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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三日后的夜晚,彎彎的上弦月高挂天空。山神廟邊的空地沒有火炬,但卻高高低低地飄了數盞鵝黃色澤的光點,大若拳頭,光暈和陰影在地面上織就成詭异的影跡。
  隨著風息不住搖動的芒草花,滾滾流動仿若海面浪流,給人似有的東西潛在其中的錯覺。
  韓千劍獨立于荒地間,一身白衣,腰間懸著青鋒劍,夜風卷亂他發絲于風流中舞動,掀起他衣抉翻飛如花,炯炯星眸梭巡四周景物。他調勻气息,內勁沛然于四肢百骸,沒有一絲可趁之机。
  暗靜夜色中就他這抹白。
  疏落又帶點輕鄙的掌聲零落地由遠而近,司空影皮笑肉不笑地走來,站定他面前。
  “好膽識!果然是叫得出名號的高手。”他邊說邊捻著自己嘴邊的山羊胡子。“許可證呢?”
  “我娘子呢?”韓千劍泰然自若問道。他得先确定藍菊悠的安危才行。
  西山四虎強押著藍菊悠自廟門口走來。藍菊悠一路掙扎,讓他們四人無法好好將她帶出,只好猛力扣住她手腕。這樣子看在韓千劍眼里教他怒從心生。
  “我們同時放手,你將許可證丟向我,我拿將藍菊悠還你。”司空影惡狠狠地鎖住藍菊悠衣領,將她制在身前不得造次。
  韓千劍不置可否,但是藍菊悠听他們的提議連忙搖頭,示意韓千劍万万不可,但韓千劍卻已掏出收在腰際的嘯天令。
  “令牌沒你重要。”韓千劍篤定一笑。
  韓干劍將嘯天令擲向司空影同時,司空影亦將藍菊悠推向韓千劍的方向。
  “殺了他們!”司空影暴喝。
  他所召集來的江湖混混一擁而上,手持兵器鐐向韓千劍及藍菊悠。
  韓千劍赶忙將藍菊悠護在怀里,右手抽出青鋒劍,冷冷寒光織就一張護身的网絡,逼退了那些凶狠惡徒;同時腳步竄出,旋身一劍,砍斷數人兵器。金屬碰擊聲在夜空中泠泠回響,銀芒乍裂,旋如星子。
  韓千劍腳步一點,騰身而上,落勢踩住五六人長劍,青鋒劍劍勢一挑,那些人連忙松手退開。韓千劍腳尖一帶,將那些刀劍踢至腰部高度,青鋒劍一送,那些利刃便分頭射向不同方向,瞬間幫他們清出一大片空間。
  突有人手一揮擺,細若牛芒的銀針舖天蓋地襲向韓千劍。他擋在藍菊悠前方,左掌向前一推,深厚掌力化去銀針來勢,銀針反而不受控地飛散開來,躲避不及的人慘叫一聲后便扑倒在地。
  韓千劍繼續移動步伐,帶著藍菊悠在那些打手間穿梭,以一柄長劍打飛他們的兵器。西山四虎各執一柄大斧從四個方向朝他頭頂劈下,但是韓千劍長劍一揚,擋住那四把斧頭,同時向上一送,同時震落那四把斧頭。西山四虎只覺得虎口發麻,指間滲出鮮血。
  司空影手下退成一個大圓,圓心中便是韓千劍夫妻。
  司空影立于距韓千劍夫婦五步遠的地方,冷笑地把玩手上的嘯天令。那笑顏如同示威似地在藍菊悠面前晃漾,教藍菊悠气极地捶打著韓千劍胸膛。
  “你怎么可以把嘯天令交給他?怎么可以!”藍菊悠使出吃奶的力气打著他。“會造成不可收拾的結果!你知不知道。”
  韓千劍捉住她的手,柔聲安撫:“可是你的性命要緊。有什么事以后再說。”
  “特派員,別气了。”司空影語音中掩不住得意。
  “你正目睹一個新時代的產生,該覺得榮幸才是。現在正是一個新的起點要開展,產生的連鎖變化是不可預料的,而且再也無法逆轉。
  他狂笑道:“這值得高興啊!”
  司空影按下嘯天令正中央,馬上在他在面前浮現一面藍色光屏,上頭不住滑掠金色字体,顯示程式已開始運轉,之后光屏上出現連接的時區年代數字,他优雅地伸出食指,移近那些字体。
  “不可以!”藍菊悠情急之下便想沖目前阻止他,但遭韓千劍攔腰擁住她。
  “開始了……”
  司空影壓下确定鍵,藍菊悠只能上睜睜看程式啟動,無力地跪倒在地。
  一時間沒有任何异樣變化,但是大气卻開始沉重,仿佛有股無形的力量開始醞釀,教人臉口發悶,重得讓人連移動腳步都嫌困難。
  較敏感的人可以覺察到地底隱隱傳來沉滯的鳴聲,伴隨地表的搖晃。這震動愈來愈強,上下起伏的震蕩教人腳步不穩,大部分的人皆摔倒在地,害怕地張望四周。
  地平線彼方閃過几道綠光,染亮穹蒼,但旋即消失。
  遠方開始傳來轟隆隆的雷響,天空為之變色,原本深藍色天燁變成奇詭的紫色,巨大的閃電直接襲擊地面,炸出几個窟窿。白色的閃電光柱擊中樹干,引爆炸裂的火光,空气中飄浮著燒焦气味。而閃電產生的地點愈來接近他們所在位置。
  正上方的云層逐形成波渦狀,漩渦中心不時有電光涌現,自四方卷來狂猛的巨風,卷起地面上的塵沙落葉教人睜不開眼。膽小的人紛紛伏在地面上,膽戰心惊地看著一臉喜色的司空影,仿佛這一切都在他預料之中。
  驀地一聲駭然巨響,天地歸于平靜。
  所有人面面相覷,又怎么了?
  一道白色光柱自云層中竄下,光柱外層泛著水漾的波紋。司空影手掌伸入光柱中,強光中他的手掌似乎變得有些微微透明感。
  “出現吧!我心愛的小東西。”他將連結的地點設向他個人研究室,里頭他擺放許多高科技武器,預備日后有机會可使用,這下全派上用場了。“和我一起君臨天下吧!”
  听命于他的江湖人聲高喊,他們的計划終要實現了!
  但等了片刻,一直沒有任何回應。司空影狐疑地盯著光柱瞧,難不成程式出錯?他直接踏入光柱范圍中,望向光柱末端。光柱末端灰蒙蒙一片,看不出通向何方。
  突然間,白光一閃,教他不由得閉上雙眼,感到一股強大的拉力將他吸入,身体浮起,朝著吸力的來源飛去。
  “中計了!”他惊慌掙扎,但已經來不及了。
  那光流一捕捉到他便象是繩索般牢牢將他縛住,拉力之強不是單憑人力可以擺脫。
  外頭的人只看見司空影被強光攫住,下一瞬間便被光流拉上云端,消失在云層陰影中。再下一刻那白色光柱也宣告隱沒,什么痕跡也沒留下。
  嘯天令啪噠一聲掉落地面,帶起微微灰塵飛揚。
  一切仿佛都沒發生過似的平靜。
  司空影的手下們艱難地站起,受傷的人以手掌按住傷口,他們微懼地著韓千劍,不知接下來韓千劍會使出什么招數來攻擊他們。
  出乎意料地,從空中又降下金色透明的光幕,震懾住他們。光幕隨之消失,他們一個個失去意識,仰頭倒臥,獨有韓千劍和藍菊悠幸免。
  這是怎么一回事?藍菊悠睜大了眼。這不是用于大規模消除記憶時使用的光屏嗎?但聰慧如她馬上便知發生了什么事,推開韓千劍環住她腰際的手臂,向著四周的荒野高聲呼喚:
  “你們來了吧,別再躲了。”嗓音回蕩在空地中,悠悠遠去。
  藍菊悠環視四方,他們躲在哪里?
  “悠!想不想我啊?”突然間一雙手臂環上藍菊悠的肩,安笑盈盈地瞅著呆愣愣的藍菊悠。
  “果然是你們,可是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藍菊悠疾問。
  “出公差呀。你有難,身為好伙伴當然得赶來搭救。”安笑嘻嘻地。“不過最重要的目的是來瞧瞧你夫婿。也多虧有他,不然我們的計划不會奏效。”
  四周突然響起一陣熱烈掌聲,平空出現了許多懸浮在空中的銀色船形物体。每個物体覆著大片透明觀景窗,里頭約坐滿了十多人,合計有十多部同型物体,里頭乘客穿著各色衣物,但都不是元朝式樣。
  那不是時光旅行團乖坐的飛船嗎!藍菊悠目瞪口呆,他們怎么全聚在這儿?
  “感謝時光總局安排這場特別演出。各位旅客,我們繼續朝下個景點而去。”輕柔女聲在空中回蕩。下一刻,那些飛船便同時消失。
  “因為不想讓司先生發現我們的行動,因此大老板決定讓我們混在旅行團中來到這時區,但條件是讓他們親眼目睹我們整個行動的過程。”安聳聳肩。
  就是來看戲的!藍菊悠怒火油然而生。這些沒良心的同事!她掄起拳頭便要敲上安的腦袋。
  “等等!”安求饒。“我的攝影机還在運轉喲,同步傳訊至總局的接收屏,還有一大票的人待在影屏前看著我們。還有伯父、伯母也在,你不希望他們看見你修理我吧。”她的眼瞳中閃著奸計得逞的笑意。
  藍菊悠恨恨地收回拳頭,韓千劍也走來,將藍菊悠攬入臂彎。
  “你回來了——”他緊緊擁住她。
  這几天沒有她的日子是他這輩子最難捱的記憶。
  事實上他心中害怕的是失去她的可能。他生命中最親的人一一离他而去,他的父親這樣,他母親也是如此,因此他實在是無法承受再失去親人的痛苦。
  不論花多大的代价,賭上他韓千劍這條命,他也要將藍菊悠帶回來。
  “傻子,怎么了?”藍菊悠手撫過他的面頰。“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爹……”韓千劍艱澀地開口。
  “放心,我不會像你爹那樣突然离你而去。”藍菊悠胸口一窒,有一瞬間似乎感受到韓千劍心中的不安与張惶失措,教她不禁心中一動。她柔聲安慰他,并在他頰畔印上一吻。但隨即話鋒一轉,擰住他的面頰。
  “可是你也不能這么傻,拿重要的許可證來交換啊!”
  “它只是個東西而已。”韓千劍极認真地回答。“而你只有一個。”
  “傻子。”藍菊悠說是這么說,可是她心里頭還是甜滋滋的。能夠有人如此重視她,此生夫复何求?
  “你才傻,如果他不拿來換你的話,我們怎么逮到逃犯。”安不以為然地瞄她一眼。
  “你們動了什么手腳?大老板該不會要殺了我!”
  藍菊悠害怕地以雙手護住脖子,她感覺有一陣冷意從背脊升起。
  “我才沒那么大的閒工夫。”胖胖的大老板神定气閒地走來。
  藍菊悠連忙躲至韓千劍背后,她才不敢和上司硬碰硬,當然要躲在靠山后頭。
  大老板不悅地瞟她一眼:“出來。”
  藍菊悠怯生生地步出,像犯了錯的娃娃觀察著父母親的面色。
  “你運气真好,居然讓你拐到這么好的一個人才。”
  大老板搖搖頭,語气中帶著可惜的成分,像是惋惜韓千劍被她給拐到手。
  藍菊悠敢怒不敢言,她再怎么沒大沒小也不能對頂頭上司無禮。只好嘟著嘴倚在韓千劍怀里。
  高手中拋玩著嘯天令走來:“這就是整件事的元凶。不過,一切都結束了。”
  “你們到底動了什么手腳,怎么司空影會牽引光束帶走!”藍菊悠滿頭霧水。“該不會害我考績扣分吧?”
  高聳聳肩道:“你也知道,大老板是位階最高的系統管理者,他只消動動手指頭,就關閉了所有人的使用權限,然后更動系統設計,不管從任何結點連續,一律通向總局的拘留所,而且設定了牽引光束為最大值,任何東西都躲不過它的引力。所以,我們只要等著他啟動連結系統就可能。他現在一定是目瞪口呆地看著四周的牢房牆壁。”
  “也就是說,把通行許可證交給他也可以?”藍菊悠不敢置信地惊呼。難不成她一直在當傻瓜?
  “是沒錯,可是我們不能預先告訴你,不然你大方地把許可證給他,他就不會上勾了。”高接口。
  原來我才是傻子。藍菊悠懊惱地瞅著他們,這些沒良心的同事。
  “好吧,各位料事如神的同事,請告訴我接下來怎么收尾?”她有禮地請求他們,想必他們也幫她想好了善后方式。
  “這是你的工作。”大老板微微頷首,接過高手中的嘯天令,直接開啟原始程式檔,再也不理會藍菊悠。
  程式在大老板面前展現一座半人高的光屏,浮現一連串上卷的程式碼,而他的手指則不停在那些數字上移動,層層顯示不同的資料夾檔案。
  韓千劍好奇地探頭觀看,大老板和善地笑了笑,示意他壓下一個閃著紅光的光點。韓千劍小心冀冀地按下。整個程式結式,嘩地一聲便消失。韓千劍楞楞地盯著自己的指尖,事實上他并未感到有接触任何實体的触感。
  這就是未來嗎?他只覺得不可思議。
  大老板將嘯天令交給韓千劍:“就給你了,希望你能協助菊悠這小子保管這令牌,別再節外生枝。”
  藍菊悠悄悄挽住韓千劍手臂,看樣子他被時光局給接納了。她唇畔不自覺綻出笑紋。
  大老板以右手按下胸前的金色紋章,迅即有道光流一閃,他便消失。韓千劍被這景象給嚇呆,而安和高則笑嘻嘻地拍拍他的肩膀。
  “我們先行告退,以后見。”
  他倆也按下胸前同樣的徽章,同時消失在韓千劍及藍菊悠面前。藍菊悠早習慣這种場面,唯有韓千劍眼睛睜得老大。
  “走吧,回去了。”藍菊悠拖住他的手便要离開。
  “還有許多事情得忙唉。”

  八大門派的人听說藍菊悠回來,紛紛派人上門查問,只為了套出嘯天令的下落。但韓千劍只是一味搪塞,以致引起眾人不滿,各門派派出門下弟子團團將菊香樓圍住。
  縣府為怕生事,亦將衙門里所有的捕快派來,于菊香樓外戒備。縣老爺生伯一個閃失,當場在菊香樓演出全本鐵公雞,形成血流漂杵的場面,那他不就顏面無光了。
  藍菊悠抱著修复后的第二代机械犬大黃,百無聊賴地瞅著這些害她做不成生意的高手群。他們也真夠討厭了,直說嘯天令不在她這儿,他們硬不相信。
  “都說不在我這儿,你們怎么不肯信?”她拍拍大黃的頭,它挺合作地吠了几聲。
  青城派大弟子仗劍直言:“沒有嘯天令,你如何能脫身?別說瞎話,把我們當白痴。”
  這倒是個好問題。藍菊悠倒沒想過,這會該如何圓謊?
  “阿彌陀佛。”曇宗師父的語音插入。“貧僧那時也在場,故向各位施主解釋。”
  “你是韓千劍的師父,誰知你會不幫著他們瞞我們。”華山派的人不滿地回道。
  “貧僧以少林信譽為保,絕無虛言。”曇宗稽首,這才讓那些人緩了臉色。
  不過人群只中見曇智方丈蹙了蹙眉,每當曇宗說以少林信譽為保時,就表示他接下來說的全是謊言。
  阿彌陀佛,為何少林寺會出了這個异類。
  “劍儿,拿來。”曇宗笑著對抗護在藍菊悠身側的韓千劍說道。他知道他哥哥把那通行許可交給韓千劍保管。
  韓千劍一愣,師父要令牌做什么?他遲疑了一陣子。
  “難不成你連師父我也要欺瞞嗎?”曇宗動之以情,雙眸中似乎閃著微微淚光。
  韓千劍心生不忍,便將嘯天令拋向曇宗,馬上引來眾人側目、竊竊私語。
  “實不相瞞,這令牌原先是貧僧所有,后來輾轉流傳至藍掌柜手里,致使一場風波產生。”曇宗揚起手中的令牌,亮給在場的人觀看,不少人蠢蠢欲動。“武林中首要便是平靜,而不是相互斗爭,為了大局著想,貧僧認為不該讓這令牌毀了我們之間的和諧。”
  “咱們金蛇幫愿意幫大伙保管這令牌。”金蛇幫眾人高聲呼喊。
  曇宗微微一晒,將手中的嘯天令拋向空中,引來有心人跟著躍起,想搶奪那令牌。誰知曇宗一掌擊向嘯天令,眾目睽睽下,嘯天令因他雄深掌力化為粉末……
  藍菊悠目瞪口呆地看著地上那堆木屑。天啊!通行許可證毀了……
  同時,時光總局中,大老板看了監視屏后,臉色黑了一半,嘴角呈現不自然的抽動。跟著他十多年的秘書小心冀翼地望著他。
  “叫、他、們、滾、回、來!”大老板從齒縫中擠出聲音。

  藍菊悠興致高昂地打著算盤清點收入。
  自從那些礙眼的武林門派走了后,她總算又能回复正常營業,來年的生活費總算有著落了。
  她抬眼,看著忙完衙門工作后回來幫她收拾菊香樓的韓千劍,他正和小豆子和說有笑地收著長凳子。
  在淡淡燭火向光中,他的側臉被圈上一道薄薄的金芒,唇畔正噙著一抹傻子般的幸福笑顏。
  “就是他了嗎?”藍菊悠望著他的臉龐喃喃自語。
  突然,一股難言的情緒涌上心頭,兩行淚痕就這么滑下。藍菊悠分不清究竟是喜悅還是難過,思緒又回到韓千劍几次救她的場面,他護著她,在刀光劍影中不讓她受分毫損傷。
  山神廟那夜,漆黑夜色中,韓千劍一身白衫的身影在腦海中格外清晰,熱鐵似地烙印在她腦海里,他的眉、他的眼、他堅決的神情。
  韓千劍為了她而賭上一切的決心……
  她的心怀然一動,游走于算珠上的手指緩了下來。
  藍菊悠怔怔地望著韓千劍背影。是否有時該屈從命運呢?如果說她的宿命注定和他牽連在一塊?
  收拾完的韓千劍一回首便見她恍惚模樣,擔心地走來喚她。
  藍菊悠一回神,呆呆在望著他瞧。
  “菊悠,你怎么著?身体不适嗎?”他關心地問道。
  “沒事。”藍菊悠反射地回答,又停了一下。“我打算出去散散心。”
  “我陪你。”韓千劍馬上自告奮勇。自曇宗師父將嘯天令擊碎后她便有些怪怪的,總是冷冷地對著他,也不說是何原因。現有机會和藍菊悠多相處,他自然要把握。
  “不用,我討厭有人跟著我,礙手礙腳。”藍菊悠拂袖而去,但隨即被韓千劍拉住。
  她抬高下巴瞅著韓千劍,韓千劍無言,只是幫她收整衣領,理理些微凌亂的發絲。
  “晚上出門危險……”韓千劍有些怜惜地叮囑,誰知換來藍菊悠的白眼。
  “別跟來。”
  藍菊悠取下高挂牆面的弓箭瀟洒离去,直向城外的方向而去。她和守城的士兵有交情,說一聲他們自不會為難她,還會叮嚀她記得帶些野味讓他們打打牙祭。
  接触到清涼的風息教她松口气。山中迎面而來的風如同冷例的水流,洗去她積壓心頭的悶气,心緒澄淨不少,腳步也輕快起來。
  腳底踩碎的落葉聲在無人的林子里分外明顯,啪沙啪沙作響,襯得這夜越形沉靜。有時風儿掀起的發絲會從她頰畔滑動而去,教她有些麻痒。
  “死定了,陷阱里頭都沒有獵物,明儿個的包子沒著落了。”藍菊悠嘟著嘴一腳踢翻她設的小陷阱。
  已經照看過整個陷阱,奇怪的是今晚沒收獲,難不成是這儿的動作已經修煉成精,再也不會上當了。
  藍菊悠長歎,如果真是這樣就糟糕了。
  逛過大半個樹林,藍菊悠背靠著樹干徐徐坐下。
  月娘的光輝被樹葉篩成片片的碎片舖滿地面,跟著風勢而變換位置。藍菊悠抬眼望望天頂的月娘,不管時局再怎么遷移,她總是恬淡自适地高挂天際。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她都一樣。“江畔河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藍菊悠喃喃地念誦起學生時代老師教的詞句。
  老師還說這輪月娘從盤古開天辟地以來就照看著人類世世代代的歷史,沒有缺息的一日。總是靜靜地看著人世的遷移。
  連那位好酒的詩仙李白也說“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以往她獨自出城來打獵時,外表故作洒脫,但是心里還是對林子中陰暗的地方有些畏卻,但是今夜她的心情卻是十分篤定,渾然不覺有什么可怕的東西會躲藏在暗處,反而還有些欣然……
  藍菊悠唇畔綻出笑意,撿起一塊小石子拋向林子深處。
  “出來吧,我知道你在。”
  話音未落,韓千劍的身影便從樹干后走來,手中還捧著一件外袍向她而來。他在藍菊悠身邊盤膝而坐,將那件外袍披在她身上。
  藍菊悠也任著他披上衣衫,這夜的确是有些涼了。
  待韓千劍坐定后,她便倚入他的怀里汲取他的溫度与安适感。不知不覺中這已經變成她的習慣了,而她雖察覺到卻也懶得改掉它。
  “你又跟蹤我。”她瞳光探入韓千劍深邃的眸子里,發現他的眸光中閃過一絲羞赧。
  “生气了?”韓千劍自知理虧。
  藍菊悠搖搖頭,更往他怀里偎去。
  “白云一片悠,青楓浦上不胜愁,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她低聲喃喃念道。
  韓千劍疑惑地凝視著藍菊悠。她怎么了?沒事背起《春江花月夜》做啥?
  “……此時相望不相聞,愿逐月華流照君……”
  藍菊悠望著韓千劍的面容,還伸手去撫触他的臉頰。她似乎開始体會這兩句的倩意,愿意化身成多情的月光隨著流水前去探視情人,發誓千里相隨的情感是如此濃烈,教她的心微微撼動,也有种想跟著韓千劍相依相隨的沖動……
  這分情感強烈到她無法忽視的地步。她楞楞地凝視著韓千劍的臉龐,深深地將他臉龐刻上心版。
  韓千劍納悶地握住她的手掌:“你在想些什么?”
  “你會像月娘般永遠陪在我身畔,永遠不离開嗎?”
  藍菊悠狡黠地問道。“不管我去哪儿都一樣。”
  “不离,不棄。”韓千劍篤定地回答。
  “那就讓你跟一輩子好了……”
  藍菊悠心里已作了決定,輕輕合上雙眸,溫順地倚在韓千劍臂彎里。背上的弓和箭筒被韓千劍接過,放置于他身側。
  “對了,天气愈來愈涼,你又怕冷,明天起你來平行空間和我一塊睡,我的房間比較暖,你原先的住房就給曇宗那個老小子住。”她沉入夢前總算不忘交代。
  韓千劍聞言欣然一笑。
  銀輪半斜于天頂,清亮的月光錦緞似地洒下,覆蓋在他們兩人身上。銀色的月光如流水似地漫溢整片林子,遠遠近近的景物鑲上了隱約浮動的微芒……
  四周只有季末微微的虫鳴聲嘹繞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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