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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主人,你還是用這個當早餐嗎?”
  星期四的早晨,當紀薰然用餐時,精靈發出了一陣充滿不可思議的聲音。
  其實昨天它就想問她這個問題了,它從未見過任何人以一杯柳橙汁當作早餐的,不過是五百西西左右的液体嘛,能填飽肚子嗎?
  紀薰然微微一笑,精靈并不是第一個問她這個問題的人,她記得莫妮有一次也曾經這樣質問過。“你在減肥嗎?”當時的莫妮用她那美麗的灰眸直瞪著她,語气亦是不敢置信的。
  當她解釋這是她自上軍校以來就養成的飲食習慣時,莫妮只是搖搖頭,自歎不如。
  “早餐吃這么少,主人會有精神工作嗎?”精靈繼續怀疑地問道。
  “放心吧,我已經習慣了。”紀薰然一口飲盡柳橙汁,自餐桌旁起身。她瞄了一眼牆上的鐘,現在才七點半。
  看樣子她是起得太早了。現在上艦橋去還太早,不如先看看電子報紙吧!
  她轉進了工作室,牆上那面中型螢幕正好也亮起了綠色的閃光,那表示有人打TV電話找她。
  她按下工作桌上一顆淺綠色的按鈕,接通了通訊,螢幕上迅速出現一張略嫌丰潤的女人臉孔。
  正是她最好的朋友──莫妮。
  “早安。”紀薰然對好友微笑。
  莫妮并沒有回應她的笑容,她打量了她好一會儿,才若有所思地開口,“看樣子你的心情好像還不太糟嘛!”
  紀薰然秀眉微挑,“怎么了?”
  “你沒收到嗎?那個家伙的喜帖。”
  “瑞德?”
  “你也收到了?”
  “禮拜一早上。”
  “禮拜一早上就收到了?而你還如此冷靜?”莫妮瞪著她,“我都快气瘋了。”
  紀薰然聳聳肩,“其實這件事早在我的意料之中。”
  “你說你早就猜到了?那家伙跟你分手才几天而已呢,”莫妮語調震惊地,“居然馬上就找到結婚對象了,難道他之前一直背著你和那個女人交往嗎?”
  “那倒不是,”紀薰然淡淡一笑,“他沒有那种一心兩用的能耐。那個銀行家的千金是他的父母內定已久的儿媳婦,我想或許是他們家族的世交吧?”
  “你居然還能替他解釋?”莫妮搖搖頭,“別告訴我你一點也不生气。”
  “我當然不高興囉。”紀薰然語气是略帶嘲謔地,只是不知對象是她自己,還是她熱心的好友。
  “可是看起來一點也不像。”莫妮狐疑地盯著她。
  “不然你要我怎么辦?拿把刀殺到瑞德家去嗎?”
  莫妮聞言一拍雙手,“沒錯,正合我意。”
  “莫妮──”紀薰然拉長了語音,哭笑不得地。
  “至少也得給他一點教訓嘛。”莫妮似乎相當不甘心。
  “教訓什么?我們都分手了,”紀薰然語气仍平和,“他的确有權利結婚啊!”
  “但可以不必那么神速啊,”莫妮豎起雙眉,“他這樣做簡直是對你公然挑釁嘛!”
  “這就是他的用意啊,所以他才會第一張喜帖就寄給我。”
  “你打算怎么辦?”莫妮直盯著她,“去不去?”
  “為什么不去?”紀薰然微掀唇角,“依瑞德那力求完美的個性,他的婚宴想必會辦的相當盛大,一定有不少精致餐點可以品嘗呢!”
  “你不可能會為了几塊點心去的,”莫妮搖頭,灰眸閃著深思的光芒,“告訴我真正的理由吧!”
  紀薰然揚起一絲略帶嘲謔的微笑,“你應該很清楚我的個性,我這人一向好強,瑞德既然下了戰書,我豈有不接下的道理?”
  “我看事情不會那么簡單,”莫妮依舊深思著,“那家伙邀請你參加婚禮一定還有其他的用意。”她忽然靈光一現,“你想他會不會安排了什么刁難你的事,讓你當眾難看?”
  “我想他不會那么無聊的。”紀薰然否決她的想法。
  “你對他倒有信心。”莫妮嘲謔她。
  “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會如此幼稚嗎?”
  莫妮冷哼一聲,“那可不一定。”
  “既然如此,你陪我去吧。”紀薰然漂亮的黑眸閃著笑意,“當我的護花使者?”
  莫妮自唇角勾起一絲微笑,“你找不到其他更好的對象了嗎?”
  “你也知道本人最近行情很差的。”紀薰然嘲弄自己。
  “早要介紹你一些好男人的,你偏偏不肯。”
  “謝謝你的好意,我看還是免了吧。”
  “說得也是,你現在一天到晚都對著宇宙第一奇男子,”莫妮語調夸張地,“哪還會看得上尋常男子?”
  “你是指我的新上司?”
  “當然。不然還會有誰?”莫妮強調似地點點頭,繼而揚起一絲若有深意的微笑,“怎么樣?
  軍神是個什么樣的人?是否跟傳說中的一樣?”
  紀薰然輕蹙蛾眉,“那得看所謂的傳說是什么了。”
  “什么意思?”莫妮相當好奇。
  “傳說中的他是個不折不扣的英雄人物吧?”
  “難道他不是嗎?”
  紀薰然并不正面回答她的疑問,“你認為所謂的英雄人物應該是怎么樣的呢?”
  “這個嘛……”莫妮一陣猶豫,“應該是极富責任感、正義感,嚴肅剛直的人物吧!”
  紀薰然自唇邊逸出一串像風鈴互相撞擊的清脆笑聲,語气則滿是嘲謔。
  “我可以告訴你,他跟你想像中的模樣可是差了十万八千里呢。”
  莫妮一陣怔忡,良久,方猶豫地開口,“難不成他真知你那天所猜測的,是個令人厭惡的男人?”
  “那倒也不是,他只是……”紀薰然思索著适當的形容詞,“出乎一般人預料而已。”
  “到底是什么意思嘛,”莫妮莫名其妙地,“你可以說清楚一點嗎?”
  “其實我也不太了解。”紀薰然似乎陷入了一陣深思之中。
  “嘿,薰然,”莫妮硬將她自沉思中拉回,“你在想什么啊?”
  “前天,我當眾頂撞他了。”紀薰然輕聲地。
  “什么!”莫妮极度震惊地。
  這件事帶給莫妮的沖擊遠遠凌駕于瑞德的婚事,她作夢也想不到她這個以理智出名的好友會做出這种事。
  “你在開玩笑吧?薰然。”她張大一雙美麗的灰眸,“告訴我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紀薰然歎口气,搖頭,“或許我過几天再告訴你吧。”她對莫妮微微一笑,以一個無法反駁的借口躲避她的逼問,“我該上艦橋去了。”
  莫妮充滿震惊的影像自通訊螢幕上消失后,紀薰然一邊回房換上軍服,一邊回憶著這兩天發生的一切。
  那個被帝國人民封為“軍神”的男人的确令她感受到一股不小的沖擊。他和一般人想像中的英雄人物典型完全不同,即使她從未像別的女人一樣將他神化,他的性格依然出乎她意料之外。他竟然是那樣一個完全不顧軍事倫理,或者說是完全不理會所謂的規矩、禮節、階級觀的男人。
  對任何事他都以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去應對,仿佛天塌下來也不在乎似的。對于工作,他也是同樣的態度。
  他這种個性令在工作上以認真負責自許的紀薰然相當看不慣,甚至在前天早上公然頂撞了他。
  而昨天她又在中型會議室,當著眾軍官的面諷刺他。
  想起這些事,紀薰然不禁大聲呻吟。公然頂撞上級、諷刺上級,這是她從前絕對不可能會做的愚行,但賀星揚似乎總有辦法引導她失去理智,表現出最沖動的一面。
  現在的她回想起這兩天發生的一切,仿佛還能清清楚楚地感覺到當時那种激昂的情緒……星塵號艦橋第一次以艦隊軍官的身分上艦橋,紀薰然几乎抑制不住內心深處一股興奮的感覺直沖上頭頂,她感到全身上下每一個細胞似乎都舒展開來,暢快地迎接這嶄新的一天。
  雖然現在并不是執行勤務期間,艦橋上亦頻聞輕聲笑語,不見一絲緊張气氛,但她仍以十足感興趣的目光研究著周遭的一切。
  外觀有著优美的流線型,相當有藝術惑的星塵號,因著其司令官縱橫星際的傳奇而被眾人冠以“星空女王”的美名,但在這位高貴女王的心髒地帶卻表現出一個十分朴素的心靈。
  完全沒有紀薰然在其他旗艦上看到的一些華而不實的設計,所展現的風華只是一艘正常的軍艦所該有的模樣。不論是官兵們操作的高科技儀器或是四面鑲著偏光玻璃的透明壁,都見不到一點無謂的裝飾。
  就這一點而言,賀星揚的品味倒是与她滿相契的。
  對了,說到這個男人──現在都已經快八點半了,為何這個艦隊司令官都還不見人影?
  根据“艦隊生活守則”,在平時,司令官不是應該于每天早晨八點對艦橋做例行巡視嗎?這是為了确保艦隊上的軍官能時時保持良好的警覺性,不致因平時的松懈而影響了戰時的表現。
  難道是她記錯時間了?
  她忍不住詢問同她一樣站在指揮席上的司令官副官,“菲爾中尉,司令官到現在還未上艦橋,是不是發生什么事了?”
  洁姬面對她略帶焦急的詢問,只是揚起一絲好玩的微笑,“別擔心,長官,司令官不會有事的。”
  “那他為什么還不來呢?”
  “我想,”洁姬有意無意地頓了一會儿,“司令官一定只是遲到而已。”
  “遲到?”
  “他一定又睡過頭了。”洁姬說話的語气仿佛認為這是家常便飯。
  “又?”紀薰然一怔。那個男人經常睡過頭嗎?
  洁姬輕抬起手腕,瞄了一眼戴在腕上的表,默默計著時。
  五、四、三、二、一。“司令官來了。”她忽然開口,眸光甚至未曾往艦橋入口掃過一眼。
  紀薰然對她如此肯定的語气感到好奇,她將眸光調向艦橋門口,果然見到賀星揚正以他那獨特的閒散步調穿過入口。
  “你竟然能猜到他出現的時間?”她訝然地。
  “這沒什么,長官。”洁姬輕輕一笑,“司令官有他自己一套作息的時間,一般而言,八點二十九分是他出現在艦橋上的時刻。”
  紀薰然下意識地一瞥腕表,果然是八點二十九分。
  她凝望著賀星揚优閒地晃上指揮席的挺拔身影,心中一股不平的怒气緩緩地升起。
  她想起自己這几年來每天准時上班,不過才遲到一次,就自覺工作不力、良心大受苛責,甚至得忍受部下在背后將此事拿來當成笑柄。而這個男人,這個男人──他竟然將遲到視為理所當然,還發明出一套什么屬于他個人的作息時間,他究竟把軍隊當成什么地方了?
  就算他真的是心不甘情不愿地待在軍隊里,也不能用這种態度面對工作啊!
  “早啊,紀中校。早啊,洁姬。”剛剛步上指揮席的賀星揚帶著滿面笑意,拿起手中一塊超大型的三明治,咬了一口。
  “長官,你遲到了。”紀薰然几乎是從齒縫中逼出這句話。
  賀星揚似乎沒有察覺她逐漸上揚的怒气,毫不在意地聳了聳肩。
  “反正沒什么事嘛!”他漫不在乎地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長官還未用餐?”她的語調輕柔地近乎危險。
  “嗯,來不及嘛!對了,”他偏轉過頭,“可以端一杯咖啡給我嗎?洁姬。”
  “早就准備好了,長官。”洁姬馬上應聲,遞給他一杯熱騰騰的咖啡。
  賀星揚接過咖啡,閒閒地飲了一口。“不愧是羅伯特。”他贊賞著,“我真是太幸運了,能喝到如此极品。”
  紀薰然決定她的耐性到此為止,她輕輕柔柔地開了口。“据說長官是因為睡過頭才會遲到的?”
  “沒錯。”
  “長官不覺得這樣的理由太薄弱了?”
  賀星揚訝然地瞥她一眼,“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這并不能做為長官每天遲到的有力借口。”紀薰然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
  “咦?”
  “身為艦隊司令官,卻不能以身作則,如何能夠服下?長官天天遲到,是否表示其部屬也能用同樣不認真的態度面對工作呢?如果可以,那整個艦隊的秩序豈不大亂?如果不能,”紀薰然閃著兩簇火焰的黑眸直視著他,“那就是表示司令官有其特殊的權利,不能与一般士官兵們相提并論,這樣會不會導致他們內心不平衡呢?”
  她這番義正辭嚴的話令指揮席上另外兩人都是一陣愕然,洁姬沒想到這個表面嚴謹的新任參謀長竟然也會有情緒激動的時候;而賀星揚則是在一陣怔忡之后,性格的唇角勾起一絲相當好看的微笑。
  “難得看到紀中校如此激動。”他金棕色的眼眸閃著耀目的光芒。
  紀薰然一窒,猛然察覺自己又一次冒犯上司,雖然明知不妥,她仍舊倔強地回嘴,“我認為長官不應如此漫不經心。”
  好,等著挨罵吧!她微斂星眸,准備承受即將來臨的炮轟。
  “紀中校教訓的是,這的确是本人的疏忽。”他看來不但不以為忤,反倒像十分高興她的直言似的。“喜歡賴床是我的缺點,只是我從未想到我這种行為會對麾下的官兵們造成不良的影響。”
  他這种坦然認錯的態度令紀薰然不知所措,她微微一怔,揚起眼帘愣愣地盯著他。
  “長官……”她猶豫地。
  “你并沒有冒犯我,紀中校。”賀星揚似乎完全看穿了她心中的想法,“你的建言十分正确。”
  他再次扯開一抹迷人的微笑。
  這抹微笑不僅令紀薰然怒气全消,而且還陷入一陣短暫的失神之中,眸光亦不自覺地流眄于他俊逸出色的臉龐上。
  賀星揚似乎察覺到她流轉的眸光正停駐在他身上,金棕色的雙眸回應著她的凝睇。在兩人視線交纏之際,連洁姬都感受到一股不尋常的電流在空气中嗤嗤作響。她以絕對感興趣的眼光直盯著兩位長官。
  紀薰然首先垂下眼帘,感到臉頰的高溫直燒上耳根。
  她究竟在做什么啊?她這种一接触到他專注的眼神便禁不住失神的反應,和那天在花園里對他發花痴的女人們有什么不同?她那時竟然還能理直气壯地在心里嘲弄那些女人,現在想來真是令她汗顏不已。
  天啊,她感到強烈的自我厭惡。在她將近二十九年的人生中,從來不曾如此厭惡過自己。
  其實她那時就感到自我厭惡還太早了。
  紀薰然對著鏡中看來精神飽滿的自己苦笑,比起昨天下午她讓自己出糗的事,前天早上那一點小小的失神根本不算什么。
  昨天下午在中型會議室,她才真正做出了連自己都不敢相信的蠢事。
  最后一次确定自己儀容端整后,她离開起居室准備上艦橋去,神思一面飄向了昨天下午……下午兩點,她抱著一疊上課准備要用的資料,走向中型會議室。
  為第十艦隊的軍官們上課完全沒有她想像中的困難。事實上,比起從前几次為艦隊軍官上課的經驗,這一次對她而言可說是出乎意料之外的輕松愉快。
  他們不僅十分尊重她教授的身分,不曾在底下開著惡劣的玩笑──不論軍階比她高或比她低,而且吸收新知的能力与熱忱令她惊异。
  他們也時常發問,但絕不會像其他艦隊的軍官一樣問些有關她個人隱私的無聊問題,而是針對她上課時提出來的理論或新知發問,問題往往一針見血。
  難怪有人說軍隊里最年輕、最优秀的人才几乎都集中到第十艦隊來了,果然不錯。
  她几乎都要有“得天下英才而教之”的成就感了。因此,她今天是抱著相當愉悅的心情去為他們上第二堂課的。
  她乘電梯下到七樓,經過長廊,來到了中型會議室金屬制的大門口。一陣爽朗的談笑聲自未關上的門口傳出。
  “誰看了今天的‘靖城紀事報’?”紀薰然認得這個洪亮的嗓音,它是屬于田中上校的。她也知道“靖城紀事報──”那是一家專門報導社交界新聞的報社,是帝國最聞名的社交報。
  “干嘛?有什么大消息?”另一位上校舒茲以感興趣的語調回應他。
  “据說昨晚的皇宴,太子殿下跟一個女人頂來電的。”
  “真的?是那個來訪問的麗薇公主嗎?”杜如風低沉的嗓音十分好奇。
  在昨日抵達靖城的麗薇公主是以親善訪問的名義光臨的,除了在奧斯丁刮起一陣強烈旋風,帝國皇室自然免不了辦了一場盛大無比的皇家宴會對她表示熱忱的歡迎。
  “不是,是公主身邊的首席女官,”田中回答,“听說也是個大美人呢!”
  一陣熱烈的討論聲響起,顯然眾軍官都被這個傳聞吸引住了。
  紀薰然亦凝住步伐,唇邊泛起一抹甜美的笑意。
  今年二十八歲的太子殿下年輕有為,极受帝國人民愛戴,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相當受人矚目。
  尤其他的私生活又非常嚴謹,從來不鬧花邊新聞,甚至沒和任何一位女性正式交往過,所以只要稍有風吹草動,新聞媒体便會想盡辦法動員旗下記者,希望能挖掘出一點秘辛出來,只可惜總是事与愿違。
  這一次好不容易又讓他們逮到机會了,哪有放松的道理?
  紀薰然搖搖頭,她十分同情太子殿下身為公眾人物的毫無隱私權,他一定常常為記者們總是緊咬他不放的行為感到頭痛不已吧!
  不知道這個消息的真實性有多高?如果是真的也不錯,太子殿下的确該談談戀愛了。
  “我有一個更值得一听的消息。”這個悠然的聲音令會議室里忽然一陣靜寂,原本打算重新舉步的紀薰然亦停留在原地。
  這是情報官烏茲涅夫少校的聲音,性喜沉默的他被眾人戲稱為“悶聲葫蘆”,但只要他一開口
  往往就會有惊人之語,這也是眾人會驀地凝神的原因。
  “快說吧,悶聲葫蘆,”田中性急地催促著,“別吊人胃口了。”
  “你們知道吧?司令官昨晚也出席了皇宴。”烏茲涅夫慢條斯理地。
  “當然囉,皇帝的邀請他怎么躲得掉?”語畢,會議室立刻回蕩著一陣會心的朗笑聲。
  “据說,在宴會上對女人總是冷淡以待的司令官昨晚卻跟女人聊得頂開心的。”
  “真的?是跟哪個女人?”所有的軍官几乎同時發問。
  “宴會的女主角──麗薇公主,以及她的女官。”
  “都是絕色美人嘛!”
  “可是從前不論是什么樣的美人,老大從不賣帳的。”
  “那是普通的美女,麗薇公主可是一等一的天仙美人呢,司令官哪能抗拒她的魅力?”
  “難得老大也會被女色所迷。”
  “這下可好玩了,你們說老大會怎么解釋?”
  田中剛丟下這個問題,眾軍官便開始一陣七嘴八舌的討論。
  不知怎地,紀薰然覺得自己被他們嗡嗡的討論聲搞得心煩意亂,原本的好心情亦忽然消失了。
  她不自覺地緊蹙雙眉,重新舉步走進會議室。
  她秀麗的身影一出現在會議室,所有的軍官同時安靜下來朝她行禮。
  即使是田中和舒茲這兩位上校也不例外,這是因為她現在的身分是教授,而他們的身分是學生的關系。
  她淡淡地回禮,“好,今天我們繼續昨天的討論,有關圣保羅同盟目前的政經情勢……”
  “我可以列席旁听嗎?”一陣慵懶閒散的聲音打斷了紀薰然,她將眸光調向門口。
  當然是那個迷人得足以令所有女人芳心大亂的軍神。
  他斜靠在門邊,性格的唇邊泛著笑意,金棕色的眸光漫不經心地掃視著整間會議室。
  他竟然就這樣毫不在意地闖進來,他以為他身為司令官,軍階比她大上好几級,就可以如此不尊重她嗎?
  可惡!真是可惡极了。
  “根据總部規定,司令官用不著上課。”紀薰然冷冷地說道。
  “我知道啊,我是要求列席旁听。”賀星揚微笑地盯著她。
  “對不起,”她毫不退縮地回應他的眼神,“我想還是免了吧。恐怕下官這點淺薄的知識會讓司令官見笑的。”
  賀星揚聳聳肩,逕自挑了最后面的位子坐下,“紀中校過謙了,在座各位軍官都認為你的課令他們獲益匪淺呢!”
  按理說,在平常她若听到上級的贊揚通常會感到十分高興的,但今天的她不知為何就是抑制不住心頭一股莫名其妙的火气。
  “是嗎?”她的語音略帶諷刺,“我不知道昨晚流連于皇宴中的司令官居然還有時間留心下官的上課情形。”
  天啊,紀薰然恨不得能有一個地洞讓她可以鑽進去。她究竟在搞什么?為什么會講出這么莫名其妙的話?
  她這副模樣,這种口气──簡直就像是善妒的妻子在質問晚歸的丈夫嘛!
  天啊,讓她死了吧!
  她自低垂的眼帘偷偷打量他們的表情,所有軍官都是一副摸不著頭腦的困惑神情,坐在最后面的賀星揚更是惊訝地將兩道劍眉挑得老高。
  他們一定覺得她不可理喻吧!
  紀薰然輕咳兩聲,盡力假裝若無其事地繼續上課──雖然她的心髒几乎部快要跳出胸口了。
  即使是現在,她回想起當時的情形仍然覺得羞赧不已。
  如果可以的話,她真希望可以永遠不要見到賀星揚,以免又想起她曾做過的那些愚蠢的事。她不明白為什么只要遇到他,她就會做出一些連自己都大感訝异的糗事,難道他是她命里的克星嗎?
  自從她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第一次見到他起,她的生活仿佛就整個脫离常軌了,不僅行事不若從前那般得心應手、井井有條,就連她一向引以為豪、冷靜從容的個性仿佛也蕩然無存。
  他對她的影響力怎會如此之大?──不對,紀薰然對自己搖搖頭,嚴格說起來,她的生活秩序大亂是肇因于上星期四夜晚她喝了那几杯該死的威士忌,是那些該死的酒精害她的,跟他或瑞德或任何人都無關。
  她是紀薰然,是那個朋友眼中最理智冷靜的女人,部屬口中最嚴謹自律的上司,怎么可能會讓任何男人扰亂她的生活呢?
  瑞德不能,賀星揚也不能。
  “洁姬,你覺不覺得紀中校似乎對我很反感?”
  七點五十五分。連續兩天,賀星揚破天荒地准時到達艦橋,今天甚至還提早了五分鐘。
  當他的身影出現在艦橋時,不只是艦橋上所有的官兵,就連自認非常了解司令官的洁姬也忍不住大吃一惊。
  他到底怎么了?吃錯藥了嗎?昨天難得一次准時上艦橋還可以說是偶然的奇跡,但奇跡會連續發生兩次嗎?看來紀中校前天一席指責他的話還真的有效呢!
  只是就連總司令的話都常當成耳邊風的司令官,為什么會對她的話言听計從呢?
  洁姬覺得這件事頗值得玩味。
  “長官很在意紀中校對你的看法嗎?”她若有深意地盯著他。
  “那倒也不是,”賀星揚似乎有意回避副官的眼神,“只是不希望和我的參謀長相處得不好而已。”
  “我了解。”洁姬微微一笑,“我認為紀中校的确和長官不太對盤。”
  “你也這么認為?”賀星揚仿佛因為終于找到可以討論的對象而松了一口气,“是不是我在無意中得罪她了?”
  他是想過要惹她不高興,逼她摘下嚴肅的假面具,但可沒要她討厭他,甚至躲避他。
  這几天他們碰頭的机會少之又少,雖然在同一艘艦艇上工作,但几乎只有早上會往艦橋上和她見面,而這段時間還不超過一小時。就算在這一小時內,她也總是借故忙著各种事,避免和他交談。
  他是不是做得太過分了?以至于她現在簡直拿他當仇人看。昨天下午他借故到會議室旁听她的課也不過是想試探她的反應,沒想到她竟然激動到口出諷刺之言。
  他該為他終于讓她卸下一本正經的面具高興呢?還是為他此舉招來她的反感而悲哀呢?
  “我不認為長官曾經得罪過紀中校。”
  洁姬這句話令賀星揚劍眉一蹙,“那她究竟為什么會表現得如此奇怪呢?”
  “這個下官就不清楚了。”
  第一次見到賀星揚如此疑惑的神情,洁姬不禁感到有些好笑。從前即使是戰況處于再怎么扑朔迷离的狀態,也不曾令這個男人稍聚眉峰,沒想到他今天竟為了一個女人如此大傷腦筋。
  這件事若其他人曉得的話,一定和她一樣感到不敢置信吧!實在太有趣了。
  “對了,長官,你的電子信箱今天收到喜帖。”
  賀星揚翻翻白眼,“又是誰邀我赴宴?我才剛參加過皇宴呢!”他揮揮手,“不去,不去。幫我推掉它。”
  “邀你赴宴的是一個姓恩尼斯的人。”
  “那是誰?”
  賀星揚的記憶槽里根本沒有這個姓氏的存在。
  “我替你查過了,他是一家大企業的老板,主要的事業是連鎖購物中心,是他的長子要結婚,時間是這個禮拜六晚上。”
  “那跟我有什么關系?”
  “他的儿子是瑞德.恩尼斯,長官不認識嗎?”
  “完全沒有印象。”賀星揚先是搖搖頭,頓了兩秒之后,忽然又略帶猶豫地開口,“不過這個名字好像有點耳熟,不曉得在哪里听過?洁姬,你記得嗎?”
  對賀星揚而言,他這位記憶力和辦事能力都超強的副官可算是一部他個人的電腦,要是沒有她跟逍遙替他打理一切,他的生活秩序鐵定一團糟。
  “我也完全沒有印象。”洁姬緊蹙著眉,陷入一陣凝思中。
  “我想菲爾中尉可以不必費神了,”一陣淡漠的聲音傳進兩人耳里,“司令官不認識那個人的。”
  洁姬轉過頭,好奇地瞥了剛上來指揮席的紀薰然一眼,“長官怎能如此确定?”
  “因為我認識他。”紀薰然淡淡一笑。
  “你認識?”仿佛有某种激素刺激了賀星揚的記憶槽,他驀然想起哪里听過這個名字了。
  那天在軍事指揮中心的花園,她的朋友曾提起這個名字。瑞德.恩尼斯,是她的前任男友。
  這么說,他竟然在和她分手不到几天的時間便決定結婚了?這個無情無義的家伙!
  賀星揚不禁緊盯著看來神色自若的紀薰然,她心里一定很激動吧。
  “他也邀請紀中校參加婚宴了嗎?”他輕聲問道。
  紀薰然微微頷首。
  那個家伙到底是何居心?竟然邀請才分手不久的女友參加婚禮。
  “你打算參加嗎?”
  “我是打算去,”紀薰然冷靜地,“反正我這個周末有空。”
  “紀中校若是覺得周末晚上一個人無聊的話,何不……”他頓了一會儿,才笨拙地繼續,“和我一起用餐呢?不一定非去參加那個婚宴不可。”
  他這個突如其來的邀請不僅令站在一旁的旁觀者洁姬一愣,當事人更是惊异得說不出話來,一雙清亮有神的黑眸直瞪著他。
  “紀中校以為如何?”他期待地望著她。
  別開玩笑了,和他一起用晚餐?她躲他都來不及了。對她而言,參加瑞德的婚宴還比較容易些。
  “謝謝長官的好意,”她的語气是充滿禮貌地,“下官還是決定去參加婚宴。”
  “是嗎?”賀星揚禁不住輕聲歎息。
  她宁愿面對前任男友和另一個女人結婚的難堪,也不愿和他一起用餐。看來她真的對他很反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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