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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公主

作者:亦舒

  忽然看見刺目強光的時候,我還是哭了起來,因為冷的緣故,混身顫抖,幸虧有人馬上拿暖軟而毯子包起我。
  又有人說“嗯,膚色很好,是個漂亮的女孩子。’
  “縫合傷口。”
  “嬰儿重三公斤。”
  “她父親在病房內等,讓他去看看寶貝。”一陣笑。
  我努力吸气,掙扎,大聲哭第一次听到自己的聲音有點鈔啞,我原來希望會有清脆聲音失望了。
  那叫王先生的人轉過身來,把臉趨近我,我一看,覺得他的臉好熟悉,鼻端聞到暖哄哄的呼吸,感覺陌生,忍不住又哭。
  王先生說:“哎呀,她的耳朵同我一模一樣。”
  明明在笑,忽然之間,眼角出現亮晶晶一滴水珠,奇怪,那是什么呢。
  他態度誠惶誠恐,想必也是我的奴隸。
  真好,一出世就有人服侍。
  “看護小姐,請為我們父女拍照留念。”
  大家笑,他們做了他們要做的事。
  穿白衣的奴隸說:“王先生,我們要到育嬰室去了。”
  王先生像是到此刻才想起來,“我太大呢?”
  “很快上來。”
  這時,我看到他眼角又冒出豆大的水珠。
  育嬰室是一間很寬敞的房間,嚇我一跳,沒想到會有那么多同伴,統統与我差不多大小,包在一式粉紅色的毯子里,都嗚嘩嗚嘩地哭。
  白衣奴隸們跑來跑去,非常忙碌,我忽然覺得累,便睡著了。
  半醒時听見有人說:“把八三一號推出來,她媽媽想見她。”
  他們抱起我。
  對我來說這大概是最好的感覺了。
  他們把我交到另一人手中,她緊緊將我擁在怀中她說:“啊,媽媽的小公主,媽媽的小公主。”
  原來我的名字叫小公主,而這個奴隸叫媽媽,听她聲音蠻熱情的,會不會是我最忠誠的奴隸?
  且讓我看清楚這個叫媽媽的人。
  她臉色非常差,神情緊張,不能像其他人那樣站起來,只能斜斜靠在床上,但是她用很大的力气擁抱我,并且輕輕撫摸我的手同腳。
  她喜歡我。
  稍后我又被抱走。
  媽媽眼角冒出一串串水球來。
  “不要哭,淑子,不要哭。”
  哭?我哭起來可沒有水珠目眼角冒出,他為什么哭?她不舒服?她不開心?無論如何媽媽是個趣怪的名字。
  育嬰室很舒适,清早沐浴,接著喂奶,一天好几頓,有時喝得下,有時不,吸啜是很吃力的一件事,做胎儿時毋須這樣做,但是現在我已經升為嬰儿,許多事必須自己動手。
  白衣奴隸對我亦小心翼翼,但我總覺她們不如媽媽奴隸溫柔。
  媽媽每天來接我三次,她在育要室門口輪候。一接到我,便進入房間,与我輕輕說話,喂我吃奶。
  她喜歡貼住胸口抱我,她精神似一天好似一天。
  這种生活不錯呀,育嬰室有百來個同伴,他們喜歡哭,我不,醒的時候,我情愿四處看看!
  每天都有一個自稱“張醫生”的人來看我,她替我檢查身体各部分,幫我打針,稱贊我‘寶寶真乖,忍得住痛,不哭不叫。”
  我也頗喜歡她。
  這個世界井不太坏。
  望媽媽奴隸來抱我,她從不令我失望。
  她總叫我小公主,我猜那真是我的名字。
  她對我說:“小公主,在醫院已經住了七日,我們該回家了。”
  家?那是什么地方,我還以為會一生住在育嬰室里,又是一個惊奇。
  果然,白衣奴隸們替我穿上比較厚的衣裳,那個王先生又出現了,他柔聲說:“爸爸現在同小公主回家。”原來他叫爸爸。
  我被放進一只籃子里,輾轉乘交通工具回到這個叫家的地方。
  一打開門,眼前一亮,好大的一個地方,將來當我的視線可以看得更遠的時候,想必可以看得更加清楚。
  媽媽把我抱進一間房間,將我輕輕放在小床上,看樣子他們什么都替我准備好了,真是一對負責任的好奴隸。
  這時爸爸進來,“保母一會儿就來上班。”
  媽媽很冷淡的說:“嗯。視線仍然在我身上。”
  “淑子,你最好去休息一下。”
  “不勞作關心。”
  咦,媽媽奴隸同爸爸奴隸不大友善。
  “淑子,也該談談我倆之間的事了。”
  “沒有什么好講的,把你財產拿一半出來我同寶寶馬上走。”
  “錢財不是問題,要走你一個人走女儿姓王得留在王家。”聲音開始粗起來。
  “不要在嬰儿面前提高聲線。”
  “她現在听不懂。”
  “可是她听得出語气。”
  “那么到客廳去說話。”
  他倆出去了,輕輕掩上門。
  我忽然覺得冷清,這里比起育嬰室,寂寞多了,于是我叫喊起來,“陪我,陪我。”
  媽媽奴隸第一個奔進來,我的第六感不差,她的确對我最最忠心。
  越來越喜歡被她抱在怀中。
  爸爸說:“當心寵坏地。”
  媽媽惱怒的說:“不關你事。”
  “是我的女儿怎么不關我事?”
  他們兩人分明是在爭吵,我听懂每一個字,但是不明白他們關系為何這樣差。
  爸爸又說;“孩子不适宜在這种气氛下長大。”
  媽媽說;“所以你越早离開這個家越好。”
  “我姓王,女儿也姓王,你叫我离開?”
  “女儿還未拿出生證明,她未必一定姓王。”
  “你瘋了!”
  他离開我的房間。
  “瘋了”必定是個很嚴重的控訴,因為媽媽看上去非常不高興。
  她抱起我,輕輕在我耳邊說:“現在媽媽服侍小公主,小公主多吃一點,多睡一點就是孝順媽媽,媽媽同小公主相依為命,將來小公主照顧媽媽。”
  她又哭了。
  大抵是十分多愁善感的一种動物。
  稍后一個叫保母的人來了。
  我發覺家里有五個成員。
  一個是我,小公主,一個是媽媽,一個是爸爸,還有保母,他們都抱我還喂我,也替我沐浴更衣。
  還有一個人,天天來.有時逗我笑,每次來都忙碌地干活,不大与我接触我猜想她是奴隸們的奴隸,專門服侍奴隸們起居飲食。
  我最喜歡看她做一种叫熨衣裳的家務。
  媽媽抱著我看他干活,并且說;“同笑姐打個招呼,笑姐來幫我們忙。”
  比起育嬰室,家里又是另外一個光景。
  每日下午媽媽抱我到露台晒一陣子太陽,對我說:“看到沒有,藍色的是天空,綠色的是海,白色點點是海鷗,那一只只是船稍遠是著名的維多利亞港,將來,我們到溫哥華去柱,露台會對牢費里沙河。”
  媽媽對每個人都很客气,她很少提高聲音說話,但不知恁地,對爸爸奴隸就差得很。
  她從來不給他好臉色看。
  每次見到他,總非常煩膩地說:“你還回來干什么,這里還好算是你的家,你不是另外有住的地方?”
  “淑子,我愿意重頭再來。”
  “這里不需要你。”
  “著孩子份上,不要再与我吵下去。”
  “孩子是孩子,她是另外一個獨立生命。”
  “孩子的祖父祖母以及姑姑等都想來看看她。”
  “我的女儿与這干人無關。”
  他們不住爭吵,這本來是個极好的家,此刻像是打了折扣。
  不過算了,反正他們兩個都一般重視我。
  周阿姨歎口气“你看小公主的眼睛,多么清晰有神,淑子,我保證她听得懂我們所說的每一句話。”
  媽媽也看著我,“小公主,你听得懂嗎,你知道世道艱難,人心險惡嗎。”
  “淑子,你看你對孩子也說起哲學來。”
  媽媽又笑了,“現往世上最重要的是女儿,為她,什么都可以犧牲。”
  “那么,容忍一點,給她一個完整的家。”
  “小周,這個問題沒有商榷余地,不然我同你就不是朋友,此刻我同女儿都累了,你請回吧。”
  周阿姨幸幸然站起來,“狗咬呂洞賓。”
  “小周,針不刺到肉,不曉得痛,將來你會明白。”
  “我怎么不明白,我都知道,我是為你好。”周阿姨又歎气。
  “怕我養不活這個家?你同我放心,我的收入比王孝文高數倍。”
  “今日你在气頭上,我不与你說了。”
  她打開門,出去了。
  門外還有天地,我知道,媽媽与保母都帶我去看過張醫生,街上有許多人,許多車,人与車都發出极大的聲音,都与我無關他們不是我的奴隸,他們大概是別的小公主的奴隸。
  周阿姨走了之后媽媽抱著我一會儿,然后對我說:“媽媽快要出去工作,媽媽總共取得四個半月假,媽媽真不舍得离開小公主。”
  我听到這個消息,非常震惊,媽媽要去工作?她不是我的奴隸嗎,她的工作不就是做奴隸嗎?我大哭起來。
  媽媽說;“唉,你好像真似听得懂我的話。”
  當然听得懂我只是不會說話而已。
  家,我叫,她立刻赶至,并且一邊說:“媽媽來了,媽媽抱抱。”
  我不想她出去,我很喜歡她這個奴隸。
  想到此處,惊恐不已,哭得更厲害。
  媽媽慌張抱起我到處走,“莫哭莫哭,媽媽即時會辭工,不做了不做了,有什么好做,在家照顧小公主是正經。”
  我听了稍微鎮定,希望她不是騙我,不不,媽媽不會騙我。
  我累极入睡。
  醒時听見媽媽在外頭同人說話,我已經可以听得比較遠,誰,又有客人?
  “她懂得微笑了,是,喜歡東看西看,我讓她坐小推車里,最近吃得反而沒從前好,問過醫生,過了三個月,新陳代謝會慢一些,隨意吃多少不成問題—一”
  只有她的聲音,一定是在講電話。
  她在說我。
  我有种滿足感,媽媽真是什么都以我為重,她究竟是我什么人,為什么要對我那樣好?
  她在電話中說下去:‘—一我想辭職,是,确有打困籠的感覺,但是沒法子,嬰儿一下子就會大,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三兩年光景就可進幼稚園,屆時時間會松動一點,請你包涵。”
  啊,我不禁舞動手足,媽媽沒有敷衍我,我太高興了。
  “要到現在,我才明白,為什么古人叫孩子為骨肉。各人環境心情不同,我喜歡親手帶孩子。”
  我哇哇叫了兩聲。
  “听見沒有,小公主在叫我了,我不多講了,再考慮一下,也好,謝謝你,公司對我,真沒話講。”
  媽媽赶進來,我努力向她笑,她把臉趨近我,嘴唇貼著我面扎,發出啜啜響聲,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但是感覺甚佳,我欠她人情,她好像喜歡看我笑,我不會吝嗇。
  “啊!”媽媽說:“是媽媽把你帶到這寂寞荒原世界來,媽媽要對你負責。”
  与她面貼面就很好,我不需明白她說些什么,我拍動雙手。
  媽媽有柔軟的肌膚,貼著她非常舒服。
  她對爸爸仍然不理不睬。
  一日下午我坐推車里,由媽媽在露台陪著吸啜橘子汁,一個電話來,媽媽有緊急事要出去。
  她看牢爸爸說“我媽進了醫院,我得赶去同兄弟們會合,請看住囡囡。”
  爸爸立到英明果斷的說;“你放心,我等你回來,要不要錢用?”
  我轉過頭去,我听得他們提到這個叫錢的東西多次,想必非常重要。
  果然,媽媽說:“你身邊有多少?”
  爸爸自口袋掏出一疊東西,“你都拿去,你那几個兄弟,用一百塊都要同老婆開會討論,你先去付帳。”
  “我速去速回。”
  “毋須心急,自己當心。”
  媽媽默默出門去了。
  這兩個奴隸,好似有言歸于好的趨問,我覺得安慰,所有的奴隸都應該相敬如賓。
  爸爸一待媽媽出門,像是終于得到与我獨處的机會,輕輕對我說:“囡囡,爸爸也很愛你.”他歎口气,“只是爸爸日前做錯一件事,不為你媽媽原諒現在媽媽要离開爸爸。”
  我著著他,他看上去非常悲哀。
  “囡囡,假如你會說話,或許可以幫爸爸講几句好話。”
  他似的后悔了。
  他所做的事一定非常非常錯,因為媽媽奴隸不像個不講理的人,她如果被得罪,錯的一定是爸爸。
  媽媽隔了很久才回來,我不會算時間,但是爸爸親自喂我兩頓奶,由此可知,當中隔了頗久一段時間。
  媽媽終于回來了,匆匆洗過手立刻將我抱在怀中。
  爸爸問:“情形如何?”
  “老人病,須留院觀察三數日。”
  “我有相熟的醫生。”
  媽媽不出聲,過一會儿才說:“麻煩你了。”
  她隨即低頭同我說:“媽媽的媽媽生病,囡囡,小公主,你要听媽媽話,別哭鬧,莫使媽媽雙
  重擔心。”
  原來,我的媽媽還有媽媽,奇怪,不過我立刻靜下來,乖乖睡覺。
  醒來時,爸爸已經离去。
  天已經黑了,媽媽說過,這叫做夜,窗外亮的時候,叫做日,媽媽叫我夜間不要叫她,我總做不到,我想肯定她一直在我身邊,晚上也要叫她。
  半夜,我醒來,看見外邊有燈光,媽媽還沒睡?保母在一旁看書,我決定不吵媽媽。
  周阿姨又來了,帶著禮物。
  周阿姨的嘴唇永遠是鮮紅色的,她很會打扮,十分漂亮,但我看慣媽媽的樣子,媽媽比較像個媽媽。
  媽媽對周阿姨說:“你買那么貴的衣服給囡囡干什么,下次不要浪費。”
  “小公主當然要穿得漂亮些。”
  周阿姨坐下喝茶。
  “伯母怎么樣了?”她問。
  “七十多了,怎么樣也就是這個樣。”
  “有生必有死。”
  “可不是,再小的小公主也會老,自古至今,稍微有腦袋的人都會想到這些問題。”
  周阿姨歎口气,“有時真不知道做人有什么意思。”
  媽媽笑,“你這樣漂亮時髦年入百万的黃金女郎都對生命有怀疑,我們簡直不用活了。”
  “我也想要一個小公主。”
  “小姐,養儿育女很辛苦的,只怕你不習慣,完全交給保母呢,還不如不生。”
  “看你那么滿足快樂,好像很值得。”
  “我對生活的要求,一向比你們低。”
  周阿姨凝視我,“才怪。比我們高才真。”
  媽媽微微笑。
  “淑子,你与孝文究竟如何?”
  “他為我母親的事出了很大的力。”
  “我早說王孝文天良未泯”
  “有他幫手,真差很遠,你知道我一干兄弟都是別人的好丈夫,可惜丈夫卻是人家的好儿子。”
  “這等大事,不由他們不理。”
  “還不是照舊看著老婆的臉色做人,真不明白人家的女儿怎么會這樣厲害,衣食住行全是我們家的,還處處訴苦,把丈夫形容得禽獸不如。”
  “那是老式女人的慣技。”
  “又還把男人控制得死死的。”
  “你愿意做她們嗎?”
  “不要開玩笑了,簡直連做人的基本等嚴都沒有。”
  媽媽同同阿姨很談得來,可惜同阿姨不是常常有空來看媽媽。
  “你來看著小公主這兩條眉毛。”
  周阿姨笑,“好濃好神气,將來做博士還是做專家?”
  媽媽說:“什么都不用做最福气,有我一日,便保護她一日,我死了,我叫律師做地監護人。”
  “別說賭气話。”
  “我井非在气頭上,人情世故,千年不變,我可托孤給誰?”
  “你還要活到八十八歲呢,王家的人也不舍得小公主。”
  “笑話了,王家擠滿一屋不相干的人,孝文的大姐一直住在娘家,最近姐夫也搬去同住,說是說照顧父親,一邊又把過繼來的儿子往娘家拉,這過房儿子新近結婚,又有媳婦,又生了孫子,如今五個人陪著老太爺,小公主到了那邊怕馬上淪為小丫頭。”
  周阿姨只是笑,“你理他們呢,你根本不稀罕。”
  “是呀,可是你看,我若沒有收入,還不是等于苦情電影里的小媳婦。”
  “得了,知道你能干了。”
  媽媽笑起來,她笑起來真好看。
  不一會儿,周阿姨告辭了。
  媽媽擁抱著我說;“媽媽只有小公主,小公主也只有媽媽,媽媽同小公主相依為命。”
  我不介意永遠同媽媽在一起。
  過兩日,爸爸來了。
  先是向媽媽匯報關于媽媽的媽媽那些事,說完7了坐著歎气。
  媽媽問他:“老人已經出了院,你還擔心什么?”
  爸爸說:“八月份你還去不去溫哥華?”
  “怎么不去,干方百計移的民。”
  “淑子,讓我們到了那邊重頭開始吧。”
  “那邊反正有兩間公寓,你住你的,我住我的。”
  爸爸這次聰明了,他改變話題對媽媽說:“囡囡伏著時會得用雙臂撐起胖頭了。”
  “什么,几時的事?’
  “前天,要不要試給你看?”
  爸爸抱起我把我放在床上,我知道這是表演的机會,我用盡力气以臂力撐起頭,左右看了著,向媽媽笑。
  媽媽也笑嚷:“我好感動,我好感動。”
  爸爸說:“讓我同小公主住在一起吧。”
  媽媽不出聲,半晌才說,“到了那邊再說。”
  連我都听出事情有轉机,果然,爸爸奴隸說:“我會珍惜這個机會。”
  奇怪,爸爸究竟做錯什么?
  他說:“女儿快懂事了,會追究爸爸在哪儿。”
  媽媽答:“這不是煩惱,世上已有太多單親家庭。”
  “可以避免的不幸,還是避免的好。”
  媽媽抱起我,“囡囡,我們來唱歌。”
  我愛听媽媽唱歌,只听得她哼道:“為什么要為你掉眼淚,難道你不明白是為了愛,要不是有值人跟我要分開,我眼淚不會掉下來,掉下來。”
  唉,原來眼睛角落那亮晶晶的水珠,叫做眼淚。
  我緊緊擁抱媽媽,把臉貼在她胸前。
  世上無論發生什么,她都會盡她能力保護我,照顧我,滿足我的需要。
  我有种感覺,媽媽不是普通的家庭奴隸,她倒底是誰呢?不過這并非重要只要她繼續對我好即行。
  我明白保母是雇用的奴隸,但媽媽不同,媽媽會一直陪著我,她常常說,“直到媽媽不在的那一日。”
  什么叫做不在的一日?
  她也說到將來:“媽媽同小公主一起看芝麻街,一起到阿拉斯加看冰河,去澳洲動物園看鴨嘴獸与奇异鳥,還有,去自博我物館看暴君恐龍。”
  將來与媽媽可以做許多許多事,真開心。
  “我們一起去參觀印象派名畫,媽媽最喜歡一幅莫奈畫的荷花池,我們順帶在紐約買時裝,小公主直陪媽媽,直至小公立另外有主張為止。”
  是是是媽媽。
  “囡囡是媽媽的親生女,囡囡是媽媽的小公主,囡囡是媽媽的承繼入,無論風雨多么大,与小公主無關,小公主在媽媽怀中。”
  是的,我,囡囡,是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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