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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醒了!醒了!快去找太醫。”
  “快稟告昊天少主。”
  云紗睜開沉重的眼皮,恍恍惚惚一些人影在眼前晃動。
  一名侍女扶起云紗,將杯子遞至她的嘴邊。
  喝了一口水,她問身旁的侍女:“我昏睡多久了?”
  “回云主儿,三天。”
  這么久?難怪她全身無力。胸口的傷在經過那一晚的折騰后,想必是更加嚴重了,連吸气都隱隱作痛。
  “你醒啦!”任昊天和太醫同時進門。
  待太醫診斷完畢,再三叮嚀得小心照顧,不可再讓傷口裂開了,之后還面有難色地告訴云紗──傷口痊愈后可能會留下疤痕。
  她一臉沉靜,淡淡地說:“無妨!”嬌容未見任何的情緒波動,僅是事不關己的漠然。
  任昊天摒退太醫和侍從們,單獨留下。
  “你和昊玥之間發生了什么事?”在她昏迷不醒的三天中,昊玥從未光臨過云軒,派人找也找不到他,這和他們先前如膠似漆的形象不符合,照理說,昊玥應該會守在云紗的床邊,寸步不离。
  “沒事。”云淡風清地吐露兩個字。
  云紗變了!任昊天惊訝地發現。他以為她會再度向他打小報告,數落昊玥的不是。但她只是用粉飾太平的口吻告訴他──沒事!
  要真沒事才有鬼呢!不過,他不打算強迫她講,畢竟她才剛醒,体力尚未恢复,极需休息。
  “昊天哥,我可以搬到你的朝陽宮嗎?”
  “為什么?這儿不是住得好好的?”果然有問題!
  唐云紗抿嘴,默不作聲。
  “如果你堅持的話,過兩天,我會派人來這儿幫你搬東西。”
  “謝謝。”身心俱疲的感覺讓她有股想把自己藏起來的沖動。
  “你好好休息,我走了!”見她一臉疲憊,明白現在不是挖掘真相的好時机。
  云紗閉上眼,待任昊天走遠后,她才睜開因水气而顯得更為晶亮的眸子。
  記憶不知不覺又轉回到她昏倒前的時光。
  和任昊玥相處了十几年,她仍不了解他,他在她心中的分量比哥哥還多了那么一點點,而他,究竟把她擺在他心中的哪儿?平時的呵護備至只是一時興起,高興時逗她一下,尋她開心;不高興時把她掠在一旁,找別的女人?!他專斷地把她視為所有物,卻漠然地面對她的傷心失望。倘若這是他僅能給的“愛”,那么──她愿意放棄。
  离開景德宮是她滿意和他划清界線的開始,一步一步地退出他的生活,也拒絕讓他再度參与她的喜怒哀樂,她的心緒不再隨著誰而起起伏伏。她會努力把男女之愛升華為兄妹之情。
  很難──但她會努力!
   
         ☆        ☆        ☆
   
  云紗搬到朝陽宮了!
  任昊玥一踏進云軒就發現屋子空蕩蕩得令他心慌,還以為她又瞞著他跟著軍隊出征了。而正在收拾房間的婢女卻告訴他──云主儿早在五天前就被昊天少主接至朝陽宮了!
  任昊玥聞言臉色一沉,昊天?朝陽宮?“為什么沒有向我稟報?”他慍怒地問道。
  那婢女被任昊玥駭人的神色嚇得發抖。“那時昊玥少主不在宮中,我們也曾問過云主儿,是否要等少主回來后,請示過再走,云主儿卻說您沒空,要我們別拿這种小事去煩您。”眼看任昊玥的神情愈來愈冷,頰上的肌肉還微微地抽動著,她瑟縮一下,聲音愈來愈小。
  她認為搬离景德宮是一件小事,無須告知他?她究竟是貶低自己抑或沒把他放在眼里?
  那晚,他以前所未有的惡劣口气和她說話,他可以從她無神的眸子看出她受傷頗深,心中揉和著不舍和怜惜,但他很快地把這些惱人的情緒置之不理,他才是主宰,而不是她,所以他將自己放逐了十多天,直到對她的愧疚慢慢地沉淀后,他才回來。
  然而踏進景德宮,就有人向他稟報她因傷口复發,又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他使匆匆忙忙地赶了過來,豈知迎接他的居然是一室的冷清和她遷居朝陽宮的消息。這一連串的疑問,他要去朝陽宮問個明白!
   
         ☆        ☆        ☆
   
  暖暖的和風挾帶著淡淡的花香,唐云紗深深吸入一口,頓時覺得身心舒暢,又是荷花綻放的季節,池中挺立的娉婷使得園中的景致更為秀麗怡人。
  “你和昊玥的別扭何時會化解?”他不知道云紗和昊玥之間有何過節,弄得昊玥的突然失蹤,云紗執意搬出云軒,這云軒還是昊玥特別為云紗所設計命名的,而昊玥也遲遲未現身?!凝視著明顯消瘦的嬌容,他有些心疼!
  任昊天的問句打破了唐云紗的閒情逸致,她無心賞荷了!
  她的眼神飄往遠方,回道:“只是突然覺得自己也大了,總不能一直躲在昊玥哥的羽翼下,靠著他的庇護過活。”活潑好動的她從小到大闖禍無數,想當然爾,都是任昊玥擺平的。“我不想再麻煩他了。”
  “所以你就來麻煩我?”任昊天打趣問道。真看不慣她這副病懨懨的模樣。
  “你介意嗎?”她嘴角微牽,反問。
  “當然不!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將來龍去脈詳細的告訴我,你不該隱瞞你的‘靠山’任何事。”閃著睿智光芒的利眸,有著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堅決。
  云紗認命地歎了一口气,任昊玥遲早會找上朝陽宮,到時紙會包不住火的,不如她先說了。
  “記得媚香嗎?”
  “嗯。”他記得那是個被云紗嚇到昏倒的女子,長得一雙勾魂眼。
  “在我昏倒的那天夜晚,我撞見昊玥和她纏綿的情景,而且被昊玥發現了,他要我放開胸怀包容他的濫情,這才有資格當他的女人。”言及此,神色難掩黯然。
  “從古至今,專情的男人少之又少。你又何必做此苛求?”就連他自己也擁有眾多的侍妾,但從沒人向他做此要求。云紗是他所認識的女子中第一個有這种想法的人。
  “在唐家未逢變故前,父母的恩愛互重在我心上烙下了難以抹滅的印象,父親從未納過妾室,待母親极好,我希望自己也能如此。”可是任昊玥絲毫不給她奢望的机會,直接要她認命地屈服于女子既定的命運。所以她宁愿讓十多年的情感付諸東流,也不愿交心。
  “也許你該和昊玥說個明白。”旁觀者清,昊玥不會任由云紗离開他,他對她的感情已超乎自己所愿意承認的,只是他尚未發覺罷了!
  她搖搖頭。再讓他無情的言語傷一次嗎?她不會自不量力的再找罪受!
  “那把媚香赶走如何?”任昊天開始提供方法。
  “赶得了第一個,將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哪赶得完啊!她笑著說,也沒把他的話當真。
  “說得也是。”任昊天咕噥著。“那雞頭的策略就不能再用了──”
  唐云紗聞言,惊詫地瞪大雙眸。她有沒有听錯?雞頭?
  她旋即恍然大悟。“那天吊在媚香床頭血淋淋的雞頭是你的杰作?”唐云紗惊呼道,害她受了不少委屈,一气之下隨軍出征,差點就捐軀戰場,成了他鄉亡魂。
  “沒錯!”任昊天見事跡敗露,索性大方承認。“誰叫她欺負我的妹妹?”
  盤旋多日的愁云慘霧總算云開光現,燦爛的笑靨重回唐云紗的臉上,從輕笑進而開怀大笑。
  唐云紗拭去眼角的濕气。“沒想到你也會像個大男孩般地惡作劇!”光想到那女人又昏倒的窩囊狀,她就忍不住笑意橫生,真是大快人心啊!
  任昊天聳聳肩,早有被笑的心理准備。然而堆聚在眼角嘴邊的笑意卻在瞥見任昊天身后的來人后凝結,收起。
  任昊天感覺有异,轉身便瞧見任昊玥迎面而來,渾身充滿殺气,怒焰在眼中焚燒。
  任昊玥先惡狠狠地睨了任昊天一眼,繼而轉向云紗。
  任昊天無謂地聳聳肩,對任昊玥的惡形惡狀不以為忤。
  “為什么离開云軒?”任昊玥劈頭就問,黑瞳定定地鎖著令他朝思暮想的麗容。
  “因為想离開。”她冷淡地說,別開臉,不因他深邃的眼眸而心生波動。
  “跟我回景德宮。”他伸手攫住她的手臂。
  唐云紗奮力甩脫他的控制,背對他。“希望你尊重我的意愿。”
  “給我一個足以說服我的理由。”
  “是我要她搬進朝陽宮的。”任昊天將任昊玥的怒火成功地攬至身上。“云紗是我极力培育的人才之一,身為我未來軍師的她,當然是离我愈近愈好;況且云紗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姑娘家,總不能再要她整天膩在你身邊,無所事事吧!會惹人閒話,害她找不到婆家的!”云紗的固執和昊玥的執拗不相上下,若不出面干涉,兩人的對峙不知要僵持到何時,為免昊玥失控,他只好出聲。
  任昊玥狐疑地睇著云紗,對任昊天的話半信半疑,他要她的答案,只要她附和,他愿意接受這樣的說詞。“是這樣嗎?”
  “嗯。”她神情堅決地點頭。
  “我相信你!”任昊玥望進她澄澈大眼,烙上他的信任。
  云紗心中溢滿苦澀。相信,好沉重的負擔啊!
   
         ☆        ☆        ☆
   
  接下來的日子,云紗全心學習著如何分析軍情。一連串緊鑼密鼓的訓練,忙得她焦頭爛額,每天有做不完的功課,不到三更半夜,無法熄燭。
  疲憊不堪的心身無暇胡思亂想,更別談是男女之間的風花雪月。這讓云紗暫忘了任昊玥,忘了兩人之間的情感糾葛。
  但任昊玥可就不是了!
  三天沒見到熟悉的嬌顏,無以复加的思念催使他來到朝陽宮,急欲見佳人一面。但唐云紗始終撥不出空閒陪他,侍者的回報盡是些──云主儿正在和昊天少主練武,不能打扰;云主儿正和昊天少主在書房開會,不能打扰……第四天如此,第五天也是如此,第六……
  他再也受不了了!趁著夜深人靜,他潛入云紗的寢宮,欲一解相思之苦,迎接他的卻是酣甜的睡容,云紗早已夢周公去了!
  任昊玥認命地歎了一口气,安慰自己至少見著人了。
  依依不舍地在額際印下一吻,心疼她眼下的黑影,想必是累坏了!
  在云紗的忙碌和任昊玥的体貼下,兩人過著“相見爭如不見”的日子,一直到唐云紗正式成為任昊天的幕僚,隨著任昊天南征北討,而相見的次數是五根手指數得出,還有剩余。每回見著了面,也都是議事廳上,來匆匆去匆匆,壓根儿沒交談的机會。
  時光不斷地流逝,四季遞嬗,池中的美麗姿影消失,夏季結束了!
   
         ☆        ☆        ☆
   
  “這里有一條被荒草覆蓋的小徑,直通敵軍帳營后的山坡,我探察過了,沒人駐守,路途有些遠,今晚你們得早點出發,從這儿繞至敵軍后方,利用土堆當掩護,等候我們的信號。”
  云紗指著地圖,同將領們分析解釋她的計划,很難想像一群大男人會對一個十多歲的少女唯命是從,頻頻點頭。
  “好了,我們今天的討論就此結束,從現在起就拜托各位了!”云紗向在座的人深深一鞠躬。
  她的謙卑把一群人嚇愣眼,不知該做何反應,任昊天則遮起嘴巴偷笑,頭一回見到這些慣戰沙場的大漢臉紅、不知所措的呆樣,著實蠢极了!
  將領們紛紛脹紅著臉,支支吾吾且別扭地向她示意后,便爭先恐后快速离開。
  “他們怎么了?”云紗不解地向任昊天尋求答案,卻發現斯文俊爾的他已笑不可抑,歪斜倒在椅子上的夸張樣。“沒事!沒事!他們只是想上茅廁,忍不住,所以慌了點。”他順口胡謅,保住一干大男人的尊嚴,總不能說他們是不好意思吧?
  “云紗。”任昊天倏地收起笑意,正襟危坐,一臉嚴肅地喚云紗回神。“你听見宮中的傳聞了嗎?”
  她的背脊驀地一僵,旋即放松。“你是指昊玥和閻老將軍孫女的婚事嗎?”
  她的反應在他的預料之中,短短的几個月,她由青澀稚嫩轉為內斂沉靜,昔日的嬌羞可人已不复見,取而代之的是冷然自信。
  這樣的改變對她而言是有利的,但對昊玥……兩人恐怕是漸行漸遠了。
  “昊天哥認為我該對這個消息做何反應呢?”她笑盈盈地反問。
  任昊天搖搖頭,俊臉又是欣慰又是惋惜。“看來你是長大了。”但心中仍有絲惋惜,他私心地希望云紗和昊玥能有個圓滿的結局。昊玥這几個月來甚少至朝陽宮走動,難道是他太高估昊玥對云紗的情感?
  “不經一事,不長一智。”她悠哉地替任昊天泡一壺茶。
  “當真能說舍就舍?”并非他不相信,而是了解她,在自持冷靜的外貌下,那個活潑熱情的天性仍是存在的,壓抑不見得是好事。
  “我會努力的。”
  “忘掉他?或者是全部?包括我和風馳國中的一切一切。”
  唐云紗杏眼圓睜,被他道中了心事,沒錯!她是動過遠走高飛的念頭,若非當時的身体不适,現在她也不會坐在這儿同昊天哥聊天。
  “被我料中了吧?”任昊天挑眉。
  “什么事都瞞不過你,但我畢竟沒有付諸行動。”替他把見底的瓷杯注滿茶。
  “以后也不會嗎?”若她心中還存著對昊玥的眷戀,一旦昊玥的所作所為超過她能忍受的范圍,他們恐怕會永遠失去她!
  “世事無絕對,我無法承諾什么。”她只是想掙脫枷鎖,讓自己活得自在些。
  “無妨。我尊重你的決定。”如果云紗真想走,誰也欄不住。
  “我愛昊玥,很愛很愛他……”她頭一回坦承對任昊玥的情感,清妍的臉蛋寫著心醉愛戀。“卻無法要求昊玥只愛我一個人,既然他不能為我一個人獨有,只有放棄了。”清澄大眼漾著盈盈水波,語气難掩艱澀。
  “為什么不把這些話告訴昊玥?”
  “一個要風有風,要雨得雨的人中之龍,只知道操縱他人的喜怒哀樂,他不會了解的。”
  “為什么我有种指桑罵槐的感覺?”
  唐云紗輕笑一聲。“我可沒指名道姓。”
  “想必是心照不宣嘍?!”兩人相視而笑。
   
         ☆        ☆        ☆
   
  “昊天少主。”
  “是張將軍啊!有事稟報嗎?”偌大的議事廳在開完會后,一干人已陸陸續續离開,現在只剩他、昊玥和張將軍。
  “呃……是這樣的,老夫有一年方十八的小儿──兆丰,前些日子老夫准備請媒婆幫他挑一門媳婦時,他卻不從,在老夫的追問下,他才勉為其難地告訴老夫,他已有心上人了。”
  “那很好啊!是哪家的姑娘?要我幫他提親嗎?我很樂意!”任昊天笑著問。君子有成人之美。
  “是……是唐姑娘。”他有些難以敢齒。
  任昊天微愕,不确定地問道:“你是說──云紗?”喔!他几乎可以感覺到昊玥的灼人視線要在他的背部燒出兩個窟窿。
  “是的。”
  任昊天撫著額際。“你先回去吧!這事讓我考慮考慮。”他的神經正一陣陣地抽動著,大禍臨頭了!
  張將軍依言退下。
  “你怎么說?”任昊玥凍結的語句刺進任昊天的耳際,黑眸閃著凶猛的寒光。
  他不允許別人覬覦他的東西。
  “這也算是一段不錯的姻緣,嫁入將軍府,云紗并不吃虧,更何況張兆丰的前途可議。”
  “我不准!她只能是我的,誰都不能奪走。”他狂妄地宣布。
  “她是嗎?你可問過她?昊玥,云紗是個活生生的人,你不能漠視她的意愿,把喜厭恣意地加在她的身上,一味地要她以你為天。”任昊天苦口婆心地勸道。“云紗向我承認她愛你,可是她無法和你在一起。”任昊天把云紗對他說的話簡短地對任昊玥說了。
  “無法和我在一起?那她就能踉那個姓張的小子嗎?”他怒不可遏地吼道,持續加溫的沸騰在血管中奔竄焚燒。
  “張兆丰至少肯給她個名正言順的地位,你呢?你又把她擺在哪儿?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弄對象?”任昊天俊臉布滿嘲諷。
  “她不是。”她是唯一他想珍惜呵護一輩子的寶貝。
  “那你娶她啊!”若他真的重視她,這是件輕而易舉的事。
  “辦不到!”他急速否決。對女人的偏見根深柢固地植在腦海內,他想說服自己云紗和后宮那些善用心机的女人不同,但又害怕……万一她的不同只是一种手段,那么……他的心是否承受得住這樣的發展?他拒絕再想。
  他的答案令任昊天劍眉倒豎。“你預備拿她怎么辦?不愿娶她亦不愿別人得到她。”記憶中的昊玥不該是如此自私的人!
  任昊玥深吸一口气。“如果她愿意,可以是愛人,是侍妾,但不是妻子。”這輩子他沒打算要娶妻,名分無法局限住他,也深覺沒這個必要。
  任昊天咬牙切齒,利眸噴出噬人的火焰。“你真是令人生气!不過,云紗說錯了一件事,不是她配不起你,而是你配不起她。”
  任昊玥默不作聲。
  任昊天憤然拂袖而去。
   
         ☆        ☆        ☆
   
  如果她愿意,可以是愛人,是侍妾,但不是妻子……
  云紗背抵著圓柱,痛苦難當地閉上雙眼,心寒的顫抖自体內蔓延到四肢,即使早已明白不可能成為他的妻,但由他口中講出的事實依舊傷人,狠狠凌遲著她的心。
  這些日子建筑的堅強竟如此不堪一擊,輕易地被他的一句話擊潰,止不住的淚珠一滴滴奪眶而出,突地抬頭正好望進任昊天關怀的眼神,她激動地扑進他怀中,放縱自己傾瀉情緒。
  “你們在做什么?”狂囂的怒吼,伴隨著粗暴的舉動將倚偎的兩人扯离。
  梨花帶淚的嬌顏有著惹人怜惜的脆弱,卻引爆了任昊玥前所未有的怒焰,嫉妒焚毀了他的理智,讓他口不擇言道:“原來你是這么一個水性楊花的女子,我是瞎了眼才會把你當作寶。”先有張兆丰,后有他敬愛的兄長。她可真行啊!
  “昊玥,你太過分了!快向云紗道歉!”任昊天用難得的嚴厲語气對任昊玥說話。
  任昊玥聞言,更加用力鉗緊她的手腕,嘲諷地說:“讓我們兄弟為你反目,你很得意是嗎?”明明很想把她擁入怀中珍惜安慰,這份怜惜卻在乍見她和昊天的親密時,全化為無端的怒火,理不清心中糾結難解的情緒,他選擇了最糟的發泄方法──傷害她。
  云紗像尊娃娃般,面無表情,木然地說:“如果這么想可以讓你高興的話,隨君所愿。”她不在乎了!他殘忍的犀利在兩人之間划下無法跨越的鴻溝,沒有橋梁的界線。
  “你是什么意思?”清冷的臉龐瞧不出任何的思緒端倪,他摸不著她的想法,漸漸感覺到她的刻意疏遠,失去她的恐懼慢慢襲上心頭。唐云紗一字一句,鏗鏘有力地說道:“論地位,你是主,我是仆,忤逆你是我的不該。但除此之外,你什么都不是,所以,公事之外,我沒有必要向你澄清我的一言一行。”視線由他惊愕的眼移至扣住她的鐵腕。“請你放開我,昊玥少主。”她義正辭嚴地要求道。
  “你……”任昊玥被她冷漠的一席話堵得啞口無言,不覺加重了手的力道。
  “昊玥,快放開,你會弄傷她的。”
  任昊天的急切提醒他正做著傷害她的舉動,連忙放開她,但雪白的皓腕已浮上清晰可見紅腫瘀青的指痕。
  唐云紗冷凝的臉上沒有表情,因為和心中的傷痛比起來,手上的痛簡直是小巫見大巫,微不足道。
  他總是在傷害她;而她,永遠是被傷害且學不乖的那一方;但是這次,她將扭轉頹勢,不再處于挨打的狀況。
  她將心中的猶豫化為肯定,決定將束之高閣的計划貫徹實行。
   
         ☆        ☆        ☆
   
  “真狠得下心一走了之?連聲招呼都不打?”
  唐云紗抬頭看著擋住她去路的挺拔身軀,愕然發現任昊天的肩上同她一樣背了個包袱。
  “昊天哥,你……你這是做什么?”該不是要和她一同出走吧?
  “陪你浪跡天涯啊!”他眉目含笑,答得理所當然。
  天哪!他可是風馳國未來的君王吶,豈能說走就走!要是朝陽宮的人發現看丟了主子,怕不自殺謝罪!
  “你這么一走,會害死一群人的。”她提醒他。
  任昊天聳聳肩,無所謂地說:“我已經留書了,他們要想不開我也沒辦法。”屆時他已遠在天涯,眼不見為淨了!
  “昊天哥……”唐云紗面有難色地喚道,想勸他打消念頭。他是儲君,身系千万人民的期許,不能有絲毫的差池閃失。
  “不讓我跟,那你也別想踏出皇宮一步。”任昊天耍賴,眸中是不容改變的堅持。
  “你……”這分明是為難她嘛!万一他在外頭遭遇不測的話,她可是万死也不足以謝罪。
  “再不點頭,我要叫人了!”眼珠子飄往漸行漸近的衛兵,預備把他的威脅訴諸行動。
  “走吧!”嘴角勾起無奈的笑,她認栽了!
  提步縱身,兩道身影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        ☆        ☆
   
  “哈哈哈……”拔高的尖銳笑聲充滿囂張和得意。“那丫頭早該走了,以她那种低下的身分也敢和我爭,不過是個該死的叛賊之后,還妄想飛上枝頭當鳳凰──”媚香愈講愈起勁,渾然未覺婢女們頻頻向她擰眉瞪眼,打手勢做暗號。
  “要不是我那一席話點醒她,恐怕她現在還巴著昊玥少主不放呢!幸好她溜得快,否則等我成了少主夫人時,就有她好受了!”艷麗的臉蛋滿是驕傲,仿佛她已是少主夫人。
  “不過她也真行,放棄昊玥少主又搭上昊天少主,不過她的心机是白費了,昊天少主可是未來堂堂的一國之君,他怎么可能婜一名血統不洁的女子,這回她的如意算盤打錯了!以為攀上一個強而有力的后盾,我就不敢動她嗎?她最好一輩子都別回來,要不然──”
  “要不然你想怎么做?”冷硬的字句打斷媚香的痴心妄想。
  媚香錯愕地望著來者──
  陰森森的冷寒布滿俊臉,兩泓黑潭似結了冰的湖水。“說啊!要是云紗回來了,你會怎么做?”輕如羽毛的催促聲猶如死神的索命令,令媚香不寒而栗,渾身發顫。
  “怎么不說了呢?我記得你方才還講得很得意。”
  “我……”
  “來人!把她拖下去打一百大板后送回胭脂閣。”任昊玥突然下了一道命令,然后轉向媚香,殘酷地說:“我最討厭自以為是、不知輕重的女人,你把自己看得太重了,而你犯的最大錯誤便是找云紗的麻煩,回胭脂閣去好好的反省吧!”
  媚香怔忡之間忘了反應,就被人由房間拖出去了,旋即才回神掙扎哭喊。
  任昊玥冷眼注視著眼前的一切,待聲響平息,他頹然地坐下,將臉埋在雙掌,痛苦地喚著杳然無蹤的佳人。
   
         ☆        ☆        ☆
   
  兩年后。
  擎天崖上佇立一男一女,男的玉樹臨風,气質非凡;女的姿色絕塵,清靈冷傲。
  “該回去了!”那女子提醍遙望天際的男子。
  兩人一前一后地离開崖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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