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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告訴過你啦,他是很…。”
  “多遠?多遠的親戚?”
  池瑛一回到家,就盯著池媽媽追問不休。
  “我從來也沒听說過我們有什么親戚在美國。”
  “嘖,何止美國?全世界都有。地圖上找得到、找不到的每個角落都有。”
  “我們有這么多親戚,為什么八百年、八千年也沒人來看我們?也沒見你或爸和誰有聯絡、有來往。”
  “你有八百歲還是八千歲?你這么老,媽讓你來做好了。”
  這句話提醒了池瑛另一件事。
  “媽,你到底几歲?”還有她爸爸。這個問題,她由小到大問了不下千百遍,不曾得到過答案。
  他們家,除了她和祖安,沒人過過生日。池爸爸、池媽媽的生日,是在他們心情對的時候。有時一年可以過上十次。
  “身分證上寫了,你不會算?”
  “那不算數。”
  “去問你外婆。”
  “外婆對我來說只是個名詞。她為什么也從不來看我們?”
  “你今天問題很多耶。”
  “我小時候就問得很多,沒人回答我而已。”
  “求知欲發得這么晚。”池媽媽咕濃。
  “媽,你不要顧左右而言他。老是用這一招應付我。”池瑛扯開嗓門抗議。
  池爸爸跑出來,赶到電視机前面。
  “什么事?什么事?又打起來啦?咦,電視沒開。”他看看池瑛。“你怎么還沒去學校?”
  她歎一口气。“爸,我已經回來啦。”
  池媽媽這時忽然回答了她的問題。
  “你外婆和你爸爸不和,發誓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
  池爸爸掉頭走開。
  “你放學啦?該我了。今天星期几?星期四,下棋,下棋。”
  “爸,今天星期五。”
  “我知道星期五。”池爸爸折回來,打開電視,把音量開得震耳欲聾。
  廚房里面傳來開門、關門的砰砰聲。
  “火車頭回來了。”池媽媽說,奔向廚房,一面大喊:“不要灌一肚子水,有果汁。”
  祖安回來了,那表示尋歡也回來了。他叫祖安拿去給她的紙條,她還捏在手心里呢。如果有人變成斗雞眼,或掉出眼珠,你可能會因我被怪罪,所以我選擇不要露面。先帶祖安回家了。一會儿見。他寫道。
  對她的稱呼是“瑛”,署名是“歡”,下面畫了一把飛刀,那飛刀卻是唇形。
  象征一個吻吧?
  今天之前,池瑛不曾察覺她如此害怕跌入愛河“若是尋常一般人,絕對不可能接受她的家人具有特异功能的事實。万一她媽媽在某個當口又來個“一時技痒”,不把人嚇得魂飛魄散才怪。
  還有她爸爸,任何正常人都會以為他精神异常,或得了老人痴呆症。
  因此池瑛從不單獨接受异性的邀約,除非是兩人以上的場合。
  就這方面而言,她其實很慶幸他們家從未有過天外訪客。
  假如他們的神仙聚會當中,她一不小心和其中一人迸出愛的火花,那可是后患無窮。
  池瑛深愛父母,他們的异能,盡管曾在她不懂事時困扰她,但她終究是這個家族的一份子,何況她也有過覺得好玩的時候。
  當她不必動手,能夠隨心所欲“拿”到她要的東西,或使東西移動,飛來飛去時。
  越年長,她越阻止自己發揮神力。
  池韋婚姻的悲劇,也令她父母收斂許多。
  她哥哥的初戀情人是他們的同類,后來演變成兩人以“神”力相向,不歡而散。
  于是池韋轉而和普通女子相交。戀愛期間,他极力表現平凡,婚后一年當中亦相安無事,全家配合他,做著守本分的人。
  祖安出生時,他興奮得忘了形,露了一手,把老婆嚇得當場昏倒,第二天就回了娘家,自此一去無蹤。第三天,他也走了。
  池瑛于是對自己說過,她宁可變成千年女妖,也不要戀愛、結婚、生子。
  但她似乎對尋歡動了“凡”心。
  “你在生……生……气嗎?”
  她抬頭看他。
  討厭,長得這么好看做什么?一下子就把她迷得失了魂。
  “沒有。”她拍拍旁邊的空位,他挨著她坐下。“你們去哪了?”
  “打……打……”他做個揮棒的姿勢。
  “你會打棒球?”
  “小……小學參……參加過比……比……比賽。”
  他應該不是“神仙族”,否則他的口吃早有人幫他治好了。
  他溫柔的眼神在她臉上轉。“你有……有……心事?”
  “不是只有人才煩惱的。”她歎气。
  她在說什么呀!
  “我是個很……很好的听……听……眾。”
  “我相信你是。”她微微一笑。“你家的人都這么好脾气,還是你特別溫柔?”
  他笑著搖搖頭。“我是……家……家中脾……脾气最……最坏……坏的。”
  “我無法想象。你若不是謙虛,你家的人就是一天到晚輕聲細語。”
  “他們每……每……每一個都是……高……高八度音。說……說話像……吵……吵架。”
  “我沒有心情不好,你不要逗我了。談談你的家人,你家人口多不多?”
  “我家有八……八個房……房間,全……部住……住滿了。”
  “這么多啊?你排行第几?”
  他比五根手指。“兩……兩個哥……哥,兩個姊……姊,一個妹……妹,一個弟弟。”
  池瑛張口結舌。“嘩,真熱鬧。”
  “哥……哥姊……姊……結婚了,不……不住一……起。爺……爺……外……婆住……
  一起。”
  “真的?”
  他笑。“對。他……他們合……合不……來。見……面就……就閃。”
  “怎么個閃法?”
  “假……假裝沒……沒看……見。”
  “那何必住在一起?多難過。”
  “爺……爺要看……看著他……他儿……子……”
  “外婆則要看著女儿,免得她被欺負。他們如此敵對,你爸媽怎么辦?”
  “辦……辦不了。他們……吵。他們……吵。我們……躲。”
  “他們?你爺爺和外婆吵架,你爸媽也叫著吵?”
  他搖頭。“爺……爺、媽……媽和外……婆、爸……爸吵。”
  “天啊。”
  “可……不是嗎?”
  池瑛伸直腿,看著鞋尖。“我也有外婆,可是我沒見過她。听說外公和她分開了。爺爺、女麻女麻,不知道他們在哪,我爸從來不提。”
  尋歡注視她微垂的側面。他先為她的活潑明朗吸引,她的毫不造作則令他情難自禁,而此刻她的郁愁揪疼了他的心。
  “這……這里,”他轉移話題。“好安……安靜。”
  她笑。“你相不相信你是我們家第一個客人?”
  “我很榮……幸。”
  “我很惊訝我爸媽居然會答應讓你來住在我家,說真的,我非常好奇我爸媽和你爸媽是几時、在哪認識的。”
  “大……大概是─……是我爸……媽搬……搬去美國之……前吧。”
  “你也不知道嗎?”
  他搖搖頭。“這……這個很重……要嗎?”
  “沒有啦,我只是好奇而已。”
  “瑛。”
  她的心髒倏地跳上來堵住喉嚨。這個小李飛刀,用溫柔的音調叫她的名字,用如此充滿柔情的目光凝視她,他簡直要害死她嘛。
  “說啊。”
  “我……我很……高興我……來……來了。”
  唉。她以為他要說什么甜死人的情話呢。
  “我也很高興你來了。”她由石椅站起來。“我去廚房看我媽要不要幫忙。”
  她必須克制她對他的好感,抗拒他的吸引力。和其它人只是沒有結果,和尋歡,則除了沒有結果,恐怕還有她無法承受的痛苦。
  “瑛。”他拉住她的手。
  又發生了。
  她全身震動,不可思議的電流又自他手上傳遍了她。
  下一刻,她發現她置身在他雙臂環起來的臂彎中,身体几乎貼著他的,在她眼睛前方是他的嘴唇。
  它看起來就像伊甸園的苹果,引誘夏娃犯罪。
  哎,管它呢,先吃了再說。
  夏娃當初也是如此吧?
         ※        ※         ※
  池爸爸不耐煩地坐在餐桌旁,筷子在手上轉來轉去。祖安一進來,他歡呼一聲。
  “開動!”
  “動個屁。”池媽媽手一指,池爸爸舉筷欲夾菜的手停在空中。“人呢?”她問祖安。
  “去把你女麻女麻的眼鏡拿來。”池爸爸說。
  “哎呀,”祖安坐上他的座位。“女麻說的人是他們,不是我。”
  “人呢?”池媽媽又問。
  祖安舉起筷子。“女麻,再變一次。變我的。”
  池媽媽赶忙來個不經意的眨眼。池爸爸的手恢复活動,不過他仍舉著,在几盤菜上方移來移去。
  “唔,先吃哪一個好呢?”
  “假仙。”祖安嘟噥。
  “年輕人,注意你的禮貌。”池爸爸夾了一筷子蝦仁送進嘴里。“今人的核桃太軟。炒得不夠脆。”
  祖安直翻眼珠。
  “人———呢?”池媽媽對他叉腰瞪眼。“不是叫你去叫他們吃飯嗎?”
  “他們在吃啊,吃Kiss。”祖安噘著嘴,發出一串嘖嘖聲。
  “多士?”池爸爸在餐桌上找。“有多士我怎么沒看到?”
  “哎———喲。爺,是Kiss,姑和小李飛刀在院子里打Kiss。嘛,可不可以先吃啊?等他們嘖嘖嘖完。我都餓歪了。”
  “吃吃吃,先吃先吃。”池媽媽眉開眼笑。“爸爸,行了,行了。”
  “行什么行?我還沒吃飽呢。”池爸爸伏首大嚼。
  池媽媽到他旁邊,親昵地摟著他的肩。“明天為你做道拿手大菜,你想吃什么?”
  “梅菜扣肉。”
  這會儿他一點也不弱听了。“吃過飯,我們是不是要商量一下如何辦這件大事,老伴?”
  “未分胜負。”
  “哎,又不是星期四,我是問你……”
  池媽媽頓住。池爸爸話中有話哩。
  “老伴,你是說……”
  “吃飽了。”池爸爸放下碗筷,宣布道:“柴可夫斯基時間。”
  池媽媽气結他瞪著他走出去的背影。夫妻几十年,她反而越來越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了。
  “女麻,我可不可以……”
  “不可以。”
  祖安的嘴嘟得高高的。“我還沒有說完,就說不可以。”
  “先做功課,再看電視。”
  “那我等瑛姑的時候要干嘛?”
  池媽媽轉向他。“你做你的功課,等她做什么?”
  “今天的數學作業很難做,等她教我。”
  “先做簡單的嘛。”
  “數學如果簡單,就不是數學了。”祖安眼珠子狡黠地骨碌一轉。“我去叫姑和小李飛刀Kiss快─一點,這樣她就可以……”
  “哎哎哎。”池媽媽揪住他。“Kiss又不是賽跑。好啦,好啦,去看電視,半個鐘頭哦,超過一分鐘,罰你一個星期不能看電視。”。
  “知道啦。女麻女麻万歲!”祖安歡天喜地跑向客廳。
  “万歲?我我都不知道我几歲呢。我看他數學挺好的。”
         ※        ※         ※
  夜里不知什么時刻,池瑛又醒了。
  她的胃很安靜。
  晚上她吃得很飽,盡管她多半時候不曉得自已吞進肚子里的是什么,對面尋歡的眽眽含情眼神令她分心。
  要不是池媽媽一個勁的為他夾菜,他禮貌地贊不絕口及必須做出熱誠的樣子,听池媽媽詳細說明她這一道、那一道菜的做法。他們或許會推開桌上所有的菜,跳上桌子,讓熱情盡情奔放。
  要不是池媽媽在廚房打破了盤子,惊動他們,他們說不定會吻到地老天荒。
  池瑛想著猶覺得臉熱心跳。她從不知自已是個熱情洋溢的女人。
  她像干柴,尋歡是烈火,一點即燃。
  哎呀,如此形容,象話嗎?
  她不禁咯笑出聲。
  笑了一聲,便卡在喉間。
  吵醒她的聲音又來了。呼呼呼,啪啪啪。
  還是在上面,閣樓。
  難道又是尋歡起來上廁所?
  浴室在她臥室隔壁,她沒有听見他下來。
  池瑛披衣走出房間,赤著腳,懾足上閣樓前,先看過浴室。沒人。
  她耳朵貼著閣樓門,未听到任何響動。
  猶豫半晌,她伸手轉動門把,一轉就開了。
  室內一片漆黑,但她可以毫無困難的看到尋歡在床上,睡得酣熟。
  他趴著睡,一臂彎在頭上,一臂垂在床邊,被單覆著腰部以下,以上,露出他結實寬闊的背。他的嘴微張。
  她微笑。他睡得像個孩子。
  啪!啪!
  池瑛差點跳起來。
  是窗上的竹帘被風吹動。
  她對自已搖搖頭。疑神疑仙。
  輕輕走過房間,她輕輕關上窗子,轉身,駐足。靜靜凝視尋歡半晌,輕輕走出去。
  她悄悄關上門后,床上的尋歡張開眼睛,無聲地吐一口气。
         ※        ※         ※
  “她說她儿子壓根儿沒有离開家,還叫他跟我說話。那個尋歡說話一點也不結巴。”
  池媽媽打電話去美國長島李家,想和尋歡的父母商討儿女婚事,打鐵要趁熱。
  “姚仙女听到是我,那口气,別提有多得意。她竟然以為我要求和,想得美。”
  當池媽媽的宿敵一口否認她讓儿子來池家暫時作客,池媽媽惊呆了。
  “那邊一個尋歡,這邊一個尋歡。爸爸,你想這是怎么個一回事?”
  “她恨我耶。姚仙女到現在仍然恨我入骨。肯定是李天凡這么多年對我依舊念念不忘。
  好感動哦。”池媽媽吸吸鼻子。
  池爸爸將報紙翻到下一張。
  “我明白了,尋歡來這是天凡的意思,他叫他來看我,而姚仙女不知道,她那么多個儿子,隨便叫一個假稱是尋歡和我說話。陰險哦,本性就是難移。”
  池爸爸把臉埋進報紙。
  “不對,這個尋歡是假的。姚仙女嫉妒我法力比她強,眾所周知,而且,她怎么可能儿子不見了,不問他的去處?她當然不會不知道儿子到我們這來了,這點功力她還有吧?”
  池爸爸咳一聲。
  他們老兩口都不知他們自己儿子的去向。
  池媽媽不理他的暗示。
  “總之,姚仙女不可能讓個完全沒有法力的儿子到我面前來現丑。”
  “我看他長得挺帥。”
  “可是他又和年輕時候的李天凡長得几乎是一個模樣。”
  “也許沒那么帥。”
  老東西,再裝聾嘛。
  池媽媽撫媚地笑著,偎靠著老伴。“吃醋啦,爸爸?”
  “終于可以吃飯了嗎?”
  池爸爸才抬起屁股,又被他媽媽拉坐回沙發。
  “我懂了。是天凡故意把儿子遣來。要我教他一些功夫,順便矯正他口吃的毛病。可怜的孩子。姚仙女這女人恁地厲害,把儿子迫害成這樣。”
  池爸爸拍她膝蓋一下,站起來。
  “說我沒事自說自話,老來退化。”他咕噥著走開。“半斤八兩。”
  “爸爸……”池媽媽要站起來,發現她無法動彈。
  她瞪著被池爸爸拍過的膝蓋半晌。
  “老天,”她喜出望外地喊:“你還是很行的嘛。爸爸,爸爸,老伴哎,過來嘛!做事不要做一半呀。”
  池爸爸晃回來,停在客廳門邊。
  池媽媽百媚千嬌地對他眨眼睛。“中午以前都不會有人回來。”
  “今天星期六。”池爸爸說,慢慢地踱過來。
  “你今天記性不錯。”
  “星期六早上除草。”
  池媽媽干瞪著眼,看他走出前門,气得咬牙。
  隔了一會儿,彎著腰在庭院花圃除草的池爸爸听到屋內傳來池媽媽清脆的笑聲。
  他緩緩划開嘴角,陽光在他依然皓白健康的皮齒上閃耀。
  又過一會儿,尋歡走進大門。
  “池……爸爸,要幫……幫忙嗎?”
  池爸爸抬頭瞇眼看他。
  他是和李天凡非常酷肖。李天凡三十年前是池爸爸的情敵。
  “小子,你下棋嗎?”
  “下。”
  “功力如何?”
  尋歡咧咧嘴。
  “哼,驕,已敗。下一局。”
  尋歡尾隨池爸爸進屋。
  “你們做什么?”池媽媽問,還坐在原處。
  “下棋。”池爸爸說,過去拍一下她的膝蓋。
  “左邊啦!星期六下什么棋?”
  “今天星期四。”他指指尋歡。“有人回來了。”
  “咦,弄錯了。”池媽媽咕噥。
  等她再抬頭,兩個男人已不見了,她還是動彈不得。
         ※        ※         ※
  池瑛中午回來時,看到兩個稀奇景象。
  她媽媽蹺著二郎腿,坐在客廳看報紙。她爸爸在和尋歡下棋。
  听說他們在下棋,池瑛特地偷偷旁觀了好一會儿。見池爸爸規規矩矩用手拿棋。才放了心。
  “媽,你今天這么悠閒?”
  “閒個屁,被你爸的一掌神功鎮在這,動不了。”
  池瑛大笑。
  “笑什么?你以為我隨便說說?老東西裝聾扮啞,把我們都唬往了。”
  “他把你鎮在這。有什么好處?一會儿下完棋,沒飯吃,爸一餓就呱呱叫。”
  “所以囉,我也不急,只是報紙都看爛了,把尋人、租屋、求職欄,一字不漏看了個兩眼昏花。”
  池瑛駭然。“你真的不能動了?”
  池媽媽咬牙。“你看我怎么收拾他。”
  “只有爸能解吧?我去叫他。”
  “不要叫,教他等一下沒飯可吃。”
  “他餓了胃痛,你別舍不得。”池瑛好笑。“爸為,什么不讓你動?”
  “他不讓我動我就不動嗎?”然后池媽媽露出個少女似的笑容。“老東西吃醋。”
  “吃醋?哎呀,有人追你啊?”
  “哎,吃陳年老醋。怎么,有人追我這么稀奇嗎?我去超級市場時,常常有男人對我眉目傳情,想勾搭我哩。”
  “是是是,”池瑛笑不可遏。“老媽風韻猶存。”
  “嘻嘻,存得剛剛好啦。哈,我知道了。”池媽媽啪地拍一下腿。“老東西不是不解風情,他曉得尋歡快要回來了,做事做到一半給打扰,太殺風景,不如不做。”
  “做什么事?”
  “房事。”
  “媽!”
  “你要問的呀。嗟,這個老家伙,如此深藏不露,不過當年我就是被他的含蓄儒雅气息所吸引,才移情別戀,嫁給了他。”
  “移情別戀?爸不是你的……”
  “我的膀光要爆炸了。”池媽媽跳起來,奔向洗手間。
  她哪里是非要等池爸爸來解咒嘛,分明撒嬌。
  池瑛羡慕地歎息。
  會不會她也能有此幸運,像她的父母,婚姻美滿,恩愛逾恒?
  她走進廚房,准備幫忙做午飯。
  一雙貼在后門玻璃的大眼睛嚇了她一跳。
  “胡莉菁!”是祖安的同學,“進來呀,你找祖安是嗎?”
  小女孩害羞地點點頭。
  “他還沒回來耶。我去接他時,老師留他幫忙畫牆報,要等一下才回家哦。”
  “我知道。他叫我先把他的書包拿回來。”
  她拿下背著的書包遞給池瑛。
  “謝謝你。”
  臭小子,竟然讓女孩幫他送書包回家。他不是頂討厭這個女孩的嗎?7“胡莉菁,你吃過飯沒初?”
  她搖搖頭。“我現在要回家吃,等一下來找祖安做功課。他要教我數學。瑛姑姑。再見。”
  原以來如此。
  池瑛啼笑皆非。
  那小子自己數學作業都做得一個頭三個大,還要教人家,吹牛。
  或許他仗著有她在。她倒在意多教一個,至少祖安不但開始交朋友,還肯約到家里來。
  還是個他百般排斥的女孩哩。
  池媽媽進人廚房,挽起衣袖。
  “門窗統統關上。”她命令。
  池瑛大惊失色。“媽,不行啦,祖安馬上就回來了。”
  “哎,我只需要五分鐘啦。非要讓老東西知道我的寶刀未老不可。”
  “不要這樣嘛……”
  “站在一邊好好看你媽表演絕招。”
  “我才不要看。”
  池瑛見無法阻止,關了門窗,走到通往后院陽台的門,探頭望。
  哎呀,人呢?
  她這一惊非同小可。這個時候讓尋歡進廚房,看到池媽媽變出一頓午餐,還得了?
  但當她找到他們時,她的惊訝更是無以名狀。
  兩個男人在視听室里。
  池爸爸不准他本人以外的任何人踏入的視听室,他讓尋歡進去了。
  不僅如此,池爸爸在向尋歡解說那些复雜的按鈕和開關的操控法。
  靜靜在門外看了一會儿,池瑛移步走開。她的視線模糊,但她嘴邊挂著既欣喜且激動的笑容。
  以前唯一可以進去視听室碰爸爸的寶貝音響而不會挨罵的,是她哥哥。
  池媽媽打開廚房門出來得意地拍拍手,“叫男人們吃飯。”
  火車頭祖安這時砰砰沖進后門。
  “餓死了,餓死了,餓死了。”
  “洗……”池瑛正待喊,他伸出雙手給她看。
  “洗過了。”
  “上面還有顏料哪。”
  “嘖,那是洗不掉的嘛。”他率先上桌,狼狼吞虎咽起來。“慢慢吃,當心噎到。”池媽媽說。
  “胡菁莉把你的書包送回來了。”池瑛告訴他。
  “嗄?怎么可以叫女孩幫你背書包?池祖安,你好丟人。”池媽媽喊。
  池瑛丟給媽媽一個“不要當著外人教訓他”的眼色。
  “尋歡不是外人。”池媽媽說。繼續訓斥孫子。“而且用教人功做交換,你自已的數學沒人教還不會做呢。
  把你爺爺的臉都丟光了。”
  池爸爸摸摸臉。“瞎說,我的臉明明在,哪里有丟?”
  祖安埋在飯碗里咕咕笑。
  有人咯咯敲敲后門。
  “胡莉菁,”池瑛起來開門。“進來,進來。你回過家吃飯啦?這么快。”
  小女孩羞答答瞄祖安一眼,一語不發。
  “池祖安,你同學來了,招呼人家呀。”池媽媽說。
  祖安大聲呻吟。
  “他肚子痛。”池爸爸說。
  “池爺爺好,池女麻女麻好,瑛姑姑好。”胡莉菁恭恭敬敬鞠三個躬。
  “喲,不必這么多禮,胡莉菁。”池瑛道︰“這位是李叔叔。”
  “應該叫姑丈。”池媽媽糾正。
  “媽!”
  池瑛喊著,瞥向尋歡。他的笑眼對著她,笑得那么自在。她赶忙別開漲紅的臉。
  “你就是祖安說的小李飛刀啊?”胡莉菁小聲地問尋歡。
  尋歡微笑。“對。我是小……李……飛……飛刀。”
  “哇你講話真的分開講耶。祖安說那是你練一种很特別的內功的關系。”
  “喔,拜托哦!”祖安的臉變成個火球。“這么多嘴。”他小聲的咕噥。
  尋歡仍然笑瞇瞇。“對。祖安說……說得……對。”
  “再吃一點吧,胡莉菁?”池瑛詢問小女孩。“還是你要去客廳等祖安?”胡莉菁看祖安,彷佛征求他的同意。
  “看我干嘛啦?吃飽了沒有嘛?”他粗聲粗气地問。
  小女孩羞怯地搖一下頭。
  “去洗手再來吃啦,這是我們家的規定。”
  池媽媽和池瑛面面相覷。
  “池家男人雄風再現。”池爸爸喃喃。
  “啊?”
  池媽媽手叉腰,正待反駁他,他慢條斯理拉開椅子。
  出去之前,他慢吞吞丟下一句,“媽媽,還是慢工出細貨的好。”
  池媽媽瞥一眼池爸爸一個人就吃掉了大半的梅菜扣肉,那是她昨晚就腌好,今天一早就先蒸上的,是唯一一道不是她變出來的菜。
  她呵呵笑。“承蒙夸獎,池爸爸。”
  池瑛和尋歡相視會心一笑。
  她明白池媽媽的意思及池爸爸的暗示,并不稀奇。她卻沒去想尋歡為什么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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