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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潘烈在法場,一身古裝戲服,沉默地坐在一邊等人打光。有一堆堆人在聊天,他永遠置身事外。
  超級巨星如他,早該身邊一大堆人,秘書啦,跟班啦,朋友啦,他沒有。不是人們不想擁過來,而是他那嚴肅的冷臉拒人于千里之外。
  門口涌進來一大堆記者,都是來找他的。他拒演西片的斗大消息登在報上,全世界的人都想知道原因。
  一見記者他就皺眉,卻又無可奈何地被包圍起來。
  “為什么拒演西片?潘烈。”有人問。
  “不想拍。”他毫不考慮。
  “是劇本不好?條件不好?”又有人問。
  “都不是,只是我個人的原因不想拍。”他耐著性子。
  “沒有理由。條件那么好!”女記者尖著嗓子叫。
  “是沒有理由。也許我做錯了。”他淡淡地說。
  “現在挽回還來得及嗎?”
  “不知道。我也不想挽回。”他說。
  “你剛才說做錯了。”記者不放過他。
  “我們常常做錯事,也不需要挽回,”他露出一絲微笑,“也不介意今天多加一件。”
  “但這是大事,不是小事。”有人說。
  “大小因人而异,是不是?”他反問。
  有一陣子沉默。
  “大多數觀眾都希望你能和葉思嘉合作,你認為可不可能有這机會?”有人突然說。
  “我不知道。”他又皺眉。
  “一個男人中的男人,一個女人中的女人,一起拍戲一定好精采,一定轟動。”有人開玩笑。
  記者們哄笑起來,誰都沒有注意他臉上的細微變化。
  “你認識葉思嘉,對不對?”
  “是。”他點頭。
  “你有沒有跟她合作的打算?”
  “要看電影公司老板有沒有這打算。”他說。
  “听說你拒絕了龐逸的戲。”有人叫。
  “那個時候還沒開始拍戲。”他應付得很好。
  “如果今天龐逸再來找你呢?”
  “我——會考慮。”他想一想,才說。
  記者又這又那地問了一大堆,直到導演叫他開始拍戲。
  記者們得到資料也就慢慢离開,到了后來只剩下一個女孩子。
  她高高瘦瘦,一副女運動員身材,穿牛仔褲T恤,很瀟洒地倚在那儿。
  “蘇哲?”潘烈在布景中間叫,“你也來了。”
  “他們包了一部車,我跟著來的。”她淡談地笑。
  “你等我,拍完這組鏡頭跟你聊天。”他看來很高興。
  她作個OK的手勢,在旁邊找到個椅子坐下。
  人們看的電影一气呵成,對白、表情層次分明,但拍攝的時候卻枯燥單調,重复一次又一次,拍到后來,可能選用的是第一次拍的膠片。
  蘇哲起碼等了一個半小時,潘烈才走過來。
  “看到報紙了?”他先提出來。
  這件事他仿佛做得十分自得。
  “當然。”她笑一笑,“以為自己很聰明?”
  “你覺得呢?”他反問。
  “我跟龐逸通過電話,他找我的。”她不直接回答。
  “那又怎樣?我心意已決。”他說。
  她審視他一陣,似笑非笑地搖頭。
  “如果不是龐逸幕后指使,你豈不失去一次好机會?”她問得很認真。
  “得失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心中感覺。”他說,“万一接了之后發覺真是他的詭計呢?我會一輩子不安樂。”
  她再搖搖頭,不以為然地說:“也只有你才會想到這一點,你太敏感。”
  “然而這是事實,對嗎?”他眼睛發亮,“我的第六感往往很靈。”
  “他——想見你。”她終于說。
  “目前我沒有這打算。”他很驕傲,或者說自尊心強。
  “不要這樣,他又不是敵人!”她說。
  “但是我說過不替他工作,我要跟他平等。”他說。
  “我知道,他也清楚,”她笑,“他見你是想跟你談一件合作的事。”
  “合作?!”
  “你們各做一半老板拍一部戲,你用片酬投資。”她是很誠懇的,“這條件极好,龐逸的戲一定賣錢。”
  他皺皺眉,招搖頭。
  “我的戲也—定賣錢。”他說。
  她知道說錯了話,想收回已來不及。
  “當然,就是你們倆都有把握,合作起來豈不事半功倍?”她立刻轉口气。
  “替我謝謝他,我宁愿自己做,賺少一點錢。”他笑著,“我不要任何人說他提攜我。”
  “太驕傲了,人家沒有這么說。”她著急地說。
  她把話說坏了,以致這件事弄不成,慘了!
  “我重視的不是人家怎么說,而是我心里的感受。”他也极認真。
  “這么自我,你很吃虧。”她說。
  “吃虧而能令自己快樂,我認為也很不錯。”他笑。
  “潘烈,你忘了我和你,你和龐逸都是朋友!”她提醒,“而朋友之間不必講這么多條件。”
  “龐逸不是普通人,他是我竟爭的對象,”他想一想,說,“接受他的好意,我心里不舒服。”
  “你不想見思嘉?”她故意問。
  他臉上掠過一抹暗紅。
  “想見她——開車等在她家門外就是,她總要出來。”他老老實實地說。
  “你常這么做?你不怕龐逸見到?”她很吃惊。
  “他遲早會見到,”他完全不介意,“也遲早會知道。”
  “碰過他沒有?”
  “碰見過不止一次。”他淡淡地笑,“不知他有沒有看見我,我光明正大地等在那儿。”
  “還說光明正大!”她忍不住失笑,“去看人家的太太,怎么說得通呢?”
  “不許說太太——”他發怒地低吼。
  “事實上是,”她決不畏縮,“你連這一點都不肯承認,怎么和人家爭,你知道龐逸風度极好。”
  “我希望他不好,至少——我可以跟他打架。”他說。
  “稚气,這种事打架就可以解決?”她笑。
  “不能,所以我苦惱”他說。
  “為什么不說痛苦?明明是痛苦,与苦惱有什么關系?”蘇哲十分不以為然。
  “只是程度上的差別。”他說。
  “那么我們去見見他們,等你拍完戲之后。”她說。
  “為什么一定要我去?”他望著她。
  她考慮半晌,微笑起來:“我也說不出。我知道你不想見他,卻想見她,我一定要你去——或者我有虐待狂心理吧!”
  “差不多。”他也笑起來。
  于是他再回去拍戲,她就一直等在那儿,到晚上九點多——也許沒有拍完,導演放他走了。
  “這個時候——遲不遲?”他問。
  “龐逸知道你忙,他說二十四小時,全天候等你。”她說得俏皮。
  “你這一陣子見過思嘉嗎?”他問。
  “見過。”她望著他,“昨天,我在一個酒店咖啡座上見到她和她新戲男主角一起喝咖啡。”
  “新戲男主角?那個花花公于?”他叫起來。
  “做戲時才是花花公子,本人不是。”她笑,“這你也嫉妒?”
  “她怎能那么做?不怕龐逸知道?不怕破坏形象?”
  “那么我問你,你怕嗎?”她反問。
  他呆住了。
  他對思嘉的一切如果公開了,他不怕嗎?原來他也只看見別人眼中的刺,看不見自己眼中的梁木。
  “不必對思嘉的事太緊張,沒有用。”她笑,“我知道她是個十分有原則的女人。”
  “有原則!”他抱怨著,“她甚至不肯跟我講話。”
  “你不反省一下,是不是一開始就象只色狼一樣,把別人給嚇坏了?”她又笑。
  “怎么說色狼?我象嗎?”他叫。
  “這我知道,但思嘉可能這么想。”
  “你嚇我!”他拍一拍駕駛盤,“等會見到她,不看她也不說話就是了!”
  “你做得到?”她打趣。
  “那就最好不去。”他把車停在路邊。
  “走吧!追女人要臉皮厚,要勇往直前,你一點也做不到,怎會成功呢?”她大笑。
  他狠狠地瞪她一眼,這才重新開車。
  “什么時候買這部小車的?”她問。
  “當我覺得片厂太遠,坐計程車太浪費時,我就買了它。”他淡淡地說,“只是代步。”
  “思嘉不坐這种車的。”她故意說。
  “我會把全世界最好的留給她。”他認真地說,“而我——你知道,我根本不在意這些的。”
  “你這么真心誠意,我是否該祝你成功?”她問,很疑惑的樣子。
  “原來你從來沒祝福過我?”他叫。
  她為難地望他一陣,攤開雙手,無可奈何地。
  “現在開始祝福你,”她說,“但是我并不知道這祝福是對或不對?”
  ------------------小勤鼠書巢 Luo Hui Jun 掃描校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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