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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晚飯之后,陸健幫著小美在整理房間,姮柔也想幫忙,被小美推了出來。
  “你們下圍棋,”小美有點夸張的叫。“陸健幫我就夠了。”
  下圍棋?姮柔把視線轉向亦天,他也望著她,很安靜,很詳和的眼光。
  “可有興趣?”他問。
  姮柔只好走向他。
  她有點懊惱,在這間房子,甚至在這家公司,她都身不由主的處于被動地位,她很不喜歡這樣,從來她都是個主動的人——也許不該說主動,至少她控制自己,操縱自己。
  她是懊惱。
  亦天似乎了解這种心情,他看她,淡淡一笑。
  “大多數的時候,你太拘謹了。”他說。
  拘謹?是,就是這兩個字。因為拘謹,所以她才失去了主動,是這樣吧?
  “你不覺得有時我必須如此?”她反問。有挑戰的味道。“我很自知,我不能過分。”
  “嘗試忘掉陳先生和白翎,或者你會輕松些。”他說。他是了解的。
  “或者我本身是個拘謹的人呢?”她擺下第一粒棋子。
  “是嗎?”他微微扯動嘴角。
  他那模樣仿佛在說她沒講真話。
  她沒有回答,他也擺下一粒棋子。
  “公司里的事是否令你覺得复雜?”他問。
  他們在這邊下棋說話,里面的陸健和小美是听不到的。
  “社會上的事都复雜,不只在公司。”她說。
  “很好。”他點點頭。
  不知道他的“很好”是贊她什么。
  “晚餐時你沒喝酒。”她突然說。
  “有時候我對酒也會突然失去興趣。”他說。
  “譬如今夜?”
  “譬如我心中有事時。”他說。
  她很敏感,立刻聯想到小美。
  “小美的事?”她問。
  “曾雄并不簡單,”他沉聲說:“他背后有人。”
  “你怎么知道?”
  “你們去搬家時,我查了一下。”他說;“如果背后沒人,他不敢這么狂。”
  “那——小美有危險嗎?”
  姮柔擔心了。
  “小美只是一個引子,他們針對的是我,”亦天慢慢說:“他們也真不簡單。”
  “那么——你怎么辦?”她下意識的說。
  “我怎么辦?”他眼光一閃,仿佛很意外她會這么說。“你——也關心我?”
  姮柔臉一下子就大紅起來。
  下意識的表現,往往是最真實的。她也關心他?她不知道,或者——是吧?
  在他的凝視下,她張目結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繼續下棋。”他替她解圍。
  他永遠不強人所難,他的內心并不如外表般的硬梆梆,對不對?
  可是他心里面到底在想什么,卻是沒有任何人知道!
  下圍棋要心情极度宁靜才行,可是姮柔做不到,亦天的話,亦天的眼光都扰亂了她。
  投多久,她就失去一塊地方。
  “今夜我肯定輸了。”她說。
  “什么事令你不安宁?”他問。
  她多么想說“你”,可是沒有這勇气。
  “他”對她根本是個一無所知的人,她不能冒險。
  “不知道,或者根本沒有事。”她故作輕松。“我這個人常神游太虛。”
  “是嗎!但你是很好的會計人材。”他說。
  他又看穿了她,是嗎?
  好的會計人員是踏實、穩重、小心、仔細,但她說神游太虛,這豈不正好相反?
  他又拆穿了她的言不由衷,真的。
  “工作時我才是好會計人材,平日——我只是個女人,普通女人。”她替自己解釋。
  他望著她,眼中隱有笑意。
  他滿意于她的回答,是不是?
  “此生中我最不了解的就是女人!”他說。
  今夜他肯跟她談這种題材?實在意外。
  “因為沒接近過?”
  “根本沒机會。”他搖搖頭。“甚至母親。”
  “難怪你只有陽剛。”她說:“但是小美一—你們不是很接近?還有阿嬸。”
  “對我來說,她們倆是沒有性別的,”他菀爾。“尤其是小美,我當她是弟弟。”
  “她是個女孩子,當她是弟弟是自欺欺人。”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說。
  “但我當她是弟弟。”他說得又倔強又強硬。
  仿佛他說是,就是了!他有這威勢。
  “不喜歡女人?”她轉了話題。
  這問題很大膽,她惊异于自己會說出來。
  “以為我是同性戀。”他笑了。有點不屑。
  “不,我的意思是——”
  “我是個孤獨的人,天生如此。”他傲然說:“我只是一個人。男的女的都不會与我有關系。”
  “但是你有那么多伙伴。”她忍不住說。
  “伙伴——”他看一眼小美的房間。“伙伴只是伙伴,心靈并不相通。”
  “我不明白。”
  “還是—一不要明白好些,”他的眼光有點亂,低下頭來掩飾了。“少知道一些事,對自己有好處!”
  “我并不好奇,只是——”
  她沒有說下去,她想說;“只是對你例外”。但這种話又怎能說得出口呢?
  他點點頭,居然點點頭,他——明白了?
  她的臉又紅起來。
  “我到今天才知道,女人臉紅原來——很漂亮!”他突然說了句莫明其妙的話。
  “我——”她大窘。
  “看來我們的棋不能再繼續了,”他推開棋盤站起來。“去看看他們弄得怎樣。”
  他——自己也窘,他替自己解圍吧?
  小美獨自在房里,不見了陸健。
  “陸健呢?”他意外。
  “幫完忙,他先走了,”小美微笑。“你們下棋下得聚精會神,不打扰了!”
  好一句“聚精會神”,他們是嗎?
  “他不是要送我回家嗎?”姮柔也走過來。
  “亦天會送。”小美笑得古怪。
  亦天皺皺眉,沒出聲,轉身走回客廳。
  “小美,你們的玩笑太過分了,”姮柔并不真生气。“我要你送我。”
  “我不能外出,你是知道的。”小美跳上床。“而且也是我該睡覺的時間了。”
  “明天見。”姮柔走出去。
  她拿了皮包,對亦天點點頭。
  “我走了,明天見。”她不想讓亦天送。
  今夜她和他之間已經怪別扭的了。
  “我——送你。”他顯然是猶豫了一陣。“我們從后門走,比較好。”
  她不出聲,跟著他走向后門。
  她從來不知道此地有后門,想來是秘密出口,現在這秘密已被她知道。
  他不擔心她報告給陳先生?
  看他沉著的樣子,她心中有抹感動。他這么信得過她,她—定不把秘密說出去。
  后門出口竟是另一條完全不同的街道,真是神奇。
  “离開家,我擔心的是小美的安全,”他像在解釋。
  “曾雄會等在那儿。”
  “我明白了。”她說:“我可以自己回家。”
  他不響,攔了計程車和她一起上去。
  “治安不好,女人夜晚回家危險,”他說:“你又完全不懂功夫。”
  “你肯教我?”她沖口而出。
  “我不收女徒弟。”他想也不想的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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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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