舉動,令向小舞無法适應地退了一步。"你為什么要這么做?"
  馮翼人看著向小舞微慍的閃亮雙眸,他眷戀著那兩道屬于年輕生命最傲人的光采。"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你干嘛替我繳房租?"
  原來是這件事!馮翼人的笑容深刻了些。"我不是替你繳。"他俯向前,含著濃濃笑意的眼晴
  直視著向小舞。
  向小舞竟沒由來地心頭一震!馮翼人靠得太近了,那股复雜的煙酒味混和獨特的古龍水香味讓他覺得一陣暈眩。
  "我只是幫房東太太解決這兩個月吃緊的貸款而已。"
  向小舞一楞,又退了一步,他抿著嘴轉身,覺得心頭郁悶得難受,好像自己總是將自己關在一個囚牢里、對探視關怀的人默默不聞,卻在無意間,拖累了他們。
  "小舞。"馮翼人的聲音響起
  "你很不快樂,認識你不到一個禮拜,我從沒見你笑過。"
  向小舞沉默著。煎熬了一整天的心情讓他地感疲憊,他低頭看著自己腳上那雙快磨破的舊布鞋,腦中一直想起今天去看媽媽的模樣。向小舞的媽媽今天穿上他為她買的和服,美极了,卻也讓他窮翻了。可是,她今天笑了,雖然她仍舊認不得他,但還是對他笑了,她那張猶如少女般羞澀的笑容,讓他覺得一切都值得。
  他又失神了。馮翼人必須小心翼翼地不傷到向小舞的自尊心。他從來不曾花邊這么久的時間去呵護一個人,這种感覺,只有他自己最清楚,那絕不是單純的心疼而已。"你打電話給我,只為了要問這件事嗎?"
  向小舞背對著他,還是動也不動。"你說……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向小舞的聲音很輕,甚至有點害怕,因為孤獨的他,從沒体會過擁有朋友的感覺,卻在無意間,讓馮翼人走進他的生活。
  這也算問題嗎?馮翼人笑了,毫不考慮地回答:"我喜歡你,就這么簡單!"
  向小舞反身看他,眼中閃過一抹了然的神色,他輕輕蹙眉。"你要我當明星,不是嗎?"
  "可是你拒絕了,我不會勉強你。"馮翼人笑得溫柔。
  向小舞看著他,只有一分鐘的時間,卻像一個小時那么長久,然后他啟口:"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
  馮翼人保持他完美的笑容,從容地點煙,吐出一團白霧,模糊了他迷人的臉龐。他看看表,十一點不到,于是他提議:"帶你去一個地方。"
  這是一個怎么樣的世界?向小舞宛如踏入另一個空間。他目瞪口呆地看著馮翼人踏入這家高級俱樂部時,全場男男女女投注而來的愛慕眼神,將占地百坪的華麗舞廳融化成夢幻的醉意。
  五光十色的絢爛燈光如鬼魅般地打轉,這里充斥著台北人最靡爛的气息,卻又不至頹廢墮落。不管是男是女,每個人都是那么的光鮮亮麗,時髦俊美。
  馮翼人領著向小舞穿過人群,場中每一個人好像都認識他,一一靠過來与他擁抱、親吻,不分男女……今天,向小舞總算接触到他的世界,一個和自己截然不同的世界,再一次地突顯彼此懸殊的差异。
  馮翼人帶他到樓中樓的正中央,那是一處獨立的貴賓座,正對著底下的大舞池、似乎是特地為馮翼人保留的專用座席,盡管人聲鼎沸,這處位置還是空給他。
  馮翼人一落座,侍者就送來美酒小菜,不斷靠過來和他打招呼的人依然絡繹不絕,相形之下,向小舞顯得多么格格不入。
  "你還知道要回來?"聲音的主人是一名火辣辣的性感美女,丰胸細腰,十足的尤物。
  她一來就直接坐到馮翼人身邊,不像別人只敢靠近打招呼,顯示出她的身分地位特殊,以及她与馮翼人的關系匪淺。馮翼人也毫不吝嗇地給她一個令人又羡又嫉的熱吻,教向小舞目瞪口呆。
  "剛剛你一聲不響地溜掉,待會Amy不纏死你才怪。"這名性感美女提醒著馮翼人。
  馮翼人笑得好看,又帶了點吊儿啷當的味道。"大不了賠不是嘍!我跟你介紹一個新朋友,他叫向小舞,方向的向,跳舞的舞。"
  這名五官冶艷亮麗的長發美女將眼光投向對座的向小舞,燈光昏暗中,她的一雙美眸乍現光芒,像挖到寶藏似的立刻起身移坐到向小舞身邊。她的香味,她的熱情迷得向小舞昏頭轉向。她夸張地叫著:"老天……你到哪挖到這顆鑽石?"
  馮翼人的笑容顯得相當驕傲。"他只是朋友,你別嚇到人家了。"
  "你看看他,我現在才知道,公司的模特儿沒一個及格。你好,我叫何莉,你可以叫我阿莉,不好意思的話,就叫我一聲何姐吧!"何莉大方地自我介紹著。
  看來,這名風情万种的美女有著相當豪爽大方的個性,向小舞對她逐漸產生了好感。
  就在此時,一群人又圍了過來,其中一位醉了七分的年輕女孩更是直接從椅背后攬住了馮翼人的脖子,馮翼人一回頭就与她紅潤的朱唇貼在一起。
  向小舞又傻了眼,他一向都用這种方式跟人打招呼的嗎?
  "你好可惡,人家都還沒切蛋糕你就溜掉。罰你整晚都要跟我跳舞。"
  馮翼人捏捏女孩俏麗的臉龐,隨即起身攬住她笑道:"奉陪到底。"
  馮翼人一向不會讓女人失望,何莉投給他一個不屑的鬼臉,暗罵了聲:"濫情的花心蘿卜!"
  之后,那一群人簇擁著馮翼人下樓,向小舞眨眨迷惑的眼看著何莉优雅地點了根煙,為自己和他倒了兩杯酒。何莉拿起酒杯。"敬你,小舞,歡迎來到夢游仙境。"這家高級舞廳叫做夢游,很寫意的名字,吸引的全都是名流人士。
  "何姐,你是馮大哥的女朋友嗎?"向小舞忍不住好奇地問。
  何莉卻夸張地狂笑了聲,還差點被煙嗆到。"那家伙?哈,我可不想被砍死!你瞧他受歡迎的程度,天王巨星也不過如此!"
  何莉愈這么說,向小舞愈不明白。他淺淺嘗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灌入喉嚨,他一皺眉,立刻放下杯子。"我一點也不認識他。"向小舞別過頭往下看,舞池正中央的馮翼人正摟著那名叫Amy的女孩跳舞,Amy充滿醉意的臉龐更添了几分驕傲与滿足。
  即使舞池擁擠得人山人海,馮翼人始終是焦點,向小舞竟覺得此時馮翼人遙不可及,或許,他從來沒靠近過、認識過馮翼人。
  "你們怎么認識的?"何莉的興致來了。
  向小舞把眼光收回,將初次的邂逅敘述給她听。何莉的反應异常的平靜,甚至出現了憂心的神情,雖然,她很快地以她一貫大刺刺的爽朗笑聲掩飾過。
  "這個大情圣!連漂亮的小男生也不放過。"何莉又笑罵了聲。啜了口酒,續道:"事實上,他是我的老板。"
  向小舞一楞,睜大眼看著她。美麗性感的何莉是馮翼人的貼身秘書,如此賞心悅目的俊男美女組合,實在令人不得不遐想他們之間是否有暖昧關系。
  可是,何莉又說了:"沒錯,表面看起來,我是他出入正式場合的職業女伴,但是實際上,我只是他的秘書兼菲佣而已。你知道自己的大老板是個只大自己一歲、年輕多金又好看的男人那种矛盾心情吧?呵、在我眼里,翼人是個了不起、玩得起的混混;而在他眼里,我是個能干、沒气質的男人婆。"
  向小舞听了好惊訝,嘴巴郡合不攏了。白朦朦的煙霧在何莉的臉龐形成一圈美麗的幻影,像她這种美女,怎會沒气質?
  "十方傳播是翼人的,這家PUB也是翼人的,他還擁有一家造型公司和一間攝影柵,現在市場上的廣告有一半是找我們公司的模特儿拍的。但我發現,翼人喜歡夢游胜于十方,他几乎每晚都來,除了上禮拜,原來是找你去了。"何莉繼續說著。
  他真的……非常有錢。向小舞心里只有這個評語。何莉一雙犀利的美眸仿佛看穿了向小舞的心思,她笑不聲,感覺竟有一絲凄涼。"翼人很有錢,可是他很寂寞。"
  向小舞一蹙眉,詫异地看著她。
  "他太無情了,很多人是為了他才進入十方當模特儿,更多人是為了看他才天天來夢游。但是他的愛太博大了、也太不專一了;翼人是長了翅膀的男人,誰也拴不住他的。"
  向小舞在煙霧迷朦中,真的有一神像在夢游的幻覺,似乎這就是馮翼人給人的感覺,他帶著每個人夢游,但夢究竟是夢,夢醒了就幻滅了。夢不需要擔負責任,馮翼人看似多情地回應了每個人對他的愛慕,但那只是夢而已。
  剎那間,向小舞突然好想認識馮翼人。"何姐……你一定……很愛他吧?"
  "我?哈!"何莉似笑非笑。"我愛他?我把他當成一個長不大的頑皮小孩愛著,他把所有的好事爛事全交給我,然后自己玩得昏天暗地,是!我愛死他了!"
  怎么何莉的話,這么酸溜溜的?向小舞听得傻了。
  "誰教我欠他呢?說真的,我真希望能簽下你,你這張臉不拍廣告,簡直浪費。"何莉的直爽讓向小舞有些臉紅,其實她和馮翼人還不是一樣?!
  "我不想當明星。"向小舞還是堅持。
  "為什么?現在的年輕人都向往銀色世界。"何莉不死心。向小舞只是一逕地搖頭,何莉只好聳聳肩。"難怪翼人中意你,你真特別。"
  向小舞看她,想知道理由。
  何莉笑得嫵媚。"你并不是因為他的人、他的錢而接近他呀!光憑這點就教我欣賞。"
  向小舞垂下頭盯著桌上的酒杯,他一咬唇,舉杯一口飲盡。酒好苦,苦得他快掉眼淚了,可是他卻因酒精的刺激而更加清醒。拍廣告,似乎可以賺很多錢,他現在就要面臨沒地方住的窘境了,而為了訂做那套媽媽一直吵著要的和服,他所有的打工費都花光了,另外,日文課也快告一段落了,如果要繼續補,就必須再繳一期學費……
  向小舞懊惱得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卻不知何莉看著他的眼神變得沉靜而憂郁。馮翼人……狂蕩不羈的他,會為了這顆未經琢磨的寶石而收回他的翅膀嗎?何莉只能繼續為自己點燃一根煙。
  宿醉后的頭痛貫穿向小舞欲裂的腦袋,他忍不住痛苦地呻吟出聲。一轉身,感覺到自己的手正貼上一股溫熱的肌膚,他模模糊糊地半睜開眼,似乎有一張几乎貼著自己的臉龐。一陣均勻和緩,呼吸柔柔地吹拂在自己的臉上,也逐漸吹醒了他的睡意,他終于睜開眼睛……
  "你……"向小舞大叫了聲立刻從床上一躍而起,睜大了滿是血絲的眼脯,瞪著被他吵醒的半裸男子——馮翼人。
  向小舞隨即又捧著腦袋彎下了身子,酒醉、睡眠不足加上刺激過度,讓他的頭更痛了,這是什么地方?這又是怎么回事?現在又是几點鐘了?他倏地一楞!
  "糟了,報紙!"向小舞跳下床沖到房門,一轉門把卻又停頓下來,猛地反過身看見馮翼人坐起身,赤裸著他結實得連男人看了都會臉紅的上身,只手理著他微亂的短發。
  向小舞低下頭看看自己,什么時候他換上了這套過大的睡衣褲了?再抬頭望向馮翼人,也看見了床頭上的鐘,不偏不倚地指著八點,刺眼的陽光透射進來已經八點了?向小舞簡直腳軟地直接滑坐在地上。沒去送報紙,也沒回大媽那里……向小舞倦倦地靠著房門想著,反正……大媽那里他也不能再租了,報紙……算了吧!這個月的薪水他早就預支了。
  向小舞煩躁地抓了抓他的一頭亂發,冷靜下來后,他才覺得自己大惊小怪。
  "才八點,你饒了我吧!"馮翼人看了看鐘,忍不住哀號。
  向小舞不讓他再躺下,赶緊跳起來沖到他面前叫道:"這是怎么回事?我怎么會跟你睡在這里?"
  馮翼人帶點惺松的睡眠浮現一抹促狹的笑意,竟讓他看起來十分性感,向小舞莫名地一陣耳熱。"你喝醉了,吐得我一身,我只好把你帶回來了,本來想整理隔壁的客房讓你睡,可是里面太亂了,只好委屈你跟我睡一晚了。"
  "我……"喝醉了?向小舞一點印象也沒有。
  "阿莉也真是的,你第一次喝酒就倒烈酒給你,也不阻止你喝,等我發現,已經來不及了,你已經醉得一塌糊涂了。"
  他當然來不及阻止了,他一整晚都在跟Amy跳舞。向小舞想起來了,他悶悶地坐在床沿,不知怎的,心直往下墜。
  "你喝醉酒的樣子真可愛,不停地說話。"馮翼人稍稍往向小舞靠近,笑著在向小舞的耳畔說著,此舉此話都嚇了向小舞一大跳。
  "我說了什么?"
  "說日文,沒人听得懂。"還好。向小舞稍稍松了一口气。
  馮翼人卻盯著他看,輕聲又道:"渡過和也是你的偶像嗎?"渡邊和也是現今日本最有魅力的中生代名演員,出道二十年都保持屹立不搖的偶像地位。
  "你……"向小舞震惊地看著馮翼人,他竟然听得懂日文。
  馮翼人從容地笑道:"十方在日本也有一間經紀公司,我總要會几句唬人的日文、才不會被日本鬼子耍了。"
  向小舞抿了抿嘴,垂首望著自己交纏的手指。馮翼人望著他俊美的側臉,發現他的睫毛好密好長,女孩子看了肯定嫉妒死了。馮翼人柔柔地笑著,像欣賞自己滿意的作品一般眷戀地微笑著。
  "我說了些什么?除了渡邊和也以外。"向小舞試探性地問道。
  馮翼人只手托著腮,將手肘擺在曲起的膝蓋上。"你在叫你媽媽,還提到一個女孩子的名字。"
  向小舞皺眉,馮翼人又靠近他了些,他問得很認真:"你學日文,是為了那個叫做晴子的女孩嗎?"
  晴子……那是他媽媽的日文名字啊!向小舞一轉頭,迎視到那雙深遂似井的黑色瞳眸,他的心跳頓了一下,隨即開始狂跳。這是怎么回事?他……是個男人啊!向小舞几乎失措地回避了馮翼人的眼神,想到昨晚在夢游吧中全場投注于馮翼人的愛慕眼神,不可否認,馮翼人真的令人迷戀,不分男女……
  "是……"向小舞回答。是逃避還是賭气使他如此回答?向小舞也不明白了,他竟然會被一個男人影響到心跳急促、呼吸不順的地步。尤其當他堅定地,几乎是果斷地點頭說是的時候,他竟又察覺出自己的后悔,因為,他看見馮翼人的眼中出現錯愕之后,立刻又流露了失望。
  為什么?向小舞不明白。呵!他自己真是傻呀!
  馮翼人完美的唇形揚起一抹自嘲的笑。他默然地下床轉進浴室梳洗。向小舞望著馮翼人高大的背影沒人浴室里,心中有些惆悵。他真的不明白,自己到底在乎個什么呢?
  用冷水狠狠地潑在自己臉上,馮翼人甩掉了臉上的水珠,望著鏡中的自己,飛揚的劍眉、深遂的黑眸、筆挺的鼻梁与完美的唇形,构成這張帥气逼人的俊臉。
  馮翼人是人人目光追逐的焦點。紙醉金迷的生活、眾多美女的撩人誘惑,似乎都只是他完美形象的點綴。或許就是這樣,所以何莉說他絕情吧!也或許正是這樣,何莉才心疼他的寂寞吧!只有何莉知道他這個博愛的大眾情人,其實是個只為男人動心的同性戀者。
  可是,門外的向小舞,只有十七歲卻那么美麗又倔強的向小舞,他竟然不敢碰,連半點遐想也不敢有。是害怕向小舞知道了以后逃避他,還是不愿破坏了好不容易建立的友誼?
  他可以感覺向小舞的心牆已逐漸對他瓦解了,但他不愿嚇走他。何況,向小舞是個那么單純、心早已有所屬的异性戀男孩,在他的青春歲月里本就該充滿青澀初戀的色彩。馮翼人不愿讓向小舞承受同性戀可能承受的异樣眼光与社會壓力。
  當馮翼人走出浴室時,向小舞已經換回烘干的衣服,在客廳的落地窗前佇立著。馮翼人的房子很大,很現代化,向小舞稍微參觀了一下,兩間房間,一廚一廳雙衛,落座在這棟高級大廈的頂樓,他不知道這里有几樓,依視野來估算,起碼有十八層樓高。
  他的視野如此寬闊,難怪世界那么大,相較之下,向小舞又覺得自己卑微得像只小青蛙。
  "在這里看夜景才漂亮。"馮翼人的聲音傳來。他已套上家居的T恤走來向小舞身旁。
  向小舞動也沒動,只是計算著窗外樓下錯縱复雜的交通路線,忙碌的台北城,一刻也不得閒,好像他自己……"我好像很少這樣优閒地看風景……"向小舞說。
  馮翼人低頭點煙,吐出一團白霧。"你本來就應該這樣享受。"
  向小舞似乎歎了一口很輕很輕的气,連飄來的聲音也輕若游絲:"謝謝你……馮大哥……"
  這是他第一次叫他。馮翼人叼在嘴上的香煙几乎要掉下來,他惊訝地看見向小舞別過頭看著自己,精致的臉上露出了難得一見的笑容。
  "你真的是我第一個朋友,雖然我還是不習慣跟人相處,可是你很特別,一點也不在乎我的怪脾气。"向小舞又將眼光移向窗外。"昨晚我和何姐聊了很多,我第一次和人說那么多話。雖然,大部分的時候是她在說。不過我發現,有人跟自己說話的感覺真不錯。今天我沒去送報紙,下午也不想去面包店了,大媽的房間要收回去,不知道怎么……也不覺得會怎么樣。"
  "小舞。"馮翼人突地抓住了向小舞的肩將他扳向自己,他抽去嘴上的煙,顯得异常的激動。
  向小舞莫名地望著他。
  "你不要當明星。好,那你也不要打工了,我公司缺人,你來幫我,我需要日文翻譯,阿莉需要助理,你幫我,記住,是你幫我哦!我一個月給你三万塊,還供你吃住,怎么樣?"
  向小舞震惊地睜大眼盯著馮翼人。他瘋了嗎?花這么多錢請一個未成年的工讀生?!
  "你就跟我住,傍晚會有王嬸來整理房子,你可以繼續補日文,你表現好的話,我的哈雷可以讓你騎去上學。"馮翼人興奮极了,黑亮的瞳眸直發光。
  向小舞忍不住叫道:"等等,你瘋了嗎?世界上有這么好的事,我才不信!"
  "那是因為是你,才有這种好事!"馮翼人不假思索地回道。
  向小舞皺了皺眉,馮翼人卻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我不是可怜你、救濟你,沖著你叫我一聲馮大哥,你非接受不可了。"
  這种誘惑實在太大、太惊人了,向小舞只覺得不可思議。馮翼人一向很霸道,這是他曾給他的評語,向小舞沒忘。只要點頭,的确可以解決了他所有麻煩。
  "我不要……"向小舞細聲說。
  馮翼人一楞,天啊!他已經夠大方了,小舞還要怎樣?馮翼人用力地吸了一口煙,覺得自己快被向小舞逼瘋了。
  "我不要那么高的薪水。"向小舞續道。
  馮翼人這才楞住。
  向小舞仰起頭又說:"我做多少,你給多少;我也要付你房租。至于哈雷,等我有多余的錢再分期付款向你買,怎么樣?"
  他能怎么樣?只要他愿意,只要他留下,他怎么樣都無所謂。"一言為定!"馮翼人伸出手。
  向小舞難得地露出一個淺笑,也伸出手來和馮翼人厚實的手掌相提。馮翼人的手心,和他的笑容一樣溫暖,問小舞不知道.自己這么做是不是太沖動?會不會太自私?但他的确透過馮翼人溫暖的掌心、他熱情的注視,首次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加了溫,有了色彩。
  僅僅是短短的一個禮拜而已,這個男人……正一步步地改變他的人生。
  等不及王嬸過來,他倆已動手整理好客房,馮翼人一向是個說到做到的行動派,他立刻又載著向小舞回大媽那里整理行李。
  一踏入那個違章的小房間,馮翼人立刻就拉著向小舞的手准備走人。
  "等等,我什么都還沒整理呢!"向小舞甩掉他的手。
  馮翼人回過頭,兩人就立在門前。"對不起,我實在看不出有任何值得你整理帶走的東西。我現在就帶你去買衣服和家具,這些東西不要了。"馮翼人毫不客气地說。
  向小舞瞪著他回道:"這些東西對你來說或許是垃圾、可是對我很重要。。
  "你打算把這個破床、破衣櫥一起帶走嗎?我的車可裝不下。"馮翼人一雙濃眉皺得死緊,他真不敢想像向小舞竟然可以在這里住這么久,這根本是儲藏室嘛!
  "當然不,那是大媽的。"向小舞生气地將自己的衣服往床上扔。
  馮翼人走向向小舞,放柔了聲音:"看,租房子本來就該附家具,所以我不是買給你,是那間房間本來就該有的擺設。"他總是不會傷到他地如此說話。
  向小舞頓了一下之后,又頹然地陷入自責里。他知道馮翼人在幫他,不管怎么說,向小舞總覺得是自己孩子气。他甚至害怕,害怕自己變得虛榮、變得奢侈,而那是他不能允許的,他無權享受的。
  向小舞找到一個大垃圾袋把一些不必要的廢物往袋子里丟;馮翼人更直接,抱起床上的衣服全塞進袋子里,向小舞抬起頭來瞪他。
  "舊衣服不要也罷,我不喜歡我的員工穿得隨便。"馮翼人隨即露出一個体貼的微笑。"待會去買些像樣的衣服,你可不是工讀生,是我十方的正式員工。"他頓了一下,又接口說:"治裝費會慢慢從你薪水里扣。"非得加上這句,向小舞才不會抗議。
  就這樣,向小舞所有的家當几乎都被馮翼人丟了,只剩下學校的制服和課本,還有一堆參考書和日文辭典。馮翼人從他身后看著他撕下牆上的日本地圖。"你很喜歡日本?"
  "不喜歡。"向小舞毫不考慮地回答。
  怪小孩!馮翼人覺得好笑。
  向小舞轉過身看他,眼中流露著一股堅定的色彩。"我想去日本。"
  馮翼人回望他,向小舞眼中閃爍的固執是那么璀璨光亮。馮翼人迷戀著,卻也心痛著,到底是什么原因讓向小舞十七歲的眼神如此滄桑?馮翼人的腦中忽然閃過一個名字。"為了晴子?"
  向小舞一楞。晴子……馮翼人怎么如此在意這個名字呢?向小舞還是點頭,他的确是為了他媽媽才想去日本的。然而,他又看見馮翼人那种眼神——那种足以揉疼了所著無以招架的心靈的眼神,再次陷入迷惑,而且,一旦馮翼人出現這樣的表情,便也不會再繼續追問晴子的事了。
  "我先下去等你。"馮翼人抱起裝滿書本的紙箱,淡淡一笑。
  見他的背影离開房間,那种惆悵的心情隨之而來。向小舞真的不明白,他們兩人,好像在玩一种猜心游戲,你猜我、我猜你、互吊胃口。似乎彼此都保持了距离,彼此都隱藏了自己……
  向小舞甩甩頭,就讓命運去擺布這一切吧!收拾起所有的東西,他終于离開這個他毫不留戀的歇腳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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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動百分百制作 蘭蘭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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