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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亦天又是去儿童樂園。
  姮柔很怀疑,他總是去這個地方,有目的嗎?傳遞消息?卻又不見他和任何人接触。感怀往事?回憶少年時嗎?他那模樣又不像。
  他為什么特別喜歡這儿?
  儿童樂園其實已陳舊不堪,地方也雜,很多小飛仔、飛女在那里惹事生非,加上附近一些小孩不買票就混進來,衣服、拖鞋髒樁的,令人看起來—片雜亂。
  姮柔很不喜歡這環境,卻非跟來不可,這是她的任務。此地唯一的好處是,她可以隱身雜亂中。
  亦天一直坐在河邊的石椅上,一直沒動過,十點鐘,園中游人都陸續离開了。
  她躲在一株樹后,她開始有點怕。
  人一少她很容易被看見,而且——她怕遇到坏人。
  儿童樂園地方這么大,又有山坡,万一——她真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
  她想离開。
  跟蹤有個限度,對自己生命有威脅時,她當然有所選擇。
  她移動一下,他卻立刻發現了她。
  “出來吧!我看你也站累了。”他淡淡地說。
  她嚇了一大跳,她只是動一動——或者他根本早己發現了她,跟她開玩笑。
  猶豫—陣,訕訕然走出來。
  他看她—眼,很特別的一眼——眼光似乎有些什么,她卻完全說不出來。
  “很喜歡儿童樂園?”他沉聲問。
  眼光是落在小河流上。
  “不,不——哎!是。”她心慌意亂。
  被他發現了,會有怎樣的后果?
  “跟著我來兩次,很好玩嗎?”他仍對著河水。
  “哎——”她面紅耳赤,早就被發現了呢!“我不是——不是有意——”
  “不論你有意或無意,一定有個目的。”他說。
  她咬著唇,心中飛快的轉,要怎么答才好?
  “我——只是好奇。”她說。內心慚愧。
  “對我好奇?”他冷冷的笑起來。
  “是——”她硬著頭皮,終于要利用女人感情了,不幸被陳先生而言中,“你很怪,很——特別。”
  他的眼睛眯成一條線,從眼縫中在看她。
  “是這樣的。”他笑得很曖昧。“對我有興趣?”
  姮柔几乎無地自容,事情怎么變成這樣?
  “斯亦天——”她沒有辦法說任何話。
  他是老板,又是她奉命監視的人,她不能在這個時候和他翻臉。
  她只能虛与委蛇。
  “很好,我喜歡大家叫我名字。”他又說。
  她深深吸几口气,說:
  “對不起,我回去了。”
  “就這么走?”他的語气有點輕佻。
  姮柔霍然轉身。他想怎樣?留下她?他以為她是什么女人?她是會——拼命的。
  “你——想怎樣?”她沖口而出。
  “你可知道,你這么單身走出去,起碼有十個坏人跟著,你不怕?”他說。
  她看他一言,看來——錯怪了他。
  他也不說話,領先往外走。
  她就默默的跟在他身邊。
  走了一小段路,他們都沉默著。
  果然,有些形影閃縮的人在—邊虎視眈眈,卻沒有人敢走過來。
  是因為亦天,她知道。
  走在他身邊有十分安全的感覺,仿佛天下人都傷不到她。他身上有一股霸气——或者說殺气,令所有不怀好意的人都退避。
  走到門口,她不,仿佛他們倆都松一口气,他也——緊張?
  他攔了一輛計程車,示意她上車,然后也坐上來。
  “說地址。”他冷冷的。
  她只好說了。就任車飛馳。
  車廂里是沉默的,他們都一言不發,空气很僵。
  這气氛一直維持到她家門外。
  “謝謝。”她垂下頭不敢看。
  他只看她一眼,揮揮手叫司机再開車。
  在門口呆怔半晌,她才回到房子里。
  今夜的事真像做夢,到底誰在跟蹤誰呢?而亦天——亦天—一她心中泛出了种奇异的感覺。
  她說不出那感覺是什么,總之——不是敵意。
  “姮柔,又這么晚回來。”母親出來埋怨著。
  “有事做嘛!”她不愿談。
  “我看這份工作并不适合你,”母親肯定的。“還是回以前的公司吧!他們還請你的,是不是?”
  以前的公司?姮柔苦笑。她怕一輩子也脫离不了。
  “可是我向新公司借了錢。”
  “最多——我們不用,還給他們。”母親說。
  “小弟不出國嗎?”姮柔說。
  母親沉默了。理想和現實的确有距离。
  “你到哪里去了?”母親歎一口气。
  “又逛街。”她順口說。
  “但是——我看到有人送你回來。”母親望著她。
  “那是——在街上碰到舊同學,太晚了,他怕不安全,送我是為禮貌。”
  “舊同學?結婚了嗎?”
  “儿子都有兩個。”她忍不住說。
  “你這孩子,我是關心你,又不是害你。”
  “我知道。但我說的是事實。”她笑。
  “去沖涼吧!”母親也不想多跟她嚕蘇,因為明知沒有用。“明天一早要上班。”
  她立刻去浴室,二十分鐘后出來,看見客廳燈已熄,連忙回到自己臥室。
  真是奇怪,快十二點,卻一絲睡意也沒有。
  她依然看不懂亦天眼中的光芒,卻也忘了他剛才的輕佻,他是故意的,是不是?
  他陪她走那段路,他送她回家,他是很有誠意的。
  不,不能說誠意,他是——關心吧?
  關心一個屬下的職員。
  但是,他又是怎樣發現了她呢?既已發現,以后——恐怕陳先生不要地跟蹤了吧?
  跟蹤是難的,尷尬的。她不能真像陳先生所說,給亦天一個喜歡他的印象。
  她喜歡他?天曉得是怎么回事。
  明天上班——會不會窘迫?他會不會把今夜的事公開講出來?
  啊——那暗中跟蹤她的人呢?是不是看見一切?
  她的臉莫名其妙就紅了,以后——怎么見人?
  有點擔心,又有點興奮,她就在這种心情之下模糊的睡著了,直到母親叫醒她。
  “知道你起不了床。”母親埋怨。
  “但有你啊!你比鬧鐘更准時。”她笑。
  母親搖搖頭,出去。
  她迅速梳洗,快快吃早餐出門。
  在這尷尬時期,她不想自己遲到,這會窘上加窘。
  回到公司,同事們都到齊了,連亦天也坐在那儿。
  她垂頭默默回到座位,她不敢看亦天。
  今天大家都比較沉默,于是姮柔開始工作,而且一直避開不看亦天那儿。
  好几次,她下意識的偷望過去,他也沒看她,他可是也故意避開嗎?
  他有理由這么做嗎?
  中午吃飯,亦天也沒留在公司,午餐后才回來。姮柔把一切看在眼里,心里卻不安了。
  亦天是在避開她。
  亦天誤會了她?以為她——她——她真的臉紅了,這情形她怎么再留在這公司。
  她想到辭職。
  白翎的電話卻及時來了。
  “昨夜你做得很好。”她說:“繼續努力。”
  “但是我——”
  “你离成功已近了一步。”白翎收線。
  离成功近了一步?什么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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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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