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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


  姮柔發覺并不因為下圍棋或到亦天家里吃一餐飯就可以拉近兩人間的距离,她開始知道,要成為他的“朋友”實在是一件不容易的事。
  因為主動權在亦天身上。
  他總是主動的接近她或遠离她,她永遠只能被動,何況她不想做得太明顯,太急切,女人的自尊心較重。
  她始終只能在他的四周等待著机會。
  半年多了,她連亦天到底是什么人也查不出,不能說她沒盡力,實在是他太深沉。
  每想到這里,她就不由歎息,越來越覺得她這份工作的不妥。
  “退出去”的念頭越來越重。
  唯一安慰的是,弟弟在美國念書十分順利,如果成績這么一直保持下去,有可能拿獎學金。
  如果有了獎學金,陳先生那筆錢不是可以退了嗎?
  如果真能這樣就好了,她也不必困在這儿工作。
  她真的有被困的感覺。
  吃完午餐,正覺無聊,小美約她逛街。
  “我們好久沒逛街了。”小美說。
  “我沒有東西要買,當做散步好了。”姮柔說。
  “我也去。”陸健立刻說。
  “不收男生。”小美瞪他一眼。“全公司以你最多事,最雞婆,你不可以。”
  “被你這么一說,我還要做人嗎?”陸健不以為意的笑。“只是你啊!半個男人頭,男人婆,只怕將來找不到丈夫。”
  “你再說!”小美脹紅了臉,瞪大了眼睛。“我將來怎樣不要你管。”
  她半惱半嗔半帶笑,姮柔摸不清她心中怎么想,不過——小美年紀小小,想來也不會介意。
  “是啊!小美是個小男人婆!”亦天不知道從那里鑽出來。“陸健說得對!”
  “看,亦天都這么說了!”陸健哈哈大笑。
  小美呶一呶嘴,頓一頓腳,拉著姮柔就定,再也不理背后的笑聲。
  “怎么?真生气了?”姮柔試探。
  “怎么會呢?”小美展顏一笑。“我才不理他們說什么,我就是我,又不會改變。”
  “你是有點象小男生,又爽快又開朗。”姮柔說。
  “那也沒什么不好,對嗎?”小美一揚頭。“不過我喜歡你的名字,姮柔。”
  “父母取的名字,好不好我都要接受。”姮柔聳聳肩。
  “姮柔,姮柔,溫婉纖柔多好!”小美感歎著。“我只是個小美,俗死了!”
  “你真孩子气。”姮柔笑。“名字只不過是個符號,代表著一個人,其實真的沒什么。”
  “算了,我叫小美,我女生男相,我認命。”小美是很樂天的。
  “有什么認不認命呢?說得太嚴重了。”
  姮柔搖頭。小美沒再出聲,走了好一段路。
  “你覺得亦天怎樣?”她突然問。
  “斯亦天?!”姮柔极意外。“他是老板。”
  “我是問你對他的印象怎樣?”小美加重語气。
  “說不上什么印象,”姮柔有一點點戒心,她不能說錯話。“他很冷淡,很沉默,很正直,如此而已!”
  “這只是表面印象,我想知道深入點的。”小美不放松,她把這問題看得很重。
  “沒有什么深入的!”姮柔搖頭。“我才來了半年,又和他不接近。”
  “已經很接近了,”小美小聲叫。“以前請來的女職員,他根本不理不睬的。”
  “請來的女職員?你不是嗎?”姮柔故意說。
  “我是指——新請的,”小美知道自己有語病。“我是從小跟著他,陸健、阿堅他們也都是。”
  “哦!是這樣分的。”姮柔笑。“你們對我也很好,很接受,沒當我是新人。”
  “大概是緣份吧!”小美笑。“你一來我們就都喜歡你,尤其是陸健—一”
  “我當他是弟弟,”姮柔打斷她的話。“我是個理智的人,不輕言感情。”
  “我也是!”小美抓住她的手。“我若愛一個人會是一生一世的,可為他做任何事,甚至死!”
  “別說這樣的話,”姮柔制止她,她已第二次這么說了。“愛情不會令人死的,你說得太可怕。”
  “但我真是這么想啊!”小美叫。
  “你那未婚夫——最近可有消息?”姮柔問。
  “別提他,那個魔鬼,”小美滿臉憎恨。“我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他。”
  “他不會來台北?”姮柔好心的問。
  小美呆怔半晌,黯然說:
  “我最擔心,最害怕的就是這件事,”她不安的。“其實——只要他愿意,隨時可來台北,找我—一也不難。”
  “我覺得你該面對這件事,先跟他提出解除婚約。”
  “試過,他不肯。”小美難過的。“他是魔鬼。”
  “也未必這么惡劣,”姮柔想轉開話題。“何況你還有公司那么多人幫你!”
  “是啊!”小美立刻開心了。“亦天他們一定幫我!我其實也沒什么好擔心的。”
  看得出來,她對亦天信心极大。
  姮柔有時也這么想,如果她有事,亦天決不袖手旁觀,他真給人這种信心和安全感。
  “那么就開心些啦!”姮柔挽住她。“你喜歡的人是怎樣的?”
  “怎么形容?”小美臉上有個夢般的笑容。“他要強壯、勇敢、正直、公正,他要象一個男人,他——”
  沒听小美說完,姮柔心中已浮現一個影子,小美所說的,完全是亦天,對不對?
  亦天是小美的偶象?
  “你說的人很像斯亦天。”她忍不住說。
  “不——怎么會是亦天呢?”小美呆怔一下。“亦天已三十五歲,太老了!”
  “老?!”姮柔忍不住笑。小美太天真了。“可能對你這樣的小女孩來說是‘老’一點,但三十五歲,卻是男人的黃金年華。”
  “我不是說亦天老,只是——只是—一”小美摸摸頭。“我不會解釋,我想你明白的。”
  “我明白。”姮柔只好這么說。
  她其實并不明白,小女孩的心理是极難猜的。
  “我覺得亦天對你很好。”小美忽然說。
  “大概已不當我是‘新’職員。”她順口回答。
  “不,他告訴你許多不該告訴你的事,”小美看來疑惑。“也許他認為你可信。”
  “錯了,他并沒有告訴我什么,”姮柔吸了一口气。“我不是一個好奇的人。”
  “他不是請你去他家吃過飯?你們不是常常在一起下圍棋?”
  “更不對。我只去他家吃過一次飯,那是因為超時工作。”姮柔心平气和的。“而且,我在樓上只和他下過一次圍棋,就是吃飯的那次。”
  “真的?只是這樣?”小美似乎不信。
  “為什么不問阿嬸?”
  “哎!這是陸健說的,”小美怪不好意思。“我只是多嘴來問你而已。”
  “沒關系,又沒什么事,我不介意任何人問。”
  “但是—一他們都說亦天望你時的眼光不同。”小美笑了。“他們都說!”
  他們?!姮柔淡淡的搖頭。心中卻有難言喜悅,亦天的确是個与眾不同的男人。“听他們胡扯。”
  “不過你們倆——”
  “別這么說,我和斯亦天格格不入,”姮柔打斷她的話。“這是我唯一的感覺。”
  “或者是吧!”小美終于不再講下去。
  “該回公司了,”姮柔看看表。“別遲到。”
  “這不是問題,”小美笑。“我們几時上班,几時离開,亦天根本不理,但我們很自律。”
  “他在你們之中很有威信。”姮柔說。
  “對了,他有威信,我們都服他,”小美由衷的。“他做每一件事都令我們口服心服。”
  “你們——常常打架受傷,到底為什么?”
  “私人恩怨。”小美淡淡的。
  私人恩怨,真這么簡單。
  “你們有很多仇人?”
  “不是仇人,是敵對的人。”小美認真的。“我們無端和別人結什么仇呢?”
  “你們是個集團?”姮柔再問。
  “集團?不,當然不是,”小美笑得爽朗。“我們都是亦天的兄弟姐妹,我們幫他!”
  越說越奇了,兄弟姐妹?
  “你看不出嗎?我們是同鄉。”小美笑。
  “你們是同鄉!”姮柔恍然。
  難怪他們如此團結合作。同鄉,在外地遇在一起,的确有份鄉情的。
  “是不是斯亦天有—一”
  “不要亂猜,姮柔,”小美打斷他的話。“如果能告訴你,亦天一定會講的!”
  “才說我不好奇,看,立刻好奇起來。”桓柔自嘲著搖頭。“我是不是有點矛盾?”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矛盾處,亦天說的。”
  她們已走回公司,才進門,就覺得气氛不對。
  “陸健—一”小美叫,立刻就呆住了。
  她看見一個又流气又低級,還滿臉戾气,穿了套极不合身,看來十分土气男人站在那儿。
  “你——曾雄。”小美倒吸一口冷气,后退几步。
  “小美,”姮柔在背后扶住她。“怎么了?他是誰?”
  看那叫曾雄的男人,用邪气的眼光盯著小美,姮柔立刻明白了,他是小美鄉下的未婚夫。
  怎么這樣巧,說曹操,曹操就到?
  這曾雄長得并不難看,也高大,只是那邪气、那戾气、那土气、那流气加在一起,令任何人都受不了。
  “我來了,”曾雄大刺刺。一屁股坐下。“帶我回家,我要休息了!”
  “你——休想,”小美气青了臉。“你快走,這不是你撒野的地方。”。
  “我沒有撒野,我只要你帶我回家,別忘了我是你的什么人!”曾雄的神色极可惡。
  “你——快走,”小美快急哭了。“你根本不是我什么人,我們沒有關系,你快走!”
  “什么?你再說一遍!”曾雄站起來。
  “她說与你沒有什么關系,叫你快走!”亦天又冷又堅硬如鋼的聲音加進來,“你還不快走。”
  大家轉頭,看見面色嚴肅的亦天,曾雄——仿佛也被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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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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