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回目錄 |
莫乃光對余健文說:“我是真厭倦了這种生活。” 可是下了班,仍然泡在酒吧間里一直喝到八點多才去找人吃晚飯,一肚子水,胃口差,人又累,回到家,洗一把臉,只想倒在床上,做夢全是日間辦公室里的荊棘,清晨只余絲絲悲哀。 健文勸他:“那么,成家立室吧。” 莫乃光捧著頭,“我沒有時間去尋找理想得伴侶。” 健文笑笑,“如果她是你伴侶,不必去找。” “是是是,有緣千里來相會。” “信不信由你,一杯已盡,我要歸家去了。” “莫掃興,再喝一杯。” “不,”健文溫言說:“小女儿每到六點便端一張小凳子坐在門口等我回家,我不能叫三歲的她失望。” 健文披上外套离開酒吧。 乃光的心神牽動。 男女之愛倒也罷了,体驗過數回,只覺稀疏平常,可是幼儿對父母那無休止無條件的愛,真令莫乃光向往。 他添了一杯酒。 這時,有一只手輕輕搭在他肩膀上。 莫乃光知道這是伴酒小姐。 轉頭一看,是一頭卷發的蘇茜。 “莫先生,朋友先走?我來陪你。” “請坐。”莫乃光一向慷慨。 “要不要陪你吃頓飯。” “我請你。”他吃不下。 蘇茜看著他,“像你這樣的人才,怎么沒有固定女友?” 莫乃光攤攤手。 “莫拒人千里之外啊。” “我怎么敢。”莫乃光苦笑。 蘇茜溫言勸道:“回去吧,這里空气不好,多坐無益,一杯起三杯止剛剛好,莫把酒吧當起居室。” 赶起客人來了。 莫乃光取過外套,付帳离去。 獨自踱步,走到碼頭旁邊,看著霓虹光管,車水馬龍,莫乃光喃喃說:“又是一天。” 他終于回頭,在停車場取了車子,寂寥地駛回家去。 好出身的他受的是优等教育,過的是优質生活,之后又找到优差。 一連串优优优卻帶來一片蒼白空虛,毋須為任何事掙扎的他無法證明他的能力,只要按部就班就已可坐享其成,莫乃光反而羡慕他人有机會揮出血汗。 對他有興趣的异性,出身通常与他相仿,他卻嫌他們淺薄。 象張嘉宜,小巧秀麗的瓜子臉,五官精致,可是拼在一起看,說不出的單純,那過分的天真使她處處透著小家子器,約會過三兩次,莫乃光自動失蹤。 但是公司里的通史如廖少影,他又覺得她太精刮伶俐,讀了那么多書,吃了那么多苦,還不肯放過人放過自己,生活對她來說,是無休止的斗爭,莫乃光才不愿与任何人并肩作戰,他不愛打仗。 回到家,他打一個呵欠。 淋了浴,倒床上。 什么都不缺的他心靈竟如此空虛,不可思議。 他做夢了。 身在湖邊,藍天白云,背后是一大片青草地,有園丁在遠處軋軋聲剪草,一股清香扑鼻而來。 有人遞一杯冷飲給他。 那只手洁白如雪,無名指上戴著枚結婚指環。 莫乃光直覺知道那是個熟人,可是,她是誰呢? 她的目光深邃,神情充滿了解,一臉祥和,是個成熟的年輕女子。 莫乃光想与她傾訴他的前半生。 可是他的過去乏善足陳,三言兩語便可以打發掉,人家會不會感到興趣? 他只得淡淡地說:“今天真美麗。” 那女子笑了。 該剎那他自夢中惊醒。 鬧鐘響了,奇怪,一夜竟那么遠,剛合上眼睛就轉瞬過去,莫乃光怀疑有人在偷他的時間,而且偷了不止一兩年光景了。 他梳洗后換過衣服上班去。 不止一個人說過他是風度翩翩的美青年,又懂得打扮,衣著考究而低調,看上去舒服,不耀眼,只覺他气質好,可是,找不到女朋友,就是找不到女朋友。 工作能力也算中上,上司同事都知道莫乃光不是拼命三郎,皆因咬牙切齒沒風度,倒不是留力惜身,他們都欣賞他的原則。 怎么會找不到伴侶呢? 整件事不通。 越急越是寂寞,他想到歐洲去找他那永遠留學未返的妹妹,与她討論不遇的問題,可是又不舍得离開父母。 莫太太召他:“乃光,星期六你回來吃飯,見見徐伯伯的女儿。” 徐家大約是自溫哥華回流了。 “去了整整四年,生意上是損失不少,幸虧香港的房子統統沒有賣掉,眼光准确。” 嗯嗯嗯。 “你記得徐影懿吧。” 當然記得,第一次听到這個名字,便想,幼時不知她有否使過罰抄名字五百次,筆划那么多,累坏人。 “影懿出落得一朵芙蓉花似。” 茶花,莫乃光想,我比較喜歡凱咪莉亞。 “星期六是后天,記住了。” 記得記得。 去看看也好。 徐家大小姐不怕被看,他又怕什么落足眼力。 星期六上午,母親又撥電話來提醒他。 他回家去。 見到了徐小姐。 那是一個粉紅色的女孩子。 無甚性格,臉容皎洁,笑起來左邊臉頰上有一個小酒渦,穿戴考究,四年外國生活并沒有帶給她坏習气,一口流利的英語与法語。 莫太太是滿意得不能再滿意,時常無故握住徐小姐的手,整晚莫名其妙那樣眉開眼笑。 莫乃光表現得很好。 給他一個大紅的女子,他也吃不消,他那樣想。 飯后,長輩們留下來詳談,莫乃光陪徐影懿出去逛逛。 回到同一個海旁,莫乃光發覺身邊有個人到底兩樣。 他忽然說:“我有一個同事姓余,他有一個小女儿才三歲,我見過那個幼儿,真可愛,會握住父親的手親吻,會大聲呼喊爸爸,會在電話里同父親聊天,她是全世界最愛他的人。” 徐小姐好象很訝异他對這樣平常的事表示詫异。 莫乃光知道他不是同道中人。 他輕輕歎口气,“愿意喝杯咖啡嗎?” 她說好。 大家都已經很努力了。 一個星期后莫太太問儿子:“你有無約會徐小姐?” 沒有,電話不知扔在何處。 下了班仍然往酒吧去呆坐。 “人家有什么不好?” 莫乃光不語,也許是太好了,他配不起她。 “看仔細一點對你有幫助,下星期是徐伯伯生辰。” 為著母親,為著自己,莫乃光答允赴約。 在燈光下,徐影懿看上去似一朵花,他迎上去,她看著他笑,他很自然坐在她身邊。 他一直不停与他說話。 她專心聆听,有時不很懂,但涵養极佳,笑臉一直不褪,耐心地說:“你的口角有時像詩人多于像建筑師。” 莫乃光只得笑。 他听見母親說:“你看他們談得多愉快。” 這是真的。 第二天,莫乃光約了余健文去喝一杯。 余健文老實不客气地說:“只一杯,不准纏住我。” 乃光為之气結。 他虛心討教:“愛情是否必須傷心落淚?” 健文大大不以為然,“被虐狂!傷心落淚是因為有人傷害你,傻瓜,有人愛你,你應當開心舒暢。” “有一個女孩子叫我很高興。” “多約會几次。” “我是有這樣打算。” “你不是最愛吃我們家的紅燒獅子頭嗎?拙荊還擅長一道菜,叫豬八戒踢球,你帶那位小姐來舍下吃飯,我叫老婆教她煮菜,好不好?” “好好好。” 乃光在玩具店蹭了許久,選禮物給小余小姐,那些洋娃娃同積木都霓虹七彩,惡俗万分,乃光一無所得,改逛成人禮品店,卻看到一支万花筒。 啊,乃光的心軟下來。 小時候他一個人可以坐在書房里瞪著眼看上一兩個小時。 他立刻置下它,又挑了只漂亮的發夾給余太太。 然后,他才打電話去約徐影懿。 約女孩子乃光是十拿九穩。 “健文是我中學同學呢,”他感喟地說:“他真幸運,一早找到歸宿,此刻精力時間全用在事業上。” 徐影懿當然答應出席,拒絕他好象杜絕他的幸福,怎么做得出手。 徐小姐仍然穿得那么隆重,他好象沒有便服。 不過因此顯示她對主人家的尊重,也是好意。 她帶來一只一公尺高等洋娃娃,會說話,象“你好嗎,我叫莉莉,我們唱首歌好不好”,然后唱起倫敦橋會塌下來。 那支万花筒立刻被冷落一角。 乃光埋頭吃菜,吃不光,還叫主人給他打包帶回家第二天再吃。 徐影懿虛心向女主人討教,她太想學做這個菜。 乃光站在露台上看夜景。 健文說:“很好的女孩子。” 乃光抬起頭,“為什么我沒有想哭的感覺?” 健文沒好气,“你那么想哭還不容易,待會儿我揍你一頓不就行了。” “一個人在至快樂的時候會流淚。” “是嗎,老板無理取鬧的時候,我也想痛哭。” 乃光仍然憂郁。 那天,他把影懿送回家,一個人到酒吧去。 蘇茜走近,詫异地說:“你怎么變成稀客了?” 乃光坦言道:“我打算結婚。” 蘇茜怪同情他,“真是,社會壓力大,不結婚不能承受遺產不能升級,可是這樣?” 乃光笑:“不,是我覺得寂寞。” “我們陪你,還不夠嗎?” “你陪我四小時,我一天還剩二十小時,你陪我十個鐘頭,我還有十四個鐘頭無法打發,天長地久,靠外人是不行的,朋友每星期叫我去吃一次飯,已算仁至義盡,還有六個晚上怎么辦?” “噫,”蘇茜訝异,“找別的女孩子呀。” 乃光搖搖頭,“太累了,我不欲再手持一束鮮花站在車旁等。” 蘇茜笑出來,“那就結婚吧。” “可是我知道我不愛她。” “首先,你知道愛的感覺嗎?” “我在小說中看到過。” 蘇茜拍拍他的肩膀,“我也喜歡看小說,但是我不會相信那些情節,你明白嗎?” 現今世上每個人都那么理智,自余健文到蘇茜都對感情生活沒有幻想了。 乃光惆悵得要死。 大學時有一個同房同學,戀愛期間那女孩子占据了他的心房,每個地方都擺滿她的照片,滿坑滿谷,其余的同學問:“她美嗎?”乃光答:“一定美,美不美已經不再重要,她是他的女神。” 至今乃光仍記得那女孩相貌至普通不過,在街上逛一遍,至少可以找到二三十名。 徐影懿的條件比她好得多,可是乃光仍然沒有戀愛的感覺。 也許這樣平和的感情是一种福气。 他并不要向她展露最好的一面,乃光怀疑他并沒有至好的一面。 他就是那么一個懶洋洋的家伙。 夏季不适合結婚,除非是六月,但不知怎地女孩子穿上婚紗都不及平時好看,太呆板了。 春天多雨,秋季肅殺,母親一定不贊成。 旅行結婚最好。 也許,人家徐小姐根本不愿嫁這樣一個溫吞水。 這一遲疑,恐怕又會蹉跎下來。 可是人夾人緣,徐影懿就是喜歡莫乃光。 她同她父母說:“他表面斯文,可是看得出心底熱情,其人細心体貼無比,又懂得生活情趣,同他在一起,我的感覺如沐春風。” 她母親說:“我听人說,他愛泡酒吧。” “不啦,那种地方叫酒館,英國最流行……我不管,單身男士,去哪里都很正常。” “婚后會改嗎?” 徐影懿嗤一聲笑出來,“誰說過要同我結婚?” 半年后,也終于談到這個問題了。 在一個黃昏,乃光坐在徐伯伯的書房,咳嗽一聲,說道:“徐伯伯,我想向令嬡求婚。” 徐家三口先是一呆,隨即喜心翻倒。 影懿站在一旁,忽然緩緩落下淚來。 原先她以為沒有机會了,沒想到莫乃光會有此惊人之舉。 徐氏清清喉嚨,“什么年頭了,女儿怎么說,我們兩老就怎么說,影懿,你愿意嗎?” 徐影懿答:“我愿意。” 徐太太笑道:“那么,我們去辦嫁妝,你們去辦聘禮。” 徐影懿說:“媽媽,都不流行這套了。” “那么,只辦嫁妝也行。” 徐太太立刻撥電話給莫家。 乃光說:“我們去旅行。” “什么地方?” “我們去澳洲大堡礁。” “你會潛水?” “會,你呢?” “你教我?” 乃光忽然說:“我會愛護你珍惜你,事事以你為重,盡量使你高興,什么都不与你爭。” 影懿微笑著,又流下眼淚。 “你為何落淚?” “我好幸運,父母鐘愛我,現在你又對我這么好。” 乃光不語。 四位長輩興奮到极點,退休后他們的生活已沉悶了一段日子,現在獨子獨女結婚,絕對要把事件搞大,轟轟烈烈進行。 看到他們那么高興,乃光也不禁沾了喜气。 他陪他們去挑鑽石。 “項鏈要塔形最經看。” “莫太太,別太貴了,意思意思就好。” “噯,媳婦打扮得漂亮,我們有面子。” 乃光悄悄抬起頭來,見無人留意他,溜到商場對面去看眾生相。 女士們看到名貴衣飾態度如狼似虎,真是有趣,一見喜愛的都自衣架摘下攬在胸前,唯恐有人搶奪,她們對伴侶也是這樣關心嗎?她們怎么看俄國經濟前景?她們會否為波茲尼亞戰亂中儿童落淚?她們有沒有擔心臭氧層日漸稀薄? 大抵都沒有。 徐影懿有沒有? 沒有也不要緊,乃光由衷這樣想。 影懿出來找他,“原來你在這里。” 他握住她的手,“可不是。” “看什么?” “看歲月時光流過。” 影懿已習慣乃光這一套,故笑問:“看得到嗎?” “可以,不過很費神,對,挑到飾物沒有?” 影懿伸出手。 乃光看到一只閃閃生光的手鐲。 因為眼淚也會閃光,乃光問:“你可是一個愛哭的人?” 影懿一怔,“小時候是。” “人越大越干,眼淚不再流下。” 影懿挽起他的手臂,“來,家長在等我們呢。” 婚禮就這樣准備起來,乃光時常回父母家討論大事。 他們買了船票,預備游地中海。 家長們有點擔心,“去那么久又去得那么遠,有什么好,不如到夏威夷。” 乃光故意打一個冷顫,表示害怕枯燥,然后与未婚妻研究行程。 “此行最有趣的地方是阿爾及爾的坦几亞与土爾其的君士坦丁堡……” 正說著,無意中抬起頭,看到書房外泳池有人經過,那人隨即扑通一聲躍進水中。 乃光脫口問:“是誰?” 莫太太說:“是你妹妹的同學。” 乃光愕然問:“妹妹回來了嗎?” “妹妹仍在歐洲,不過介紹同學來家小住。” “媽你太寵她了。” 影懿從頭到尾沒見過這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小姑,不由得問:“客人是女生?” 莫先生答:“只見過一次,早出晚歸,不太碰頭。” “無禮,把這里當酒店。”乃光惱怒。 莫太太笑,“過一兩天就要走的。” 乃光問:“妹妹几時回來?” 莫太太答:“她說找到了自己就會帶著她一齊回來。” 影懿一听這論調与乃光的那么相似,不由得噗哧一聲笑出來。 乃光說:“爸爸你叫她回來。” 莫先生笑,“你肯擺几桌喜酒,我就叫她回來。” 乃光不上當,“說是几桌,一擺便是百余席,浪費資源。” “听听這是什么話。” “我們先走一步。”乃光已經站了起來。 “乃光,且留步關律師馬上來了,要你在文件上簽名。” 影懿識趣地說:“我自己先出市區好了。” 莫太太連忙說:“我叫司机送你。” 律師來了,父子倆關在書房里談了半小時。 莫先生把若干房產股票歸到他名下,乃光卻一直說不要不要,關律師忍不住笑道:“真是父慈子孝。” 乃光汗顏,勉強簽了几個名字,覺得悶,便推開書房落地長窗,走到草地上。 園丁正在剪草,推著剪草机軋軋軋在來回走,一股草香扑鼻而來,乃光不由得在一張藤椅上坐下,他深呼吸,伸一個懶腰。 忽然之間,有人遞一杯凍飲過來。 他順手接過,抬起頭,呆住了。 乃光看到一張秀麗的鵝蛋臉,微微笑,“我是乃英的同學,”她說:“我叫謝云生。” 乃光呆住。 他在何處見過這個女郎? 她仿佛是個熟人。 乃光的視線落在她手上,那是一只洁白無暇的手,無名指上戴著一只婚戒。 他在什么地方見過她? 她有那樣深湛了解的目光,乃光聳然動容,身不由主地凝視她。 她笑笑,“乃英說你要結婚了。” “是。” “那多好。” 乃光問:“乃英有無對象?” 謝云生笑,“乃英暫時還忙于享樂。” 乃光忽然問:“一結婚,就脫离享樂界了吧。” “有些人适合婚姻制度。” “我呢?” 那女郎轉過頭來看著他,輕輕說:“現在已經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了。” 乃光一震,不知恁地,有种淚盈于睫的感覺,她象他多年的熟人,她完全知道他心里想些什么。 就在這個時候,乃光听見母親叫他:“乃光,影懿的電話。” 乃光不得不回到室內。 “電話呢?”他問。 誰知母親亦看著他輕輕說:“這已不是節外生枝的時候了。” “可是——” “快要結束王老五生涯,你心靈受到沖擊,本能對婚姻生活有些抵抗,故產生了若干幻覺,乃光,控制你自己。” 乃光看著母親,沒想到六十歲的她會講出這番時髦的話來。 “媽媽,我愛你。” “知儿莫若母。” 乃光与母親擁抱。 “去,影懿在家等你。” 乃光臨走時看看泳池旁,那個叫謝云生的女郎不知在何時已經芳蹤渺渺。 乃光低下頭,他把車子駛回市區。 一路上靜得無可再靜,他來收音机也沒開,在該剎那,乃光仿佛真的可以听到時光流過的聲音。 見到影懿,他松口气,緊緊握住她的手。 “干什么?” “怕你跑掉。” 抑或,怕他自己跑掉? 影懿甜蜜地笑。 乃光忽然說:“我們在摩洛哥買幢別墅住下來可好?” 影懿不加思索地答:“你說什么就什么。”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乃光低頭,“不過,我們先到英國去找乃英。” “一樣可以。” “影懿,謝謝你。” 乃光終于落下淚來。 許是為了向憂郁告別,許是不舍得無憂無慮的獨身生活,更可能是對未來的責任有點恐懼。 影懿溫柔地問:“乃光,怎么了。” “要你照顧我下半生,拜托。” “這是什么話。” 乃光吸進一口新鮮空气,決定應付新生活,對,余健文見過影懿了,得把他約出來吃頓飯…… 選自短篇小說集《藍色都市》 |
回目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