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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羽蕊感覺到溫暖的陽光。有好-會儿,她就半睡半醒的處在蒙蒙朧朧的知覺中,按著-陣嘈雜的聲音使她惊醒過來。
  她發現她躺在一個陌生但柔軟舒适的床上,房間有點亂,卻不那么陌生。她上次進來時,躺在床上的是沉飛。她-下子坐起來,不禁失笑,有那么一下,她以為她被綁在床上了。她揭開被單坐起來,又赶緊蓋回去。
  然后她漲紅了臉,因為發覺自己一絲不挂,同時記起了發生過的事。想起她和沉飛激狂的纏綿,她血管中的血液立刻加速奔流。她轉頭,看見嘈雜聲音的來源。一群海鷗在窗外徘徊,有-只停在窗框上,斜著好奇的腦袋打量她。
  沉飛走到門口,看見的景象令他屏住了呼吸。她沐在金色夕陽中微笑的酡紅臉龐,美得像似-幅逼真的、奪人心魄的圖畫。
  可惜她几乎馬上就感覺到他緊盯的目光,望向他。
  他仍然近乎全裸,只有腰際圍了條浴巾。顯然他才淋浴不久,頭發還是濕的。他強健的軀体再次使她想起他們肢体糾纏的情景。她忽然口干舌燥地不知說什么好。
  “現在几點了?”結果她在他走進來時,問道。
  “差不多是晚餐時間。”他把托盤放在她腿上。“我在冰箱找到些東西,先給你做了些簡單的早午餐。”
  “我睡了一整天?”她拂開散亂在臉旁的頭發。
  “我也差不多。”他坐在床沿,笑了笑。“難得睡得這么長,又這么好,而且在大白天。我從來不曾覺得我需要睡眠。”
  她也是。羽蕊拿起一片涂了花生醬的吐司。“你呢?我吃不了這么多。”
  “我猜你吃得不多。這是兩人份。”他也拿起一片吐司。“牛奶是你的,要喝完它。”
  “謝謝。”她順從的拿起杯子,喝了第一口后她才發覺她口好渴,而且真的好餓。她一口气喝光牛奶,歎息道:“好舒服,我不知道我竟然累成這個樣子,睡了這么久。”
  “我們半斤八兩。”他微笑著吃他那片吐司、喝咖啡,視線不曾离開過她的臉龐,“蛋也是你的。”
  “唔,”她搖頭。“我喝了牛奶,你吃蛋。”
  “唔,”他也搖頭。“我年紀大了,要當心膽固醇。”
  她嫣然而笑。“你這种体格沒什么好擔心的。”
  “我當它是由衷的贊美,你也非常令人賞心悅目。”她頰上紅暈加深,他的笑意更濃,伸手拂拂披散在她肩上的黑瀑般秀發。“你感覺還好嗎?”
  她停止吃東西,垂下視線。“世故的女人通常事后如何回答你這個問題?”
  他托起她的下顎,要她注視他嚴肅的表情。“我不是每次都問這個問題,你不需要外交辭令來說出你的感覺。”
  “也許因為你不經常碰到老處女。”
  他知道他不該笑的,但他笑了出來。“首先,你沒那么老,羽蕊。我問是因為我關心,我在乎你的感覺。”他說,聲音無比溫柔。“你似乎總有法子令我失去控制。當我進入你,我覺得我粗暴得像蠻牛。”
  她的目光再度垂下,這次垂得更低。“我覺得……還好。”
  “討論這种事使你不自在是嗎?”他的手掌輕柔地托著她半邊頰側。“這是我們之間的事,這里只有我們倆,羽蕊,你不需要難為情。”
  “我不知道我怎么會那么……狂野。”她咕噥。
  他大笑。“我喜歡。”她悄悄抬眼瞄他,他笑得更開怀。老天,他想,世上沒有一個女人能激起他如許波濤万頃的柔情。
  他的笑聲似乎有感染性,她不禁也微笑了。接下他遞過來的一片熏肉,她的不自在和尷尬也在瞬間消失。和他這樣坐在床上,共同分食托盤里的食物,彷佛是世間最自然的事。
  “我不記得我怎么會睡到床上的。”
  “你睡得好香甜,是我把你抱上床的。”他愉快地看著她桃紅的雙頰,深為他眼前的美景著迷。“其實,我好擔了一陣心。”她哭得那么傷心,哭得他肝腸寸斷、手忙腳亂,除了緊擁住她,他不曉得如何安撫她,雖然他想她或許需要大哭一場。然后當她哭聲歇息,他發現她已沉沉睡著。
  他不确定該不該提,但羽蕊明了他的意思。“我很好。”她輕輕道:“長這么大,還沒哭得那么惊天動地過。”她搖搖頭。“對不起。”
  “你是有點嚇著我了,但我以為是我傷害了你,或你怀恨發生的事。”
  他的語气平靜,她卻讀出了他的小心翼翼。她抬起視線。
  “你沒有強暴我。”
  “謝謝你,現在我松了一口气了。”他把他用心的涂勻了果醬的吐司遞給她,“否則,想想報紙的頭條標題:“妻子控告丈夫強暴”。嘖嘖,我一世清譽豈不全毀了?”
  他在開玩笑,但她沒笑。“妻子?丈夫?”
  “你親口告訴我,你答應了。反悔了嗎?”
  羽蕊不語。
  他傾身向前,在她唇上輕輕-吻。“吃完你的早午餐,到沙灘來,我們散散步,看夕陽。”他低語,站直身子。“不要帶槍。”
  她怔怔地看著他走出去,呆坐了好一會儿。她努力地再吃了兩口吐司后,便把托盤推開,從床上跳下來,沖進浴室,很快地沖了個澡。
  穿回她的襯衫和裙子時,她看到衣服上的皺痕。她望著自己在鏡中閃亮的眼瞳和發光的臉龐,生平第一次,她很高興她是女人。她感覺像個十足的女人,這感覺美好得教人暈眩。
  這一刻,現實世界里的一切都彷佛好遠,和她不相干。
  她找到一把梳子刷直她的長發,在腦后束成一條長長的馬尾巴,把床上的托盤帶進廚房放在水槽里,然后出去找沉飛。
  他站在她上午看到他的沙灘邊,杳無其它人跡的沙灘上,他偉岸的身軀站立的姿態,彷佛他擁有這整片廣大的天地。
  急切的渴望使她加速腳步,跨過廊板,跳下階梯到沙地上。她不清楚她何以急于到他身邊,就她所知,在他眼中,她是他仇人的女儿,即使他們有了親密關系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
  沉飛听見她穿過沙地跑向他的腳步聲,也感覺到他的脈搏企盼的悸動,和他的血液亢奮的奔流。
  他牽起她的手,兩人并肩走向水邊。夕陽播散著柔和的余溫,溫暖著兩顆孤單多年的心一段溫馨的靜默后,沉飛靜靜地先開口。
  “好久沒這么輕松過了。”他說:“腦子空空的,什么也沒有。真想后半輩子就這么過下去。”
  “你不能嗎?”蠢問題,她懊惱地罵自己。他是“沉氏”的董事長,多少責任和重擔都在他肩上。
  “能也不能。”他輕快地聳肩,讀出她的想法似的,他說:“太年輕就扛上個沉重的大頭銜,弊多于利。幸好我沒有被名利沖昏頭。我小時候很皮的,你相信嗎?”
  “我想你還是很皮,只是被你的大頭銜壓住了。”她悄悄松了一口气,暗自感激他化解可能變僵的話題的幽默方式。
  他朗笑。“我們三兄弟里真正最嚴肅的是老二。”
  “沉威?”她有些惊訝。“看不出來。”
  “小威向來是個不多話的孩子,他和小靖個性完全不同,可是兩個人又常不約而同做出同一個表情,說一樣的話。”他頓住,低首看她。“我記得你提過你家也有一對雙胞胎。”
  她點點頭,“芙蓮和芙音。”
  “芙蓮還有個姊妹?”
  “芙音是妹妹。”
  沉飛目光-閃,“那么我在你家見到的是芙音了。”
  “就是她告訴我你去了那邊。”
  他眨眨眼。“她給人的感覺有點……我說不上來。”
  “古怪?”她微笑。“我第一次看到她時,以為她是幽靈。芙音有种很特殊的預感能力。”
  他兩眼閃著趣味的光芒。“真的?你是說先知那類的?”
  “我不是開玩笑。”羽蕊認真地說。他們并坐在一塊突起的石塊上,俯瞰海水。“碧翠絲,芙蓮和芙音的母親,我后來叫她翠姨……”
  “后來?對不起,繼續。”
  “父親初帶她們母女三人回家來時,我恨透了她們,同時我又有點怕她們。芙蓮,有些像你形容的沉威。她不多話,總是一張陰陰沉沉的表情,好象隨時隨地都在算計著什么。翠姨……芙音很像她。”
  沉飛留意到她提到“翠姨”時的猶豫口气,似乎猶有余悸。
  “這個“翠姨”,她是巫婆不成?”
  她注視他一下。“她很美,她的美沒有任何文字或語言可以形容。”
  “老天,我想見見這樣的美人。”他捏捏她的手。“輕松點,羽蕊,你在發抖。”
  她緩吸一口气。“我只是想起她們母女出現的那-刻,我感覺被一股無法言喻的魔力包圍住。她們是奪走我父親的人,是她們害我的父母失和,我恨她們,可是那股力量把我吸向她們,讓我想接近她們,和她們親近,做朋友。”
  “你做了什么?”
  “我逃走了,逃到房間里。”她兀自失笑。“我開始計畫如何搶回父親,搶回他的愛。
  母親認輸,我不。”
  這次沉飛沒有作聲。這和他頑強的開始-步步和曹英峰對抗的心態很相似,他想。
  “母親帶我搬出來,在你的重建區租了間小屋子,她不要父親的贍養費,也不要他給的任何東西。我們過得貧迫,但苦日子使我的意志更堅強。為了表明和父親完全斷絕關系,母親改了我的姓。我們在那常受人欺凌,一方面我們是孤儿寡母,又是那個地區唯一的黃种人,他們眼中的弱小民族。”
  沉飛握緊她的手。當她也握住他,他滿足地微笑。
  “煤球是我們僅有的朋友。”她輕輕說:“他叫我“羽毛”。他常把他不知從哪弄來的食物分給我們,母親用她的手工編織品和他交換。他把它們拿去賣了,得來的錢分-半給我們。”
  她仰望光線漸漸暗沉下來的天空,眼底沉浸著過去的回憶。“有時候你會惊訝人生的變數何其多。由于煤球拿了母親的手工編織品去擺攤,一個德國人因此經由他找到母親,同她大量訂購,最后雇她到他工厂工作,再后來他娶了她。”
  “你的繼父是德國人?”
  她點點頭。“而我仇視的芙音,在我將出一次危險任務時,救了我一命。除了我的上司,沒有其它人可能知道我要去何處、做什么。她寄了封短簍給我,叫我隨便用任何借口,推掉那次任務。我只是個餌,而我會因此送命。我自然不當一回事。但我出發的前一晚,她突然出現在我的住處,很堅決的表示我若非去不可,她就陪我同行。我望著她,忽然間像失去了自主能力似的,听從她的指示,打電話給我的上司,謊說我臨時發疹子,沒法出任務。”
  “發疹子?”沉飛喃喃。
  “你不會相信的,在對我上司說謊時,我真是不知道白己說了什么,像被催眠了。”
  “我相信你。我見過芙音。”他說,憶起那個正如羽蕊說的幽靈似的女人。“于是你沒出那次任務。”
  她徐徐吸進一口气。“他們另派了一個人,他死了,睡著時中了好几槍。”
  “哦,老天。”沉飛低語。“你是否把他的死歸咎于你自己?”
  她發出一聲短笑。“听到消息時我整個人都呆住了,然后感到慶幸,冷血是吧?”她自嘲地抿抿嘴。
  “我不是這個意思。”他把她的手指勾在指間。“我比你更慶幸你還活著。”
  真是匪夷所思,他想。他納悶芙音那天早上何以惶急地赶他离開,莫非他當面揭穿曹英峰的陰謀,那老小子去拿槍准備殺他滅口,芙音曉得了,特別來警告他?
  他們回到屋里時,已是華燈初上。現在不是假期,因此只有凱斯這幢木屋亮著燈,他們竟有些忽然与世隔絕了似的。沉飛還真希望如此,無奈他不能在此久待,不論他多么渴望和羽蕊就此無憂無慮天久地長下去,有太多事情是他的責任感不容他忽視的。
  “不知道离這里最近的巴士站有多遠?”羽蕊說著,語气里難掩和他相同的不舍,讓他揚起滿心歡愉。
  “巴士站?做什么?”他明知故問。
  “我身上有些錢,或許我們可以搭巴士回去。”
  再待一晚會如何呢?天要塌也不在這一刻。沉飛當下作了決定。
  “我不知道哪里有巴士站,何況我沒衣服穿,這個樣子,就算走去巴士站,大概也會被人當瘋子。”
  羽蕊睜著一雙大眼。“哦,對不起,我忘了你沒穿衣服。”
  “嗯,很高興你習慣我這副模樣。”他說著伸手去解他腰上的浴巾。
  “不……要!”她結巴間,毛巾落下來,露出他完美的昂藏身軀,羽蕊頓時感到呼吸困難。
  “不,還是要?”他挪愉她。
  她喉嚨突然塞住了般,她的目光也兀自在他身上流轉,她全然沒法控制它。他-定看出了她眼里的渴望,她燥熱的想。
  嘲弄的神情逐漸自他臉上褪去。他們靜靜地凝望彼此,一股愈來愈熱的空气籠罩在他們之間。他情不自禁地移向她,而她腳下踩著黏膠般無法移動,任由他溫柔地一一寬解她的衣服,其間,他們四目始終牢牢地凝望對方。
  當他的目光終于移開去瀏覽她优美的曲線,她覺得他的目光像一條電線,每移一吋,她的身体便燃燒起一吋,直到她想她可能會在他目光下燒成灰燼。
  然后他將她抱了起來,走向臥室。
  “今早抱你上床時,我告訴自己,下次做愛,我們要在床上。”他嘎啞地低語,“這不是我的床,但目前我們先將就吧。”
  她發現她一點也不在乎床或地毯。當他放下她,她將他拉向她,他卻往后抬起身子。
  “我說過我喜歡你狂野的樣子,及你帶給我的狂野感覺,但做愛也可以非常溫柔的。這一次,我們要溫柔的慢慢來。”
  好長、好長的一段時間,羽蕊覺得她的皮膚好象一吋吋地被他用雙唇剝開了似的,露出每一部分敏感、脆弱的神經。當她躺在那儿,以為她已化作水,甚至無力呼吸時,他以一個有力但溫柔無比的動作,在她体內注入一道堅硬的生命力,帶著她滾入激情的狂瀾里。
  經過第一次,她若以為那就是性愛的极致,她可是大錯特錯了。在他的帶領和引導下,她跟隨他溫柔的步調,學會了品嘗、享受、分享、擷取和付出。看著他似愉悅似忍受折磨的表情,知道自己可以做一個女人能做的事””在床上取悅一個男人,并使他渴望她、要她,她領會了肉体交融以外的另一种滿足。
  當溫柔變得不能滿足他,他開始吞噬她,急切的讓兩人合而為一。
         ※        ※         ※
  “他從來沒有這樣不交代一聲的不見人影!”難得脾气失控的沉威,在沉飛的辦公室,對著沈靖和方雯絹吼:“一天一夜了,連個電話都沒有。他肯定是出事了!”
  “你又不讓報警。”方雯絹說。
  “不能報警。”沉威沉聲道:“項羽蕊也不見了,這件事一定和她有關。外面的人都知道她是“沉氏”的安全主管,是大哥的貼身保鏢。傳了出去,公司會大亂不說,几件正在進行或尚在交涉中的生意也會受到影響。曹英峰說不定就等著看我們亂陣腳。”
  “那怎么辦?”沉靖皺著的眉几乎要打結了。“不能報警,又毫無頭緒,如何查大哥的去向?”
  “你們為什么會怀疑到項小姐身上?”方雯絹奇怪地問。
  兄弟倆互望一眼。方雯絹在“沉氏”几十年了,他們三兄弟一直信任她、尊重她。但魏伯也是他們信任的長一輩“沈氏”元老,項羽蕊是他极力推荐的。他在沉飛和項羽蕊雙雙下落不明之際出城了,這里面的蹊蹺可大了。
  “好了,你們不必告訴我。”方雯絹平靜地說,“有什么我可以做的,我就在我位子上。”
  她出去,關上門后,沈靖望向沉威。
  “我也不想怀疑她。”沉威懊惱地咕噥。“該死,弄得草木皆兵了。”
  “不報警,我們就得快想想辦法。”沉靖說。
  “頭腦最精、主意動得最快的人失蹤了,我們能想得出什么法子?”沉威用爬梳頭發。
  “你還在這里呀。”沉靖說:“公司就靠你們兩個一秤一陀,我才是有麻煩時從來插不上口、便不上力的人。你先冷靜下來,這么焦躁,你沒法思考的。”
  “思考?從遇上那個邪門女人,我就像大哥碰上項羽蕊一樣了。慢著!”沉威使勁一彈手,“哈!誰說你插不上口?你-語惊醒夢中人了!”他拍拍沉靖的肩。“我們分頭去碰運气。我去醫院,你去南區。”
  “醫院?你去醫院做什么?”沉靖納悶地問。
  “找那個醫生。大哥跟蹤羽蕊時碰到她,記得嗎?我看沒那么簡單,那說不定是個調虎离山計。”
  他打開門快步走出去,沉靖緊緊尾隨。
  “那你應該去她住的地方,你去醫院做什么?”
  “我不知道她現在是否在上班,所以我們分頭進行。”沉威告訴他那幢屋子的地址。
  “你到了那儿,守在外面就好,万一看到她出來就跟著她,十万不要輕舉妄動,免得打草惊蛇。她如果不在醫院當班,我馬上過去和你會合。”
  “什么?等一下,我不認識那個醫生,我沒見過她,我怎么知道我看到的人是不是她?”
  沉威一想,也對。“那么你去醫院,我到南區去。”
  南區?!沉威先開車走了以后,沉靖突然想起來。陰錯陽差的,他還真避掉了一次去南區的可能。莫非那奇怪的電梯女人的警告是其有其事?他搖搖頭,不可能的,湊巧罷了,若人真的能預知危險,然后警告他人,豈不早就天下無戰事?人与人之間也不會有如此复雜不清的糾紛了。
  到了醫院,沉靖很容易就問到了芙蓮醫生,他在几個人的指引下,搭電梯上樓去特等病房。
  芙蓮一走出茉莉的病房,便看見走廊另一頭朝她走來的男人,她起先嚇了一跳,隨即不知怎地,她立刻知道他不是她上次在電梯里遇到的同一人,只是看起來很像。
  像极了,當他停在護理站詢問,護士朝她指了指,他使筆直愈走愈近,芙蓮詫异地想,他和那個男人簡直家……雙胞胎。
  “你是芙蓮醫生嗎?”沉靖問,同時看到她的名牌,“你是芙蓮醫生。”
  芙蓮從他身上也感受到一些……磁波,只是沒有另一個那么強烈,震撼得她第三扇心靈之窗洞開,看到了嚇得她魂不附体的未來。
  她從容的把手放進她的白色外袍口袋。“我認識你嗎?”
  沉靖有一會儿十分迷惑。“我不确定。我好象見過你,可是……”她絕不是“她”。她看上去百分之百的正常。而且,他提醒自己,她是醫生。
  “也許你曾是我的病人。”芙蓮用歉然的語气溫和地說:“對不起,我記不起你的名字。”
  “哦!我還沒告訴你,我叫沉靖。”沉靖伸出手。
  芙蓮的手一碰到他的,立即一股親切的暖流穿進她手心。像是碰到親人的感受,剎那間,她臉上出現和他相同的困惑表情。
  “沈先生,你找我嗎?”
  “我……”沉靖忽然忘了他為何找她,他搔搔頭,“糟糕。”
  芙蓮笑了,奇怪何以兩個面貌几乎一模一樣的男人,前一個對她造成強烈沖擊,這一個卻可愛得讓她覺得他像個有點迷糊的弟弟般可親。
  沉靖也有同樣迷惑。“對不起,你和一個人長得好象,可是你們又完全不-樣,我腦子一時有些轉不過來。”
  他曾見過芙音嗎?芙蓮暗忖。不大可能,芙音几乎是絕少出門的。
  “沒關系,你若要看病,恐怕現在已過了門診時間了……”
  他連連搖頭。“不,不,我不是來看病的,我找你是有別的事。”他想起來了。“你昨晚或今天有沒有見過我大哥?”
  “你大哥?”他叫沉靖,他姓沉,難道是……
  “沉飛。”
  芙蓮表情不變。“沉飛。原來你是沈先生的弟弟。不,我這兩天沒看見他,不過他的朋友就住在那邊那間病房。”
  朋友?沈靖沒听說沈飛有朋友在這住院。他納悶地走向芙蓮指的病房門。
  “他是……”他轉頭,芙蓮不見了。走廊那頭沒有人,這邊几步過去是太平門。這是怎么回事?
  “請問你有沒有看見芙蓮醫生?”沉靖回到護理站詢問先前他問過的一個護士。
  她看他的眼光彷佛他神經有問題。“你剛剛不是在那邊和她說話嗎?”
  “沒錯,但是我一轉身她就不見了,你有沒有看到她從哪儿离開?”
  “我沒有看到她。”護士低下頭做她的事,不再理他。
  沉靖在走廊來回走了几遍后,又几乎問遍整幢醫院,沒有人再看見她,她彷佛遁地消失了。
         ※        ※         ※
  “我們這儿沒有人認識你說的人,听都沒听過。”
  茜蒂的斬釘截鐵仍攔不住門外的沉威,他堅決地走進房間。
  直到沉靖來,他沒看到半個人影在這幢樓出人,但听了沉靖的敘述,他越發肯定那個叫芙蓮的醫生嫌疑重大,便要沉靖留在車子里繼續觀察,他則親自上來查探。
  “喂,你干什么?我要告你非法闖人!”茜蒂大喊。
  “抓小偷!”巴伯從房間跑出來。
  “發生什么事了?”凱斯也聞聲走進客廳。
  “你們這儿人還真不少。”沉威說。
  “奇了,現在的小偷這么气派,穿這么講究的西裝。”巴伯好奇地打量沉威。“你挑錯地方了,先生,我比你還窮。”
  “你是誰?”凱斯不客气地質問。
  “他來找人。”茜蒂站在沉威后面,警告地對凱斯遞眼色。
  但他沒有看她,他盯著沉威在屋里轉動的眼睛,“看出來沒有?這里沒有值錢的東西,除非你是螂蛛、蟑螂、螞蟻收藏家。”
  “你的朋友已經說了,我來找人。”沉威說。
  但他的話被巴伯的恐怖大叫掩住了,“你告訴我你做掉他了!”按著,巴伯一屁股坐上一個五斗柜,還提高-雙腿使它們离地。他的重量使那個本來就少了一只腳的柜子看起來十分危險,彷佛隨時會崩倒。
  沈威掃視巨人般的大個子一眼,冰冷的目光瞪住在他面前的凱斯。“你把他做掉了?我沒听錯?”
  “巴伯說的是蜘蛛。”凱斯說明。
  “他怕死蜘蛛了。”茜蒂補充,對巴伯嫌惡地喊:“你下來好不好?柜子快被你坐倒了。”
  “看在老天的份上,巴伯,他已經死了,我親手把他殺了丟進垃圾筒的。”凱斯說。
  “蜘蛛是“它”。”沉威峻聲道:“你們說的是個人,一個男人,可能正好是我要找的人。”
  “那只蜘蛛是男的。”茜蒂說:“巴伯,下來啦!凱斯真的弄死他了,我作證。”
  “你們在搞什么鬼?”沉威一個個掃視,“別以為來這套小孩子玩的把戲就可以蒙混人。”
  可是屋里的三個人突然都忘了他的存在似的。
  “你騙人!”巴伯對凱斯喊,又轉向茜蒂,“你幫著他來嚇我,因為我昨晚沒付啤酒錢,讓你付了。”
  “蜘蛛有什么大不了的嘛!真受不了你。”凱斯咕噥。
  “告訴你死了就是死了,難道還要我把他的尸体從垃圾筒里翻出來給你看,你才相信?
  還有,你啤酒錢還是要還給我。連同上次,一共七瓶。”茜蒂說,纖手以著她的細柳腰。
  “拜托你下來行不行?”凱斯歎一口气。“這么大一條虫,害怕小小的蜘蛛,太難堪了吧!你真丟男人的臉!”
  “你發誓你殺了他了。”巴伯堅持。
  “我發誓。”凱斯舉起右手。
  “他發誓了,你作證。”巴伯對茜蒂說。
  “行了,我作證,現在你快下來,去上班,你要遲到了。”
  “最討厭當晚班。”巴伯埋怨,從五斗柜上跳下來,“我的夾克呢?”
  “在這。”茜蒂拿起放在凹陷沙發上的一件灰夾克遞給他。
  巴伯看也沒看屋里的陌生人一眼,朝門走去。
  “站住!”沉威喝道。
  巴伯轉過頭,表情困惑。“咦?他是誰啊?茜蒂,你的新男朋友嗎?”
  “你怎么還沒走啊?”凱斯意外的說。
  “除非你們把人交出來,今晚誰也不許离開這里。”沈威冷冷道。
  “搞了半天,原來是警察。”茜蒂不屑地撇撇嘴,“你看我們有誰像逃犯?”
  “我要遲到了。”巴伯嘀咕,“很高興見到你,警察先生,但我要上班了。”
  “等一下……”
  “哦,老天。”
  沉威回頭看那個發出細柔的呻吟的聲音主人,他登時呆怔住了。竟是……不,他搖搖頭,不是她,他定晴看赤足站在客廳門外走廊、睜著雙大眼睛的芙音。走廊昏暗的光線下,她披著如瀑般過臀的黑發,身著一件白色寬松、長及腳背的長袍,直讓人有种看到幽靈的感覺。但是她并不令人害怕,剛好相反,她渾身透出練練渺渺的靈逸气質,那張臉龐美得教人出神。
  他皺皺眉,天底下怎么能有如此相似的兩張臉孔,卻明明是不同的兩個人?除非她們和他自沉靖一樣。
  “你是……”他問,不由自主地向她走近。
  “他們不在這里。”芙音告訴他。
  沉威愣了半拍,才明白了她的話。“他們在哪?你知道我找誰?”
  她點點頭。“他們在哪儿我不知道,不過他們沒事,很快就會回來了。”
  “他們在一起嗎?”
  她又點點頭,然后轉向凱斯,“屋里還有一只蜘蛛,凱斯。”
  沉威注視她緩緩地轉身。
  “等一下,小姐。”
  她回肩微微一笑,這一笑使沉威彷如受了魔咒般,他閉住口,原先想問的問題消失無蹤。看不見她以后,他轉身离開了房間。
  “他們在嗎?”沉靖問。
  “他們在一起。她說他們很快就會回來了。”沉威皺著眉注視他才走出來的那幢建筑。
  “誰告訴你的?”
  “一個……女人。”沉威晃晃腦袋。“真是詭异!她說他們沒事,我竟絲毫不怀疑,而我根本不認識她。”
  “現在如何?”
  “先回去吧!”沉威又對那幢房子皺皺眉。“那里面住了一群又瘋又怪的人。”
  “不用等芙蓮醫生回來了?”
  “不。我有個感覺,她不會回來這里。至少今晚不會。”
  他們的車离開街道不久,一輛深藍迷你車從一條巷道中開出來,經過他們先前停車的街道,轉進建筑物前的車道,芙蓮由車上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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