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第01節


  “該死的高跟鞋,發明這個的人更該死。”鐘蔚理一邊敏捷的攀爬上樹,一邊嘴里恨聲連連的咒罵著。
  一襲純白的雪紡紗晚宴服拘束不了她利落的身手,三、兩下工夫,鐘蔚理已經安坐在這株粗壯老樹的第一根橫伸的枝椏上。
  她順手撩起裙擺,就這么讓她白皙細致的兩只小腿儿輕輕的晃啊晃。
  望著不遠處草坪上的人群,她想,雖然爺爺說這是他費心為她布置的舞會,但她不知道到底是為了慶祝她順利從醫學院畢業而舉辦,還是所謂的上流社會的交際借口?
  收回了視線,鐘蔚理低頭看了看從剛剛就挂在手上的兩只高跟鞋。
  唉!這雙鞋子就是讓她躲到這里的元凶。
  從不穿超過三公分鞋跟的她,當腳上的L.V.斷了跟時,她再也無法忍耐的從現場開溜了。
  “爺爺,不要怪我,誰叫你准備了這么高的鞋子給我!”
  她嘴角泛起一抹輕笑,想象著爺爺發現自己開溜后,那吹胡子瞪眼的不悅表情……
  他明知她是來自南美叢林的“女泰山”,女泰山穿高跟鞋不銼嗎?!
  “都是爺爺——”她那雙璀璨奪目的美眸,快速的掠過一道神往的光芒。
  鐘蔚理從小就跟隨父母至南美叢林行醫,終日生活在水流垂落的瀑布、碧綠如玉的溪池,各式熱帶花卉、蕨類及繁盛茂密、高聳入天的森林中,而陪伴她的除了印第安人外,還有許多可愛的動物。
  隨著人猿、猴子抓樹藤游戲林間,她也練就了一身女泰山的好本領,可以在雨林里喔伊喔的來來去去。
  叢林的生活一直是很快樂的,可是她長大了,爸媽奉爺爺想看儿孫之命,只得將她送回紐約和爺爺團聚。
  只是她真的很不習慣這個鋼筋叢林,崇尚自然主義的她,宁愿住樹屋也不愿住進高樓大廈,不過,紐約這個掌控世界經濟動脈的“大苹果”市,怎么可能有樹屋呢?!
  她原本打算在這棵大樹上建個小樹屋的,但爺爺卻很堅決的說:“Noway!”
  月光斜斜的洒了下來,鐘蔚理的思緒也隨著輕柔的夜風愈飄愈遠了,她開始想象自己就置身在南美的熱帶雨林中……
  這么想著想著,咦?她的足踝怎么痒痒的?
  她眉頭一皺,不對!這感覺好像是被一只溫熱的手掌給輕輕的握住——
  手掌?!剎那間的惊愕,差點讓她由樹上掉了下來。
  她定下心神,將視線往下一溜。
  微光中,一對像是盯緊獵物般的銳利眼眸,正對著她的眼光,而他英挺剛毅的臉部線條,也令她立即想起了這號人物是誰。
  “你怎么可以這樣一聲不響的握住人家的腳?”
  在几秒鐘的詫异之后,鐘蔚理的心里并無不悅,只是總得問一下嘛!他這個大帥哥閒著沒事捉她腳干么?
  樹下的男人并沒有立即回答,他凝望著她的眼神由銳利轉為柔和,臉上似乎還微微的泛起了笑容。
  同時,握住她足踝的手掌非但沒有放開,更過分的是,竟還緩緩的朝她的小腿溫柔的移動著。
  頓時,一陣從未有過的麻酥感在她心里升了上來,這感覺并不討厭,但卻教人有點儿害怕,“喂!別太過分了,你別以為你是万人迷,就可以這么為所欲為!”鐘蔚理不客气的瞪著他。
  “你認得我?”男人顯得有點詫异,不過,語气中卻似乎透著些許高興。
  他的聲音很迷人,但握著她腳的大手卻半點也沒有放開的意思。
  她撇撇嘴角,“你剛剛是最后‘進場’的,看那些女人只差沒流口水的眼神与表情,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原來……算了。”男人似乎有點失望,頓了一下繼續道:“女主角偷偷開溜好像有點不禮貌吧,你是否該下來了?”
  “要我下來,你是不是該先放開我的腳?”鐘蔚理有點意外,這男人竟然知道她的身份?!
  他笑了笑,深邃的黑眸直勾勾的看著她。
  “我警告你,再不放手,我就要你好看。”
  “是嗎?”男人的臉上又泛起了一絲微笑,“我倒想看看你要如何的給我好看。”
  男人的話才說完,鐘蔚理另一只沒被握住的腳,已不顧一切的朝他的臉頰踢了過去。
  不過卻“凸槌”了!她不但沒有正中目標,反而自己還整個人摔了下來,正好落入他的怀里。
  唉!原來人家早有防備,在她伸腳的同時,早已順勢把她拉下來了。
  “你真的讓我很‘好看’啊!”他雙手抱著她,不怀好意的在她凹凸有致的身上來回打量著。
  如此近的距离,讓鐘蔚理能很真切的看清楚他的臉,一身黑色西裝的他真的很好看,五官輪廓很有個性,帥俊挺拔,隱約中有些許湯姆克魯斯的味道,不過,他現在雖然笑著,但身上卻不自覺的散發出一股冷峻的气質。
  令她不解的是,對這張俊臉,她怎么會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由于心有疑惑,鐘蔚理竟不自覺的怔怔的看著他,一時也忘了抗議。
  “漢斯、蔚理,你們怎么了?”一個蒼勁的老人聲音突地由背后傳來。
  關漢斯回頭望了一眼,“鐘爺爺,沒什么事,我找到蔚理了。”
  他轉過身來,放下鐘蔚理后,笑意由他的眼底一路漾開,略帶戲謔的神色在他的臉上泛濫著。
  此時,回過神來的鐘蔚理雙腳甫一著地,便不假思索的揚起手,一巴掌就招呼上關漢斯的臉頰。
  “啪!”的一聲脆響過后,關漢斯的臉頰上已留下五指清晰的掌印。
  “蔚理,你做什么?”鐘台正被她突如其來的舉動給嚇了一跳,“你……別跑啊!”
  “這才叫‘好看’!”她不等鐘台正說完話,拔腿就跑,而她得意的語音在夜風中飄蕩著,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漢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年近六旬的鐘台正看著孫女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只好回頭對另一位當事人尋求解答。
  “沒事的,鐘爺爺。”關漢斯輕撫臉頰苦笑著,他長這么大還沒被人賞過耳光,“我以為她認得我,是我太自以為是。”
  “真的沒事?”鐘台正一臉疑惑的道:“那我們回去吧!我一定讓那丫頭跟你道歉。”
  “我真的沒事。”關漢斯指指臉頰笑著說:“不過,我這樣子是無法回去席上了。”
  鐘台正看著他的臉頰,紅紅的掌印在月光下确實清楚可見,實在不好對人解釋。
  “這樣吧!改天我請你單獨聚聚,同時讓蔚理這孩子跟你道歉。”這個在商場上叱吒風云大半生的老人,很快有了決定。
  關漢斯搖搖頭,“沒那么嚴重,不用道歉的。”他再點點頭表示,“不過,我同意我們另外約個時間,單獨慶祝蔚理的畢業。”
  “那太好了!”
  關漢斯微微一笑,“那么,我先走了。”
  鐘台正若有所思的望著關漢斯挺拔的背影,他的大腦并沒有因為關漢斯的离去而拋開剛剛所見的一切,慢慢的,一個笑容在他的臉上展開。
  自從蔚理回紐約后,他就老想著要將兩人湊成堆,但不是一個忙著事業,就是一個忙著從宴會里落跑,總是陰錯陽差的沒碰在一起,幸好,今晚總算有了交集。
  “現在也許真的沒事,但將來未必就一定沒事了。好!打鐵要趁熱,就這么辦。”鐘台正喃喃自語的朝草坪走去。
   
         ☆        ☆        ☆
   
  陽光穿過落地窗的薄紗窗帘,金色的燦光恣意的在屋內雀躍飛舞。
  鐘蔚理早在清晨的第一個啁啾鳥叫聲響起時便醒了,只是,她一反常態的讓自己合著眼睛繼續窩在床上,直到此刻,都還沒有下床的意思。
  一想到昨天夜里,爺爺竟然沒有將她捉回宴會上去,她就很意外。
  本以為她還要費很多力气,才能擺脫那种令她厭煩的場合呢!沒想到她這次竟這么容易就過關了。
  想到這里,她心里倒是對爺爺有一絲歉意,畢竟昨天的宴會是為她舉辦的。
  驀地,昨夜那一雙動人心魄的深藍色眼眸,在她的心底浮升上來。
  弓起腳,鐘蔚理輕撫著被他握過的足踝,頓時一陣溫熱直透心底,仿佛他的手仍停留在自己的足踝上。
  她繼而想起被他抱住時,他迷人的臉龐是如此的貼近自己,突然一股燥熱沒來由的滿身亂竄。
  “無聊!發花痴了。”睜開眼睛,鐘蔚理輕聲的咒罵自己。
  原來他叫漢斯,這人的模樣与名字怎么老讓她覺得似曾相識?但她想來想去,就是想不起來他是誰。
  不過,罵歸罵,她還是無法控制自己的思緒隨他起舞。
  他為何會認識自己?听他和爺爺的對話,他們似乎非常熟稔,而且是爺爺要他來找她的。
  “叩叩叩!”伴著急促的敲門聲,一個熟悉的聲音隨即在門外響起,“鐘蔚理,不管你清醒了沒有,我可是要進來了。”
  話未說完,門已打開了,她知道進來的人是高洁,她回到紐約后的同學兼室友,也是少數知道她身家背景的摯交。
  鐘蔚理從大三開始,就在外租屋,為的是不喜歡豪門交際,讓自己可以過得無拘無束些,而且她原本打算一畢業后就動身回南美找父母,不過,州立醫院有一個半年的實習机會,所以,這時間是得延后了。
  “天要下紅雨了,早起的鳥儿改變習慣?!呵!可叫我開了眼了。”嬌小玲瓏、有著一張娃娃臉的高洁一閃身已到床沿,嘴里連珠炮的說著。
  “別吵,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一只聒噪的烏鴉?”鐘蔚理抱著薄被側轉身不理她。
  “唷!我還沒跟你算帳,你倒是先嫌起我來了。”高洁伸手作勢朝她的薄被抓去,“昨晚你竟敢放我鴿子,害我一個人在宴會里晃來晃去的,現在看我怎么收拾你。”
  鐘蔚理猛然坐了起來,瞪她一眼,“真是老套!女色狼,吃了我那么多年的豆腐,你膩不膩啊!”
  “嘖,嘖!蔚理,你真迷人。”薄被還是讓高洁給扯開了,望著習慣裸睡的鐘蔚理,她怪聲怪气的叫著,“前凸后翹、晶瑩剔透的,連我都會心動,怪不得那么多學長、學弟要為你蠢蠢欲動。”
  “你有完沒完啊!”
  鐘蔚理翻身下床,隨手披上睡袍,她實在有點受不了高洁刻意做作的眼光与表情,同為室友這么多年,兩人還有什么沒看過的?而且她們都是女生啊,她有的,高洁也有;她沒有的,高洁自然也沒有。
  “當然沒完,你哪時候學會賴床的?”這下換高洁占領床舖,舒服的躺了上去。
  鐘蔚理回頭瞅她一眼,“你這個賴床鬼才叫我惊訝呢,這會儿都還沒日上三竿,怎么你會這么早清醒?”
  她滿足的枕著羽毛薄被,“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你昨晚失蹤后,鐘爺爺大發慈悲的收留我,這會儿我會在這里出現,自然也沒什么好奇怪的了。”
  她明白的點點頭,高洁會賴床,但也會認床,肯定是賴不下去才只好起床了,她邊想邊轉身走進浴室。
  “你昨晚到底怎么了?”高洁好奇的叫問著。
  “沒怎么,只是鞋跟斷了,我當然退場嘍!”她從浴室里探出頭來。
  “你說得倒輕松,知不知道全世界的人差點都動員起來找你了?”高洁不悅的送她一記大白眼。
  “沒那么夸張吧?”她瞥了她一眼,再度走進浴室里梳洗。
  “什么沒有?!”高洁撐起上半身,“你知不知道所有的士紳名流整晚在干么?”
  “干么?”她邊刷牙邊回道。
  “找樹、看樹,你爺爺這占地千坪的豪華別墅的大小樹全找了!”
  聞言,她扑哧一聲笑了出來,牙膏沫也噴到鏡子上了,“你在開玩笑?”
  “才怪!”高洁干脆坐起身來,“大家都知道你是怪胎,睡不慣軟綿綿的床,宁愿挂在樹上睡覺!”
  難怪……她忍俊不住的大笑出聲,“我還在想昨晚怎么都沒人來吵我?”
  高洁好奇的繼續問道:“你哪時開竅的?不當原始人?”
  她不假思索的回答,“還不是怕有人又閒閒沒事的待在樹下拉我的——”她倏地住了口,腦海中再次出現關漢斯那張俊逸的臉孔。
  高洁眉一蹙,抱著枕頭,扯開喉嚨叫道:“拉你的什么?”
  “呃——沒事,對了,那個叫漢斯的是什么來頭?”她頓了一下又問:“他進來時,你的神情告訴我你認識他。”
  “自以為是的小姐,本人在此聲明我只是知道他,并不是認識他,OK?”
  “知道他卻不認識他?這是什么邏輯?”梳洗完畢的鐘蔚理走出浴室,戲謔的問:“莫非你對他有興趣,所以特地打听過?”
  “打听是沒有,听說的倒不少。”
  “沒興趣會去听他的事?”她出言打趣道。
  高洁認真的回答,“我可有自知之明,本人是玩不起也輸不起,所以,對這個傾倒眾女的人物,我的態度向來是‘只可遠觀不可褻玩’。”
  鐘蔚理收起開玩笑的心態,認真的端詳著高洁,她知道高洁鬧歸鬧,但對某些事可是特別認真。
  不過,高洁的話卻也提高了她對關漢斯的好奇心,因此,她的神色中透露出些許的急切与渴望,她想要知道更多有關他的訊息。
  “他昨天出現時,我是有些意外,不過,以鐘爺爺的商界人脈,這也沒什么。”高洁繼續說著,“其實,我也只知道他是個有名的建筑師,財力之雄厚又非一般建筑師可比擬,而且男人多金必風流,但這個古老定律在他身上卻不适用。”
  “怎么說?”她坐到床沿,神情關注看著高洁。
  “中美混血儿的他身邊不乏女伴,但也從沒听過他跟誰鬧過緋聞。”她搖搖頭,“這种男人太詭异了,我招惹不起。”
  高洁將她知道的事簡要的說完后,這才發現鐘蔚理竟然听得如此專注,神情又是如此熱切,惊訝之余,她也同時興起捉弄她的念頭。
  “怎么?春天到了嗎?不是還要一個多月后才是春天?還是我忙得忘了時間了?”連續几個問號令高洁自己都先笑了起來。
  鐘蔚理雖故作鎮定,但臉上卻是熱烘烘的。
  她知道高洁在取笑自己,但奇怪的是她也沒想要反駁,心里的感覺令她感到奇异,一時之間她也弄不明白是為了什么?
  “怎么發起呆來了!大事不妙哦!看來你确實病得不輕。”見她不出聲,高洁更是不客气的嘲弄她。
  “你發什么癲!才問一句就惹來你這么一大串話,若我再多說兩句,不就沒有的事都變真的了。”鐘蔚理知道再不說話是不行的,高洁肯定會調侃得沒完沒了,她接著又說:“時間差不多了,換了衣服后,我們是不是該去醫院了?”
  “我還以為你忘了呢!原來你并沒有忘記今天的面談。”
  鐘蔚理与高洁畢業后,一位特別欣賞她們的羅杰茲教授,安排她們一起到州立醫院去做為期半年的名為見習、實為短期的約聘醫師。
  高洁戲稱這工作為“合法的廉价勞工”,不過她們倆旨在多吸取經驗,所以也就不怎么在意了。
  雖是安排好的事,然而形式上的面談還是不能省略的。
  “我怎么會忘記?請你記住,今天早上是‘意外’,事實上我早醒了。”鐘蔚理一邊套上牛仔褲,一邊說著。
  “你就穿這樣去!”看著一身牛仔衣褲配著球鞋的她,高洁一臉的不以為然,“你放著一整個櫥柜的名牌衣服不穿,淨挑這些……”
  “穿這樣子也沒什么不對,走吧!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鐘蔚理順手拿起了背包,拉著哼哼念的高洁就要往外走,而坐在床沿的高洁,冷不防的被她這么一拉,整個人差點往前扑到她身上去。
  “你這么用力干么?要走也不用這么急嘛!”她睨著腳步未歇,活像在“拖牛”的鐘蔚理,心想,真是有點儿給她受不了!
  雖說同居了好些年,但高洁依然不明白為何這個貌似天使、体態動人的摯友,總會有這么莽撞粗暴的惊人之舉。
   
         ☆        ☆        ☆
   
  這是一棟六十五層高的頂樓,在紐約并不算太高,由于位置适中,眺目遠望,視野极為遼闊。
  關漢斯背負雙手站在落地窗前,若有所思的看著遠處。
  兩個星期過去了,自上次宴會過后,他去了一趟底特律,直到昨天夜里才回到紐約。這十几天中,他一直無法集中注意力,而這是從沒有過的事,他的腦海里不時出現鐘蔚理的身影,甚至她發怒的神情都一再的牽動著他的心。
  真不可思議,難道只因為她是他的儿時玩伴?
  猶記得當年小蔚理隨父母离開紐約時,她還哇哇大哭的纏著他,要他別忘了長大后娶她當新娘,可如今已亭亭玉立的她卻忘了他。
  可笑的是,她雖然忘了他,他卻還記得她那雙璀璨奪目的星眸——
  “你又在發什么愣?老哥,我看你是真的有問題了。”說話的是韓亞力,他的法律顧問、股東兼左右手。
  回過身來,關漢斯看著眼前這個身高一八二公分,身材略顯清瘦的男子,他斯文白淨的臉上架著一副复古圓形眼鏡,神情透露些許冷眼旁觀的意味。
  “你什么時候進來的?”關漢斯自窗邊离開,并坐到沙發上。
  “有好一會儿了,好奇著你要發呆多久?”韓亞力也跟著坐到他的對面。
  關漢斯刻意忽略他的調侃,“聯資集團的收購案有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不錯,你還記得聯資的收購案。”韓亞力揚揚眉毛,“我還在猜測你的三魂七魄到底少掉了多少呢?”
  “別消遣我,我昨晚才從底特律回來,就算要忘也忘不了!”關漢斯知道韓亞力嘲諷的用意,他向來習慣用這种方法表現對他的關心与詢問。
  “這六年來,你不曾有過這种現象,遇事一向冷靜沉穩的你,是我們成功的最大保證,但自從那天你參加鐘台正的邀宴后,回來就不對勁了,老是在發呆,我本想你到底特律回來后會轉好,但現在看你還是這副模樣,我能不意外嗎?”韓亞力銳利的盯著他,不允許他回避問題。
  他深吸了一口气,“這只是一時的現象,我保證我沒事。”
  “希望如此!”
  “相信我,沒事的。”關漢斯揚起嘴角,淡淡的笑道。他沒想到自己的情緒會讓亞力如此擔心。
  “那最好,不過,有事可別瞞著我!”
  韓亞力見他不愿多說,也不好追問,但仍忍不住的多加了一句,因為如果沒有關漢斯,就不可能有今日的他,他确實是打心里真誠的敬重他、關心他。
  這六年來,關漢斯以個人的才華在建筑界里闖出了名號,而隱居幕后運籌帷幄,將企業收購后再重整轉賣的生意,更讓他坐擁龐大的財富,只是這一部分的事業是以韓亞力做為台面上的人物。
  他在此种買賣領域里汲汲營營了六年,為的不是錢,他求的是經驗及手腕。
  因為這事關他多年來的复仇計划,所以在沒有完整而有把握的計划之前,他絕不會向聯資出手,他要讓他的仇人在沒有一絲一毫的戒心下失去公司,就像當年對他父親所做的一樣。
  “言歸正傳,聯資的收購案進行得如何?”收回沉重的思緒,關漢斯面容凝重的開口。
  韓亞力搖搖頭,“你這次回底特律,有看見你繼父吃不好、睡不好嗎?”
  他閉上眼睛,忍不住喟歎一聲,“那就是不順利了。”
  “也不是這么說,是你的繼父魏漢濂不好應付。”
  他神情森冷的問:“還是扳不倒那只戴著虛假面具的老狐狸?”
  “這几個月來,我已經照你所說,派人在股票市場上放話,說聯資出現財務危机,營運狀況亮起紅燈,加上近期全球股市表現欠佳,許多大小股東連忙的賣出股票,我也分別讓旗下公司的各個業務經理進場收購,可是——”
  “可是怎樣?”
  “你繼父可能起戒心了,他也派人在市場上收購,因此,目前出現一個比較不好的情況。”
  “快說!”鐘漢斯的眉心愈糾愈緊。
  他歎了一聲,“我們手上有聯資百分之四十的股票,但他手上原有百分之二十,他的女儿有百分三十,再加上他近日收購的百分之十,加總起來,他手上共有百分之六十的股票,所以我們要收購是可說困難重重。”
  鐘漢斯雙手握緊,低聲的咒罵著,“這只該死的老狐狸!”
  韓亞力無言,他的心充滿愧疚,都是他辦事不力!
  魏漢濂!鐘漢斯在心中惡狠狠的詛咒這個名字。
  當年若不是他這只披著羊皮的狼,他父親就不會失去事業和婚姻,到最后,連性命也丟了。
  聯資集團原本是父親關哲正一手建立的事業,而魏漢濂是父親的投資伙伴,但隨著父親資金周轉不靈,魏漢濂便收購了大部分的公司股本,最后還堂而皇之的吞下了公司,成為聯資的董事長。
  后來,魏漢濂虛情假意的讓父親挂名董監一職,也乘勢對母親席維亞給予柔情安慰,終致母親琵琶別抱,跟父親協議离婚后便和魏漢濂結婚。
  事業沒了,妻子也沒了,意志消沉的父親遂得了嚴重的憂郁症,雖入院治療,但因万念俱灰,生不如死,終于選擇跳樓結束了自己的一生……
  想到這里,關漢斯冷峻的黑眸閃過一道痛楚的光芒。
  他喊魏漢濂“繼父”,也喊魏漢濂的女儿魏怡珊“妹妹”,在表面上維持該有的家庭關系,這都是要讓魏漢濂相信自己已接受了他們,讓他對自己沒有戒心,然后他要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韓亞力看著神色冷凝的關漢斯,對自己使不上力幫他而感到挫敗不已。
  關漢斯陡地站起身,“那就只剩最后一個方法了!”
  韓亞力明白,此刻的關漢斯決定要向擁有聯資百分之三十股票的魏怡珊下手,就算結婚是得到她手上股票的唯一手段,他也愿意。
  韓亞力表情凝重的說:“那是下下策!”
  “我們沒得選擇了,不是嗎?”關漢斯眸中冷光一閃。
  韓亞力無言口以對。
  “怡珊已經從底特律的圣母醫院轉診到這儿的州立醫院,”他靜靜的凝視著韓亞力,“最近我會多花些時間往那里跑,至于聯資在市場上的各個動向,你幫我多注意些。”
  “她的癌細胞沒有得到控制嗎?”
  他抿抿嘴,“不知道,目前仍在住院仔細檢查。”
  韓亞力凝視著冷酷俊逸的關漢斯,雖然他的臉上總是冷冰冰的而且個性既嚴肅又保守,但他卻常是女人倒追的對象,就連他的繼妹魏怡珊也曾公開表示她愛關漢斯。
  “你要和她結婚,她自然是喜出望外,畢竟她一顆心早在你身上了,可是你呢?你的幸福?”
  “只要能報仇就是我的幸福。”他神情森冷的說。
  “即使她的骨癌無法治愈,甚至只有一年的生命?”
  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冷聲道:“我繼父曾跟我說過,我在建筑的領域上有自己的天空,所以他沒有將公司的股份給我這個繼子,而怡珊是他前妻的女儿,所以他給她百分之三十的股份,而他手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則留給他和我母親好安享晚年,”他頓了一下,“我不是傻子,亞力,從他的安排上,我知道他不會給我一絲一毫,所以,我如果沒有利用怡珊在世的時間,將他的公司毀掉,那怡珊一旦真的死了,那些股票他一定也是握在自己的手上,這樣一來,我永遠也沒有扳倒他的机會了!”
  韓亞力听完這個分析,知道自己是不會勸他放棄了。
  而從他臉上的認同感,關漢斯知道兩人已達成共識,“我去醫院了。”
  除了點頭外,韓亞力也不知該做何表示。

  ------------------
  轉自書香門第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