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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那夜之后,有一年的時間,若薇沒再見到夏曄。
  听說,他為了夏氏的業務,歐洲和美洲兩地跑。听說,他一改之前對女人的毫無興趣,變成來者不拒的浪子。
  几乎每次的社交宴會里,都能听見一、兩句有關他的緋聞。若薇听到時,總有錐心刺骨的疼痛。她強行壓制這份感覺,裝作不在乎。久而久之,好像真的不在意了。
  隨著下爐人潮從美術系館出來,若薇一身白衣黑裙,清雅秀麗得像雨中的玫瑰,得到不少愛慕者的眼光注視。
  微雨洗春色,諸風生晚寒。
  如絲的細雨隨風吹來,握在手中的傘也無法抵擋所有的寒意。路上行人弓著背撐傘与風雨奮斗,站在廊下的若薇憂郁的凝視了一會儿,垂下眼瞼,陷入沉思。
  春天晚娘臉,總足霪雨霏霏,細如愁的無邊絲雨令人也多愁善感起來。難怪這蹄子心情不好。
  把道几日的坏心情怪罪于天气,若薇打開手中的自動傘,加人与風雨搏斗的人群,一手抓緊肩上沉重的背包。
  走著走著,突然發現身前擋了個人。
  說擋也不對,那人并沒有阻止她繼續前進,只是以后退的方式走在她前面。好奇怪,是哪個無聊男子用這种方式吸引她的注意力?她瞪視綴滿雨珠的意大利制皮鞋,上面沾了些污泥,若起來滿礙眼。
  若薇好奇地抬起頭,触目所及的俊逸臉龐,及一雙熟悉無比的深炯眼睛,嚇得若薇將傘摔落,還是那人手忙腳亂地接住。
  “若薇……”
  他微嘎的嗓音,仿佛是穿透魂縈夢系的思念而來,若薇慌得只想掩住耳朵。
  “若薇……”
  “走開!”礙于淑女形象,她只以冰冷的語調驅逐他,眼光垂視地面。“請不要檔路。”
  “如果可以走開,我不會回來。”
  他聲音中苦澀的暗示,使得若薇不忍心地抬起頭。
  這一眼,讓她看清他的消瘦,容貌依然如往昔美麗,只是不复之前的瀟洒帥气。黑得發亮的頭發顯得凌亂、糾結,像有几日末整理似的。總是神采奕奕的眼睛,此時黯淡下來,寞落的眸光間,有著為情苦惱的憔悴。
  “我無法不來見你。”他輕輕道,臉上帶著微笑,眼神藏著凄涼落寞。
  心弦微微震動,然而舊有的記憶太令人難堪了。若薇像逃避一場惡夢似的移開視線,直往前走,夏曄撐著傘追在她身邊,藍色的傘面始終罩在她頭上,將風雨隔离。
  見他不顧自己,淋得一身濕,若薇的態度緩和下來,輕喟一聲后幽幽道:“見又如何?”
  能一年不見面,表示可以十年不見她,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輩子都甭見面。既然如此,何必再相見,攪亂她的心?
  “不知道,只是想看看你。”
  他無所謂的語气,令她著惱。若薇負气道:“現在看到了,可以走了。”
  他瑟縮了一下。“你……還生气?”
  是啊,任何女子遇到那种事,都會一樣生气。若薇沉默著,离開學校大門,准備到路旁招計程車回家。
  “你去哪?我送你。”夏曄攔住她,不讓她叫車。
  “不用。”她厭煩地推開他。
  “若薇……”他抓住她的胳臂,若薇惊慌地瞪視他。
  “你救強迫我,我就大叫。”
  夏曄僵白臉,神情受傷。“這么絕情?一點机會都不給我?”
  “我們已經說得夠清楚。”
  “那又如何?”夏曄表情沉痛。“我用了一年的時間,還是忘不了你。天罰我要為你相思一輩子。”
  “夏曄,你不要這樣。”越來越多人的眼光投過來,若薇輕蹙著眉,不想成為眾人的注目焦點。她放棄叫計程車的打算,領著他朝前走。
  “你到底想怎樣?”她煩躁道。
  “想見你,跟你談話。”
  只是這樣嗎?為什么他總是在她心情好不容易平靜下來時,又出來搗蛋?她以為她說得夠清楚了,夏曄還是不肯放棄。
  若薇走進一家消費額頗高的精致西餐廳,免得遇上同學尷尬。還不到晚餐時刻,餐廳里空空漾漾。她在最角落的位置坐下,夏曄一言不發地坐在她對面。
  各自點了杯咖啡,沉默的氛圍在咖啡香里飄蕩,夏曄的眼光始終籠罩住若薇,那樣痴迷又執著,再鐵石心腸的人也會忍不住心軟。
  被這樣的男子愛上本來是件好事,偏偏她心里有了別人。兩份感情在心里拉扯,無論哪方贏了,她都注定要受傷。為什么不能同時擁有?若薇貪心地想。
  她不忍心看夏曄為情所困,又舍不得放棄自少女時期便仰慕的宁紀。何況宁媽媽視她如己出,逢人便說希望她當媳婦,地想忍心讓她失望?
  千种心情,百种思緒,一一在腦海里閃過。若薇托著腮,陷入苦惱。
  “我無意增加你的困扰。”
  夏曄醇柔的聲音打破了若薇的沉思,她抬起眼皮,將他眼里的苦澀一并收進。
  “我不會再要求什么了,只要偶爾見見你,跟你吃頓飯,聊聊天就好。”
  “就這樣?”還以為他會再度做出瘋狂的舉動,沒想到會如此簡單。
  “嗯。”夏曄真誠地點頭。“我無能勉強你愛我,只希望你仍把我當成朋友,愿意讓我陪你就好。反正宁紀的女友那么多,你有我這個肯衫之交不過分。”
  “你又來了。”若薇不高興。“如果你以為說宁紀的坏話,就會讓我改變心意,你就錯了。”
  “我說的是實話。”見若薇眼光變得冰冷,夏曄有些惱怒。“如果你喜歡自欺欺人,以后我不說就是。”
  “什么自欺欺人?”若薇沒好气。“我是不想你像那些三姑六婆道听途說。全是空穴來風的事。我常往宁家跑,從沒听宁媽媽和阿綺提過宁紀有女友。”
  “那些女人成不了宁家的媳婦,宁紀自然不會跟家里提。”
  “既然如此,我也不用知道。”若薇負气道。“宁紀從來沒說你一句坏話,還多次為你辯白。傳言你這一年來濫交女友,宁紀和我都沒當真。”
  夏曄沉默的舉起冷掉的咖啡,舌尖品嘗到的酸味令他攢額蹙眉。放下咖啡杯,他道:“那是真的。”
  “什么?”一抹酸楚從胃部直往上翻涌,嗆到咽喉。若薇蒼白著臉,捂住絞痛的心房。
  “為了忘記你,排除那股几乎將我逼瘋的寂寞和創痛,只要有女人投怀送抱,我都不拒絕。”他陰郁的訴說一年來的荒唐歲月,深炯的眼瞳深處閃爍出一抹惡意,冷酷又尖銳地注視她的情緒變化。
  “結果還是忘不了你。”他憤恨、自嘲地做下結語。
  若薇咬住下唇,万万料不到听見夏曄親口承認會如此傷痛,一种遭人背叛的刺骨錐心疼痛席卷了她。不該是這樣的,她明明不愛他。
  仿佛覺得她要的傷還不夠重,夏曄接著又道:“想听細節嗎?其實都只是肉欲,我好比沒有靈魂的行尸,只是為欲望而做……”
  “我不要听那些惡心的事!”若薇突然叫道,孩子气地掩住耳朵。
  “你哭了。”夏曄伸手抹去她臉上的一片濕,若薇惶亂的避開。
  “不干你的事!”她急切地想保護受傷的心,不給他好臉色看。
  夏曄不在乎,他看到她淚眼里的情緒,赤裸裸、血淋淋,就像他當年被她傷時的感覺。頓時,一顆心活絡了起來,漸冷的相思又回暖了,再度充滿希望。
  “別哭了。”他道,從風衣的口袋里掏出一條名牌手帕給她。“你這樣子,別人會以為我讓你傷心。”
  “我才不會為你傷心。”她仍嘴硬,報复地用他的手帕擤完鼻涕才還他。
  拾回自己的手帕,夏曄苦笑。若薇在別人面前總是維持淑女形象,在他面前卻是一逕地任性、孩子气。這表示不在意他,還是將他視為最親近的人?
  “我要回家了。”她臉臭臭地道。
  “我送你。”
  她沒有拒絕,在心里爭論說,是因為正逢下班時候,計程車不好叫,才勉強讓夏曄送。
  送她到家后,夏曄沒有立即离開,被她提早回家的父親留下來吃晚飯。兩個男人談著政治、經濟等國家、民生大事,若薇不感興趣,以頭疼為由躲回房里。
  為什么心會痛?听到夏曄承認那些緋聞都是真實時,她居然有种被背叛的酸楚和難堪。明明就跟她沒關系,為何有這些情緒?
  越想心越疼,頭也越亂,若薇索性不再追究下去。把一切的疑惑、混亂及疼痛都埋葬,埋在深深的心底角落,假裝什么事都沒發生,生命就可以再度回歸軌道吧?
   
         ☆        ☆        ☆
   
  不管她愿不愿意,夏曄始終在她生命里占有一席之地。然而,宁紀仍是她的重心。
  對這种情況,夏曄就算有再多的不滿,也沒听他發過牢騷,或是試圖改變現狀。一年中他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待在國外,但只要人在國內,若微几乎天天可以遇上他。
  尤其是她上宁家去時,即使宁紀不在,夏曄也會跟去。好在夏曄自幼就常待在宁家,不然准啟人疑竇。
  時光匆匆而過,鳳凰花開,驪歌奏起,若薇和宁綺分別從大學畢業。宁綺原本有意立即出國深造,卻因為父親重病而走不開。若薇也因為宁紀遲遲沒有任何表示,選擇國內的研究所,暫緩到國外的留學計划。
  三個月后,宁父在飽受病魔折騰后撒手西歸,宁家陷入愁云慘霧,若薇更常往宁家跑,安慰傷心欲絕的云秋。兩人間的情誼家母女般親密,云秋的喪夫之痛在她的陪伴下,漸漸平撫,轉眼間又過一年。
  這一晚,若薇像往常一樣到宁家陪伴云秋,宁紀難得地在家。
  云秋看了看長子,又看看若薇,突然道:“阿紀,若薇年紀不小,該給人交代了。”
  這話一出,兩位當事人面面相覷。若薇捂著狂猛的心跳,宵羞地低下頭。
  “是啊,大哥。宁、尹兩家聯姻的事在社交圈傳了好多年,爸爸在世時,也希望你能娶若薇。你就別再讓人痴等下去了。”宁綺在一旁敲邊鼓。好友的心意,她老早就如道。有若薇這么賢慧溫柔的大嫂承歡母親膝下,她也可以安心到國外繼續學業。
  “阿紀,你覺得怎么樣?”云秋催促道。
  避開母親和妹妹殷切投來的眼光,宁紀看向嬌羞可人的若薇。
  她的痴心,他不是看不出來,只是……
  “好吧。”他道。
  “太棒了!”宁綺發出歡呼。
  仿佛有一千只蝴蝶在拍翅,若薇的心情慌亂起來。無法相信宁紀要娶她,有种美夢突然成真的不确定感覺。身体輕飄飄,雙腳踏不上實地,手摸不到青天,如夢似幻。
  “我希望先訂婚,結婚等到爸爸三周年忌口后再舉行。”宁紀補充。
  “這點我沒意見。”云秋點頭附和,慈和的目光轉向若薇。“若薇,你覺得怎么樣?”
  “我……”她當然同意啦,可是……可是心情為什么如此混亂?像是這一答應,便會掉下万丈深淵的感覺?她無助地望向云秋,那雙慈和溫柔的眼眸撫平了她心里的不安,她不自禁地朝她微笑。
  “我沒意見。”她溫順乖巧的回道。
  “太好了。”云秋摟住她,開心地說。“你終于可以成為我名正言順的女儿了。”
  是呀,就要成為宁家人,從此道個家的宁馨溫暖都可以正式屬于她。愛慕多年的宁紀也將成為她的夫婿,這不是太好了嗎?
   
         ☆        ☆        ☆
   
  若薇和宁紀的訂婚宴會,是當年社交圈的一件大事。即使多年后,還有人拿這件事來當話題。不單是因為訂婚當天尹賢達為愛女舉行的宴會排場之盛大,令人津津樂道,主要是當晚發生的一樁插曲,教与會來賓想忘了都困難。
  正當這對未婚夫妻交換訂婚戒指,宁紀俯下唇覆住若薇如花瓣般柔嫩誘人的香唇,從尹家華麗的大廳人口傳來一聲仿佛是受傷的野獸發出的惊天怒吼。眾人還來不及回頭看清楚是誰,一道頎長的身影迅速穿越過人群,奔到宁紀身前,抓住他的肩,扳開他与若薇擁抱的身体,揮拳擊向今晚宴會的男主角。
  噗的一聲拳頭和肌肉相接触的聲響后,宁紀被這人流暢的動作一拳擊倒,跌倒在紅色地毯上,嘴角流血,眼冒金星。
  可是他的災難還沒有結束,身体緊跟著被一具不比他輕多少的男性軀体壓住,火紅的眼冒出像是跟他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的怒气,揮著拳頭猛烈攻擊他,打得他几乎撫招架之力,連聲詛咒。
  “夏曄,住手!”
  正當大家看得目瞪口呆,宴會的女主角若薇惊叫一聲,奔向打成一團的兩個男人。礙于不知從哪里插手,只能急得跳腳。
  好在被嚇呆的來賓里,有人回神過來。人群中跳出四名大漢,恰巧是打得難分難解的這對敵人的好朋友,一擁而上地將兩人分開。
  “宁紀,你要不要緊?”若薇上前檢視未婚夫受傷的狀況,見到一張俊臉被打得青一塊、紫一塊,附帶兩個黑眼圈,几乎要腫成豬頭,頓時兩眼射出凌厲如刀芒的憤怒,往肇事者身上猛戳。
  “夏曄,你瘋了嗎?像野蠻人一樣,不分青紅皂白、心狠手辣的把宁紀打成這樣!你還有沒有良心!”
  這番控訴可把与會人士心里的想法全說了出來。被楊子逸和張博智架住的夏曄,雖然在剛才的打斗占了上風,比女人還要漂亮的小白臉還是挂了几道彩。但几道小傷還損毀不了他俊美的容貌,主要是他如受傷的野獸般猙獰的表情令人望而生畏。那雙原本深幽、澄澈的星眸,這時候布滿血絲,往昔無与倫比的貴族气質蕩然無存,變成了怒火攻心的噴火惡魔。這模樣還不瘋嗎?
  “我瘋了?像野蠻人?不分青紅皂白?心狠手辣?沒有良心?”仿佛嫌自己瘋得不夠徹底,夏曄發出令人聞之凄涼的笑聲。他奮力掙開兩位好友的鉗制,絕望又悲傷地朝若薇看去。
  “在你眼里,我十一年來的痴心,就只有這些字眼可以形容嗎?若薇,你比我還狠、還無情。”
  這些話夠令人議論紛紛了,若薇感覺到有數道不贊同的眼光投向她,頓時气惱攻心。
  “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他發出粗嘎的笑聲,一抹絕望的傷心在眉宇間擴散。几年來的痴情交織著愛与恨,盡化做眼淚斑斑。
  他踉蹌地后退,眼睛看著她,除了嫌惡和气惱外,那對如秋水清澈美麗的眼瞳里,再沒有其他情緒。
  他死心了,她對他終究是無情。
  “我胡說。”捂住錐心的疼痛,夏曄轉身朝外走去。
  若薇怔怔地瞧著他的背影,那微駝的背、微破的身影是屬于他的嗎?他向來意气風發,此刻雙肩卻像是載不動許多愁的垮了下來,寒云慘霧的身影,讓人看了只覺得凄涼酸楚,說不出來的傷慘。
  若薇的心口蘸地發疼,嘴張開想喚回他,喉嚨卻緊得發不出聲音來。她想要叫他別走,可是……她有什么立場?
  只能看著他走,看著子逸追過去,看著眼前變成一片漆黑……
  若薇昏倒了。
   
         ☆        ☆        ☆
   
  在自己的訂婚宴會昏倒,算不算是奇恥大辱?
  其實有許多女人同情若薇,甚至偷偷地羡慕她。舉竟能被兩名英俊出色、各有才情的男子爭奪,對女人來說,算是件光榮的事。
  事后,每個人都很体帖地不追問她是怎么回事,但這不表示道樁插曲就此沉寂,反而在眾人的捕風捉影下,如滾雪球般越滾越大。
  夏曄倒好,留下爛攤子一走了之。可怜的若薇卻必須面對閒言閒語──盡管那些閒言都是背著她講的,但偶爾還是有只言片語傳進她耳里。
  幸好宁紀不追究這事,仍如以往般彬彬有禮,待她如珠如寶,若薇才能有惊無險地度過道風風雨雨的半年。
  好不容易大家都淡忘了這件事,若薇重新活躍在社交圈。她高雅、美麗的丰采,是眾家宴會競邀的對象。尹家的大小姐,未來的群智集團董事長夫人,顯赫的家世、傲人的美貌、及得天獨厚的藝術涵養,讓若薇在上流杜會如魚得水。
  如果沒有發生半年前那樁插曲就更好。
  若薇心里空掉的一角這么說。她甩開這個思緒,將注意力重新集中在畫廊經理人呈給她的下半年展覽計划表。
  這間畫廊是她大學畢業后半年,父親以她的名義出資經營的。為了不耽誤若薇研究所的爐業,另聘經理人負責實際的業務。若薇只需抽空關注即可。
  其實若薇到畫廊辦公室,十之八九的時間是在發呆。她需要一個逃离人群、不被人打扰的空間,好享受孤獨的滋味。
  她覺得每個人都需要孤獨,好澄清腦子里一些亂七八糟的思緒。雖然她腦子里某一部分的混亂思緒并沒有因此而清晰,反而有亂成找不到線頭的毛線團的趨勢。
  例如被壓在展覽計划表下面的素描簿上那張可惡的俊美男人臉孔。
  她心虛地把素描簿合上,鎖進抽屜里。
  畫他,成了一种習慣。若薇給自己的理由是,他真的很俊。至少比書那些硬邦邦的雕像要賞心悅目、活色生香。她十八歲時,曾拿他當男主角畫了套漫畫,据說,那套漫畫還滿受歡迎。
  可惜,他除了漂亮外,沒有其他优點。她輕視地想。
  就只嘴巴說得好听。明明說好不給她壓力,只見見她,跟她說說話就行,卻在她訂婚當天,當著所有賓客的面揍了宁紀一頓,毀了她的訂婚宴會!
  她恨死他、气死他了!
  有种想把素描簿重新拿出來,在他可惡的笑臉上畫個大X的沖動,但若薇什么都沒做,只是采了揉額角,趴在辦公桌上。
  每次想他時,總會頭疼。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了起來,若薇懶洋洋地伸展胳臂,拿起話筒。
  “尹小姐,有位先生……你你……不可以進去啦……”有男人婆之稱的女助理,聲音突然嬌柔起來。
  若薇納悶著她的轉變,但很快有了答案。推門進來的男子就是答案。
  “若薇……”
  如果不去想他對她做了什么,被絲絨般動人的深紅色玫瑰遮了一半臉的男子,那繾綣著万縷柔情的深炯眼眸,輕柔的呼喚,實在是有夠甜的了。但前提是,若薇必須要抹去他毀了她的訂婚宴的那段記憶。
  她朝在他身后窺伺的女助理揮揮手,要她關上門离開,才慢吞吞的把她嬌美絕倫的臉從辦公桌上抬起,挺直的背脊靠向椅背,眼光冰冷地凝視朝她走過來的男子。
  他臉上的笑容可掬,俊美的容顏修飾得极為整洁,儼然是養尊處优的貴公子派頭。可惜金玉其外,敗絮其中,他的無賴行徑她是見識夠了,不可能再上他的惡當!
  “你還有臉來見我?”
  從若薇眼里陡然擲出的肅殺眼光令人望而生畏,但仍不足以撼動夏曄臉上的笑容。他眨動濃密松翹的睫毛,眼光如小鹿般的天真不畏人,仿佛若薇剛才的話是再尋常不過的招呼語。
  “你混蛋!”她接過他遞過來代表求和的玫瑰花束,往他身上丟。
  夏曄接個正著,濃密有致的修長眉宇微蹙了一下,沉默地站在原地深摯的凝望若薇,眼中堅定的專情,看得人心慌意亂。
  他再次將玫瑰遞過去。
  玫瑰深紅耀眼的色彩,突然變得刺目起來,若薇將視線別開,故意不理會。
  夏曄不气餒的繞過桌子,先將花放在一旁,單腳跪立地面,手掌緊帖著若薇的大腿按在椅墊上,一气呵成的舉動令她目瞪口呆。
  “薇,原諒我,是我不好。”
  更過分的是,他把臉帖在她的膝上。灼熱的皮膚溫度透過絲襪傳遞過來,這樣的親匿讓若薇不知所措。
  “別這樣……”她別扭地推著他的頭,碰触到男性光滑、溫熱的肌膚。一种奇怪的感覺從她碰触他的指尖向上蔓延,使得她沁涼的体膚也莫名發湯起來。她僵住。
  “你不原諒我,我不起來。”像個賴在母親怀里撒嬌的小孩般,夏曄更加偎緊她。
  灼熱的呼息穿過她的裙緣,擴散向敏感的腿間。若薇小聲的抽气,夏曄居然把臉埋在她腿上。這种行為,簡直是……太不成体統了!
  “你先起來再說!”她粗魯的推著他的頭頂,感覺到夏曄的臉──尤其是濕軟的嘴唇滑過她大腿,一股熱焰從兩人的相触面燒向她下腹,若薇更加慌亂。“走開!”
  “我不能。”夏曄突兀地抬起頭,臉上的笑容消失了,深潭似的眼眸浮著濃烈的哀愁,有著無法自拔的無奈。
  若薇被他的眼光震懾住,無法言語。
  她可以應付他的霸适不講理,唯獨對他悲情的眸光無可奈何。
  “如果走得開,我不會再回來。”
  又來了。就是這般深情眷戀,讓她狠不下心拒絕,一次次的相信他給的承諾,也一次次的縱容自己接受他友誼的那部分。可是他要的,從來不是她能給予的,才會讓兩人一次次的決裂,他更是被傷得遍体鱗傷。
  其實,她也不忍他受傷啊。為什么他總是學不乖,又回頭來找她?若薇為他心痛。
  “我真的很抱歉。”夏曄溫熱的手掌覆在她冰冷的膝蓋上,若薇感覺封在心口的冰層融解了。
  “我無意破坏你的……訂婚。”一抹陰郁籠罩住他俊美的容貌,增添了他臉上的落寞。“你要体諒我乍然听說你要訂婚的心情……”
  提起那事,若薇為他疼痛的心瞬間冷硬,她沒好气地道:“你不該打宁紀。”
  “我不該行他?”夏曄俊眸里的溫度瞬間降到冰點,与若薇對視了一秒鐘,勉強控制住翻騰在胸臆問的憤恨,勉強承認:“好吧,我是不該,可是我太生气了。任何人換了我的立場,都會這么沖動。”
  “你有什么立場?”若薇指責他。“你早就知道我喜歡宁紀,和他訂婚的事,既不乍然,也不意外……”
  “誰說的?”好不容易壓抑下來的怒气爆發了,夏曄得及時咬住下唇,才能把一肚子的怨恨吞回去。現在不是意气用事的時候,他告訴自己。
  “我在國外為公司的業務忙得焦頭爛額,一下飛机,子逸卻通知我你和宁紀當晚訂婚。我根本沒時間冷靜下來,只想到要阻止你們訂婚。等我飛車赶到,卻看到宁紀吻你。我妒恨交加,才會失去理性打宁紀。”他如泣如訴的述說,哀婉幽怨的眼光,鐵石人儿也免不了會心軟。
  若薇想到那晚夏曄离去時的凄涼落寞,不忍心怪罪他。
  “事情都過去了,沒什么好說了。”
  “不,如果你不肯原諒,我永遠會不安……”他搓揉著她的膝蓋,看向她的眸光激動又深情。
  若薇覺得嘴巴干了起來,急忙吞咽了一下口水。
  “被打的是宁紀,他不怪你,我也不怪你了。”
  言下之意,是要他向宁紀道歉嗎?
  “如果你原諒我了,我們還可以恢复往日的情誼嗎?”夏曄避重就輕的不正面回應。
  “你是宁紀的朋友,當然也是我的朋友。”她拿未婚夫當擋箭牌,跟他划清界線。
  夏曄微蹙眉,想了一下后,咬牙道:“好,我會跟宁紀道歉。這樣我們可以像以前那樣見面、談心了吧?”
  他都肯委曲求全到這地步,若薇也不忍心再做堅持,仍忍不住提醒他:“我已經是宁紀的未婚妻,你不要痴心妄想了。”
  夏曄莫測高深地看她一眼,揚揚眉,薄抿的嘴唇微朝上勾,淘气地笑道:“除非你心甘情愿,我是不會勉強你。”
  不知為什么,若薇為這段話感到心悸。許久之后,她仍記得他說這話時的表情。那莫測高深的眼神,像是在算計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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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熾天使書城OCR小組   愁雨掃描,愁雨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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