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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老爺、夫人。”等候在門口的丫鬟們,一見主子走出門外,立即福身問好。
  “夫人,我好高興你回來了!”站在中間的丫鬟,小蘭,眼眶含著淚水,哽咽的看著趙芸。
  “謝謝!”她微笑點頭,然后轉頭看向他,小聲說道:
  “你請的這些臨時演員,演得還不錯嘛。”
  他沒有多做解釋,因為他可以了解她現在所受的震撼,連他都覺得恍若夢中了,更何況是她呢?不過他有把握等她見到了外面的世界之后,便會相信他的話。
  她總不會認為所有的人都陪著他一起演戲吧?
  歐昶哲看向站在一旁候命的下人,開口命令道:“赶緊請馬夫備好馬車,等一下我跟夫人要到城里走走。”
  “是,小的馬上就去。”下人馬上疾步往馬廄跑去。
  “小蘭,去幫夫人拿一件外衣。”小蘭立即領命而去,很快的拿來了一件外衣。
  “時序雖已入春,但早晚的天气還是很冷,先披著吧。”他溫柔的為她披上。
  趙芸感動的看著他,他的溫柔細膩讓她覺得備受嬌寵。唉!可惜這只是一場鬧劇。
  歐昶哲輕輕扶著她的手往門口走去,沉醉在“盼歸園”美麗景致的趙芸,不由得放慢了腳步,細細品味著這個仙境。歐昶哲則寵愛的看著她,陪她緩緩漫步在園中,待他們走到門口之時,馬車已在門口候著。
  “上車吧。”他溫柔的扶她上馬車,隨即坐到她身旁,馬車開始緩緩向前行走。
  馬車行走了一會儿之后,趙芸便迫不及待的掀開了窗帘,好奇的張望著四周。
  窗外的景色卻讓她的心涼了一大截!因為放眼過去,除了綠水青山、古意盎然的建筑物外,她完全看不到一絲現代的建筑物。她赶忙放下窗帘,安慰自己這也許是大陸某個未開發的鄉野之地,不可能真是在古代。
  “怎么了?”他關心的看著她蒼白的臉色。
  “沒什么,我只是在想一些事情罷了。”
  她輕輕搖頭,暫時沒有勇气再掀開窗帘,只能呆呆的看著窗帘布。而他則像是看不夠似的,滿足的凝視著她,只剩達達的馬車聲在小道上迥響著。
  “城里到了,我們下車吧。”他的話將她喚回現實之中,她眉頭微鎖的想了一下,輕聲說道:“等一下,先讓我看看。”
  她做了一個深呼吸,終于鼓足勇气再度掀開窗帘。這一看,卻叫她傻了眼!那繁華而古色古香的建筑根本不可能在廿一世紀出現!就算是為了拍電影而搭建的古代建筑,也沒有辦法如此盡善盡美;而且街上轂擊肩摩、來去匆匆的行人,很明顯的是在“生活”,而不是在演戲,如果不是她真的來到了古代,除非……。
  “你打我一下好嗎?”她突然轉頭要求道。
  “什么?!”他錯愕的看著她。
  “那我自己來好了。”說著,她一點也不怜惜的用力拍打自己的臉頰,這么用力一打后,她的眼眸不由泛出淚光。
  “你怎么打自己呢?打疼了是不是?來,我看看!”他既惊訝又心疼的檢查著她的臉頰,搞不懂她怎么會突然痛打自己。
  他的溫柔更加触動了她脆弱的神經,她終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別哭!你別哭!告訴我,怎么了?”她這一哭,他更是慌了手腳。
  “我的臉會疼。”她哽咽的說道。
  他心疼的說道:“傻瓜,你這么用力的打當然會疼啊!先別哭,我馬上帶你給大夫檢查一下,馬上就不疼了。”
  “我不是因為疼才哭,我是因為會疼才知道事實,這才知道這一切竟然不是夢,是‘事實’讓我傷心,不是‘疼’。”她語無倫次的說著,最后更絕望的哭道:“醫生也幫不了我的!除非他有時空轉換机!”
  “這當然不是夢,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他心疼的拭去她臉頰上的淚水,然后怜惜的將她擁入怀中。
  “我想回家。”她可怜兮兮的任他擁著,哽咽的低語。
  “好,當然好。”他馬上敲敲車門,大聲命令道:“回府!”
  她的臉埋在他怀中,咕噥道:“我不是說你家,而是我家台灣的家。”
  “盼歸園不是我家,而是我們的家,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和我一樣愛這個家的,我會耐心等候那一天的到來。”
  趙芸的回應是哭得更大聲。
  老天爺!這种事為什么要發生在我的身上呢?為什么?
   
         ★        ★        ★
   
  “來,先喝一杯茶水吧。”下人送來了茶水,歐昶哲体貼的遞給了趙芸。
  趙芸連謝也懶得說的接過茶水,不客气的喝了一大口。剛才掉了那么多的眼淚,她還真是有點缺水呢。此刻她的情緒已然從傷心中恢复。并不是她接受了這個事實,而是知道傷心哭泣無濟于事。
  突然一股深深的气惱涌入她的心頭,她用力放下茶杯,凶巴巴的瞪著歐昶哲,質問道:“你不覺得你太自私了嗎?”
  “我?”歐昶哲才剛拿起另一杯茶水,正打算就口飲用,面對趙芸突如其來的怒火,歐昶哲小心地看看她,再看看手上的茶水,小聲問道:“你還想喝是不是?那你喝吧。”
  “喔!”趙芸直覺的接過茶杯,一口飲盡。
  “以后你想喝茶,直接告訴我就可以了,不必生這么大的气。”歐昶哲又幫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才為自己倒了另一杯。
  “好啊!以后我……誰在為這個生气啊!我有那么無聊嗎?”趙芸再度生气的放下茶杯。
  “否則你怎么會突然瞪著我大叫?我做了什么嗎?”歐昶哲不解的問道。
  “你做了什么?!”趙芸生气的跳了起來,憤慨的指著他的鼻子叫道:“你把我從屬于我的年代帶到了這里,你有沒有想過?我的家人是否為我擔心受怕,我是不是已經有了愛人?!”
  “不,我從沒想過這些。”歐昶哲黯然放下茶杯,眼眸閃著痛苦的說道:“自從你离開后,我的世界從此不再有光彩,直到我知道有可能再讓你回到我身旁,我的人生才再度有了希望,這也是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力量,我們的愛是那么那么的刻骨銘心,我以為不管經過了几世的輪回,你還是會愛著我。我錯了嗎?你真的已經有了愛人嗎?”
  “我……我……。”見他一臉的哀戚,她不忍心撒謊讓他難受,只好重歎一聲:“沒有,我沒有愛人,可是……。”
  “感謝老天爺!”歐昶哲緊愍在心頭的一口气這才疏散,他欣喜的站了起來,輕輕扶著她的肩。“沒有什么可是的,只要你的心尚未有所屬,那么我們就有希望,若能讓你再度愛上我,不管代价是什么,我都會欣然付出的。”
  “那我的家人呢?他們又該怎么辦呢?”想起爸媽此刻必定為了她失蹤的事而惊慌失措、痛苦哀傷,趙芸心里不由得酸了起來。
  眼見她一臉哀傷,他不由心痛的說道:“我很抱歉,我知道這么做是很自私的,但愛情本來就是自私的,它可以讓人幸福快樂,卻也可以使人傷心斷腸,而嫉妒与占有則會蒙蔽一個人的理智与判斷力。若不是如此,我怎會失去你,又怎會讓我們陷入這樣的考驗之中呢?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你是我的全部,我一心只想要你重回我身旁,并沒有考慮太多,若因而造成你家人痛苦難受,那我也只能說,我很抱歉。”
  眼見他眼底流露出的傷痛,趙芸實在不忍心再加以指責,于是好奇的問道:“到底你与你妻子之間,發生了什么樣的事?你愿意告訴我嗎?”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一個很長的故事,你先坐下,我慢慢說給你听吧。”
  “嗯。”她在他的扶持下坐了下來。
  他開始緩緩述說著:“我出生在一個大家族,十八歲那一年,我在父母的作主之下娶了阮香君為妻……。”
  “可是你不是說我叫什么‘盼盼’來著嗎?怎么又變成了阮香君了?”趙芸疑惑的打斷歐昶哲的話。
  “阮香君是我的元配,而你是我的第二個夫人……。”
  趙芸再度打斷歐昶哲的話,自作聰明的說道:“喔!我知道了,一定是你騙我說你尚未成親,所以我就……我是說盼盼,她就傻呼呼的嫁給了你,等到她發現你家中早有妻室,便決定离你而去,是不是這樣?”
  歐昶哲感慨道:“如果事情真如你所說的那么單純就好了。”
  “哇!這還叫單純啊!”趙芸瞪大眼睛看著歐昶哲。
  “等你听完了所有的故事,一定与我有相同的感覺。”他露出了一個苦笑。
  “那你快說吧!別拖拖拉拉的。”趙芸心急的擺擺手。
  歐昶哲哭笑不得的看著她。
  “我盡快,但你得讓我好好的說呀!”
  “好,我保證不再打斷你的話。”說著,趙芸馬上用自己的食指在嘴上打了一個叉。
  歐昶哲見她俏皮的模樣,不由莞爾一笑。只是想起待會要說的事,心情不由得又沉重了起來,重歎一聲,這才緩緩說道:“阮香君是我父母替我安排的妻子,也許是我們之問沒有什么感覺吧,所以我与她并沒有太親密的情感,只能說是相敬如賓。對于這樣的夫妻之情我并不喜歡,可是卻也無力改變什么;我以為這就是我的人生。可是有一天我因生意上的事出了一趟遠門,也因而改變了我的一生。那一天……。”他的記憶緩緩飄向改變他們命運的那一天。
   
         ★        ★        ★
   
  阮香君細心的服侍丈夫著裝,再度輕聲的說道:“相公,已經接近午時,你還是先用完午膳再出門吧。”
  “不用了,我与楊大人約好三天后碰面,我得盡早出門,待午時后再找一間客棧用膳就可以了。”說著,舉步往外走,他的妻子跟在后頭送行,等丈夫坐上了馬車后,她再次叮嚀道:“相公出門在外,一切多小心了。”
  “我會的,你先進去休息吧。”說著,放下門帘,命令道:“起程。”
  馬車達達而去,他始終不曾回頭再望,仿佛“家”對他而言只是一個名詞,而不是一個歸宿,也就沒有太多的依戀。
  看著絕塵而去的馬車,阮香君心中起了一陣淡淡愁霧。盡管她表面上冷靜端庄,可是心中卻感到些許悲涼!自己要依靠一生的良人,与自己的情感竟是如此冷淡。
  “夫人,起風了,我們進屋吧。”
  “嗯。”阮香君輕輕點頭,轉身走回室內。
  “你們都下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回到吟風閣后,她揮退下人。
  “夫人午膳是否在吟風閣使用?”
  “現在別拿這种事煩我!”阮香君不悅的瞪了婢女一眼。
  “那么我們先告退了。”婢女們忙著逃离主子的怒火。
  “唉!我又嚇著她們了。”望著倉皇而逃的下人,她的心情更沉重了。
  也許是因為她的中人之姿,也許是為了讓她這個嫡出的女儿超越庶出的子女,自小母親對她的教育十分嚴苛。三從四德与溫、良、恭、儉、讓的婦德,填補了她所有的歲月,她從不知道快樂是什么樣的感覺,幸福又是什么樣子。
  她的确如母親所愿的成了名門閨秀,可是在她內心深處卻居住著另一個女人————-一個暴躁、易怒、不滿現況的靈魂。
  這也許是母親過度的壓抑所產生的后遺症吧!還好她總是很小心的控制自己;除了下人之外,沒有几個人知道她的异常。只是,她覺得好累、好累……中國人几千年來的包袱、男為天女為地的觀念,常常壓得她喘不過气。悲哀的是,這一道道的棚鎖卻是她親自扣上的。
  馬車在羊腸小徑般的山路上行走著,空寂的山區杳無人跡,只有清脆的馬蹄聲在耳邊回響。歐昶哲沒來由的輕輕歎一口气!离開歐家庄兩天了,可是思鄉的情感卻從不曾涌進心頭。是他天生注定飄泊或是家中并沒有他眷戀的人呢?他的父母在三年前相繼去世,弟弟長年云游在外,自己膝下又無子女,只剩妻子与他獨守著偌大的宅第,“家”似乎只是一個空殼。
  對于父母安排的婚姻,他并沒有任何意見;只是,隨著時間的流逝,他卻漸漸感到空虛寂寥,于是更加致力于產業的管理。如今已開辟了另一片天地,可是為何空虛依舊呢?
  妻子是標准的大家閏秀,謹守三從四德,擁有這樣的妻子是值得慶幸的事,可是他卻宁愿妻子是個有七情六欲、有個性的女子,可以与他暢所欲言。但他知道那只是個奢望。雖然現今的風气已較以往開放,女子所受的約束不像以往一般嚴苛,可是對大部分的名門閨秀來說,傳統的包袱依然存在她們心中。
  他也曾想過納一個偏房,但只怕結果与現在相去不遠,那又何必誤人自誤呢!思及此,他不由感慨的重歎一聲!誰想得到名利雙收、年輕有為的他,內心竟是如此悵惘呢?
  “算了吧,抑郁不樂又能改變什么呢?何苦作茧自縛。”他黯然一笑,決定把所有的精神放在工作上。一向謹慎的他,再次拿起准備好的契約,細細審視。
  不知何故,原本平穩向前的馬車突然失去控制的亂竄,他在馬車中趺得七葷八素的,忙著問道:“怎么一回事?”
  “主人,馬被一只突然竄出的兔子嚇著了,我正試著控制它!”
  車夫慌亂的回答,就在馬儿漸漸平息之時,突然又竄出了另一只兔子,馬儿再受不了控制的亂竄,于是馬車受不了震蕩而与馬匹分開,直直的對著懸崖墜下,馬車在空中旋轉……。
  當歐昶哲再度張開雙眼,映入眼中的是一張靈秀的臉龐,圍繞著他的是一群可愛的動物,以及綠草紅花。這里——-是天堂嗎?
  “你終于醒了。爹說要讓你晒晒太陽,才能早一點恢复,爹說的果然沒錯。”
  她那有如天籟的美妙嗓音在他身旁流轉,他不由痴痴望著她。
  她擔憂的看著他,天真的問道:“你怎么看著我發呆?不會是撞坏腦袋了吧?”
  “我死了嗎?這里是天堂了嗎?”如果是的話,那么他倒愿意早一點來到這。
  她發出銀鈴似的笑聲,俏皮說道:“不,你并沒有死,只是受了重傷,昏迷了好些時日。但你說的沒錯,這里的确是天堂。”她抱起腳邊的小白兔,微笑說道:“這里有許多可愛的動物、花草,擁有最清新的空气,每天還可以在鳥儿快樂的歌聲中迎接新的一天,還有哪里比這里更美呢?”
  “是,是很美,美得出塵、美得脫俗、美得令人自慚形穢。”他感歎的說著,但他所指的顯然不是這里的景致,因為他壓根儿沒在欣賞風景,反而痴痴看著她。
  “你為什么那樣看我?”她嬌羞的問道。單純如她,在他專注的凝視下,也開始感覺不自在。
  “對不起,在下唐突了,有冒犯之處還請姑娘見諒。”他歉意的說。
  自己早已不是懵懂無知的少年,怎會如此輕狂失禮?早已有妻室的他,根本沒有資格對這樣的姑娘心存任何綺想。他忙著收斂狂亂的情緒,拱手問道:“請問姑娘,我怎么會在這里?”
  “那天爹要到城里,途中發現有一輛從山上墜下的馬車,他向前察看,發現馬車夫已當場死亡,而你則身受重傷,于是先將你救回醫治,然后才回頭埋葬了可怜的馬車夫。”
  “請問我已昏迷了多久?”
  “約莫六、七日了。”
  “天啊!我与楊大人約好了談生意,經過這么一耽擱,他大概另找他人合作了吧!”
  “凡事皆命定,注定是你的,怎么也跑不掉,不是你的,自然無法強求。你該慶幸的是老天爺對你的寬宏,讓你遭逢如此劫難卻還能保全性命。我爹說,從那么高的地方墜下,還能幸存,是上天給的奇跡呢!想必你也是積福之人。”
  “是嗎?”他微笑的看著她。
  “當然是了。”她用力的點頭。
  “所謂‘大難不死必有后福’,所以你要放寬胸怀,好好休養身子才是。古人不是曾說過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嗎?等你的身体恢复了,什么羊大人、牛大人、豬大人、狗大人的,統統跑不掉。”
  “哈哈……!”她俏皮的模樣,令他忍不住大笑了起來,不料卻牽動了傷口,痛得他眉頭緊皺!
  她赶忙靠近,關心問道:“怎么了,是不是傷口在疼?”
  “我沒事的。”她的關怀讓他感覺好溫暖,而她身上的淡淡香味則令他心醉神迷,他几乎希望時光可以永遠停留在這一刻。
  “爹,你回來了啊!你看,這位公子已經醒過來了耶!”盼盼一見父親回來,立即開心的迎向他。
  “喔,那很好啊。”男人眼光深沉的看他們一眼,接著開口說道:
  “盼儿,廚房里不是在煎藥嗎,你去看看好了沒有,等一下好給這位公子服用。”
  “好,我馬上去。”她輕輕點頭,腳步輕快的往廚房走去,而歐昶爬哲的眼光則不由自主的跟隨著她。
  “這位公子貴姓?”他刻意以較平常為大的音量問著,歐昶哲這才回過神來。
  “呃……敝姓歐,名昶哲,很感謝你的搭救,請問恩公貴姓大名?”他為自己的失態感到羞慚,不由得慚愧的看著他。
  “我姓周,剛才那女娃儿是我唯一的女儿,我們父女相依為命的定居于此,過著与世無爭的日子。”接著他問道:“你有妻室了嗎?”
  歐昶哲無言的點頭,他很清楚恩公為何有此一問。
  “那么我希望你与我女儿保持距离,因為她是我唯一的寶貝,我決不容許她受到任何委屈,更不可能讓她屈居為妾。”
  “我也不敢如此妄想,我怎么忍心讓她受這种委屈呢?”
  “那就好。”他略微放心的點頭,可是一种不祥的預感卻盤旋心頭不去,他總覺得這個男人會改變女儿的一生。
  “爹,藥煎好了。”盼盼小心的捧著一碗藥走來。
  “我來照顧歐公子,你先去准備午膳吧。”
  “嗯。”她把藥遞給父親之后,便走回廚房,絲毫不知兩個男人正各有所思的望著她。
   
         ★        ★        ★
   
  “現在你已經可以坐起來了,我想再過不久你就可以正常行走,到時候我再帶你四處走走。”
  盼盼小心翼翼的扶歐昶哲坐起來。自小在谷中生長的她,對于男女之別并沒有太在意。
  “我但愿自己永遠好不了。”他感慨的低語。如果恢复健康代表著他們即將分离,他真的宁愿那一天永遠不要到來。
  “你說什么?”蹲在地上与動物玩的盼盼,听不清楚他說的話,一臉無邪的抬頭問道。
  “沒什么。”他再次為她天真的笑容而迷失!他知道自己不該越陷越深,可是徘徊在情感漩渦中的他,如何才能全身而退呢?
  如果她不是那么溫柔善解人意,如果她不是那么天真無邪,如果她不是那么靈秀動人,那自己是否可以理智些呢?可是她偏是那么可愛動人,永遠那么令人魂牽夢系,教他越陷越深。
  “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我去叫爹回來?”
  見他臉色越來越蒼白,仿佛在強忍著什么巨痛,盼盼不由得擔心的看著他。
  “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為什么?”
  想起恩公的要求,想起自己与她的相見恨晚,他不由得痛苦的嘶吼出聲。
  “因為你受了傷,我當然要好好照顧你呀!而且我喜歡你呀!我喜歡和你一起聊天,一起欣賞風景。”
  向來谷中只有她与父親,現在多了一個可以談話的對象,對她而言,自然是值得高興的事。
  “那就不要喜歡我!”他躁郁的喊著。如果愛情代表兩人要一起受拆磨,那么他宁愿自己從來不曾体驗過。
  “為什么?為什么我不能喜歡你?”她受傷的表情看著他。
  “因為我不屬于這里,因為我不想傷害你,懂嗎?”
  “我不懂,也不想懂,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怕我纏著你不放?”她難過的低下頭來,將淚水隱在自己的眼眶中。
  他可以選擇沉默,讓她誤解他,那么他就可以讓她永遠生活在這單純的世界。可是傷害她比傷害自己還痛,看著她難過傷心,他的心整個揪了起來,他再也忍受不了的將她擁入怀中,痛苦的呢喃著:“小傻瓜,你怎么會以為我不喜歡你呢?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才要讓自己這么痛苦啊。”
  “為什么呢?”她不解的看著他。“喜歡人應該是快樂的事,為什么你反而感到痛苦呢?”
  “因為你永遠不可能屬于我,因為我們注定要分离,因為我不能將你帶离開這里,太多太多的因為了。”
  “為什么?”她還是不懂的問著。
  “為什么?”他惊訝的看著她。“你竟然還問我為什么?難道說你愿意离開這個天堂嗎?”
  “我……我愿意,只要是為了你。”情竇初開的她,嬌羞的輕聲喃語。
  “天啊,你知道自己在說什么嗎?”他輕輕抬起她的頭,凝視著她的雙眸。
  “我知道。”她輕輕咬唇,臉色嫣紅的點頭,那樣子有說不出的動人。
  “天啊!”他又惊又喜的叫著,輕捧著她的臉,与她深深的凝視,終于情不自禁的低下頭,用他的雙唇捕捉住她的紅唇,吸吮著如花蜜般的蜜汁,帶領她体會銷魂的情欲,直到兩個人沒有辦法呼吸為止。
  他依依不舍的离開她的紅唇,心跳狂亂的緊擁著她,呼吸著她獨特的芳香,這時理智重回他腦中。
  “天啊!我做了什么?我到底做了什么?!”
  他像是被燙著似的放開她,雙手掩著臉,痛苦而羞慚的低語。
  “你怎么了?”突然從喜樂的天堂墜落下地,盼盼不由得疑惑又憂心沖沖的問道:“是不是我做錯了什么?”
  “沒有,你什么事也沒做錯,是我不好,我明知自己沒有資格接近你,卻情不自禁的陷入,讓我們一同卷入這場情感漩渦中。”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盼盼困惑的看著他痛苦的表情。
  “我不能帶你走,我沒有資格啊!”他痛苦的吶喊著。
  “為什么?”
  “因為……因為……”望著她天真的臉龐,他慚愧得說不出話。
  “因為什么?為何你不告訴我?”
  “因為我已經有妻室了。”他黯然的給了她笞案。
  “我知道了,”她臉色蒼白的說:“因為你愛她,所以不能傷害她,是嗎?”
  “不,不是!而是因為我愛你,所以不能傷害你。”歐昶哲憂郁的看著盼盼,痛苦的說道:“雖然我不愛我的妻子,可是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她沒有任何過錯,我不能因自己深陷情网便狠心休了她。但不能給你正式的名份,我還有什么資格得到你的愛呢?我配不上你啊!”
  盼盼深深凝視著他痛苦的臉龐,最后綻放了一抹淡淡的微笑。
  “我不在乎,只要能跟你在一起,我什么都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這對你是不公平的。”
  她的痴情更令他慚愧內疚,他有什么資格得到這么好的女孩?
  “名份只是世俗之物,并不能代表什么。對我而言,只有感情才是真的,也才是我需要的;如果你愛我,而你的妻子可以接納我,那么我愿意成為你的偏房。”
  盼盼小小的臉上流露出堅決。
  “可是……那太委屈你了。”
  “你會讓我受委屈嗎?我是指除了名份之外?”
  “當然不會,可是……。”
  “這對我而言已經足夠了呀!”她幸福的笑著,好像他已給了她全世界般。
  “你這個傻瓜。”他又愛又怜的將她擁入怀中。
   
         ★        ★        ★
   
  “你們已經找了一個多月,還找不到老爺的下落嗎?你們到底都在做些什么?!我花錢養你們這堆廢物做什么?!”阮香君一反在丈夫面前的溫婉,暴躁的吼著。
  “夫人,我們真的是能找的地方都找過了,可是就是找不到老爺的下落,我們實在……”
  “該找的地方都找過了?莫非老爺會平白無故像煙一樣消失嗎?”
  “可是……。”
  “別再找任何理由搪塞了,我再給你們三天的時間去找,三天后再找不到人,那么你們統統滾出歐庄!”她气勢凌人的說。“你們還站在那里發什么呆口還不快去找?!”
  “是!”所有的護衛像逃難似的跑出她的吼叫聲外。
  “真不知道這一堆飯桶是做什么用的!”她怒不可遏的瞪著他們,接著轉頭看著管家,口气不佳的問道:“我要你通知官府幫忙協尋,你辦得如何了?”
  “官府已經答應派人協尋了。”
  “嗯,那你下去多找一些人幫忙吧,別光是站在那里發呆呀!”
  “是,小的告退。”管家早已習慣夫人的跋扈,行禮后便离去。
  “老了就是不中用,要不是老爺念舊,我老早就把你給換掉了!你最好求老天爺保佑盡快找到老爺,否則你看著辦吧!”她刻薄的聲音緊緊追隨著管家,而管家只能置若無聞的往前走。若不是老爺待他不薄,他老早就回鄉享福去了,那需要在這受气!
  “夫人,你的參茶。”一名丫鬟小心的奉上了參茶。
  “還喝什么參茶啊!我都煩死了!”她毫不領情的打翻參茶,滾燙的茶液直接潑洒在婢女手上,她忍不住痛叫出聲。
  “叫什么叫!做個小事也這么粗心,你給我滾遠一點!”
  “是!”丫鬟含著淚水快速走离。
  听聞兄長失蹤而赶回來的歐昶學,靜靜的站在一旁,將一切盡收眼底。他万万沒想到,在大哥面前柔順婉約的大嫂,竟是這樣一個人!她那潑婦罵街似的行止,更讓人難以置信。
  “大嫂。”他突然走進大廳,招呼出聲。
  阮香君惊惶的看著他,小聲問道:“小叔,你回來多久了?”她剛才的樣子被他看到了嗎?她有點心虛的看著他。
  “我才剛到,因為家中有急事,就沒讓他們進來通報。大哥現在可有消息”
  幸好沒被他瞧見!她暗自松了一口气,并以著大家閨秀的語气說:“還沒呢,我好擔心,他已經失蹤了好些時日,卻一點消息也沒,真叫人擔心呀!”
  她判若兩人的表現,再度讓他惊歎不已。他不動聲色的說道:“大嫂不用擔心,大哥吉人自有天相,絕不會有事的。”
  “果能如此,就最好不過了。”
  “這里是怎么一回事?”歐昶學故作惊訝的指著地上的破碗問道。
  “沒什么,丫頭不小心打翻了茶水,我怕她燙著了,讓她先下去擦藥,所以才沒整理。”
  “這些丫頭做事怎么這么粗心呢?”
  “沒什么,最近大家為了老爺的事擔足了心,所以精神難免恍惚些,也不能怪她們呀!”
  “大嫂真是善待奴仆。”他嘴里這么說,對這個大嫂的印象卻是越來越差。
  “本當如此,何足挂齒呢。”以為自己的表現十分得体的她,謙卑的說著,絲毫不知自己的丑樣已讓歐昶學看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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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軒:悠云書齋||http://yunxuan.uhome.net/novel.ht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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