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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咱們這層宿舍,是男生宿舍,好好的男生宿舍。不知哪個天殺的教官大概是怕老婆,提倡男女平等,于是乎這層宿舍便變了男女混合宿舍。一樓是女生,二樓是男生,三樓又是女生,四樓……三文治似的夾纏不清。 別以為混合宿舍是風流繁華地,才怪,自從搬來了女生,此地沒太平過。 本來穿內褲可以走遍全整大廈的,現在不行了,現在要端正服裝。不是怕女生不好意思,她們臉皮才厚呢!見了男生,上上下下打量,眼光不該集中的地方,就瞪著看,是咱們男人怕難為情,唉,若,說之不盡。世風日下,道德淪亡。 乒乓球桌子,她們占了;起坐間,她們在大講大笑;网球場,是她們晒太陽胜地,吱吱喳喳,沒完沒了,我是見了便避,避之則吉。 如此春去秋來,數個寒暑,居然相安無事,皆是我避之有方,敬鬼神而遠之的態度正确也。 我住二樓九號房。 复活節后,不知搬進來一個誰。 這個誰在我頂上三樓住,當然是個女的,這個女人可惡,每天早晚,鐵定六點一刻,起床洗臉刷牙,不知道為什么,樓板薄是可能,盡听到流水淙淙,涓涓不息,吵得我自床上跳起來。 這女人有毛病,大學九點半才上課,六點一刻起床干嗎?吵得樓下的人不得安眠,我也算得用功了,准七時半起床,被她這么一吵,等于強逼我也六點一刻起床,几個月下來,因睡眠不協調之故,体重大減,不胜其苦,想要求調房間,又沒空房,真是不胜其扰。 我投訴于有關當局,當局曰:“不可以個人之敏感而干涉他人享用私家地之利益,請參考大英法律民事型犯案‘私人妨礙’科。” 吹漲。于是我呆呆地忍受著樓上那女人享受她的私家地。 我心里暗恨著她,于是去查她的名字。三樓九號——F.MUCHI。我一呆,這是哪一家的姓?日本人?中東人?可惡,幸虧不是中國人,方便我行事。 正在那個星期六,所有的女生都歡天喜地的出外約會去了,宿舍空了八成,我大喜,取出打字机,准備起碼作其七八頁論文,樓上就震天价響起來,有人敲釘子。 我看鐘,五點半。 不可忍耐的可惡,我放下打字机,沖上樓去,朝九號房就一陣大擂。 里面一個女聲問:“誰?” “樓下九號!給你吵死了!天天早上六點開始吵,到現在也夠累的了,休息一下好不好?樓下的人想做正經事。”我吼道,完全不顧后果,捏著拳頭。 門緩緩的打開了,房內沒有開燈,有點暗,一個女子靠著門,看著我。 走廊雖然不亮,我也嚇一跳。多么美麗的一個女孩子!高而且瘦,象牙色的臉,漆黑的大眼睛,沒有笑容。穿件半舊紅色毛衣,一條長長的牛仔布裙子,軟軟的靠在門框上,一言不發。 我呆倒了半邊,气早就丟到爪哇國去了。 男人啊,男人就是這樣不好,男人病在骨頭輕。 我囁嚅的說:“釘什么?好吵。” “對不起,”她慢慢的說,“吵了你呀?不是有心的。” 看!人家先道歉,我還能怪她?要她跪拜不成? 我只好說:“是是一一不不一一” “現在不釘了。”她仍然沒笑臉,聲音倒是糯糯的,一口標准牛津英文。 “那是誰?”有男人在里面問。 她回頭,“沒什么,同學。” 那男人走過來拉開了門,瞪著我,“我可以為你做什么?” 我退后一步,這小子一定是她男朋友了。長得倒是漂亮,可惜凶了一點,我看到她房間地下堆著几只小小的木箱子,确是在敲釘子。 我只好說:“沒事,我走了。” 我裝模作樣,故作鎮靜的走了几步,然后飛身下樓,進了自己房,猶自喘气。 多么美麗的女孩子!一定是中國人,怎么姓了個怪姓?再也翻譯不出來的。難道是混血?又不像。她男朋友也不像混血儿,兩個人都同樣的高瘦,風采標致,很一對壁人的樣子。 她這么好看,真想象不到。 這么美麗的女孩子早上六點一刻起床干什么? 噢一一我真不明白。 第二天她六點過一些又起床了,我張著眼呆呆的看著天花板。MUCHI,到底姓的是什么?況且平時也不見她出入宿舍,真是個神秘人物。 我搭訕地去問有關當局。 我問:“三樓九號的女生,搬來多久了?” 值班的女職員瞪我一眼,知我是老資格老住客,只好道:“六個月。” “哦,念哪科?” “法科。” 我的媽,得罪了她,等著吃官司。 這么一個美女倒去讀法科。不可以貌取人啊。 “哪國人?”我問。 “奇怪,中國人,跟你一樣。” “不不,她的不是中國姓。” 女職員聳聳肩,“我不知道。” “讓我看看她簽名——” “宋先生,這是私人文件,怎么可以隨便讓別人觀閱。如果有人來查你,你開心嘛?” 我索性嬉皮笑臉,“若是美女來調查我,不妨。” 她差點沒將我亂棍打出來。 “木其”?“慕祺”?這算什么姓? 過后几日,因我留心于她,早上八點鐘,見到她与一男人在大堂抱頭痛哭,那男人正是當日見過那一位,長得眉目清秀,卻也愁眉百結,在替她抹眼淚,頻頻低聲好言安慰,她是埋頭在他怀里。哭得噫气。 好一幅動人景色。 正虧如此俊男,才匹配得這般美女。 哭了半晌,她送他出門,門外——好家伙,停著一輛林寶基尼尤拉可,一只野豬標志栩栩如生,化了灰也認得的好車。 只听見引擎低吼几句,車子就絕塵而去。 那女孩子回到大堂,用手絹掩臉,哭得不可收拾。 我是個俗人,本該做俗人應該做的勾當,跑上去安慰她几句,然而自慚形穢,只好站在一邊看著她一路哭上樓去。 她是失戀了。 至少愛人跑了,一時不會回來,叫她哪處再去尋這么匹配的愛人去?難怪她要哭。 于是我決定了,即使她在樓上舉行九人大樂隊演奏,我也不再加以干涉。 她仍舊六時一刻起床,我得不到机會与她說話。 過了沒兩個禮拜,我又見到了她,只見她喜气洋洋,換了個人似的,一臉笑容擁著一個男孩子走回宿舍來。我一看,心就酸,啊,對了。他回來了。 他們走近了,我再一看,不對,不是原來一個,換了人了,長得像,一般的英俊挺秀,這個卻狡黠點,眼睛亮得很,年紀年輕點,臉型比先頭那一位稍方。 看!女孩子長得美,心就花,男友如走馬燈,才走了一個,眼淚未干,又來一個,新人猶胜舊人,真是世風日下,對了一一道德淪亡。 但是他擁著她,頻頻吻她面頰,旁若無人。停車場上泊著一輛血紅的什么一一?我的媽媽,馬塞拉底美萊克。 我眼睛盯著牌式,她的男朋友,真非等閒之輩。他們就走過去拿了一小箱子行李出來,鎖上車,上樓去了。 不是我心術不正,樓上風光旖旎,不必細說。 宿舍有條例云:女生不得在男生房內,或男生不得在女生房內逗留至午夜兩時以后。誰睬它?每間房間里每夜大概都睡著兩個人。 我很气憤,這么好的女孩子,這么漂亮,又念法科,且不管她姓什么,到底證明是中國人,怎么如此風流倜儻?叫人受不了。 我只歎气罷了,打我的論文。 忽一夜,亦有人來擂我的房門,我正在打字,只好站起來去開門,門外站的正是她。 她雙手叉在纖腰上,罵道:“人人有打字机,就你這架最吵,天天打,打個沒完沒了,半夜十二點還打,旁人都別睡了!” 我看表,晚上十二點半。 我呆呆的看著她。她把黑發都卷在腦后,有一枝玉簪,穿件睡袍,臉色素淨,真正象牙一般。 我說:“吵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赶論文。” 她說:“晚上做功課有什么用?腦子都不清楚,早睡早起身体好,你該遵守啊,小學生都懂得。” 我說:“所以你天天六點鐘起床放水吵人——你真溫習嗎?” “什么意思?”她板著臉,“你不去打听打听,去年法科考第一是誰。” 我打蛇隨棍上,“我又不知道你名字,怎么打听?” “万俟芬。”她說。 “什么?” “万俟芬。” 我睜大了眼睛,“你是中國人不是?中國人哪有這种姓的?” “你們這些人,來了外國几年,中國話也不會說了,中文也忘了,說你們也沒用,真正孤陋,万俟是雙姓,怎么沒有?真好笑,北宋還有個万俟雅言是大詞人呢。” 我半晌做不得聲,佩服佩服。 “嘿!” 她益發得意了。 我沒見過她几次,第一次我上樓去吵,她郁濃濃,愁重重,頭都抬不起來,任我編排她什么,都不出聲。第二次是真摯的大傷悲。第三次是找到新伴侶了,春風得意,現在報仇來了,活龍活現,這女孩子,真正是少有,少有,那些小子們真几生修來如此一個女朋友。 我頻頻歎气。 “這樣啦,你每天做到十二點鐘,也該休息了。”她說,“我也別太早起,吵著你,互相妥協一下如何?” 我說:“這樓上樓下好吵,什么都听得見。” “建筑材料不好。”她說。 我點點頭。 “你念什么?”她問。 “早念完了,現做研究院,寫几篇論文式的報告發表,聊胜于無。”我說,“原子物理科。” “博士都念了?”她問。 我點點頭。 “你不像博士呀,這么爛的牛仔褲,教授讓你進研究室呀?美國可以,英國人很煩的。”她說。 “要我額上鑿字?”我反問,“這里誰不是博士?” “我不是。”她說。 我正想請她入房,她的男朋友尋下來了,那男孩子叫道:“阿芬,我走了,你早點睡,明天一早要听課的!” “知道了!”她馬上向我說再見。 她奔到那男朋友(幸運的家伙)面前,那男孩子吻了她額頭一下,兩人依依不舍別過了,她又上樓去。 我擱下了打字机。 怎么還做得出功課呢?樓上住著這么一朵花,這朵花又是有主的,輪來輪去也輪不到我。 于是我不再工作了,剛才的一鼓作气現在變得一點也沒有啦,只是呆呆地想著心事,像我這么一個呆子,偏偏又眼界高,等閒的女孩子還看不上眼,于是拖到如今,活該,不值得同情。 但是我怎么會看中樓上的万俟小姐呢?這么浪漫的一個女孩子,我是最討厭女孩子今日張三明日李四的,現在她偏偏如此,而我又偏偏喜歡了她。這是什么道理? 沒有什么道理,太用功了,成日都對住書本,情思昏昏,發了神經了。 我歎口气,這一次我是有得苦吃了,看中了這么一個女孩子。 過几日,情緒略為平复一點,想想精神還是寄托在功課上。一日忽收錯了一封信,明明是樓上九號,卻送錯在我信格里,本來我可以還給分信的人,但一轉念:這是個好机會啊!干嗎不親自送上去給她呢! 于是我興致勃勃的拿著信上樓,到了她門口,又猶疑不決,呆了很久,才敲門。她來開門。 見是我,馬上笑道:“請進來。” 她很高興的樣子,我也自高興起來。 我把信遞過去,說:“喏,送錯了信,是你的。” “謝謝。”她接過信,低頭一看,嚷:“噯,是阿蔚,阿蔚有信來了!” 后面忽然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傳過來,“我早說不必擔心,他再懶,也不能不寫信給我們啊。” 我到這個時候,才看到她身后床上躺著個小伙子,喏,就是那個,在那里看報紙,見到我,愛理不理的。 “把信拿過來我看看,他到底怎么了?” 她說:“來,跟你們介紹——” 我忽然很沮喪,馬上說:“我……沒事了,對不起,我走了。”我打斷了她的話,沒讓她介紹那個男孩子給我。我几乎是奪門而出的。 我知道這种舉止很不禮貌,但是也顧不得了。有什么好介紹的,不外是喬治保羅彼得之類。 但是她對我的態度倒很好,客客气气,顯然沒有惡感。 我又呆了很久。 長此以往,再住她樓下,我會變個白痴。我想了很久,想到一個絕招一一搬開住,找別的地方,見不到她,眼不見為淨。 可是我在這宿舍住那么久,一聲要搬,也不是簡單的啊,光是收拾,就是難題,況且急急忙忙,哪里找房子去?英國的房子都是又臭又貴,漂亮的又住不起。嘿!搬家。 我撐著下巴,想了個半天,沒法子。 有人敲門,我沒好气——“誰?” “我。” “你是誰?” “万俟芬。” 我跳起來,連忙收拾房間,拉正衣服,“請進。”我說。 她進來了,牛仔褲,T恤。 她問:“我可以坐下嗎?” “請坐請坐。”我連忙說。 她坐下來、“你這人好不奇怪。” “我有什么奇怪?”我心想,大概她的男朋友走了,她才有空下來聊天。 “當然奇怪。”她睜睜圓眼。 “你倒說說看。”我說,“你叫我十二點后停止打字,我不是停了嗎?不吵了吧。” “你說我天天六點一刻起床,開水喉洗臉好大聲,好了,現在我變懶人了,天天睡多一小時,你還想怎么?住你樓上,真倒了霉了。” 我想:住她樓下,更是不用提。 她說:“剛才方要謝你,你躲到哪儿去了?有老虎吃你似的,抓都抓不住。” 我不響,誰叫她床上睡個男人,我瞧不慣。 “真多虧你了,那信是我哥哥寄來的,如果不是你,換個黑心人,事不關己,一扔,那我可糟了。” “不會有這种黑心人的,”我說,“英國人很虛偽,越是虛偽,越要裝個有禮有德的樣子。哼!” “你那口气,倒像我二哥。”她抿嘴笑。 “你有几個哥哥?”我問。 “兩個。” “就你一個女儿?”我問。 這些哥哥也不管教一下妹妹。 “是,就我一個女儿。”她說。 難怪,寵坏了。 “你喝什么?”我問,“茶?咖啡?可可?汽水?都有。” “汽水。” 我給她一罐汽水。她開了喝一口,還是很開心的樣子。 “令兄做哪一行?”我問。 “教書,兩個都教書。”她說,“一個回了家,一個從家赶來看我,兩個都是講師。” “了不起。” “什么了不起,教訓起我來,不花本錢似的,罵了這樣罵那樣,沒完沒了。” “你那些男朋友,有沒有叫他們罵?”我問她。 “男朋友?”她睜眼,“我有什么男朋友?” 這女孩子真厲害,如此這般賴得一干二淨,比女明星還否認得快,我親眼見著她与男朋友摟摟抱抱親吻,才十五分鐘前尚有一位男士躺在她的床上,怎么忽然之間不論否認得清清楚楚? 我看進她的眼睛去,她眼睛清澄异常,一點破綻也沒有,這樣的女孩子,危險甚。 我呆著看她。 她還直問:“誰啊?誰是我男朋友啊?” 我也實在按捺不柱了,這事与我無關,是她的私事,但是她先反問的,須怪不得我。 “喏!那先頭走了的一個,我見你們好好的哭了一場,那么親熱,不是男朋友呀。” “你神經病,那是阿蔚呀,我大哥。大哥回家教書,我不抱住他哭,我抱誰哭?你還說呢,幫他包行李,釘几顆釘子,就被你上來罵。” “你大哥?”我傻傻的說,“哥哥与妹妹,從來不這么親密的。” “你這可不是更奇怪了,你家風俗不一樣,偏不許咱兄妹倆親熱?那明明是我大哥。”她白了我一眼,“真是。我哪里變來的男朋友。” 我一想,猛然記起來,那兩兄妹的确有相像之處,兩個人都這么漂亮出眾,以前以為是美女俊男剛好一對,現在知道他們是兄妹,就怪不得一般的引人注目了。 關我鬼事,可是,我偏偏心里寬了一半。 我笑了,“大哥走了,所以你就野馬一般了,樓上躺著那位,可是男朋友了吧?” 她啼笑皆非,“你這個人,要說多少次啊,我不是講,我有兩個哥哥?走了是大哥,樓上那是阿營,我二哥。” “嘎!” “你這個人,腦袋不想好事,專門想坏的,我跟那么多男人摟摟抱抱?我那么吃香,倒好啦,可惜都是兄弟呢。” 我癱瘓在沙發上。 我還有机會?我還有机會? “剛剛阿營就說:‘那小子傻乎乎的,倒老實相,少有。’可知人不可貌相,你也不是好東西。” “對不起,對不起,實在是誤會,對不起。” “來不及了,以為我是這种女人。”她起身要走。 我一頭汗,不知道該怎么留她才好。 “而且從明天開始,我改五點起床。听說你去問過管家,要干涉我?我巴巴的來遷就你,想化敵為友,卻不知道你這人有毛病,以為我樓上是開酒家的,亂七八糟的男人往來不盡?嘿。” 她站起來,拉開門,就走掉了。 照說她這么一走,就該放聲大哭才是,但心中卻非常開心,雖然得罪了她,卻把事情弄清楚弄明白了。 原來是兄妹呀。是兄妹又怎么一樣呢?哥哥當然可以在妹妹床上憩一憩,天經地義。 我坐在椅子上傻笑。 笑完就覺得事情不妙。得想個法子補救才是。 她已經被我气跑了,得求她回心轉意才行呀。但是這個女孩子,以后見了我,不但把我當陌路人,還狠狠的用眼睛白我,我忍她多少气,她還是不肯跟我說話,匆匆的別轉頭便走。 我卻沒失意,解鈴人還是系鈴人。 一日,我看見她的二哥下樓來了,在大門外被我截住,我連連說:“万俟先生,請你留三分鐘。” 那漂亮的男孩子上上下下的打量我几眼,忽然笑了,“你就是住阿芬樓下的——?” “是,是。” 他笑起來多么像他的妹妹,我真是瞎了眼睛,才會認不出來。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阿芬全告訴我了。”他笑,忽然之間,他一點也不像阿芬那個“幸運的小子”了,他活脫脫就是一個二哥,不但明理,而且和藹可親。 “來,我們上附近酒吧喝杯啤酒,慢慢談。” 他居然一點也不討厭我。 我跟著他上了那豪華跑車,我們找了一間酒吧,坐下喝啤酒,他態度開始嚴謹了,問我的家庭、功課、年紀,都很大方的,他同樣也把他們家里事說了一點。 “阿芬是小妹,咱們把她看得很嚴,也要訓練她一下,故此叫她住宿舍,一應起居,自己照顧免得寵坏了,將來嫁不出去,或是遭人非議,終究還是害了她。她是個好孩子,听話,用功,就是脾气硬一點。她年紀還小,有不少男同學圍著她,都被阿蔚,她大哥与我擋走了。我們喜歡老老實實的男孩子。” 我唯唯諾諾。 他們兩兄弟也真是不許百姓點燈,只許官家放火,瞧他們多么風流,每人一部全世界頂尖儿跑車,其它享受,更是不必說了,偏把妹妹關在屋子里一一 他忽然說:“像兄台這樣一表人材,功課又好,人又老實,實在少有——” 我嚇了一跳,“我?哪里敢當,哪里敢當。” “是真話呢,若阿芬与兄台這樣的人物結交,我們做兄弟的,也放心了。” 我几乎怀疑自己听錯了話,怎么可能,我?他竟會看得起我! 我大喜過望,話都說不出了。 “所以阿芬發發小脾气,你不必介意,我星期六請你吃飯,你別嫌棄。我們兄妹一起來,好不好?” “我實在是最最普通的一個人一一”我老老實實說。 “這才難得,”他誠懇的說,“太多人以為自己是個超人,你這點謙虛,不但我喜歡,阿芬也喜歡。” 我只好笑了,是一個寬怀的笑。 他拍拍我肩膀,“放心。” 你看,誤會從他而起,誤會也從他而解。 但是阿芬還不放過我。 阿芬撞見了我,肯說兩句,但非常不友誼,她說:“哼,現在相信他是我哥哥了,哼。” 又說:“還騙了頓飯去吃,哼!” 我只是嘻嘻的笑,打恭作揖。 星期六吃飯,他們兄妹准時來喚我,我真是春風得意,難以形容。万俟萱与万俟芬坐在一起,真是好看煞人,可惜大哥還不在,這家人真是人杰地靈,几兄妹長得如此出色動人,他們父母不曉得花了多少心血呢。 我本來不善言詞,那頓飯吃得樂极,卻沒有什么話說。 阿芬說:“你瞧他多開胃,侮辱了我,不必道歉,還賺了頓吃的,二哥,咱們干嗎請他?” 她二哥白她一眼,“你少說几句,將來還是這么,誰養你一輩子,嫁不出去就是你這种人。” 她不響了。 過了很久,她說:“我住嘴是因為听哥哥話,不是怕嫁不掉。”真是孩子。 她二哥歉意的對我笑,我擺擺手。表示不要緊,我就是喜歡她這一切。既然她一個哥哥己默許我与她來往,那不在場的一位,恐怕不成問題。 我運气恁地好,待阿芬這場气一消,我真是前程似錦。唉,在宿舍挨那么些年,總算挨出點瞄頭來了,而他們兄弟也好,我才与財皆無,他們倒是看得起我——我還有什么好怨的呢?還搬家?啊芬整夜開水喉我都無怨言了。 虧得她住樓上。 ------------------ 一鳴掃描,雪儿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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