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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池瑛破曉時醒來,方亭在她床邊地板上的睡袋里。
  她輕輕下床,一走出房間,便被尋歡樓住,給她個輕吻。
  然后他去叫祖安,她叫醒方亭,帶著池媽媽為他們准備好的野餐籃出發釣魚去。
  有尋歡和祖安在,池瑛不准方亭偷懶,以飛行代替步行。
  方亭才不理會尋歡,為了祖安,她忍耐著和大家一起走路。
  “多此一舉嘛。瞞他能瞞多久?他不可能沒有法力,受了你們一家人的阻礙,他還沒有發現罷了。”方亭嘮嘮叨叨地。
  “希望他發現的那天,他年長得足以知道如何适當的運用。”
  池瑛注視著走在前面的尋歡和祖安。她侄子一忽儿蹦蹦跳跳,指手畫腳的不知對尋歡說些什么,一忽儿拉住尋歡的手,仰著頭听他說話。
  池瑛既高興又心酸。
  祖安嘴里叫她姑姑,對他而言,她等于像他媽媽。但他仍需要一個父親。
  尋歡彌補了他這方面的缺憾。暫時。
  能維持多久?
  池瑛甩甩頭,不去想它。今天出來玩,祖安難得這么快樂,應該開開心心的。
  “你昨晚几時回來的?”她問方亭。“跑到哪去了?我洗個澡出來,你就不見了。”
  “去找一個臭男人。沒找到。”
  “什么臭男人?”
  “一個欠我一屁股債的爛男人。”
  池瑛笑她。“爛了,自然找不到啦。”
  “哼。”方亭朝尋歡的背影努努嘴。“你愛上那個臭男人啦?”
  池瑛瞥他一眼,看著好友。“几時起,男人在你口中變了味了?”
  “自從我發現游戲不是我的專利,有人比我技高一籌。”
  “是誰傷了你的心?”
  “傷心?我會傷心嗎?為了臭男人?他沒那么大的本事。”
  “我看你也沒讓他好過。”池瑛了解她不服輸的脾气。
  “那個人,不值得我浪費法力。”
  “你沒教訓他?”池瑛頗意外。“方亭,士別三日,刮目相看哩。你總算比較成熟了。”
  “我們是好朋友,所以找免費送你一個忠告。池瑛,當心滿嘴甜言蜜語、山盟海誓的男人。他可以對你說的哄得你死心塌地的話,也可以一字不改對別的女人再說一遍。”
  看來方亭受的傷害很深。
  “你一定很愛那個人。你不會輕易為花言巧語所惑的嘛。”
  “哼,陰溝里翻船。”
  “方亭,我的意思是,縱使那個人舌聚蓮花,你不為所動,他也無可奈何,這方面,你經驗老到的。所以你既付出了感情,受騙或被玩弄,亦應該算你心甘情愿。他對感情不專一,若的是他,你想他、恨他,甚至因為他恨上天下所有男人,則是自尋煩惱。”
  方亭瞪她。“他在眾香國中玩得樂不思蜀,有什么苦?”
  “表面上看起來他是不亦樂乎,可是當他玩弄的對象識破他的其面目,一一离他而去,人人唾棄他,末了,他就算涂了滿嘴蜂蜜,人家看他也是毒蛇一條。再說,你也玩過,玩樂的表面之后有多寂寞,你不會不清楚吧?”
  方亭訝然。“我只當你老老實實、傻頭傻腦,給人欺了,還要鞠躬謝謝人家,想不到你才是不露聲色的高人哪。”
  “有人欺你,是要謝謝呀,感謝那人教了你一課。”池瑛笑道。“惡人往往才是我們的良師呢。”
  方亭抱拳弓腰。“是是是,受教受教。”
  “嘿,我可不是惡人,我是好人。”
  “我最惡,我是你的至圣導師。”她們的笑聲引得前面兩個男人回頭來。
  “人逢喜事精神爽。”
  “什么……人?什么……喜事?”
  “你是不是要和我瑛姑結婚?”
  “嗯,”尋歡不确定應如何回答。“我不……知道。”
  “哎,你們結婚,我就好象有媽媽,也有爸爸了。”祖安向往地說。
  “你不是有……爸爸……媽媽嗎?”
  “嘖,每個人都有嘛,不然我是天上掉下來的嗎?只是,”祖安低下頭,踢著石子。
  “我沒看過他們。他們大概也不記得我了。”
  尋歡神色一凜。池瑛不是說她兄嫂出遠門?
  “你……爸媽呢?”他小心地問。
  祖安聳聳肩。“不知道。云游四海吧,我猜的。爺爺根本听不見,你跟他說:‘早’,他問你:‘找什么東西!’問女麻女麻,她說:‘問姑姑。’問姑姑,她說:‘問爺爺。’
  我就不問了。”
  尋歡握緊在他掌中的小手。“你爸爸叫……什么……名字?”
  “池韋。媽媽叫徐一夢。”
  “我幫你找……找他們。”他承諾。
  男孩仰起興奮的臉。“不能說謊哦。我不是小孩,你可不准哄我。”
  尋歡給他充滿信諾的一笑,伸出右手。祖安認真地和他握握手。
  “相……信我,祖安。”
  “我相信你。”
  繼續往前走了一會儿,祖安又問:“那,你是不是要和我瑛姑結婚?”
  這次,尋歡對他眨眨眼。
  “找到你……爸媽……再說。”
  祖安滿意了。
  “我喜歡你,李叔叔,我想瑛姑也很喜歡你。”
  希望她喜歡到愿意嫁給他———當她知道他對她有所隱瞞之后。
  “我也……希望。”他喃喃。
  “哎呀,她一定喜歡的啦,不然她不會和你吉土吉士。”
  “吉士吉士?”
  祖安把手指放在嘴邊,做出嘖嘖聲。“Kiss,Kiss。吉士是我爺爺說的。他也喜歡你。他很喜歡吉士,女麻女麻不給他。”
  尋歡朗聲大笑。
  “這個人,老少都被他迷得團團轉。”方亭咕噥。
  池瑛瞥瞥她。“你連他一起仇視啊?”
  “他不是男人嗎?你敢說他沒有對你甜言蜜語?”
  “他……”
  “你看看我,身經百戰,攻無不克,最后還是慘遭滑鐵盧。你一次變愛都沒談過,天真、單純,他要把你玩在掌心,太輕而易舉了。”
  “我相信尋歡不是這种人。怎么搞的?昨天你興匆匆等不及的要見他,見到了,發現是鄰居,反而一個勁儿的要我相信他是一頭色狼。”
  “正因為我和他相識,我對他的為人和底細一清二楚。”
  “他說和你沒那么熟。你是不是把他弟弟當成他了?”
  “他……”
  “快點嘛,瑛姑,方姑姑,你們走得好慢哦。”祖安大喊著催她們。
  “來了,來了。”池瑛加快腳步。
  而方亭那句“他只有哥哥,哪來的弟弟”,就此被打斷。
  到了溪邊,祖安識途老馬似的拿著釣竿,自個到他的老据點,熟練的裝上餌,神閒气定的等魚儿上釣。
  尋歡遠遠看著他。“你常帶……帶他來……來釣……魚?”
  “差不多假日都會來。”池瑛說,“最初時我們是全家出動,后來只剩下我和祖安。”
  “他是……個好……好孩子。”
  “你要站在這,欣賞這個好孩子,還是拿起釣竿,和他一較長短?”
  他轉向她,挑挑眉。“我應……應該輸……還……還是……贏?”
  “我想他需要的是個勢均力敵的對手。”
  池瑛遞一根釣竿給他。
  “我真……真的沒……釣……釣過魚。”
  “很簡單。你只要裝餌,甩魚線,然后等。”
  “等……什么?”
  “看有沒有魚上當啊。”
  他怀疑地看看清澈的溪流。“這……里真……真的有……有魚嗎?”
  “等一下就知道囉。”
  “這里當……當然有……有魚啦,”方亭現在才走到,在他們后面,惡意地學尋歡結巴的語調,“把釣……釣竿釣……釣住池……池瑛,”她喘一口气,“就是一條現成的大魚啦,還是美人魚哪!”
  尋歡抿嘴不語。
  “方亭,你來教他。”池瑛說。
  “我才沒那么衰呢。”
  “方亭!”池瑛的聲音中略帶警告的意味。
  “不听善人言,吃虧在眼前。”方亭嘀咕。“這樣吧,我在旁邊做技術指導,你呢,做他的現場指導。”
  她找了塊表面平滑的大石,躺下來,閉上眼睛。
  “李尋歡,你安分點啊,要是借故吃豆腐,我保證教你噎死。”
  池瑛知道方亭怕她吃虧,可是她不喜歡方亭如此令尋歡難堪。
  她向方亭說:“你在這盡情做日光浴,我們轉移陣地,不打扰你。”
  她拉著尋歡走到溪的另一頭。
  “對不起,”她向他道歉。“方亭心情不好,她不是針對你。”
  他微笑。“不……不要緊。”
  四下環顧,他皺皺眉。“我們會……不會……离祖安太……太遠了?”
  “這里的溪流很安全,不用擔心。”他對祖安的關心令她很感動。“祖安對這一帶很熟悉,他曉得他不可以走到危險的地方。”
  尋歡很快就學會將釣線甩出适當長度,沉穩地握著釣竿。
  “哇,馬上就有點職業釣者的架式了。”池瑛夸他。
  他咧嘴一笑。“名師……出……高徒。瑛,謝……謝……你。”
  “哎,是你聰明,學得快。”
  “我是謝……你沒……沒有理……理會方……亭。她不……要你和……我在……一起。”
  池瑛歎一口气。“她以前只是淘气,不曾這么尖銳刻薄。不過她是好意。她……”她停口不語。
  尋歡接下去,“她……怕你受……騙。我不會…傷害你,瑛。”
  但有朝一日他一去不返,她還是會心碎的。
  池瑛笑笑。“你平常做什么消遣?”
  他定定望住她。“你不相……相信……我。”
  她垂下眼瞼。“我們不要談這個吧。”
  他急切地雙手握住她的手。“瑛……”
  “你的釣竿!”
  被他忘情地松落的釣竿,正隨水流而下。
  那根是池瑛的釣竿。
  尋歡立刻涉水追去。
  “哎,算了,尋歡,只是一根竿子而已,不要撿了。”池瑛在岸邊喊,著急地招手叫他回來。
  他几乎要抓到它了,但他才彎身,水流又將釣竿沖向下游。
  “尋歡,不要了,去了就算了!”
  但他不死心地繼續追,身上衣服濕了一大半,當他穿著運動鞋的腳在覆滿青苔的石上滑一跤,整個人跌進水里時,池瑛惊惶不已。
  早已聞聲而來的方亭,自尋歡跳下水,就納悶地旁觀著。
  他為什么要如此大費周章?他可以很輕松的令釣竿乖乖回來的。
  難道,他真的不是她所認識的李少白?她認錯了?世上有如此相像的兩個人嗎?
  正當她納罕不解,而尋歡臉朝下跌進水里的當口,他的身体突然凌空飛了起來。
  這才對嘛。方亭抱起雙臂。她怎么可能認錯他呢?
  “哇,好!”祖安呆呆張大了嘴和眼睛。
  沒有人看到他几時跑過來的。
  哦,糟糕。池瑛暗暗呻吟。
  不過剛才那個關頭,她無暇考慮太多,腦子只里有一件事:尋歡要淹死了。
  尋歡的身体飛到岸上,然后他站不住,軟軟倒下來。他的雙眼緊閉。
  池瑛悄悄松一口气。還好。祖安那方,比較好解釋。
  方亭可又呆住了。
  “怎么?不是他自己……”池瑛跪坐下來,為尋歡做人工呼吸。
  “厲害!真的很厲害啊!”祖安興奮地跳來跳去。“好,姑,你好威猛哦。”
  尋歡張開嘴,噴了几口水,然后嗆咳起來。
  “你看著他一下。”池瑛對方亭說。
  她把祖安遠遠拉開。
  “好,姑……”
  “不要再好啦。你看見的事,不可以告訴李叔叔,知道嗎?”
  “啊?為什么?”
  “不准說就對了。跟任何人都不許提起。”
  “嘖,他飛起來他自己知道啊。”
  “他不知道,他昏過去了,我剛剛才把他救醒,你看見的。”
  “我也看見他飛呀。”
  “我沒說你沒看見,我是叫你保守秘密。你能保守秘密嗎?”池瑛伸出小指。
  他不大愿意地瞅著她。“你告訴我不可以說謊。”
  “我不是要你說謊,是叫你不要說,這不一樣。”
  “不說會很難過。我會憋死,會憋得肚子痛,會頭痛,會……”
  “你保守秘密,我把這個功夫教你。”
  祖安眼睛一亮。“什么時候?現在?”
  “李叔叔走了以后。”
  他把臉沉下來。“我不要他走。他走去哪?”
  “他不住在這,他遲早要回家的。”
  “他現在住在這,我們家也是家。”
  池瑛一怔,沒想到這孩子對尋歡的感情已如此深。
  她自己何嘗不是?
  她卻不能大聲的說:“我不要他走。”
  “我們家畢竟不是他自己的家。”池瑛柔聲安撫,讓你住別人家一輩子,不回家看你的父母家人,你肯嗎?”
  “我的父母八輩子也沒來看我。”
  池瑛語塞。稍后又哄誘道:“李叔叔不走,我不能教你功夫,這是秘密,不能讓外人知道的。”
  “那算啦,你不要教我好了。我保守秘密,用李叔叔不走做交換。”
  她來得及想出如何回答他之前,他轉身跑回去尋歡身邊了。
  她看著祖安急切關心的臉,看著尋歡做個手勢保證他沒事,看著男孩投向尋歡,看著尋歡樓抱著他,拍著他的背,看著看著,她淚眼模糊了。
  忽然,她的下半身被潑濕了。
  方亭拿著茶壺站在她面前。“你瘋啦?干嘛潑我一身水?”
  “我告訴那個白痴蛋,我們兩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他從水里拖上岸,不潑濕你,一會儿你怎么向他解釋你下了水,褲子、鞋子都干干的?”
  “哦。”池瑛呼一口气。“他相信嗎?”
  “他愛信不信,我可不是為了他的信心而活。你怎么不問問我?我真不敢相信,身怀絕技,騙了我這么久。
  原來我一直在班門弄斧。”
  “噓。”
  “這么遠,他听不見啦。”方亭用力抓牢她的手。“難怪我們一見就投緣,我把別人唬得呆掉時,你完全無動于衷,結果是你根本知道怎么回事。”
  池瑛微笑。
  “我崇拜了你多久啊,心想,怎么有這么冷靜的小孩呀。”
  “小孩!我都中五了。”
  “我覺得你不嘛。哦,好棒哦,池瑛。”方亭抱住她。“以后我們可得好好切磋切磋。”
  “不不不,”池瑛連忙搖手。“我肯定沒有你強,剛才我一時情急,才……你千万別說出來。”
  “他張開眼睛時,第一句話就問:‘池瑛呢?我怎么了?’我就知道他不知道你用法術救了他,舉一反三,他也不知道你有法力。笑話我都不知道,他怎么可能知道!”
  “你一定不可以告訴他。”
  “放心,你的秘密在我這,安全得很。”
  方亭仍有一事不解。
  李尋歡可以自救,他卻差點淹死。
  李少白自信得很,自視法力無邊,一有机會,巴不得招搖過市。
  李尋歡則內斂、穩重。而且他顯然沒有法力。
  李尋歡若不是李少白,那,他是誰?
         ※        ※         ※
  眾人皆睡后,方亭溜上閣樓。
  她一副門外,門立即由內打開。
  嘿,他等著她呢。
  “你到底是……”
  “誰”字還來不及出口,一張火熱的嘴唇蓋住了她的質問。
  這張嘴,這饑渴的吻法,她太熟悉了。兩人的層与舌糾纏了一陣子,分開,方亭喘一口气,刷地給他一巴掌。
  “什么……”他說。
  “混蛋,我就知道是你!”
  罵完,她拉下他的頭,用更火熱、更饑渴的吻懲罰他。
  他們一路吻上了床,兩人的衣服掉了一地,門無聲自動關上。
         ※        ※         ※
  方亭不知又到哪去了。
  樓上的閣樓又傳來震動的聲音。
  池瑛想,也許尋歡睡不著,采用了她的建議,在做掌上壓。
  他做了好久,終于靜止時,隔不了一會儿,又開始了。
  池瑛真想上去約他到院子里聊聊,或出去散散步。
  最好不要,養成習慣,以后他走了,她失眠時,怎么辦?
  她歎一口气,翻個身。
  不知道義診時間有多久?
  她不希望他走,但是他既然一定會走,不如早些离開,她也好早些結束這种折磨。
  池瑛在翻來覆去的輾轉中,听著樓上的動靜,好不容易才闔上終于疲倦不堪的眼睛。
  彷佛只睡了片刻,她就醒了。
  和昨天一樣,方亭在睡袋里,睡夢酣然,好象她夜里不曾消失過。
  池瑛搖搖頭。
  口頭上恨得咬牙切齒,內心里,方亭還是愛著那個男人的,盡管他用情不專,傷害了她。
  昨晚就寢前,她對方亭說:“你不必睡地板,用睡袋,我的床足夠容得下我們兩個的。”方亭說:“我怕睡得迷迷糊糊,把你當男人,對你上下其手,你不明就里,以為我是變態,豈不糟糕?”
  池瑛緋紅了臉,引她好一陣大笑。
  早晨時,尋歡進來,一臉睡眠不足的樣子。
  他几乎整夜都在做掌上壓哪。
  池瑛同情地看他一眼,但她自己也不過才睡了不到三個小時。
  “義診多久?”她問他。
  “一……一個星……星期。”
  “哦。”她悵悵然。
  若有所失地,她安慰自己,一個星期很快就會過去了。
  整天里,她神魂不定的老想著:一個星期,一個星期……
  她那三個星期六不請自來地到她家的女同事,都盡量避著她,一不小心和她正面相對,露個尷尬的笑容,立刻走開。
  她們大可不必如此不自在。不自在的其實是池瑛。
  方亭那天捉弄她們,弄到她們几乎是落荒而逃,使得池瑛心里很過意不去。
  她把她們送的水果籃帶到學校,說是借花獻佛,請她們分享,她們臉色才好了些。
  中午有學生傳報有人找她。
  池瑛以為又是尋歡,卻是方亭。“我要走了,來跟你說一聲。”
  “走?為什么?不是說好住些日子的嗎?”
  池瑛奇怪地看著方亭。
  她這個凡事不在乎、豪放不羈的朋友,突然一副吞吞吐吐、欲言又止的模樣。
  “對。我……嗯……臨時有……有事。”
  “你學尋歡學上癮啦?”她們同時笑了。
  “那個……臭男人。”
  “你今天說臭男人的口气沒那么臭了耶。”
  方亭笑得不大自然。“總之,我改天再來看你。”
  “到底怎么了嘛?我知道你要走是攔不住你的,可是,你看你。”
  方亭心虛地看看自己。“我怎樣?”
  “我哪知道?你變得不像你了。”池瑛打量她。“你不是臨時有事,你可以告訴我嘛。我招待不周?”
  “嗟,我還用得著你招待嗎?我在你家出在我家自由快活。”
  “那是為什么?祖安說話得罪你了?他是個孩子,有口無心,你別和他生气吧。”
  “我將來要是生個男孩,就要個像祖安這樣的儿子。”
  “不是祖安,是誰?”池瑛一頓,恍然大悟,“你和尋歡吵架了?”
  “嘿,我今天起來到現在還沒和他打照面呢。”
  “他上山義診去了,我本來想你正好可以幫他,不過他說他們有個翻譯,你反正不知怎地看他不順眼,我就沒提。”
  “池瑛,你最討人喜歡,也最討人厭的,就是心地太好,人為人著想。”
  池瑛搖搖頭。“你今天真的不對勁。你不說清楚,不准你走。”
  “我要是說清楚,你恐怕要和我一刀兩斷了。哦,該死,我這張嘴。”方亭沮喪地打自己一下。
  “你把我弄胡涂了,方亭。”
  “胡涂是种福气,池瑛。不論如何,我們永遠是好朋友。”
  “方亭……”
  方亭已立地消失。
  露出不知几時站在那的,是那三個女老師其中一個。她當然看見了方亭眨眼不見,惊駭、錯愕地,眼睛、嘴巴都張得大大的。
  “哦,要命。”池瑛喃喃。
  “她……她……她……”女老師指著方亭原來站著的地方,結結巴巴說不出話。
  “誰?”池瑛裝作不知,四下環視。
  “就是……”女老師用力吞咽一下,“她……她……你……你那個……朋友。”
  “我哪個朋友?”
  “那個……就是……在你家……那個……”
  “對呀,我朋友是在我家。”
  池瑛轉身走向辦公室,女老師跑來拉住她。
  “我看見她……就在這,剛才……我看見她……”
  “她在這?你一定眼花看錯了,洪老師。剛才這里只有我一個人。”
  “你和她……說話,我听見……”
  “我在自言自語。”
  “不……不……我看見……”
  方亭,你給我回來,你怎么可以在學校走廊演出這一招!池瑛默喊。
  “呀,洪老師。”方亭由走廊另一頭,洪老師的背后出現,“你能不能幫我叫……哎,池瑛,我正要找你呢。”
  洪老師轉身瞪著若無其事的方亭,彷佛看見了鬼似的。
  方亭對她嫣然一笑。“謝謝你,洪老師,我已經找到池瑛了。”
  “不……不客……气。”洪老師給施了咒似的,眼睛發直,臉色蒼白,僵硬地走了几步,然后逃命般奔往辦公室。
  “看樣子李尋歡的結巴,嚴重的污染到學校里來了。”方亭咯咯笑。
  池瑛瞪她。“你快把人嚇死了,還笑。下次請你選擇時間、地點演出你的神力行不行?”
  “是,池老師。”方亭向地敬個禮,做個鬼臉。
  “拿你投法子。還有,話沒說完,你怎么可以說走就走?”
  “咦,我這不是回來了嗎?我想過了,你是對的,我是應該說清楚才离開。”
  池瑛等著。
  “池瑛,”方亭看著她。“我愛李尋歡。”
  池瑛先是一怔,彷佛沒听清楚,繼而身子一震。
  “我不是在你家遇到他才愛上他,你知道,我原來就認識他。所以,不算橫刀奪愛。”
  “本來就不是。”池瑛很輕地說,怕她顫抖的聲音泄漏她的心痛。
  “我想我應該告訴你。”
  “謝謝你。”
  “他很喜歡你,就像我喜歡你。我原先誤會他了,他對我和他對其他女人不一樣,他向我解釋過了。”
  池瑛腦子里在听到方亭說出她愛李尋歡時,轟然一聲,現在只有一片空白。
  她胸口發痛,感到呼吸困難。
  “是,我很為你高興。”她低語,覺得喉嚨干澀。
  “但是他花名昭彰是事實。我現在告訴你,以防我走了以后,他對你獻殷勤,玩性不改,你上他的惡當。”
  池瑛苦笑。“那么你應當留下來看住他才對。”
  “不,你幫我看住他,我信任你。他托我做一件事,我辦好就回來。”
  池瑛注視方亭离開。這次她規規矩矩走出校門。
  這次她沒有留她。
  所以她稍早表現得那么怪异。池瑛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向辦公室。
  她應該高興才對。她不必再為要不要接受尋歡的感情自我掙扎。
  她也應該真心地為方亭高興。當她那么說,她是真誠的。畢竟,如此表示方亭有所歸屬。
  池瑛知道由于方亭的父母不和,她一直缺安全感。
  或許這樣是最好的,尋歡的成熟、沉穩,可以彌補方亭的不安定、毛躁。
  而她,繼續她原來平靜無波的生活。
  但內心里,她知道,她的心要過很久才會平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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