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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尖銳的緊急煞車聲音踐踏來往的行人耳朵。
  沖上去抱起倒臥在車輪前柏油路面上的少婦的男子,發出仿佛來自靈魂深處摧心裂肝似的嘶叫。
  跳下車惊惶失措的女駕駛,面對表情盛怒惊懼的男子,被指使著飛快跳回車內,等到男子抱著狀況不明的少婦上車,紅色的ViVid如离弦的箭矢在男子催促下,倏地射出。
  路面再度恢复平靜,仿佛剛才的車禍只是微不足道的心插曲。綠燈下的斑馬線上行人穿梭,如往常迅速通過,先前的騷動淹沒在快速的城市節奏下。
  只有一人,像被遺棄獨立于洒滿薄金陽光的紅磚道上,黑色的繡花針織洋裝裙擺被微帶涼意的風習習吹拂,揚起一陣陣的小波浪,拍打在她穠纖合度的長腿上。氤氳著濕气的眼瞳,透著一抹迷惘,怔怔凝望著早已失去蹤影的Vivid己轎車离去方向。
  她,美得令經過的行人忍不住將眼光投過去,久久停留無法移開。
  她,卻恍若未覺眾人的眼光,宛如一尊被時間凍住的石像,看著遠方。
  那一幕、一幕、一幕的場景,仍在她腦中播映、倒轉、播映、倒轉……
  傷心嗎?
  駭然發現竟是惊愕居多。宛如從一場充滿謊言的騙局回神過來,不曉得該如何面對真實世界。
  一直以為的,原來只是一場虛幻的空。是自己騙自己,還是被別人騙了?過去的記憶突然不真實了起來,每一個點,每一個面,都成了虛假。她甚至質疑那段記憶是屬于她的嗎?她怎能讓自己活在一場虛假中,還沾沾自喜?
  以為他是愛她的,直到剛才清醒過來。
  對于宁紀完全沒有恨。
  看到他不顧一切追著瑋玲出去;看著他像瘋虎般奔到瑋玲身扰抱住她;看替他痛苦地凝視瑋玲沒有意識的身軀,發出凄絕的嚎叫:看著他抱瑋玲上車;再看著那輛車揚塵而去。
  自始至終,宁紀完全沒注意到她的存在。
  他不知道她就跟在他身后;他不知道她是如何滿怀歉意地目睹這一切;他更不知道她痴立于風中,仍默默想著事情發生的經過。
  那一刻,他的心里只有瑋玲,他的愛妻。
  或許,在他們婚宴當晚,她就該發現了。宁紀不愛她,從來沒愛過她。而她卻愚蠢的讓自己、讓夏曄騙她!
  心,驀地揪痛。
  那個男子,那個跟她親密無比的男子,那個以謊言誘她結婚的男子,為什么要騙她宁紀愛她?
  這個意念化作狂風一陣,惊起塵封于腦中的飛埃片片。夏曄是怎么說的?
  他說,宁紀是定不下心來的男人,盡管喜歡她,卻無法鐘情于她。還說,如果她想讓宁紀對她刻骨銘心,她不能嫁給宁紀。這樣宁紀會永遠記得她的美、她的好。
  因為如果她嫁給宁紀,兩人間的愛終會因為宁紀的花心而消磨殆盡。到時候她會怨恨宁紀,宁紀也會厭惡她。而她是無法忍受宁紀的厭惡,她要他永遠愛她,在宁紀心里她會是永不凋謝的玫瑰,高貴美麗,奪人心魂。
  她一直是這樣想的,而這個想法無疑是夏曄灌輸給她的。
  想到夏曄,若薇的心絞疼得厲害。
  夏曄為什么這么做?為她畫了個充不了饑的大餅,讓她滿怀希望。突然,這個希望破滅了,夏曄一手畫筑的希望就在眼前破滅。宁紀不愛她。現在不愛,之前也不愛。
  他說謊!一切都是謊言!
  這些謊言引誘她一步步踏進他的圈套。
  若薇机伶伶打了個冷顫。
  往事卷掠而來,驀然間領悟到全是夏曄的詭計。他一直知道她喜歡宁紀,遂以宁紀為餌,誘使她上當。
  他為什么這么做?
  是因為她曾給過他難堪,做的報复?
  寒意在脊骨竄流,無法接受如此無情的答案。她怎能相信在枕畔情濃時呢喃愛語的情人,他的溫柔、熱情,全都是別具居心?如果他想要報复她,根本沒必要大費周章跟她結婚。早就可以打住了,這樣她受到的傷害會更大。
  夏曄為何這么做?
  若薇的心情混亂無比,仿佛困在冰封的土層之下,眼前一團漆黑。
  不行,她得去問個清楚。她要問夏曄欺騙她的用意。她要明白他的用心。她更要知道他對她的情意是真是假。
  最后一項,不知為什么對她格外重要。她愛的人不是宁紀嗎?夏曄愛不愛她有什么分別?
  混亂的心無法去分辨,她只知道她必須立刻見到夏曄。見到他后,心情就可以平靜下來,痛苦也可以紓緩了。
  只要能見到夏曄。
   
         ☆        ☆        ☆
   
  “夏曄!”
  連門都不敲一聲,敢這么囂張地闖進他辦公室,連名帶姓直呼他的人,除了眼前盛怒之下更形美艷的女子以外,找不出第二個人。
  “若薇,怎么了?”正為公事焦頭爛額的夏曄,將視線從攤在桌面上的文件移開,眼皮微抬,鎮靜、從容地迎視妻子眼中的怒气。
  “你……騙我!”奔流在血管里的狂怒与暴戾,在听見夏曄溫柔的詢問時,瞬間在心里發酵成一缸酸气。若薇覺得自己好可怜,眸光是泫然欲泣的。
  楚楚動人的臉龐滿含哀怨,猶存殘怒的眼眸里淚霧蒸騰,這模樣像往常一樣令夏曄心軟。
  這些日子忙于公事,冷落嬌妻的罪惡感,促使他從辦公桌后起身,走到若薇面前,溫柔地將她摟進怀裹安慰。
  若薇象征性地掙扎一下,隨即埋進他寬厚溫暖的胸膛,嚶嚶啜泣起來。
  “坏蛋……嗚……坏蛋……”
  她翻來覆去會罵的就是那一、兩個詞匯,夏曄由得她發泄,深深吸著妻子香馥的气息,輕歎口气。
  “乖,別哭了。”
  “嗚……你……坏蛋!”
  “我是坏呀,不坏怎娶得到你。”他撫著她的背安撫,昂貴的襯衫前襟濕了一大片,老婆的淚腺始終是這么發達。
  他無奈地做笑起來,微彎身將若薇抱起。
  “你……干嘛?”她惊慌地抬起濕蒙蒙的淚眼。
  “我心疼你站著哭太累,給你找個舒服的位置。”他促狹道,抱著若薇走進另一道門戶。
  這是辦公室里附設的小套房。夏曄回國接下總經理位置后,常常加班到深夜,便睡在套房里。結婚后,倒很少使用了。
  感覺到身子陷進柔軟的床墊,若薇顯得慌張。夏曄坐在床沿俯視她的表情,讓她想起兩人在房里獨處時,那熠熠閃耀著欲望的眼神,一抹紅暈飛上頰面。
  她還在生他的气,不可以的!
  若薇孩子气地鼓著頰,又搖了搖頭,令夏曄感到有趣。老婆不知道在胡思亂想什么了!他不置可否地揚了揚漂亮的濃眉。
  “你……你干嘛瞪著人家看!”夏曄始終沉默,只以那雙會放電的眼睛莫測高深地看著她,把她一顆心瞅得咚咚直響,脈搏加速,腦子混亂起來。
  “我哪有瞪著人家看?我是誠惶誠恐地等著人家宣布我的罪刑。告訴我,我是怎么惹得人家這么傷心,又被人家罵是坏蛋呀!”
  “你……”若薇瞪大眼,气惱地張著小嘴說不出話來。
  盡管夏曄的表情是這么溫和有禮,卻難掩他眸里的促狹。這個坏蛋,就知道怎么捉弄她!
  若薇懊惱地從床上坐起,順手拿起枕頭往夏曄身上打。“你這個坏蛋!”
  夏曄只挨了一下,手腳俐落地取走她手中的“凶器”,將她气憤的身軀箍在怀里。
  “薇,別气我嘛。你明曉得我是舍不得你生气的。噓,珍貴的眼淚又要掉下來了,到時候哭得眼睛紅紅、鼻頭紅紅,丑丑的可怎么辦?”
  “你……嫌我丑?”她幽怨地道。
  “怎會?”他在她嘟起的小嘴上偷了一吻,低聲下气地哄道:“若薇無論什么表情,都一樣美。只是,你對自己的美貌一向要求嚴格,我是舍不得你等一下照鏡子會難過呀。”
  暖烘烘、甜馥馥的情話,安撫了若薇心中的怨气,她嬌嗔地睨了他一眼。“巧言令色!現在才知道哄人家,怎么這几日對人家這么冷淡?”
  說到這里,舊怨新恨一擁而至,眼眶濕蒙的霧气再度凝聚,她差一點忘了來找夏曄的原因。
  “坏蛋,不要理你了!”她嚶曄哭了起來。
  “薇,怎么又哭了?”他無可奈何地尋找面紙為她拭淚。“你別顧著哭,好歹得告訴我你生我什么气呀。”
  “你明知道……”
  “我不知道呀,薇。”夏曄捺著性子。天知道他有多少事要煩,根本沒時間哄老婆的。可是若薇不一樣,他一見她難過就沒轍,再重大的事都可以放到一邊不管。
  “你騙我……”
  “騙你什么?”
  “你說宁紀愛我,可是……”說到一半,若薇明顯感覺到擁抱住她的男人軀体變得冷硬。眼皮微抬,迷蒙的視線下,那抹始終在夏曄俊美的臉龐盤据的溫柔之色,驟變成低气壓的陰沉,令她喘不過气來。
  “你就是為這件事……”薄抿的嘴唇擲出冷淡疏离的低啞聲音。總是對她柔情万种的眼眸轉為冷硬鋒芒,帶著譏誚。
  仿佛無法承受他驟然變得冰冷的態度,若薇顫抖起來。在他銳利的目光審視下,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空虛,好像錯的人是她,而不是
  “我從來沒說過宁紀愛你……”他漠然道。
  她顫抖得更厲害,在眼眶打轉的淚珠終于掉下一顆,控制不住的淚水里滿載著她的委屈。她覺得自己受騙、上當了。宁紀不愛,他夏曄不但對她說謊,態度又這么冷漠。他怎么可以這樣待她?
  “你有說,你……”她指控。
  夏曄漂亮的濃眉緊蹙,深幽的眼瞳陰沉沉的看不出喜怒哀樂,下巴危險地抽搐了一下。
  “如果你不是這么自以為是,如果你有真正听進我說的話,該記得我從來沒說過宁紀愛你。”
  若薇震惊地望著他,凝眉細想,心涼了半截。夏曄的确沒說過。他只是說些模棱兩可的話誤導她。
  “可是你……”
  “我怎樣?難道你能否認我之前說的那些話是謊言嗎?我為你分析宁紀的优、缺點,讓你認清楚宁紀是什么樣的人,其間可有任何是空穴來風的胡言亂語?如果你不健忘的話,該記得我甚至明白告訴過你,宁紀對你是兄妹之情更甚于愛情。”
  若薇記得,可是她以為……
  “我說宁紀風流花心,將女人視為玩物,唯有對你尊垂非常。那是因為他始終將你視為妹妹般寵愛。顯然地,我說這些話時,你并沒將最后一句話听進耳里。你只听你想听的,信你想信的。若薇,這么久了你還想不清楚嗎?不只宁紀不愛你這么明顯的事實,就連你自己,又是真的愛宁紀嗎?”
  夏曄的質問像暴雷打下,無情的風雨落得她一頭一臉,認知的世界在眼前崩潰。她愛宁紀嗎?愛宁紀嗎?
  根深柢固,甚至已到麻木的信念,被這句話動搖了。如果不曾愛過他,為什么听見他的緋聞時心里會難受?收到他和瑋玲的喜帖時會覺得難堪?
  可是這樣的難受和難堪,卻比不上以為夏曄欺騙她,更加絞痛她的心。如果她肯對自己誠實,真正的誠實,或許早在之前,就弄清楚自己感情的歸向。
  她不否認初見宁紀時,即為他的風采產生愛慕情緒,但這份愛慕有到長大后,仍戀戀不忘,茁壯成愛情嗎?還足如夏曄說的,她只是自以為愛上宁紀,其實她根本不愛?
  如果她愛的人是宁紀,為什么反而屈服在夏曄的魅力下,沉迷于他的熱情和愛戀,難以自拔?最后被他半哄半騙的拐去結婚?
  就為他那句“對男人而言,得不到的永遠是最完美的。”的屁話?為了讓宁紀一輩子忘不了她,才嫁給夏曄的?
  結果證實宁紀心里根本沒有她,滿心愛戀的只有他的妻子孟瑋玲。這是怎樣的一個諷刺啊!
  淚,繽紛如雨。混亂的思緒交纏著理不清的愛与恨。
  當她目送宁紀抱著瑋玲离去,心里沒有怨恨、嫉妒的情緒,只有滿心的歉疚。是因為她,瑋玲才會誤會跑掉,是她害得瑋玲出車禍。她感到抱歉,而不是妒恨。
  這樣還不夠明顯嗎?
  答案比宁紀不愛她還要清楚明白,她不愛宁紀,或許,從來就沒愛過。只是誤把對他的仰慕當成愛,誤將他對她的友愛視為愛情。如果更往心底挖去,甚至可以說她是愛上宁家的溫暖,愛慕宁紀的母親池云秋的慈愛形象。
  她不愛宁紀,根深柢固的信念崩潰了,世界在她眼前分崩离析。原來她根本弄不清楚愛,虛長了二十五歲,對愛情的了解居然這么少:凄凄切切的淚雨,搖曳著自嘲的凄惶,那楚楚可怜的姿態,令夏曄感到不忍心。
  就因為舍不得她傷心、難過,才狠不下心點明。如今見她失魂落魄的樣子,有如被人割裂肝腸,夏曄覺得比她還難受。
  “若薇……”他輕喟一聲,伸手將她摟進怀里。“別哭了,我不是有意這樣逼你,而是……每次你提起宁紀,我就忍不住嫉妒得發狂。盡管心里清楚你不是真的愛宁紀,但就是忍不住……”
  溫暖、熟悉的男性气息,輕柔、低沉的深情傾訴,如一陣曖曖的風,吹散了心頭的迷霧。若薇漸漸明白,混亂的思緒澄澈起來,看清楚十二年來的感情歸向。
  一直是他,只是不肯對自己承認。
  愛上這樣無賴的男子,她是打心底的抗拒。或許就是這個原因,才會拿宁紀當擋箭牌。可是不管如何逃避,她的身心還是淪落于夏曄的掌握,逃不過命運的擺弄。
  她抬起眼,猶沾著淚珠的眼睫,眨著忽喜忽悲的情緒。弄清楚自己的心情,沒有因此如釋重負,反而涌起更多的不安。
  她愛夏曄,但夏曄對她又是存著什么樣的情緒?她好擔心。
  “別生我气了,薇。”他心疼地捧住她的臉,柔情的吻落在她粉嫩的頰上,求和地道。“原諒我好嗎?你曉得我見不得你傷心難過,你一掉眼淚我就沒轍了。”
  “你……愛我嗎?”面對夏曄的溫柔,糾纏在心底的疑惑,泡沫般往上直冒。發現自己竟是如此愛戀著夏曄,讓她無法再容許曖昧不明的情愫存在于兩人之間。她直視進夏曄眼里,在深炯的瞳孔深處,看見一抹帶著凄涼的苦笑迅速擴散。
  “我愛你嗎?到這時候還問我這個問題!”不被心愛之人了解的憤怒,刺痛著他。
  夏曄頹然放開她。
  “為什么你總是不了解?”
  他眼里的傷痛,令她為之心髒緊縮。若薇知道自己傷了他,可是……她是那么害怕,必須要得到更肯定的答案。
  “我是不了解,夏曄。對于愛情,我仍像當年那個十三歲的女孩一樣懵懂青澀。我渴望,但也害怕。因為我不曉得……不曉得你是不是會傷害我……”
  “若薇!”這些話是什么意思?夏曄的心情忽然開朗了起來。“你知道我最不愿傷害的人就是你。若不是愛你,我會這樣低聲下气哄著你?會使盡手段得到你嗎?如果這時候你還不明白,那我真是太失敗了!”
  “夏曄,你真的愛我?”
  “要我說几次?薇,我以為我表達得很清楚。敢情每次抱著你,在你耳邊喊著我愛你時,你的耳朵都……睡著了嗎?”他气憤地道,就因為太愛她,才會連罵她都舍不得。
  若薇眨著眼,現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我以為……”她低下頭,雙手攀在他肩上,滾湯的臉頰帖著他穩定跳動的心口。“那种時候說的話……只是……呃……反正我不曉得那是有意義的啦!”
  夏曄怔了一下,隨即悶笑出聲。
  “當男人還真可悲。原來做愛時喊的話,會被人當成無意義。好吧,我慎重其事地說一次。”他托起她嬌美的臉蛋,帶著笑意的眼眸閃著熾熱的柔情。“若薇,我愛你,而且愛慘了你。連哄帶騙地把你從宁紀手中搶過來,就只為了愛你。這次你可得听仔細一點,不准再忘記了。”
  “夏曄……”她放心了,喜极而泣地緊摟住他。“人家也好愛你……”
  “什么?”夏曄沒料到會听到她這么赤裸裸的表白,心情激動。“是真的嗎,薇?”
  “傻瓜,你不是早就知道。”
  “我是知道,可是沒料到你肯承認。”他以眼光指責她的遲鈍。
  “人家比較笨嘛,之前胡里胡涂,現在弄清楚心之所愛,當然愿意承認。你當我那么小气,連愛你都故意不講嗎?”她嘟起小嘴嬌嗔。
  “你唷。”他搖搖頭,吻住她香馥馥、甜蜜蜜的小嘴,要求她對他這几年的單相思予以補償。直到若薇喘不過气來,他才意猶未盡地放開她,表情深思。
  “是什么原因讓你想通的?”自以為愛宁紀十二年的想法,如果那么容易被推翻,若薇不會遲至今日才想通。夏曄深知這一點。
  若薇心虛地睨著他,如通夏曄听了后會不高興。
  “我今天去找宁紀……”
  “什么?”果然一張笑臉垮了下來,開始鳥云密布。
  “還不是你這几日冷淡我。”她任性地把一切都怪在他身上。“人家……才會習慣性地去找宁紀。你知道我一有煩惱,總會去找宁紀替我解決。”
  “所以你打算找宁紀把我這個煩惱除掉?”他冷哼著。“就不知道宁紀打算如何除去我這個煩惱?”
  “你別想歪嘛。”欺霜賽雪的小手按著他的手臂撒嬌,如蘭的气息輕輕吐在他一側的臉頰。夏曄不禁意亂情迷,心頭的火气漸息下來。
  “宁紀充其量只提供他的臂膀安慰我,可沒跟著數落你唷。”
  “這點我信得過,后來呢?”
  “后來瑋玲看到宁紀抱著我……”若薇愧疚地將瑋玲出車禍的經過說了一遍。“宁紀始終沒注意到我跟在他身后,直到那刻我才明白,宁紀根木不愛我,心里只有瑋玲。夏曄,你說瑋玲會不會有事?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夏曄看進若薇眼里,在那雙滿怀憂慮、歉意的烏眸里,瞧不出一絲嫉妒的情緒,他心上堆壓許久的大石頭終于崩解成灰。
  盡管認定若薇愛的人是他,這些年來她聲稱愛著宁紀,仍令他耿耿于怀。有許多事,還是需要言詞的證實,才能真正教人放下心。
  “別擔心。我想應該沒事。”夏曄將若薇拉回怀里安慰。在未确定瑋玲的情況,沒必要讓她瞎操心。“晚點我們親自跑一趟宁家,探視瑋玲吧。”
  “嗯。”將心事說給夏曄听后,若薇放松下來。累積了一個多小時的情緒激動,令她有些微的困倦。這几日總是這樣渴睡。
  見她眼皮垂了下來,夏曄莞爾。溫柔地抱著她躺在床上,為她蓋好被子。
  他到浴室擰了條毛巾,輕輕拭去她臉上殘余的淚痕。輕緩的呼吸聲里,若薇睡得像一朵不知人間險惡的玫瑰花般嬌貴。他俯身在她的唇上偷得一吻。
  “我的玫瑰……”他低喃著,眼中充滿濃情愛戀。在許久之前的那個下午,初見若薇的那一刻,他便知道這一生注定与她羈絆。
  就像小王子和他的玫瑰。不管他离她多遠,心里總是牽挂著她。這輩子他和他的玟瑰是分不開了。
  戀戀不舍地离開床沿,夏曄臉上挂著心滿意足的微笑。當他轉身合上門時,看向桃花心木大辦公桌的眼光閃過一抹堅毅光芒。
  為了他的玟瑰,再大的難關都必須闖過去!
   
         ☆        ☆        ☆
   
  不知過了多久,倦极而眠的若薇迷迷糊糊地被吵醒。有极短暫的片刻,她掙扎在睡与醒之間,還以為那陣惊醒她的聲音來自夢中。
  但另一股急迫的危机感應催促她擺脫睡夢。她清醒過來,從床上坐起,睜大的眼眸滿是惊懼。
  一牆之隔的劇烈爭吵聲,斷斷續續地傳進耳里。剛開始那些聲音對她的大腦還构不成意義,几秒鐘后,漸漸產生作用。
  她害怕起來,听出丈夫憤怒的咆哮聲。
  夏曄向來冷靜自持,是誰惹他發這么大的脾气?劇烈的碰撞聲接連響起,若薇慌張地下床,沖到房門口,一手按在門把上,正打算轉動時,嘿嘿嘿的冷笑聲阻止了她。
  “夏曄,別做困獸之斗。我還不想殺你,只要你乖乖听話,說不定我會念在叔侄一場饒你一條狗命!”
  “夏……宏欽,你……好卑鄙!”
  “別說我沒警告你,不管你意志力再怎么強,還是抵抗不了麻藥的藥效。”
  “你……”
  “嘿嘿!睡吧,剩下的事交給叔叔我好了,老頭子我會替你送終,你那位嬌滴滴的老婆我也會幫你疼的……”
  “夏宏欽,你不可以動若薇!”夏曄厲聲怒吼。
  “小子,你自保都有問題了,還管你老婆?放心,我是舍不得殺那么嬌滴滴的美人儿的。”
  “爺爺不會讓你得逞……”夏曄的聲音低弱了下來。
  “有你在我手中,還怕他不听話?——夏宏欽得意地大笑,一會儿又道:“把這小子架走,依照計划行事。”
  “是。”
  腳步遠去之后的沉寂,像一場惡夢,打擊著若薇。巨大的震惊讓她無法思考,渾噩之中,一顆心在騷亂与動漾之間飄蕩,尋不到落點。
  到底怎么回事?
  是惡夢,還是真實?
  可怕的對話如同魔鬼的爪子扑向她,要撕得她粉碎,握在門把上的手觳觫顫抖。
  一定是她在作夢,對吧?
  夏曄仍好端端地在辦公室里,剛才的一切只是她的惡夢。
  驀然轉動門把拉開,空漾漾的辦公室里,哪有夏曄的影子。若薇在呆怔之后,几乎要崩潰,搖擺著身子跌坐在地毯上。
  辦公室里的家具略顯凌亂,原先放在夏曄的辦公桌上的文件散落地上,若薇跌坐的地毯前方,有一攤腥紅的血跡,她瞬間感覺血液沖上腦門,頭暈目眩之際,胃部也翻騰起來,忍不住干嘔作聲。
  無邊的黑暗襲向她。就像被人從銅牆鐵壁、安全無虞的城堡里拉出來,拋進了原始的危險之中。頓失保護的她,不知該怎么辦,進退失据的恐慌,使得若薇瀕臨瘋狂。
  她原是嬌養的玫瑰啊,當習慣的安全世界在眼前天崩地裂,當依賴保護的良人遭遇災難,頓時天旋地轉,聰明的腦袋起不了作用。
  直到感覺臉上涼濕的一片,若薇才如道她哭了。
  哭了?這時候哭有什么用?當夏曄有危險時,她就只會哭?
  這個意念像利刃般穿透她陷在霧里的理智,割裂她的心。
  她必須救夏曄。
  從靈魂深處冒出的強烈念頭,帶給若薇無比的勇气。盡管仍然惊慌,盡管仍不知所措,卻不再軟弱失去主張。
  猶如新生的鹿儿,顫魏魏的撐起抖顫的雙腿。必須救夏曄的強烈意念,支撐若薇回套房拿了隨身的背包往外走。
  這時候已經過了午餐時間,夏曄的秘書古君并沒有在位子上,總經理辦公室外的秘書辦公區仍如她來時空無一人。
  如惊弓之鳥的若薇,此刻也不知道該相信誰,只能掩藏行蹤悄悄离開夏氏公司。
  來到車來人往的馬路上,她招了輛計程車坐進去,心里空漾漾,只叫司机往前開。
  沉默地掉淚,哭得眼睛腫得像胡桃核,司机頻頻回頭勸她想開點,以為她發生了什么事。若薇好不容易止住淚,叫計程車停下。走在陌生的街道上,亂成一團的腦子仍難以運作,她想起以往每當有解決不了的事情,除了夏曄外,就只有一個人會全心全意的幫她。
  不假思索的,若薇拿起行動電話撥給宁紀,听筒卻傳來收不到訊號的訊息。她再接再厲打到宁紀的辦公室,与宁紀醇厚男中音十分相似的悅耳聲音,令她眼中的淚水再度禁不住的狂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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