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庄岩离港的前一天晚上,征世請他吃晚飯,在家里。
  本來庄岩提議到淺水灣吃的,征世不答應。江浪前天說她沒請庄岩到家里來的事她仍在意。
  江浪今晚剛好要錄音,征世很高興能在這情形下和庄岩單獨相處。
  她把餐桌擦干淨,關了燈,點上蜡燭,又拉上窗帘,气氛似乎非常好。
  她又刻意的去換了一條夏威夷長裙。
  所有的事都布置、安排好了,門鈴也響了。
  她奔過去開門,她是“奔”過去的。
  “庄,你來了!”她開心的叫。
  庄岩站在門外微笑,手上仍是兩根草——官司草。
  “送給你!”他吻一吻她的額頭。
  “你怎么只送草不送花的!”她擁著他進來。
  “你适合草,”他凝望她,眼中滿是笑意,滿是喜悅。“你是勁草。”
  她聳聳肩。
  “你的中文程度很不錯嘛!”征世笑說。
  “相當好,”他拍拍她。“任何一個中國人該有的中文程度,我肯定不會比他們差!”
  “我也開始勤練中文,”她讓他坐下來,“國語對我這記者很有用!”
  “我們不如現在開始用國語講話。”他提議。
  “你能講嗎?”她非常、非常的意外。
  “你可知道我是哪里人?”他反問。
  “哪里人?不是廣東人嗎?”她說。庄岩的廣東話一點鄉音也沒有,非常純正。
  “我是河北人。”他用字正腔圓的國語說。
  “哇——”她大叫。“原來是燕趙之士呢?我真的從來沒有想過!”
  “你沒想到的事還多著呢!”他說:“只是我從小就离開故鄉,十歲以前住香港,然后瑞士。”
  “老天,我居然認識了一個北方人,”她拍拍額頭,“我真的很意外!”
  “意外,什么意思?”他問。
  “說老實話,以前——我一直對北方人有點偏見。”她扮個鬼臉。
  “偏見?從何而來?”他問。
  “也可以說是成見,”她說:“以前認識几個台灣去美國的留學生,發覺凡是北方人都很保守、固執。年輕的倒也不覺得什么,年紀大的——那些留學生的家長,哇!脾气是又怪又大的,常自以為是,又愛鑽中角尖,很自私,我簡直被嚇坏了!”
  “有這樣的事嗎?”他皺眉。
  “別以為我在騙你,這是千真万确的!”她說。
  “騙我,什么意思?”他說。
  “就是胡言亂語騙你啦!”她笑。“台北人的口頭語!”
  “哦——你剛才講的情形,我父母并不一樣,”他沉默著。“他們沒有這些毛病。”
  “也計他們在歐洲住久了,習慣了,個性也改變了。”她說。
  “不——我想母親是蘇州人也是原因之一。”他搖頭。“她影響了父親。”
  “是吧!”她笑。“听你說是北方人嚇了一跳。”
  “我這人根本沒回過家鄉的,要我有點怪脾气都難了。”他說笑。
  烤爐的鈴聲響了。
  “我去拿晚餐,我們立刻可以吃!”她走進廚房。
  很快,她用小小的餐車推出了濃湯和牛排。。
  “是牛排?”他叫起來。
  “怎么,不喜歡吃?”她意外的:“我自認是做牛排高手,真的。”
  “不是不喜歡,吃了你的特制牛排,再回家去吃管家弄的,簡直咽不下去。”他說。
  “那么以后我常常弄給你吃,好嗎?”她坐下來。
  “求之不得。”他笑。
  气氛很好,很融洽。征世又開了音樂,讓柔柔的音樂回旋在屋子里。
  “這次去英國,會不會順便回家一趟?”她問。
  “也許,”他點點頭。“每次到歐洲,我總會回家一趟,這已經成了一种習慣。”
  “我不明白你怎么會和母親、姐妹們相處不來。”她問。
  “也——沒有什么,”他說:“只是——家里只有我這么一個男孩子,她們的焦點都放在我身上,什么都要問,什么都要管,我已經夠大了,真難受!”
  “她們是善意的。”她說。
  “我當然知道,可是我真的受不了,”他苦笑。“穿一件襯衫他們都有意見。”
  “姐妹們都很愛你!”她笑。
  她看過這种姐妹眾多,只有獨子的家庭,那個男孩子被眾多女孩子包圍,連男子气慨都沒有了。
  “你就這么离開,她們不生气?”她問。
  “其實他們也很明白,”餡說:“她們也希望我有男子气慨,不喜歡我娘娘腔。”
  “現在呢?”她關心的問。
  “姐姐妹妹都嫁了,家里只剩下父母!”他想一想說:“我想這是我要回去的最大原因!”
  “應該啊,”她說:“我喜歡愛家人的男人!”
  他望著她笑了笑。
  “你呢?我從沒有听你提起過回家。”他說。
  “或者——明年初或复活節。”她不置可否。“我与你不同,我是女孩子,遲早都要嫁人的!”
  “但是我同樣也喜歡愛家、愛家人的女孩子。”他說。
  她想一想,突然說:
  “這樣吧!下次你要是去美國,我就跟你一起回去,”她開心的,“讓我把你介紹給他們。”
  庄岩面有難色,好半天才說:
  “到時候再說吧!”
  “為什么這么說?”她怀疑。
  只不過邀他同行,沒什么特別啊!
  “我想——還沒有到那時候。”他搖搖頭。“我沒有心理准備!”
  “好,隨你!”她不在意的。“反正我也不急著回去,我以事業為重。”
  “很高興你這么說,”他如釋重擔。“我實在——無意拖累任何人!”
  “你這是——什么話?”她說。
  “真的,目前我不考慮這件事,雖然今天和你在一起,卻不會拖累你,因為你也不想結婚,”他說:“換個別的女孩——情況就慘了。”
  “會被強迫結婚?”她笑。
  “不至于那么嚴重,但至少會被煩死。”他笑。
  “感情是雙方面的,如果你不滿意我,盡可以告訴我,我會自己走開!”她說。
  “別這么說,怎么可能呢?哪能找到象你這么好風度的女孩?”他說:“我——不會放過你。”
  “知不知道我為什么請你?”她問。
  “餞行?不是嗎?”他笑。
  “江浪問我為什么不請你到我家里來?”她笑:“以前我并沒有想到這件事,于是今天請啦。”
  “原來是為了江浪,江浪的一句話!”他說。
  “錯了,只是他提醒了我!”她搖頭。
  “那天我打電話來,江浪接的,后來他怎么樣?”他問。看得出來十分關心。
  “好象一下子變得很沉默,沒多久他就說要走,”征世搖搖頭。“我不在乎他的態度。”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別人在乎你!”他說。
  “那有什么辦法呢?難道真能請几個神仙來改變一下?”她開玩笑。
  “江浪不知道我今晚會來?”他問。
  男孩子也都這么在意這些小事嗎?江浪也這么問過。
  “我沒告訴他,他會多心的,他是這樣的人!”她說。
  “事后他可能知道嗎?”他問。
  “可能吧,我又不刻意隱瞞他!”她說。
  他想一想,好半晌不說話。
  “其實,就算通知他一聲,”她說:“這也沒什么。”
  “但是我只想和你單獨在一起,”他繼續說:“他來——也可以,只要我們心靈相通不就行了!”
  “啊!牛排涼了!”她笑。“快吃吧,待會儿我們跳舞!”
  “跳舞,去那儿?”他擔心的。“我沒有准備。”
  “完全不必准備,就在這儿跳舞,只有我倆,”她開心得象個孩子,“你一定喜歡。”
  “這——我喜歡。”他說。
  “是不是?我早就猜到了!”她心花怒放。“庄,其實我們心靈早就相通,是吧?”
  “也許!”他凝望她。“你几時可以放假?”
  “為什么問?”她反問。
  “我想——或許找個地方,我們一起去旅行,輕松一下。”他說。莫名其妙的臉就紅了。
  “好哇!”她叫。“等你從英國回來后就安排,太好了!”
  “為你——我盡快回來!”他沉聲說。
  “無論如何別忘了回家一趟!”她提醒。
  “當然——”他的話被門鈴打斷了,誰會來?
  打開門,江浪滿面油彩的站在那儿。
  “還沒輪到我錄影,過來想吃點東西,有嗎?”江浪嚷。
  一進門,看見餐桌前的庄岩,燭光,感覺到气氛,也听到音樂,一下子他變了臉色!
  果然是庄岩。
         ※        ※         ※
  江浪還沒來得及表示什么,庄岩已离港赴英。
  當見到庄岩在征世家中的那一剎那,他突然有种受騙的感覺,那感覺很不好受,因為對方是他最好的朋友,而且——征世是他的意中人!該用“意中人”三個字吧?他對征世。
  但是征世和庄岩都表現得落落大方,如果他有什么表示,豈不太小家子器?
  所以他一直沒出聲,直到庄岩离開。
  是他送庄岩去机場的,因為他一直用庄岩的汽車。他以為征世也會去,結果沒有。
  征世為什么不去?是為了避嫌?
  离開机場,他回到電視台。
  他的辦公室和征世的只有一牆之隔,找她很方便。他探頭進去看看,她果然在。
  “征世!”他走到她面前。“今天不出外勤?”
  “今天輪我報告新聞,所以沒外勤。”她笑。“你呢?午班錄影?”
  “今天沒通告,我回頭看看。”江浪聳聳肩。
  “去送庄岩,一個人回石澳太無聊了。”
  “庄走了嗎?”她淡淡的問。“他在香港時也不見你們常在一起!”
  “我們是君子之交,”江浪笑。“要不要一起晚餐?”
  “找史蒂拉吧!”她笑一笑。不拒絕也不答應。“她今天心情不好。”
  “沒有男朋友的女孩子永遠心情不好!”他說。
  “她被我們主管訓了一頓,”她說:“誰不會出錯呢?我們主管也太小題大做了!”
  “錯了,主管的作用是什么?就是訓人。”他笑,“捱不起主管訓話的人,最好回家當大小姐。”
  “史蒂拉正有此意,”她也笑。“她這大小姐賺錢買花戴,工作与否并不重要,只是,我覺得可惜。”
  “有什么好可惜的?只不過是一份工作!”他說。
  “她對記者工作很有興趣,而且很有潛能,為一點小事离開太不值得,你去勸勸她!”征世說。
  江浪笑一笑,搖搖頭。
  “為什么要我勸?与我有什么關系?”他說。
  “大家都是同事——如果我要辭職,你勸不勸?”她問。
  “當然勸,如果勸不醒你,就跟你一起走!”他半開玩笑。“我要以行動支持你!”
  “厚此薄彼,完全沒有理由!”她說。
  “人本來就是偏心的,我的心在左邊,不在中間,”他微笑說:“史蒂拉和你怎能相同呢?”
  “她和我自然不同,但希望你一律以同事的眼光看待。”她眨眨眼。
  “划清界限?”他笑。
  “什么時候連這話也學會了?”她說:“晚上一起吃飯吧!我約了史蒂拉!”
  “為什么總要把我推銷給她?”他格頭。
  “錯了,是把她推銷給你,”她不以為意。“她是我少數談得來的同事之一,我認為她人很好!”
  “真奇怪,怎么我完全感覺不到她的好處?”他做一個不解的表情。
  “那是你沒有真正接近她、了解她,你下意識的一直在排拒她!”她冷靜的分析。
  “是嗎?我怎么不覺得?”他自閻。
  “前因是你的‘傾國之戀’,后因嘛!誰叫你一天到晚對我胡言亂語的。”她笑。
  “我對你胡言亂語,哈,哈,哈……”他皮笑內不笑的。“我對你胡言亂語?”
  “難道不是?”她嘴頭硬,心中卻頗覺歉然。她知道他的真誠,只是,她不能接受他。
  她不能接受一個她不愛的人!
  “對,是,是!我是胡言亂語,行了吧?”他揮一揮雙手。“我在你的面前永遠胡言亂語。”
  “怎么?生气了?”她笑。
  “有什么理由和資格生气呢?”他歎一口气。“不過,征世,你太殘忍了!”
  “我——哎!好吧!隨你怎么說,我若再說几句,你會更生气,對不對?”她搖頭。
  他盯著她半晌,笑起來。
  “征世,你可真陷了下去?”他問。
  “陷下去?什么意思?”她有點心虛。
  如果她說實話,會傷害到他嗎?
  “不必再瞞我了,我受得了,這么大一個人了,”他的神色勉強。“我的形象不是‘自彈自唱’嗎?我會是個雖然孤單但快樂的人!”
  “好!”她象是決定了。“你要知道什么?我告訴你!”
  “你和庄岩!”他肯定的。
  她掠一掠頭發,還是有几許的不自然。“我和庄很合得來。”她說。
  “沒有感情?”他盯著她不放。
  “感情是很普通的事,我和你也有。”她說。
  “那么——或說愛情。”他吸一口气。
  他雖然似笑非笑的表現得不很在乎,但他眸中的光芒卻是認真而嚴肅的。
  她看得出來,真的,她看得出來。
  “我很喜歡他!”她終于這么說。
  “我看得出,”他笑一笑。“還有呢?”
  “他也很喜歡我,這是他說的,”征世聳聳肩。“不過,他內心很矛盾,他不一定接受我。”
  他思索一下,點點頭,再點點頭。
  “我相信事情是你講的這樣。”他說。“我看得出來庄岩很煩,很不快樂,很矛盾。”
  “不,除了矛盾之外,我相信庄是快樂的,”她立刻說:“我看到,也感受到!”
  “庄岩的确改變了很多。”他笑。
  她凝視他一陣,說:
  “我把事情告訴你,你有什么感覺?”
  他考慮一陣,思索一陣,當然,他現在不便再“胡言亂語”,征世已表明了態度。
  “說真話,你沒選擇我,我當然有些難受,”他說得很慢,很認真。“但——我喜歡听你說真話。”
  “我明白,可是——我和庄并沒有什么,將來也未必有結果,我們只是——喜歡接近對方!”她說。
  “這不要緊,至少——你表明了態度,我不必一直再扮小丑。”他聳聳肩。
  “你是好朋友、好兄弟,江浪,一開始我就是這么說的,”她真誠的握住他的手。“是不是我令你誤會?”
  “沒有,你一直很堅持立場的,”他認真的。“征世,你是個難得的女孩子!”
  “該說謝謝嗎?”她笑了。“無論如何,我們希望你今后快樂,至少——盡快做電視劇的男主角。”
  “我會努力的,”他也笑得開朗。“今晚我陪史蒂拉去吃晚餐,你回家等庄岩的長途電話吧!”
  “哪會這么早?”她說:“我總得報完新聞才能走,史蒂拉也杳到那時才有空!”
  “我等她,多晚都等,”他說:“放心,我會去試著尋找一個愛我又适合我的女孩!”
  “恐怕要排隊!”她笑。
  “我要挑,而且嚴格的。”他正色說。
  “以前你不挑的,是不是?”她意外。
  “我愛的,我沒資格挑,只能論對方挑選我。”他說:“現在不同,她們愛我,當然是我挑她們!”
  “多不公平!多么的不幸!”她大聲怪叫。
  “你不以為是這樣嗎?”他問。眼光變得深沉。
  “可以找個你愛她,她也愛你的人!”她說。
  “可能有嗎?”他苦笑。
  最后站了起來,准備离開。
  “江浪,如果——你心里不高興,我很抱歉!”她的聲音在后面拉住他。“以前的事——我和庄并非刻意如此,我們都覺得突然,所以不敢告訴你——因為我們不知道你會怎么想!”
  “我怎么想對你們有影響嗎?”他轉頭笑。
  “有,肯定有的!”她是認真的。“江浪,你是我們最好的朋友!”
  已經划清界限了,是吧?你,我們。
  “我明白了!”他再笑。“史蒂拉回來叫她等我。”
  “你們真的不讓我加入?”她叫。
  “不,你是第三者!”他指著她,半開玩笑。
  第三者?她呆楞一下,江浪可是認為他自己也是庄岩和征世之間的第三者。
  他心中仍是在意的,是不是?是不是?
  “江浪——”她站起來追了出去,江浪已消失在走廊的一端。他走了。
  她——是不是傷害了江浪?
  他外表看來不在乎,但他卻是在乎的,是嗎?他說——啊2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另有含意的,他受了傷,她已經肯定了。她為什么要告訴他呢?
  她和庄岩決定不說的,她怎么——怎么就這么一五一十的對江浪承認了呢?
  她做錯了,庄岩回來會不會怪她?庄岩對江浪情同手足!
  她頹然坐在那儿,直到有人進來。
  她抬頭一看,是史蒂拉,才多久呢?剛才還气憤難平的她,現在竟然眉開眼笑了。
  “是你?為什么這樣開心?”征世問。
  “當然,”史幫拉眨眨眼。“今晚我不跟你晚餐了!”
  “哦,白馬王子有約?”征世笑。
  “不告訴你,”史蒂拉轉一個圈。“總之——我好開心,我也不辭職了!”
  “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征世笑。
  “他約我出去吃飯,所以我只得把你的約會推掉!”史蒂拉說。
  “誰約你?”征世明知故問。
  “江浪,當然是他!”史蒂拉做一個陶醉狀。“你知道嗎?剛才在大門口見到他,他竟然約我!”
  “那不是很好,如愿以償了!”征世笑,心里卻不安,她這么向江浪推荐史蒂拉,到底對不對?會不會使另一個人受到傷害?
  “是啊!今天可以整晚的跟他在一起。”史蒂拉說。
  “會不會私定終身?”征世笑問。
  “只要他肯,我有什么問題呢?”史蒂拉哈哈大笑。
  “史蒂拉,”征世似乎頗難啟齒。“你不會是——認真的吧?對江浪。”
  “誰說不認真?他是我的偶像,我只怕沒有机會接近他!”她大叫。
  “最好先保留一點,”征世提醒。“你還沒有完全了解他的,對不對?他會不會也付出全部的感情呢?”
  “不必他付出全部感情,”史蒂拉不在意的笑。“只要他肯接受我就行了!”
  征世呆楞半晌,這樣的感情——行嗎?能維持一輩子嗎?她不敢想象。
  “好!看在我們是好朋友的份上,今晚放過你,”征世說:“你去吧!”
  “不放過我也不行啊!難道你愿意去做電燈泡?”史蒂拉笑。
  “江浪——出去了嗎?”征世問。
  “他沒有通告,回來是為了約我,”史蒂拉開心得甚至不會思想。“他說時間還早,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去那里?”征世順口問。
  “我沒有間。”史蒂拉笑。“他去那里并不重要,我關心的是他會來接我!”
  “該恭喜你,是不是?”征世笑。
  “還要多謝你這介紹人,”史蒂拉握一握她的手。“明天中午一起喝茶。”
  “行,這叫謝媒茶。”征世大笑。
  “現在我有一點希望了,”史蒂拉壓低了聲音,“你呢?你和你那位庄呢?”
  “庄?誰告訴你的?”征世大為意外。
  史蒂拉是有一半或四分之一英國血統的女孩,在暗淡的燈光下,她的眼睛竟有些似真似幻的藍。
  她是個漂亮的女孩,混血儿總是特別漂亮的,可能是因為占了兩种血統的优點吧!
  她比征世漂亮,這是肯定的。可能就因為她漂亮,所以人們對她其他的优點,也往往容易忽視了。
  她的气質,高雅,一眼看來,就知道她必出自良好的家庭,思想新潮,卻不放浪。她能把每一件事都處理得很好。
  江浪悄悄地注視她,為什么這么好的女孩子,以前總引不起他的興趣呢?
  因為旁邊還有一個征世?征世那种以“味道”取胜的女孩,吸引力可能強過史蒂拉,而江浪——他最欣賞的就是女孩子的味道。
  味道。
  他還是那么呆呆的望著史蒂拉。
  望了那么久,再大方的女孩子也會戀紅。
  “江浪,你在想事情,是嗎?”她問。
  “想事情?哦——不,我在欣賞你,”江浪對不同的女孩子有不同的態度。“你的美是該細細品味的!”
  “真的?”史蒂拉好開心。
  “是真的!”他拍拍她的手。
  他說的是真話,她是很漂亮,他,不是在胡批騙人。只是——她漂亮是她自己的事,与他有什么關系?
  說她漂亮,并不表示他愛她。接受她。
  “我好開心,你說的——杳比任何人對我說的還重要,我好高興!”她坦白又誠懇。
  “我——也是一個普通的同事。”他說。
  “沒和你成同事之前,你是我的偶像,”她說:“你知道,一看到你那廣告,我們大家都好著迷!”
  “對一個素不相識的人著迷?”他微笑。
  “有什么辦法呢?這是個祟拜偶像的世界!”她笑。
  “現在不是我做廣告了,已經換了人!”他自嘲的,
  “我肯定他沒有你的魅力,”她立刻說:“能成為偶像的人,本身有一种特殊的光芒!”
  “你這么認為?”他很意外。
  “當然。”她認真的說:“是我們的偶像,這印象是永遠的,沒有人能夠代替你的地位,那個新的更不能!”
  他呆楞一下,真是這樣的嗎?他真是——沒有人可以代替的?
  他并沒有愛上史蒂拉,可是她的話卻振奮了他。
  “很感激你這么告訴我,”他說:“有些人對自己的事總想不通,非要有旁人開導不可。就象你、我!”
  “裁并沒有開導你,只不過是講了真話!”她銳。
  “你不明白,你幫了我好大的忙!”他認真的。“不論如何,你是我的好朋友,象征世一樣!”
  “那么——”她眼波一轉。“無論如何你能這么講,我已經很高興了!”
  “是嗎?”他意外,她真高興他們只是好朋友?
  “你難道不知道你對征世有多么不同?”她問:“所有的同事都認為你在追她!”
  “我——追她?”他苦笑。
  “征世否認過,后來我們也都相信,征世喜歡的是庄岩,你那怪怪的好朋友!”她笑。
  “這是緣分問題。”他搖搖頭。
  緣分,不是嗎?
  “不過,如果我是男孩子,我也會喜歡征世,”史蒂拉大方的說:“她是那么与眾不同,那份瀟洒更動人,就是男孩子也學不來!”
  “為什么不說女孩子?”他笑問。
  “女孩子?”她說:“我得承認,我們女孩子都有點小心眼。”
  “肯承認已經不錯,你很可愛!”他笑。
  “我永遠說真話,我也自認這是我的可愛處,”她笑。“我喜歡一切真的東西!”
  他看看四周,站起來。
  “盡坐著聊天而不跳舞,是很可惜的!”他拉她起身,擁著她走進舞池。
  他們是在一家夜總會,這是江浪提議的。
  江浪覺得史蒂拉适合這儿,如果換成征世——他會帶她去喝酒聊天,或出海滑水。
  史蒂拉和征世是完全不同的兩种人!
  “以前我不怎么跳慢舞!”她仰望著他。
  這是一曲慢四步,很慢,很柔。
  “有原因嗎?”他應著。
  “有!這种舞是要跟男朋友跳的,”她笑得好美。“普通男孩子,不行。”
  “哦!有這种事?”他笑起來。
  “真的嘛!和普通人跳,沒有那种羅曼蒂克的味道,反而受罪!”她說。
  “那么和我呢?”他問;
  他根本是明知故問,他甚至知道不該問,如果他不想想麻煩的話,但他還是問了,他也說不出是什么心理——或者,是虛榮心吧!
  有女孩予追,喜歡他,總是件不錯的事!
  “你要我怎么說?”她直視著他。眼中有太多的喜悅,快樂,她真是喜歡他的!
  “我開玩笑,你不要介意。”他立刻說。
  她真不介意,她是個大方的女孩!
  “我當你是我男朋友,可以嗎?”她笑。“至少,我將來的男朋友要像你這樣!”
  “別拿我做標准,我沒那么好!”他說。
  “沒有辦法了,不是刻意如此,我是自然的喜歡上你。”她笑。
  “是你的想象美化了我!”他說。
  “我沒有想像,是我親眼看見的,感覺到的!”她說。
  “你可知道,征世完全不這么想。”他很自然的說。
  “征世?”她好意外。“她怎么想?”
  江浪有點難堪,是啊,怎么提征世呢?這事与征世有什么關系?難道他是如此放不下她?
  “我只是打個比喻!”他搖頭。“因為我們倆都認識她,她又是個女孩子!”
  史蒂拉望著他半晌,半信半疑的。
  “你可是——很喜歡征世?”她不傻。
  “錯了,喜歡她的是庄岩,我和她只是——兄妹之情,她一直這么說!”他說。
  “那么你呢?你也這么認為?”史蒂拉再問。
  “是——”他不敢猶豫,他怕再說錯話會令許多人感到不安,令許多人難堪。“當然是這樣。”
  “可是——征世曾說過,庄岩是獨身主義者!”她說。
  “你沒听說過嗎?愛情能令所有的事情改變。”他半開玩笑。
  她想了想,點點頭。
  “我相信征世有這魅力!”她說,“我們老板——你知道的,就是今天訓我的那一個!”
  “他怎樣?”他問。
  “他對征世另眼相看,但她連白眼都懶得給他,這事令老板耿耿于怀。”她笑。
  “那——會不會對征世不利?”他立刻擔心了。
  “怎么會?老板就怕征世辭職,”她笑得好開心。“越是驕傲的男人,征世就越有辦法對付。”
  “彌們老板很驕傲?”他問。
  “至少,他很少正眼看我的!”她不以為憾。
  “他沒有眼光!”他說。
  “錯了,老板品味很高,要欣賞的美麗是肉眼看不到的那一种!”她說。
  他愣愣的思索一陣,征世——這名字更令他心中不舒服了。
  “征世的美是肉眼看不到的?”江浪故意說。
  “是內在美,是气質。”她笑。
  “征世——很能對付你們老板那种人?”他又問。
  “對付?”史蒂拉笑得古怪。“她理都懶得理,除了公事,她從不跟他說話!”
  “老板還是念念不忘?”他忍不住笑。
  “他說無法欣賞我們這种庸俗的美麗,他對征世好著迷。”她一本正經的。
  “難得那澳洲佬有眼光!”他說、“但是征世民族意識強,她不會喜歡外國人!”
  “我當然明白,”史蒂拉轉一個身。“我只擔心——征世和庄岩沒有結果。”
  “會嗎?你真這么想?”他大吃一惊。
  “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庄岩,是不是?”她說:“連征世自己都說全無把握!”
  他愣一下。
  “不會,我想不會這樣,”他說:“庄岩不可能放棄他這一輩子中最好的一個女孩子!”
  “最好的一個?”史蒂拉傷佛听出了什么。
  “庄岩是這么認為。”江浪很聰明,說錯話或說溜了嘴的話他會立刻改過。“你知道,有一位環球小姐很喜歡他,但他連眼皮也不眨一下。”
  “有——這樣的事?”她問。
  “當然!我親眼看見!”他笑。“好了,我們還是不談別人吧!”
  “那我們談什么?”她立刻反問。
  “談——你。好嗎?”他指指她。
  “我有什么好談的?二十四歲,從投正式交過男朋友,因為我了解自己。”她似乎在表白什么。“在愛情的事上,我絕對不容許有任何的委屈。”
  “委屈!譬如什么?”他問。
  “譬如——對方的感情并不完全在我身上,譬如對方并不是完全符合我的理想!”她說的認真。
  “那——恐怕壓迫碰運气,恐怕很難找到十全十美的,你該知道,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他說。
  “并不難,靠緣份!”她笑,“站在我面前的你不正是我理想中的白馬王子嗎?”
  他做一個要昏倒的表情,笑了。
  “你太抬舉我了,”他說:“有一天當你發覺我有缺點時,你恐怕會失望。”
  “我對自己的眼光很有把握!”她說。
  “這么有把握?”他問。
  “我只對自己有把握,”她凝視他。“至于你——我只能盡力而為!”
  他有點感動,她是那么有誠意,當著他坦白的表示感情,她——真是很不容易了。
  “史蒂拉,”他擁緊她一些,“你對我這么好,我——無以為報!”
  她凝視他一陣,嘴唇漾著好美、好柔的微笑,“試著喜歡我、愛我,好嗎?”
  他覺得腦中轟然一聲,意識也模糊了。
  第一次有女孩子對他這么說,真是第一次,以前總是他去喜歡別人,愛別人,對方永遠沒有什么反應,永遠沒有接受的表示,他永遠失敗,受傷。
  今夜——今夜——
  無論愛与不愛,接受与不接受,他感動,真的感動,他該答應她,何況——只是試試!
  只是試試!
  “史蒂拉——”他喃喃的。“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我發覺你很怕羞,你并不是那么容易与人交朋友!”她笑了。
  “我——也有保守的一面。”他說。
  “保守!”她不能置心。“你不是想做電視劇里風流成性的男主角嗎?”
  “征世說的?”他皺眉。
  “當然不是!”她搖頭。
  “我只想做男主角,并不想風流成性!”他正色。“你可以問征世!”
  “征世會知道?”她呆愣一下。
  “她是旁觀者,她總會看見的,”他說:“史蒂拉——我——想找你做女主角,我的電視劇。”
  “好,讓我試試!”她笑起來。
         ※        ※         ※
  江浪和史蒂拉的事一下子傳開了,電視台里的同事也都知道了。
  江浪和史蒂拉也大方的,同出同入非常親熱,只要看到江浪,就可以看到史蒂拉!
  他們外表看來是很相配的,同事們都為他們開心,誰都知道史蒂拉喜歡江浪好久了。
  但是——征世卻開始擔心。
  她擔心江浪這么做——是不是真心的?是不是因為征世的拒絕而刺激了他?
  因為江浪和史蒂拉好得實在太快了,似乎就在一日之問,快得——令人害怕。
  他們只是去吃了一領晚餐——征世真的擔心!
  她很想暗示史蒂拉一下,但——怎么說?江浪并不真心?不,這樣就變成了破坏。
  而且她也不能确定江浪是否真心,對不?
  她還不真正了解江浪。
  她悶了几天,不安了几天,直到接到庄岩的電話。
  “庄?啊——庄,你回來了?”她情不自禁的叫!
  “你好嗎?何。”他問。他的聲音听來比較冷靜,他只問:“你好嗎?”
  “好,我很好。你呢?什么時候到的?”她一連串的問。“我下班就到石澳來。”
  “我——還在風雪之中!”他說,聲音一下子就變得好遙遠了。是心理作用嗎?
  “風雪之中?倫敦?”她說:“你還沒回來?”
  失望充滿了她的聲音,他還沒回來。
  “昨天我跟江浪通過了電話。”他說。他不說自己回來沒有。“他怎么了?”
  他怎么了?庄岩為什么這樣問?江浪——說了什么活?會是這樣嗎?
  “他怎么了?我——怎么知道?”征世沖口而出。
  “哦——”庄岩沉吟一陣。“啊!我立刻來接你。”
  “你——一到底在攪什么鬼?”她禁不住叫。“庄,你在跟我開玩笑。”
  “我正在你們電視台門口吹風。”他終于笑了!
  “你——你——等我。”她情緒激動得竟連話也說不出。他不僅回來了,而且還站在門口。
  扔下電話,她飛奔而出。
  辦公室里的同事都詫异的望著她,她怎么了?發生了什么事?
  她竟一口气奔出電視台大門。
  庄岩沉默的傍在對街的石牆上,雙手插在褲袋里,嘴角的笑意在冷風中十分溫暖,他用含情的雙眼迎著她。
  隔一條街站著,她為他那神采著迷。
  他——他終于回來了!
  好一陣子,她才清醒,奔過街道,奔到他的面前,一把抱住他的腰。
  她還在急喘,她是那么一口气也沒停的奔跑出來的。
  他把雙手從褲袋里拿出來,緩緩合攏,把她擁在怀里。
  街道上的車輛行人,對街公司門口的同事,天地間的万事万物仿佛都消失了,這一剎那只有他們倆。
  只有他們倆,這一剎那。
  “不必赶得這么急啊,我會一直在這儿等的!”他說。低頭看在怀里的她!
  她的喘息漸漸平息,眼波溫柔、清澈!
  一种滿足的清澈。
  “你在這儿,我怎能不急?”她笑了。
  “但是你還沒下班。”他提醒。
  “你陪我。”她目不轉睛的!“有你陪我,我其他都可以不管了。”
  他拍拍她,象一個寵愛妹妹的大哥哥,又像一個体貼的情人。
  “進去吧!”他說:“歐洲已冷,想不到香港也開始涼了。”
  “現在冷?”她笑。
  他作狀的摸摸心,搖搖頭。
  他們并肩的往公司走。辦公室的同事都羡慕的望著他們,原來征世的奔跑是為了他。
  他——無論從那一個角度看來都是值得的,他是個值得的男人!
  “坐在這儿。”征世指指身邊的椅子。
  庄岩坐下,這才看見他夾克的袋里有根草——每次送她的官司草。
  “你的!”他順手插在她桌上的瓶子里。
  “長途飛行之后又沒休息?”她目不轉睛的!
  “睡了十五個小時。”他指指自己微腫的臉。“我不想神智不清的見到你。”
  “你至少該先告訴我,你已經回來了!”她說,帶著點埋怨的味道。
  “我人在香港,我感覺到和你已經近了,不就行了!”他依然笑著。
  “你自私。”她瞪他:“這次一去毫無消息。”
  “我——不打長途電話。”他眨眨眼。
  “那你為什么打給江浪?”她說。
  “不——我是回來看見他的。”他眼中充滿疑惑,和征世的一樣。“他和史蒂拉在一起,很親熱。”
  “所以你覺得奇怪?”她說。
  她很高興和他有相同的感覺。
  “他——刺激了他?”他是敏感的。
  “他逼我說實話,”她攤開雙手。“遲早要說的,我又不想騙他。”
  他皺眉,眼光漸漸凝聚。
  “他現在的選擇和做法可能不正确,你不以為嗎?”他慢慢的說。
  “我知道。”她點頭。“我擔心了好几天,可是又不知道該怎么做。”
  “暗示史蒂拉。”他說。
  “不行,我不能澆她冷水。”她立刻反對。“她非常開心,快樂,你難道看不出來?”
  “我更怕她以后會傷心!”他說。
  “她這么大了,該知道如何處理自己的事。”她說。
  他拍拍桌子,搖搖頭。
  “江浪做事永不考慮后果。”他說。
  她想一想,笑起來。
  “我們是不是替別人考慮得太多,而忽略了自己?”她握住他的手!
  “一語惊醒夢中人!”他也笑。“你還有什么工作要做完才能离開?”
  “有半篇新聞稿!”她指指桌上。
  “那么快做。”他放開她的手。“這辦公室太大,我沒有安全感。”
  “什么意思?”她抓起筆問。
  “如果我吻你,是不是有人會干涉?”他笑。
  “你這家伙!”她在他臉上重重的吻了一下!
  執筆疾書,她很快的就把稿子寫好,她的工作能力一直的很強的。
  “可以走了!”她把新聞稿交給一位同事。“我們有整個晚上的時間在一起。”
  他很自然的擁著她,一起往外走。
  先是碰到春風滿面的史蒂拉,她招呼了一聲,史蒂拉說正在等江浪。然后,又碰到一個外國人。
  “何,”那洋人叫。“下班了?”
  征世不起勁的看看他,聳聳肩。
  “是。”她說。
  然后,和庄岩大步而去,甚至不分紹庄岩和他認識。
  “他是誰?”庄岩問。“好象很不友善。”
  “他嫌你走得早?”庄岩再問。
  “他看你不順眼。”她哈哈大笑。
  這就是史蒂拉口中對征世耿耿于怀的人吧?
  庄岩搖搖頭,當然懂了。
  “你有什么節目?”她問。
  “今天不用你弄晚餐。”他笑,“也不出去吃,我弄。”
  “你?你連燒開水也不會。”鮑不信。
  “現在有自動煮水瓶,還用燒開水嗎?”他上車。每次坐在她那部二手貨的保時捷里,飽總覺得老是伸不直。“這次回去跟媽媽學了一招。”
  “你回瑞士見她們了,是不?”她說。
  他去跟母親學了一招,那表示他和母親之間的關系已經變好了,是不是?
  “當然是要見見他們。”他說得很稚气。“我這次發覺,原來和他們相處并不是一件什么難事。”
  “你以前太偏激。”她搖頭。
  “是以前太天真,沒長大。”他看她。“我也發現了另一件事,男人也因女人而成長、成熟。”
  “你是說戀愛?”她看他!
  “女人因戀愛,男人因女人!”他肯定的說。
  她又看他一眼。
  她在開車,她故意不讓他開的,因為他才剛回來,就算睡了十五小時,也未必清醒。這是她的体貼。
  “沒想到你這獨身主義者還有這么精辟的見解。”她說。
  “因為認識了你。”他捏一捏她手臂。“松了。這一陣子沒有運動?”
  “天都涼了,少游泳,溫水,而且最逅忙。”她說:“大多數的時候還要陪你。”
  “陪我?”他笑。很幸福的笑容。
  “否認不了。”她打他:“雖然有時江浪也在,可是我是為你而來,不是嗎?”
  他思索辦晌,突然說:“你告訴我,結婚到底是怎么回事?”
  “叫我怎么說?我也沒試過!”她笑。
  “是一男一女戀愛成熟。然后,任在一間屋子里,過著互相适應或不适應的生活。”他慢慢的說:“就是這么相對到老?到死?”
  “不是吧!”她怀疑的皺眉。“若婚姻只是這樣,豈不是很可怕?”
  “那你以為婚姻該怎樣?”他盯著她看!
  她漸漸變得嚴肅,變得認真。
  “是兩個相愛的人,廝守在一起,過一种他們共同希望和向往的生活。”她說:“到目前為止,我只是想到這么多!”
  “那么你心目中的婚姻要比我想的好得多。”他透一口气。
  “你為什么會那樣想?又是适應与不适應,還要相對到老,到死?”她問。
  “我也不知道,大多數的婚姻都如此。”他說:“看了令人很不開心!”
  “所以你要獨身?”她問。
  “當然有一點影響。”他點點頭。“我宁愿一個人寂寞,也不愿兩個人悲哀。”
  “這是實話,可是——兩個人也未必悲哀,”她笑:“因為要看是怎樣的結合。”
  “如果是江浪和史蒂拉呢?”他說。
  她呆愣一下,卻很快的說:“怎么不說如果是我和你?”
  “說別人沒有這么大的心理負擔啊!”他說。
  “不要再說別人。”她搖搖頭。“我覺得如果是我和你——至少在目前,我是很有信心的。”
  “目前?”他問。
  “目前。”她肯定的。“我看不到太遠的,‘到老到死’那是很可怕的,對不對?”她笑。“想得太多、太遠,會對所有的事失去興致和信心。”
  他想了一陣,當汽車從淺水灣轉進石澳時,他突然抓住她的手,緊緊的。
  “我們只看目前,你——同意嗎?”他凝望著她!
  她默默的看他一眼,很深、很沉的一眼,她沒有回答,汽車卻直駛家門。
  她肯嗎?
  ------------------
  掃描校正:Luo Hui Jun
  小勤鼠書巢:http://book999.yeah.net ,http://book999.126.com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