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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雪逼不得已才走進小郭偵探事務所。 郭氏耐心地等她開口,看這位人客有什么需要幫忙。 她一進來,他就知道她是誰,她的面孔雖不常曝光,可是到底是個名人,她代表她的行業,她是本市最負盛名的作家之一盛雪。 小郭愛看小說,所以一眼把她認出來。 果然,盛雪開口:“我的名字叫盛雪。” 小郭欠身說:“幸會幸會。” “我是個寫作人。” 小郭連忙說:“我也是你的讀者,盛小姐。” “呵,不敢當。” 小郭不想再客套下去,“盛小姐,你找我有什么事?” “郭先生,有人跟蹤我。” 小郭抬起頭來,警惕地問:“有無報警?” “有。” “警方怎么說?” “本市警務人員工作繁忙到极點,講得難听點,除非我生命受到威脅,他們不會采取行動。” “你認為你生命可受到威脅?” “我不知道,但我有第六感,這人不會走開。” “該人是男是女?” “女扮男裝。” “你觀察入微。”小郭訝异。 “她跟蹤我,有一段時候了。” “是崇拜你的讀者嗎?” “本都會成熟老練,怎么會有這樣痴心的讀者。” “你可有敵人?” 盛雪忽然笑了。 小郭頷首,“每個人都有敵人。” “可不是,但是大多數敵人不外是在我們身后冷言冷語,或是用暗箭傷人,或是造謠生事,一個愿意花如此時間精力的敵人,我想我尚未有資格擁有。” 盛雪人如其文,說話非常簡單有力。 “恕我問一句:你可有情敵?” 盛雪搖搖頭,忽然說:“我一輩子都沒談過戀愛,何來情敵?” 小郭听了忍不住脫口而出,“可是你寫了那么多本愛情小說……” 盛雪十分感慨,“郭先生,蝴蝶終其一生,穿插在嫣紅奼紫花叢之中,但是科學家說,蝴蝶是色盲。” 小郭怔住了。 与小說家談話,真有意思。 “我沒有情敵。” “那么,我派人保護你,同時,調查這個跟蹤你的人。” 盛雪又笑,“你的意思是,她亦會被跟蹤?” 小郭點點頭。 剃人頭者,人亦剃其頭。 盛雪站起來,“謝謝你,郭先生。” 她离開了偵探社,注意街角,今日無人跟蹤,到底是業余者,大概有重要的事待辦,所以缺席。 因此她要找私家偵探,人家會當工作來做,盡忠職守。 回到郊外的家,盛雪在舒适雅致的客廳坐下,喝一杯茶,休息過后,到后園的花圃剪了几枝鮮花,回到室內,用瓶子插好。 是,她在寫作行業經已名利雙收,她把才華奉獻給社會,社會丰富地報酬她。 搬到小洋房來已有三年光景,居住環境比從前优秀十倍,但是,盛雪卻有苦自己知。 象這般清淨的下午,原本大可坐在看得到海景的書房里,舒舒服服,痛痛快快地寫其一兩万字。 可是近三年來,她寫稿好比擠牙膏,管筒內空空如也,再擠,也擠不出什么來。 每天搔破頭皮,才勉強赶出三兩千字,与其這樣敷衍塞責,盛雪想,倒不如趁早休息。 當然,有許多人寫得比她坏十倍繼續在寫,可是盛雪相信她永遠不會同這些人比。 在工作方面,絕對不宜比下有余。 她一直想寫得更好,也一直以為會寫得更好,但是現在,事實告訴她,只要能維持水准,已經算是理想。 她曾多次同出版社經理談到淡出問題,人家但笑不語。 盛雪歎口气,走出書房,抬起頭,發覺窗外人影一閃。 她一怔,這是一直在跟蹤她的人,抑或是來跟蹤跟蹤她的人? 太突兀了,寫成小說,讀者恐怕都不愛看。 這個人,跟蹤她約莫已有半年。 有時一星期出現好几次,通常在下午,有時,深夜還不走。 半年來,此人對盛雪的行蹤,應該已有一定了解了吧。 盛雪的生活其實乏善足陳。 早上九時以前一定起床,梳洗完畢,坐下來寫三千字,然后約朋友吃午餐或下午茶,或是到圖書館逛逛,購物,辦瑣事,晚上另找節目。 她是獨身女,适婚年齡,因要求高,不要說是對象,連談得來的异性朋友也無,生活自然有點寂寞,但事業上的成就略為彌補不足,盛雪時常想,上帝是公平的,一個人得到一些,也必定失去一些。 她只得耐心等候。 盛雪的生活并不熱鬧,但也不冷清,時有朋友到這幢小洋房來探望她,她雇著一名秘書及一名鐘點家務助理,她們每天下午來一兩個小時,盛雪愛靜,不希望有人打扰。 她想來想去,不明白什么人會來跟蹤她。 因無心寫稿,盛雪看起小說來。 看得困了,便睡個懶覺。 過了兩日,小郭偵探社有電話來,“一小時后到府上方便嗎?” 盛雪巴不得有消息好听。 小郭先生准時而到。 他把一疊照片給盛雪看,“可認得她?” 放大的照片十分清晰,照片里的女子約廿三四歲年紀,容貌清秀,可是嘴角苦澀,眉毛深鎖,看上去內心痛苦。 “這是誰?”盛雪愕然。 “她叫程真。” “我從來沒听過這個名字,我不認識她,她為何跟蹤我?” “程真是一名小學教師。” “啊。” “她酷愛寫作。” 盛雪忽然說:“慢著,讓我想想。” 小郭微笑,“可是想起來了?” “好象有點印象:小學教師、酷愛寫作……苦無門路投稿,寫信到出版社要求我閱讀她的故事……” “就是她了。” “我抽不出時間,把稿件轉交給編輯,她可是因此怀恨在心?” “极有可能。” “不會吧,”盛雪不語,“為這樣小事恨我?” “且怀有攻擊性武器。” 盛雪張大了嘴,深深吃惊。 “她身邊一直帶著把二十公分長的鋒利切肉刀,盛小姐,我想你最好再与警方聯絡,我愿作證人。” 盛雪聳然動容。 “同時,希望你小心門戶,還有,暫停到園子散步,我會繼續派人保護你。” “我不相信事態有這么嚴重。” 小郭看著她,“你是相信的,不然,你不會找我幫忙。” 盛雪無言,半晌她才說:“為什么,為什么威脅我?” “你真与此人沒有過節?” “絕對沒有。” 小郭指著照片,“你看她的表情多么痛苦,你看她恨意多深。” 盛雪漸漸平靜下來,對小郭說:“有些人心中的确充滿了恨,擅長遷怒于人,恨得整個人燃燒起來,我自問与此人并無殺父之仇,亦無奪妻之恨。” 小郭歎口气,“我們會繼續調查。” 他陪著盛雪到警局去了一趟。 警方知道盛雪是位名作家,不敢怠慢,可是也很坦誠表示,他們未有能力派人廿四小時保護她。 小郭無奈,与盛雪离開派出所。 他說:“只好雇私人保鏢了。” 盛雪喃喃道:“真荒謬,這人是誰,給我生活帶來這么多煩惱?” 第二天,盛雪主動到出版社去做調查。 她問編輯:“對程真這個名字,有無印象?” 編輯部同事訝异地反問:“盛小姐,你認識此人?” “此話怎說?” “程真不住投稿到我們這里來,每篇小說都附有万言長信,她揚言,你是她的假想敵。” 盛雪忍不住斥責:“太幼稚了,我有什么資格做人的假想敵,她應把目標設高些,努力寫得天下無敵豈不是更好。” 編輯說下去:“她用的題材十分偏鋒,憑經驗,我們認為至多會在短時期內討到一小撮讀者的歡心,但是長遠來說,怕無以為繼,故不欲作長線投資,她表示不滿,罵我們是庸俗的奸商。” 盛雪問:“你有沒有同她解釋,奸商只是中間人,主要看讀者買不買。” 編輯攤攤手,“多說無益,我們無暇權充心理輔導。” “最近有無見過此人?” “好一段日子沒有來了。” “有她的電話地址嗎?” “她是一名小學教師,獨身,与母親同住。” 編輯把資料給盛雪。 盛雪下午約了人,与朋友喝茶到黃昏,心情漸漸好起來,把不愉快之事忘了大半。 朋友問:“盛雪,有什么大計?” 盛雪茶后吐真言,“累得抬不起頭來,想退出江湖,休息一段長時期。” 朋友詫异,“你賺夠了嗎?” 盛雪笑,“大都會遍地黃金,賺錢也不一定靠筆耕吧,你看那些太太團,炒炒房地產金子股票,一樣打扮光鮮。” “盛小姐,同你是有高下之分的吧。” “誰說不是,人高我低。”盛雪歎口气。 朋友好心地說:“真的累,不如休息一段時間。” “我确有此打算。” 茶會散后,盛雪獨自回家。 停好車子,掏出門匙,剛推開大門,忽見人影一閃,盛雪動怒了。 她大喝一聲:“什么東西鬼鬼祟祟躲在暗處計算人?有話出來講個清楚!” 人影突然扑將出來,象一道閃電一樣,盛雪閃避不及,惊呼一聲,說時遲那時快,忽然之間,又有人扑向那人,兩人作倒地葫蘆。 終于,有人被制服,盛雪停睛一看,救她的人,正是小郭本人。 被小郭揪住的人,是個年輕女子,臉色灰敗。 小郭說:“快召警。” 盛雪揚起手,“慢著。” “盛小姐,我不贊成私刑。” “我有話要說。” “盛小姐,這是一個危險人物。” “她可帶著武器?” “今日沒有。” “程小姐,”盛雪看著她,“請到舍下喝杯咖啡。” 那程真倔強地冷笑,“我不怕你。”昂起頭踏進盛宅。 盛雪很鎮定,斟上熱咖啡,三人坐著對飲。 她微微笑道:“程小姐,我們是行家。” 那程真忽然咬牙切齒道:“你沒有行家,你那支媚俗無聊的筆壟斷了整個行業,奸商淨挂著賺錢,与你狼狽為奸,你阻礙了文藝發展,你使真正的文學沉淪,你是罪人。” 听完這番控訴,小郭先嗤一聲笑出來。 盛雪大惑不解,“這是一個公平競爭的社會,每個行業都人才濟濟,有人成功,有人失敗,為何忿忿不平?” 程真聲音中充滿恨意,“你一人當關,万夫莫敵,一個文人哪有資格住得這么好吃得這么好,你每天才工作三小時,收入卻与一間中型工厂相仿,你生活腐敗浮夸,不但不致力文以載道,且口口聲聲視文學為商品,你空占了虛名。” 盛雪頷首,“可是,你羡慕我。” 程真歇斯底里地叫出來:“多少怀才不遇的作家只能在斗室中踱步苦思,而你,置身這樣优美的書房,當然文思源源不絕,題材寫之不盡,占盡优勢,世事太不公平了。” 盛雪看著程真,“依你說,我應該怎么辦?” 程真握著拳頭,“讓路!你已經吃飽賺夠,你不退下去,我沒有出頭之日。” 盛雪非常有耐心,“你堅确相信,我一退下,你就可以得道?” “我寫得比你好百倍!” 小郭咳嗽一聲。 盛雪揚手阻止小郭發言。 她問程真:“一年的時間夠不夠?” 那程真怔住。 盛雪說下去:“我休息一年,不寫新書,給你机會,看你能不能籍此冒出來,本市有十多廿間具規模的出版社,有龐大的讀者群,如果你堅信你有才華,而你又認為唯一的妨礙是我這個人,那么,你應在一年之內有所作為。” 那程真臉上閃著興奮的光芒,“你不食言?” 盛雪訕笑,“我干嗎要騙你?自今日八月十七日開始,為期一年,祝明年今日的程真已成為本市的大作家,你走吧,好好利用時間,別再跟蹤任何人。” 那程真歡呼一聲,奪門而出。 隔半晌,小郭說:“真是奇女子。” “她?”盛雪笑,“的确是。” “不,”小郭說:“我指的是你。” 盛雪訝异,“我有什么奇?” “你為她休息一年?” “不,我早就想休假,我已累到极點,且文思干涸,我想趁著這段時間,鎖上大門,外出旅游,散散心,一年后,才決定新計划。” 小郭沉默一會儿,然后問:“程真會冒出頭來嗎?” 盛雪歎口气,“你可相信怀才不遇這件事?” 小郭笑。 “在本都會,連無才之士都遇了又遇,不過人之常情是絕不怀疑本身無才,總是責怪社會不懂得欣賞他,其實只要有一點點小綽頭,就已經可以占一席位,且看程真造化吧。” 小郭站起來,欠欠身,“一年之后,我們再見。” 盛雪送他到門口。 小郭轉過頭來說:“盛小姐,未認識你之前,真猜想不到,寫作會是那么吃力的一件事。” 盛雪苦笑,“見人挑擔不吃力。” 小郭告辭。 盛雪回到書房。 他們只看到她目前的成績。 他們不知道凡事起頭難,盛雪清楚記得她初初挾著原稿沿門兜售的苦況,受盡大小編輯奚落揶揄,稿費版稅之低,逼得她尋找各种兼職維持生活,那時她唯一的心愿,不過是想全職坐下來好好地寫。 她听盡多少冷言冷語,人家叫她什么?刻薄地稱她為爬格女。 兄弟姐妹的生活都上了軌道,她還在稿海浮沉,為房租及三餐擔足心事,多少個晚上,她怀疑自己的确走錯了路,幸虧第二天起來,她又堅持下去。 外人不知道而已,也沒有必要叫他人知道。 盛雪何尚沒有奮斗過。 至今還是每朝起來,風雨不改,苦苦地寫,創作求進步的壓力,都由個人肩膀承擔,這是一個最孤寂的行業。 她揉了揉額角,是該休息了。 利用這一年的時間,好好到處散心,寫作至今,何嘗有放過假,一直忙著筆耕及應付各种人事關系,繁瑣到极點…… 盛雪連夜為了一張便條,請秘書發放給諸位編輯,接著,她收拾簡單的行李,出門去了。 她到加拿大阿勃他省的風景區賓芙置了一間公寓,在露台,抬頭可望見露易斯湖。 一住一個月。 一個字也沒有寫。 日子過得不知多逍遙,上午,請來一位大學生,教她法文,下午,到紅印第安人區去研究圖騰的歷史与造型。 釣魚、划艇、遠足……盛雪都覺得非常享受,她買了許多書,每晚勤讀三小時。 一星期与秘書聯絡一次。 秘書說:“盛小姐,傳說紛紜,都道不知你去了何處。” “有無人找我。” 秘書讀出十多廿人的名字,以及他們的留言。 盛雪說:“都不重要。” 秘書也有感触,“世上本無事,庸人喜自扰。” 盛雪也笑,“可不是。” “下星期再聯絡。” 三個月過去了。 盛雪仍然不欲提筆。 這時,找她的人數銳減,只余出版社追她寫新書。 盛雪發覺一個人原來可以這樣簡單舒服地過生活,她簡直不欲再踏足江湖。 她問:“出版界有什么新聞?” “有一套日本愛情漫畫書十分暢銷。” “說些什么?” “已經給你寄來,作者肯定十分年輕,對人性及愛情均有憧憬,故事不算轉折,亦無新意,不過清純活潑,兩個男主角比兩個女主角可愛,不過性格突出的女主角也算可以接受。” 盛雪笑,“流行作品耳。” “咄,大眾意愿豈容忽視。” 盛雪笑著挂線。 到了這個階段,她對鋒頭与金錢的需求都比初出道時淡薄得多,最想出名的時候大概是廿三四歲吧,學道連恩格雷那般那靈魂去換都在所不計。 可是現在只希望有知己陪伴,在壁爐前說說話,聊聊天。 有机會組織家庭最好。 六個月過去了。 盛雪終于可用法文作一般交談,她又學會三种土風舞,正開始學打鼓,還有,她能夠不用浮泡在泳池游七個塘,這一切一切,都是她一直想做的事。 秘書說:“你該回來走走。” “我怕打回原形,成日与格子打交道。” “沒有人會逼你,不過,當心讀者忘記你。” “文壇有無新人?” “世界出版社發掘了一位叫鐘曼怡的新人。” “又是女作家?” “不,是男生化名。” “有沒有一個程真?” “沒有。” 盛雪納罕,是叫什么絆住了?為什么六個月過去,還未有作品問世? 她不是說她寫得好過盛雪十倍百倍嗎,一年時間,起碼可以寫三本書,打好基礎。 盛雪本人卻一直沒有再提起筆來。 她淡出文壇。 一年之后,她由賓芙遷往溫哥華定居,忙著裝修房子,讀者只能看到她的再版書。 那是一個細雨纏綿的春天,盛雪的秘書忽然接到小郭的電話。 “呵,郭先生,有事嗎?” “盛小姐下個月要結婚了。” “呵,”小郭認真意外,由衷地高興,“那多好。” “她不回來啦,并且,也打算退隱。” “那多可惜。” “讀者可能會那樣想,可是郭先生,寫作是非常辛苦的一個行業,能放下也是好事。” “說的是。” “郭先生,你有什么事嗎?” “沒有什么,沒有什么,問候一聲而已。” 小郭挂斷電話。 他找盛雪,其實有件非常重要的事,不過听到盛雪已經歸隱,也就改變主意,不去打扰她。 小郭在報上讀到一則新聞。 標題是“紅作家為人惡意用刀傷害右臂,暫不能寫作”。 內文:“新進作家鐘曼怡近三個月一直為人跟蹤,曾求警方保護,昨晚九時,鐘自外返家,為跟蹤者用刀刺傷右臂,當時,凶手大叫鐘氏退出文壇,以免妨礙她發展云云,凶手女性,名程真,年約廿余……” 小郭讀完新聞,有點震蕩,是同一個程真。 她仍然沒有好好坐下來寫,仍然怪社會不給她机會,仍然怪他人擋路。 去了盛雪,來了鐘曼怡,真是天亡程真。 要全体行家退出,才能夠發揮才華,這种人,到底有沒有才華? 恐怕連理智也無。 下午,小郭事務所的電話響了。 “盛小姐,久違久違。” “郭先生,客套話不說了,你讀到新聞沒有?” “你那邊也看到了?資訊發達,天涯若比鄰。” “可不是。” “那段新聞真令人沮喪。” “程真為什么不肯好好地寫?” “我不知道。” 盛雪說:“我入行那么久,一直有人批評流行小說千般万般不是,又把時下名寫作人彈劾得一文不值,批評者浩歎文壇無人,可是,他們又不肯寫篇佳作示范,何故?” 小郭回答得十分幽默,“有些人寫,有些人批評嘛。” “咄,光說不做,還一直站一角冷言冷語諷刺那些做得滿頭大汗的人。” “可是盛小姐,汗是不會白流的啦。” 盛雪笑,“你說得是。” “新婚生活可好?” “還過得去。” “几時發表新婚日志?” “對于一個尋找歸宿的人來說,那日志乏善足陳。” 小郭哈哈大笑。 選自短篇小說集《藍色都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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