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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表白


  走了大半國
  經過一世紀
  才發現
  我倆原來站在原點

  孟茵生日的一大早,嫁到台中的洪亞梅便打電話來,半祝賀、半開玩笑地說:“嘿!你二十八歲啦!依台灣人的算法,過個農歷年,就宣稱二十九,你急不急呀?”
  “急什么呢?”她對這相聚過几次的好友說。
  “你不急的話,我就送你‘OV’兩個字貼在你的衣服上,怎么樣?”洪亞梅咯咯直笑說。
  “什么是‘OV’?”孟茵不解問。
  “Old Virgin,老處女呀!”洪亞梅笑岔了气說。
  “你怎么能确定我還是處女呢?”孟茵回敬她說。這個促狹鬼,來祝福也沒几句好話。
  她們笑笑鬧鬧了一陣子,才剛挂電話,陳玉磷又打進來,一句‘生日快樂’還沒說完,她就馬上換成很八卦的語調說:“何永旭和丁華心吹了,這件事和你有關系吧?”
  孟茵愣在那儿,這消息對她而言是一大震撼。
  “其實,我早有預感了。”玉磷在那一頭說:“雖然你說何永旭是普通朋友,但我看他那股熱情勁儿,八成又在追你了,對不對?”
  “這件事我真的不知道。”孟茵悶悶地說:“情況很糟嗎?”
  “丁華心是愛面子的人,外表還算平靜,不過私底下,何永旭一定被罵得很慘。”陳玉磷又說:“唉!我在乎的是你,這表示你和何永旭有希望复合羅?”
  “什么复合?”孟茵強制鎮靜,“你看,他連這件事都沒告訴我,就很明白我們的關系了。”
  “你們的關系最奇怪啦!真真假假的,老是像在霧里看花。”陳玉磷說:“我老公要你別再欺負何永旭了。”
  “我欺負他?有沒有搞錯?他大我十歲,像嚴師一樣,誰敢惹他啊!”孟茵反駁道。
  “我還會不了解你嗎?”陳玉磷笑著說:“男人一碰到你,就像跌人一團棉花中,被彈到天外,還覺得莫名其妙呢!”
  “你今天是來祝福我,還是來損我的?”孟茵說。
  陳玉磷呵呵大笑,又扯了几句才赶著去上班。
  盂茵兀自停留在震撼的情緒中,何永旭為何一點消息都沒透露呢?是丁華心發現了她的存在,才造成兩人的決裂嗎?
  雖然她和何永旭很少談到丁華心,但她始終像一道陰影橫直在中間,或者應該說陰影是盂茵,丁華心知道有她這號人物,自然是無法接受。
  一整日,孟茵的心情都很紊亂,晚上何永旭帶她出去吃飯時,又送她一副美麗的藍鑽耳環,她的笑靨都很勉強。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帶著這种海天一色的耳環,以后我一看到這顏色,就會想到你。”何永旭微笑地說。
  “我那副耳環是假的。”孟茵細看那禮物說:“你這個似乎是真的,一定很昂貴。”
  “我也不太懂,我母親說,這叫藍拓帕石,是藍寶石的一种,仿佛艷陽天照在大海上。”他解釋著。
  提到他母親,孟茵的心就沉重起來,得到禮物的興奮感也消退了許多。她沉默一會儿,決定主動開口問“今天早上玉磷姐打電話來,說你和丁華心吹了,是真的嗎?”
  何永旭的表情變得很不自在,“我和她本來就不太适合,遲早都要結束的。”
  “是不是因為我?”盂茵急急地說:“你這樣三天兩頭來找我,她當然不高興,你的家人一定又在怪我了!”
  “怎么會呢?”何永旭比她更急著地說:“丁華心的事真的与你無關、我本來就不愛她,所以也不可能有婚禮,我只是怕影響到詠安的選舉,所以拖到前几天才說清楚。”
  “如果我沒出現,你會娶她,對不對?”孟茵必須确定自己不是‘橫刀奪愛’的第三者。
  “不會,我不會娶她。”何永旭的語气很肯定,但見她仍面帶憂色,忍不住又說:“孟茵,無論我曾說過什么,我還是我。若我愛丁華心,就不會來找你,同樣的,我和你在一起,就一定沒有別的女人。倒是你,除了我之外,還有別的男朋友嗎?”
  這話傷了盂茵的心,但她明白自己是罪有應得,誰教自己‘紀錄’不良呢?此時,她只能孩子气地說:“你還問?你把我空閒的每一分鐘都占得滿滿的,我還挪得出時間來和別人約會嗎?”
  “那最好!”他滿意地笑了,“孟茵,現在沒有三角習題了,就我們兩個,有關我們的情人之議……”
  “別通我,讓我先消化丁華心的事。”她赶緊說。
  我實在很怕你用‘別通我’三個字。”他歎口气說;“為什么我老是拿你沒辦法呢?如果我這樣管學生,我的實驗室早關起來了。”
  他的樣子讓孟茵心疼,她很想給他一個明确的答复,但經過那么多年,她明白自己對他的愛是如此珍貴且唯一,反而不能像從前那樣輕率隨便了。
  他對她仍有愛嗎?在他們成為情人之后,她會不會就失去他呢?
   
         ☆        ☆        ☆
   
  隔几天,何永旭到學校接她,上了車,他才告訴她要到醫院去探望林圣光夫婦,他們到台北來做例行檢查。
  “林大哥的身体還好吧?”盂茵問。
  “前兩年有复發的跡象,不過,還好是虛惊一場。”何永旭說:“圣光和英玲仍是我見過最樂觀堅強的人。”
  孟茵倒是有些怕見蕭英玲,比起蕭英玲的勇敢及對愛情的忠貞,她是相形見細。她在何永旭的人格評价中已是不及格了,他們夫婦會不會更瞧不起她呢?
  事實上,她是多慮了,在醫院里,她得到了熱情的歡迎。
  依然仙風道骨的林圣光說:“孟茵,很高興見到你。”
  “緣分真是太奇妙啦!”蕭英玲有些憔悴,但仍不失爽朗气質。
  男人們一見面,就天南地北的聊起來。蕭英玲示意盂茵出來,她們信步走到另一層的嬰儿室去,透過玻璃窗看著一個個可愛的小生命。
  “這是我每天必來的地方。”蕭英玲眼眸晶亮的說:“生命多美好,不是嗎?”
  “是呀!每一個新生,就代表一個美麗的新希望。”盂茵贊同地說。
  她們在附近的一張長椅上坐下。蕭英玲說:“我知道自己是有一點雞婆,不過,永旭兩次帶你來看我們,足見你在他心目中的地位。當年我不太清楚你們是怎么分手的,但我真的祈盼他這次的快樂是永遠的。”
  孟茵低著頭說:“我一直記得你以前說的話,只可惜我沒有你的勇敢和堅強。”
  “什么勇敢和堅強?”蕭英玲自嘲地說:“我哭得不比常人少,也曾委屈怨恨,覺得自己好犧牲呀!”
  “你的确是為林大哥犧牲很多。”孟茵點點頭說。
  蕭英玲看著她,靜靜地道:“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圣光也在為我犧牲呢?我常想,如果他沒有娶我,一個人會不會更洒脫自在?;如果不是我硬賴著他,他或許就會少了很多負擔?如果他娶的是別人,也許病會好得更快也不一定……
  “哦!英玲姐,你絕對是林大哥最好的妻子,是誰也無法取代的。”盂茵立刻說。
  “是的,大家都這么說,因為他們都用我的角度來看事情,認為婚姻關系中,我是吃虧的一方。”蕭英玲語重心長地說:“但孟茵,你知道嗎?當我們害怕時,男人也同時在害怕,當我們覺得犧牲時,男人也同時在做妥協。”
  孟茵若有所思地望著她。
  “每當我換由圣光的角度來看事情時,一切皆負負得正,我渾身就充滿了活力,這就是你所謂的勇敢和堅強吧!”蕭英玲誠懇地說:“孟茵,我真希望你們能有個美好的結果。”
  負負得正?她所害怕的一切忌諱和傷害,也可能變成一种幸福的動力嗎?
  她一直以為自己比較委屈可怜,從來沒站在何永旭的立場想過。四年前,為了她,他不知承受了多少家人及儿子的反對聲浪;四年后,他又為了她,再度背負壓力极大的罵名。
  她為愛上大十歲,又离過婚的何永旭而痛苦掙扎,何永旭亦是血肉之軀,他必然也為愛上小十歲,又幼稚任性的她而覺得矛盾無奈吧?
  何永旭娶她真的沒有多大的好處,她既無才,又無德,既不懂理家,也不能幫夫,她能給予何永旭的實在太少太少了,而連這一點‘太少’她都要斤斤計較,還談什么愛情呢?
  想到此,盂茵的心豁然開朗,思緒也漸漸澄明起來。
   
         ☆        ☆        ☆
   
  寒流來襲,夜霜嚴嚴,一整日忙著學生的期末考,又赶去看世軒得獎的科展作品,何永旭來到孟茵家時,又累得在沙發上睡著了。
  “孟茵,別這樣……我不是圣人……”他喘息地說。
  “那就別做圣人。”她羞怯地回答。
  “孟茵……”他用充滿情欲的眼眸望她,眉眼間卻淨是困惑。
  “你不是要我當你的情人嗎?”她將臉埋在他的胸前說:“我的答复是,我接受。”
  “你确定嗎?”面對她的應允,何永旭反而遲疑了。
  再過千百年,她仍情愿將第一次給他,除了他,再也沒有別的男人能激起她深埋在心底的柔情。
  盂茵主動吻他,吻得何永旭無法再抗拒這排山倒海而來的欲望,他已經等得太久,几乎失去了耐心。
  兩人在臥房的黑暗中彼此探索,沉醉在靈肉合一的美妙相屬中,私密的、交纏的、銷魂的。外面風止夜靜,連星月的運轉都是如此的朦朧多情。
  當何永旭感覺到那層障礙時,充滿激情的臉上突然帶著疑問。但孟茵緊抱住他,不讓他退縮,事情必須有開始……或結束。
  她很勇敢地面對那撕裂的痛楚,感覺到他肌膚的滾燙,听到他快速的心跳及低喘的聲息,在他的小心及溫柔中,她深切的体會到那化為一体的快樂和滿足。
  夜,一分一秒的過去,他都舍不得放開她,低啞著聲音問:“很痛嗎?”
  “還好,反正這是每個女人必經的過程。”她低語。
  “我沒想到這是你的第一次……”他話猶未盡。
  “我說要當你的情人,就是希望能把第一次給你。”她聞著他男性濡濕的体味,半交心地說。
  “……卻不愿嫁給我……”他說了一句未完成的話。
  盂茵听不真切,何永旭的身体溫濕熱熱的,感覺暖和又舒适,她昏沉沉地合上雙眼。
  當她再睜開眼睛時,天已大亮,何永旭已不在身旁,但枕背中仍有他的味道,梳妝台上放著一張字條,時間標明是一點五分,他寫著——
  很想留下來,但為顧及你的名譽,只好忍痛离去。
  另外,你給了我一生中最珍貴的,謝謝你。
  孟茵一下子感到清晨的寒气,甚至冷到她的骨髓里。就這樣嗎?名譽、珍貴、給予、謝謝……這些生疏和客气的字句,就像是收到一份禮物后的謝卡。
  在行為上,她雖然三心二意,但她仍保持處女之身,不就表示她在心靈上的忠貞嗎?他怎么沒有一點感動的樣子呢?
  她強迫自己振作起精神,不是說過不要再斤斤計較了嗎?既然要以全心愛他,又何必在迷宮里上上下下呢?
  然而,一整天里,許多話又莫名其妙地冒了出來。
  四年前,何水旭說:“公主是不存在的,我不會再像白痴一樣求你了。”;四年后,何永旭說:“只當情人,不講承諾,不必負責,快快樂樂地狂愛一或……”
  現在他們是情人了,那么,情人之后呢7
   
         ☆        ☆        ☆
   
  當晚,何永旭在電話中說,實驗室有急事不能來,便匆匆挂掉,接著第二天,沒一點音訊,孟茵在絕望中只能想著,結局竟來得那么快?
  就在她煩憂地快要崩潰時,近九點時,何永旭卻來了,他一臉的心事重重,几番欲言又止,令她的心都涼了下來。
  仿佛坐不住般,他講了實驗室的緊急狀況,茶喝了一半就要走。在門口,他遞給她一個信封,淡淡的藍色,在走廊的燈光下,好似一抹憂郁,几乎是他表情的反射。盂茵接過來,第一個想到的是分手信,所以什么話都不敢說。
  “我走了。”他看著她,表情又多了一份沉重。
  關上門,盂茵的手發抖著,腳差點站不住,她好害怕,一直拿不出勇气拆信,万一是死亡的判決書呢?
  電話倏地大響,她受到惊嚇,整個人不小心撞到小矮柜。
  “喂!孟茵,我是媽媽,你好不好呀?”是惠音由休士頓打電話來。
  “我很好。”她整個人仍是僵冷的。
  “你的聲音不對,是不是生病了?”惠音耳尖地問。
  “沒……沒有。”孟茵強壓住到喉頭的賠咽。
  “一個人生活,吃住都要小心,知道嗎?”惠音叮嚀著。
  “知道了!”孟茵此刻只想大哭一場,簡短地說:“媽,有什么事嗎?”
  “我和你老爸預訂下星期日的飛机回台灣,先通知你一聲。”惠音又說:“你老爸快待瘋了,既不會照顧小嬰儿,連五歲的孫女也帶不動,可見我以前是把他寵坏了,在家當老太爺,連尿布也沒換過一片。他那老番癲,要不是我們拉著,早就沖回台北去羅!”
  “媽,我會去接你們的。”盂茵打斷母親的話說。
  “我這次可幫你物色到不少條件很好的單身漢喔!你姐姐還做了一個名單……”惠音在那端仍興致勃勃地說。
  “媽,改天再聊,我的洗澡水滿了。”盂茵找借口說。
  挂上電話,望著手上巳被她捏皺的藍信封,無論如何,她總要面對現實的!小心翼翼地打開,封袋并未黏合,里面只有一張紙片,整齊地折成一半。
  孟茵心跳加速,沿著折痕翻開,上面是短短的一行鋼筆字——
  你愿意嫁給我嗎?
  孟茵整個人愣住了。天呀!永旭……她竟跑去接電話,還講了那么久,有十分鐘了吧?他一定以為她又拒絕他了!
  她鞋也來不及穿就沖出門,再猛地停住,只見何永旭就站在樓梯口,任由慘淡的燈光照著,一臉的失魂落魄。
  “對不起,真對不起!”孟茵語無倫次地說:“我媽打電話來,我說了一會儿,不知道你在等我……她就要回家了,所以……”
  “盂茵,你慢慢說。”他顯得有些焦躁,“說清楚些,我已經在這樓梯上下好几回,再也受不了一點折磨了!”
  “你……你真的要娶我?”激動中,她只記得問這一句。
  “我像是在開玩笑嗎?”他眉頭深皺著。
  這時,電梯燈號亮起,何永旭將六神無主的盂茵帶回公寓,才要開口,她就搶先說:“是因為前天晚上嗎?因為是我的第一次嗎?不!你不需要負責的……”
  “老天!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何永旭一臉深受打擊的樣子,眼眸內滿是重挫,“是不是要我挖出心、挖出肝,你才會說‘我愿意’三個字?”
  若非痛至肺腑,他不會說出這么沮喪的話來。孟茵的心在滴血,再也不顧一切地抱住他,想做一切他要求的事,只要能止住他的傷痛。
  “別生气,我愿意嫁給你!”她紅著眼說。
  “真的?”何永旭激動的抓住她的肩,望進她的眼底。
  “是的,我愿意,但……”她習慣性地多加一個字。
  “你這個‘但’字,可以是我的致命武器。”他壓抑著說:“有什么話,你就全部說出來,坦坦白白,再也不許有任何隱瞞,讓人摸不著頭緒,弄得人都要瘋狂了!”
  “但……”孟茵也不清楚為什么自己會冒出這個字,倉皇中只說:“你……你向我求婚,為何不直說,偏要用寫的?”
  “這也算問題嗎?”他看她認真的表情,歎口气說:“好吧!我承認我怕透了你又會找一大堆理由拒絕我,我唯一能憑借的是前天晚上,你把第一次給我,想必有某种程度的意義。我雖然說要做情人,但心中娶你的念頭始終未斷,我必須試試我的机會,但又太沒信心,所以只敢用寫的來表達我的心意……”
  “你用寫的,害我以為是絕交信,遲遲不敢拆開。”她輕聲說。
  “絕交?你怎么會有這种想法?”他惊訝地說:“你一回來,我就情不自禁的找你,再也舍不得离開你,你還看不出來嗎?”
  “但四年前,你卻讓我走了,沒有一通電話,連回頭的余地都沒有。”她委屈地說。
  “那都是我愚蠢的自尊在作祟。”他悔恨地說:“我只知道天天等你電話,沒有更積极的行動,結果拱手把你讓給了別的男人。”
  “一個我完全不愛的男人。”孟茵決定說出內心久積的秘密,“我當年根本不想訂婚,也不想出國,事實上,我還曾經打過一次電話到你家,是趙管家接的,她說你到歐洲去了……于是,我以為你和你的前妻复合了,心里好气好气,才會草草的訂婚出國。”
  “所以,你訂婚,只是生我的气,想對我報复?”他感覺不可思議地問。
  “一方面也是我的幼稚和欠考慮吧!”她說。
  “我還特別囑咐趙管家,請她轉告你務必等我回來,她怎么都沒說呢?”他一臉的凝重和懊惱。
  難怪趙管家想确定她的身分,卻被她往坏處猜。盂茵說:“是我不好,我騙她說是你的學生,她相信了。”
  “結果我們就蹉跎了四年,長長的四年!”他說。
  “永旭。”孟茵溫柔地說:“這或許是上天要磨練我的吧!四年前,我太不成熟,若真嫁給你,恐怕也是一場災難。而后兩年,我在俄亥俄州,始終無法愛上黃維中,也厭惡他碰我,造成了我們婚約的破裂。接著在休斯頓,我天天想你,所以,在雜志上一見到你的名字,就忍不住奔回台灣。老天要我花四年成長,花了四年才能明白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
  “你知道你這四年的成長.卻要害我吃多少苦嗎?”他緊緊地抱住她說:“哦!孟茵,老天保佑我沒錯過你!”
  “從來沒有錯過。”盂茵哽咽地說:“經過那一夜,你還要怀疑我的愛嗎?”
  “對你,我很貪心。我不但要你的愛,還要你是不保留的靈魂。”何永旭說:“碰到你,我所有的判斷原則都不管用了!詠安說你把我迷得暈頭轉向,倒有几分真實,我真的像中邪了般,一點都不愿意治醒。”
  提到何詠安,她又憂心地問:“你要娶我,你的家人贊同嗎?”
  “我的家人永遠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問題。”他保證完,又問:“你呢?你還會在意你父母和家族的看法嗎?”
  “不了!他們答不答應,我都要嫁給你!”她肯定的說。
  “嫁給离過婚的男人,不再是詛咒了?”他微笑問。
  “我們一個中邪,一個受詛咒,不剛好是天造地設的一雙嗎?”孟茵亮著眸子說。
  “你又頑皮了,公主。”他吻她一下說。
  “永旭,你真的愛我嗎?”她突然露出嚴肅的表情問。
  “你要我說多少遍呢?你真是我見過最麻煩、最多心的女人,只怕我的心都掏出來了,你還要稱斤捻兩,再看看新鮮度呢!”他將她的手放在心上,痴望地著她說:“我愛孟茵、我愛盂茵……”
  在他說到第五次時,她就笑著打斷他,“夠多了,我已經相信你了!”
  夜深了,孟茵不意看到時鐘,馬上說:“嘿!你明天一早系上有會議,是不是該回家了?”
  “是該回去了。”何永旭仍看著她說;“明天我們再商量結婚的事。”
  孟茵沒有回答,只瞅著他說:“你今晚……可以留下來,不是嗎?”
  “為了你的名譽著想,我們結婚前不能再有越軌的行為了。”他點了點她的鼻子說。
  “冬烘先生,你現在才顧及到我的名譽,是不是太遲了?”她嘲笑他說。
  “公主,你可害我犯一次規了!”他故意搖搖頭回答。
  “那再犯几次規,又有什么關系呢?”她順他的話說。
  “你是在向我求受嗎?”他眼神一變,充滿逗弄意味。
  “胡說!”她用力捶他,滿臉羞紅。
  何永旭一向都是很老成穩重,有時還古板得教人討厭,但每當這個捉弄促狹的何永旭出現時,成熟中帶著男孩子的頑皮不羈。正是她最無法抗拒的。
  而最重要的一點,這一面的何永旭只屬于她一人私有,也只有她才看得到。
  何永旭拉著孟茵的手往臥房走去,這次,他們的心情又完全不同了,因為了解彼此的心意,愛也就更濃烈。
  孟茵知道,她將有一個最美的夜,也將有一個最美最美的黎明。
   
         ☆        ☆        ☆
   
  尋導又覓覓
  直到立盡斜陽
  才發覺
  你已不是你
  而我也不是我

  她終于領悟,很多事情并不如預想中的不可行,當心意篤定時,希望便能水到渠成。
  比方說惠音,最初在電話中听到何永旭這號人物時,不免嫌東嫌西地發了一頓脾气,雖然女儿二十八歲了,為母的聲勢小一些,但二十八歲、离過婚、有個十五歲儿子的條件,總是与她理想中的女婿差了一大段距离。
  不過,當她帶著一張扑克臉等在机場大廳時,看到相貌堂堂又斯文有禮的何永旭,冰靂且刻融化,她心里想,畢竟是出身書香世家的,外表和气度都不同凡響。如果帶回嘉義,不把謝家那些勢利眼羡慕死才怪,誰還管他有沒有离過婚呢?
  因此,惠音現在更可以大聲夸耀自己的二女儿是金光閃閃的鳳凰命,有大學教授丈夫、前部長公公、立法委員小姑、大律師小叔,一飛沖天喔!
  “媽,你以前不是最怕我嫁到這种富貴人家嗎?”孟茵好笑地問。
  “時代不同啦!今天這社會誰不是講錢又講權的!”惠音說:“何況,這是你的姻緣注定,又不是我們去巴結攀附來的,若是何家人敢給你一點委屈,我就把你帶回來,讓永旭知道厲害!”
  何家人方面倒還客气熱忱,世軒站在她這一邊是不用說,其他人大概也因為何永旭的約法三章,臉上都不再有批判。其實,孟茵因為有了自信,也不像以前那么敏感、小心眼,很容易便和這些‘名人’打成一片。
  婚后,何永旭怕孟茵不自在,便在她娘家附近訂了一棟公寓,打算搬出來住,世軒也很愿意開始過小家庭的生活。
  結果是何舜淵第一次發表反對意見,他正准備要利用大媳婦的電腦長才,寫他一生橫跨台灣海峽,兩岸風云多變的回憶錄,怎么能讓她跑了呢?
  所以,何永旭又只好偕妻子住回何家的郊區別墅。
  別墅住他們一家三代,算是空曠,何舜淵夫妻的臥房在樓下,何永旭和世軒則一直在西廂,有著大片的落地窗,可以看到美麗的夕陽。
  四年前,孟茵曾參觀過何永旭的臥室和書房,那里有著男性化的簡洁和隨意。四年后也沒什么大變化,只是在書桌前多了一幅長卷軸的古畫。
  畫中是一個長袍帶玉佩的男子背影,衣据飄逸地站在廣褻的天地間眺望。淺灰的色彩在荒茫中只有一縷孤煙,一輪淡淡紅日,充滿了斷腸人的蒼涼感。
  畫的右上角填著柳永‘玉蝴蝶’中的几句詞——
  海闊山遙,未知何處是瀟湘?念雙燕,難憑音,指暮天,空識歸航。黯相望,斷鴻聲里,立盡斜陽。
  盂茵乍見,几乎看痴了,這畫里的人物景色和那詞中的心境,都讓她有呼之欲出的似曾相識感。
  “這是明朝一位佚名畫家的作品,我一位朋友從大陸收購來的,我一見如故。”何永旭站在她身后說:“畫中人已在那里站了將近四百年,有時我在這里獨看黃昏,思念遠方的你,真有立盡斜陽之感。”
  孟茵輕靠在他的怀中,看夕陽洒下滿天的紅艷,大地一片向晚的宁靜。一次是緣,兩次是奇緣,她和何永旭生生世世的立盡斜陽又是什么呢?他們相視一笑,仿佛感覺到大漠中那個有美麗、有哀愁的回憶。
  以后若有人再問孟茵,世上真有‘生死不渝、海枯石爛、地老天荒’的愛情嗎?她一定會點點頭。這些只存在有心人當中,需除去冷漠、畏懼、自私和逃避的心態,才能体會到愛的力量。
  這樣的愛自然能跨越時間和空間,就像她和何永旭之間的那种深情眷戀。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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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晉江文學城 sunrain掃 Helen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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