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楠楠認識林家兩兄弟的時候,才六歲。 那時她比較喜歡弟弟林梁,小小的林梁在家中有個昵稱,叫波波頭,才一歲,剛會走路,不會說話,但已經表情丰富,會得表達情緒,楠楠視他如一只洋娃娃,他的瞼圓圓,頭圓圓,十分可愛,小楠對他鍾愛有加,時常渴望到林家作客,每次都偷偷帶著小食,塞給波波頭吃。 她對比她大五歲的林棟就一點好感都沒有。 林棟那時已經喜歡踢足球,十分魯莽,見到女孩子,有點討厭,好几次伸手推開楠楠。 林阿姨盡管代他道歉,小楠仍對他沒有好感。 坏關系持續了很久。 波波頭在兩歲的時候跟父母哥哥移民加拿大,小楠受到很大的打擊,摟著他哭了起來。 此后,她不能再同這娃娃玩耍了。 小小波波頭會得說几句話,胖手搭在小姐姐肩膀上,像是安慰她:“不哭不哭,吃糖。”他說。 翌日就乘飛机走了。 那夜,她的父母親趁她熟睡,私底下談話。 “楠楠真寂寞,不舍得小朋友。” “小梁是長得特別可愛。” “可惜我已不能生養,否則的話,給小楠添個弟弟或是妹妹。” “屆時有利害沖突,她又未必喜歡。” “林家真勇敢,帶著兩個孩子就移民了,到了那邊,無親無友,人生地疏,一切從頭開始……我佩服他們。” “人類就是憑這點勇气發現了阿美利加洲以及登陸月球。” “可是,到了那頭怎么辦?人疲馬乏,又不能立刻睡,非得打點孩子不可,自己不吃也要做給孩子們吃,那還不累死。” “別擔心,一定活得下來。” 說得不錯,果然如此,且活得很好。 來信統統報喜不報憂:一家之主已找到新工作,大儿已經入學,小儿活潑可愛…… 照片上的波波頭十分強壯,站在后園一棵大大的苹果樹下,桶楠覺得他有點陌生。 同媽媽說“沒有小時候那么可愛了。” “嬰儿會長大的。” 楠楠覺得可惜。 她開始在親戚与鄰居之間找新的小朋友,但是嬰儿雖多,沒有一個比得上波波頭好玩。 小楠失望,直到小學畢業,她自己的活動多了,才漸漸淡忘波波頭。 升上中學,楠楠已露出少女之姿,愛看時裝雜志,同母親說,愿意自己挑衣服式樣,十分注意皮膚清洁,也很清楚男孩子与女孩子的分別。 一日放學回家,發覺客廳中笑語聲不絕,媽媽一見她,馬上叫“楠楠,看看是誰來了。” 楠楠放下書包,一眼認出林阿姨,她胖了一點,笑臉依舊親切。 小楠滿心歡喜,“波波頭有沒有來?” 才問完,就听見彭的一聲,有人自沙發背摔下來,大聲哭嚷。 只見一個約五六歲的小男孩大字型躺在地上,正掙扎看尖叫。 林阿姨歎口气,“這,便是波波頭了。” 楠楠呆住,傷心欲絕,小小的她,已經明日到,許多美好的人与事,都經不過時間的考驗,過去了也就是過去了,駟馬難追。 她遺憾地看著那頑劣小孩。 更糟的是,他滿嘴英語。 楠楠輕聲問:“記得我嗎,我是楠姐姐。” 長大了的波波頭只是叫:“不不不不不!” 楠楠歎口气。 這時,有人輕輕說“你好,楠楠。” 楠楠轉過頭來,噫,這是誰?那么高大英俊,彬彬有禮,十足十像學校里高班的大哥哥,楠楠不由得漲紅面孔。 “我是小棟,記得嗎?” 什么,是那個討厭的林棟?變了,人人都變了。 “你長高了,”他笑說:“在路上碰見你,一定不認得。” 這時媽媽說:“小棟明年要進大學了,時間過得太快,宛如迅雷,不及掩耳,已經數十寒暑。” 小楠只覺同他們兄弟倆有好大的距离,一個太小,另一個太大,不禁手足無措。 只听得父親說:“有空多回來探望我們。” “已在那邊生根落地,沒事就省省飛机票。” 客人來了,又走了。 楠楠找出波波頭舊時洋娃娃似照片,不胜唏噓。 媽媽講得對,時光如流水,一去不复回,一晃眼,中學畢業了。 林家阿姨恁地長情,仍与他們通信,楠楠寄過相片去,也收過照片。 比她大五年的林棟已經考入碩士班,比她小五年的林梁升了中學。 這個時候,楠楠又覺得与哥哥的距离接近不少,因為她也快要升大學。 以下是她父母的對話。 “楠楠要到英國升學。” “勸她去加拿大,怎么說都不听。去那里有林家照顧嘛。” “這就是緣份了。” “真沒想到這么快楠楠已經要升大學,宛如上個月,她還是半夜要醒兩三次的幼嬰。” “是呀,每天五餐二裕,累死父母。” “唉,時間哪里去了?” “只怕我們進老人院的日子也不遠矣。” “楠楠會照顧我們嗎?” “她即使肯,我們也不必連累她。” “唉,人生到底有什么意義?” “我們又不是哲學家,不宜討論這個問題。” “楠楠這一走!我倆勢必寂寞。” “你不是渴望恢复二人世界嗎?” “我們去環游世界吧。” 大學二年,林棟以交換學生身份,自加拿大轉到倫敦來讀一個學期。他到校園來找楠楠。 一出現,女生們已經竊竊私語,“那是誰,好一個英俊小生!”林棟俊朗得出奇。 “家母叫我來看你。”他說。 那時楠楠身邊已有不少小男朋友,一同林棟比,統統成為丑小鴨。 楠楠陪他到處逛,閒時聊起,便問“還踢足球嗎?” 他笑笑,“你呢,還是那么喜歡嬰儿?” 楠楠奇問:“你怎么知道?” “我清楚記得你把我小弟摟在怀中不住親吻的情形,很叫人感動。” 楠楠尷尬地笑。 “波波頭已長得差不多同我一樣高了。” 時間令小孩長大,大人變老。 楠楠說“見過那么多嬰儿,數波波頭最可愛。” 林棟笑著稱是。 楠楠少女的心滿以為与青梅竹馬的林棟會有一定的發展。 但是沒有。 很快,楠楠發覺他已有親密女友,她自波士頓飛到倫敦探訪他。 那日早上,小楠到宿舍敲門,林棟來開門,小楠發覺那長發女郎躺在沙發上。 小楠沒看見她的臉,只見她手長、腳長,穿著林棟的球衣,好夢正甜。 小楠呆住,用手掩住嘴,臉色變得煞日。 林棟微笑說“我的女朋友。” 小楠要花九牛五虎之力才能將坏情緒壓抑下來。 她同自己說大方些,理智些!你已是大學生了。 小楠終于說“呵,那么過兩日一起吃飯吧。” 林棟說“好,好。” 楠楠不很記得那一天是怎么過的,她腳步虛浮,但操作如常。 楠楠抬頭歎口气,忽然想念幼童時期,她与他們兩兄弟百無禁忌,三小無猜的快樂時光。 倘若時間不讓她長大,她又害怕,可是終于長大了,又恍然若失。 楠楠并沒有伏在床上痛哭。 稍后在電視室看七彩卡通小飛象的時候,她靜靜飲泣,同學遞手帕給她:“情節的确動人。”他說。 過兩日楠楠還与林棟一對去吃飯。 那個叫露斯的女朋友是一個不可多得的美人儿。 身高几乎与林棟一樣,五官秀麗而憂郁,大眼睛里充滿盼望,長發糾纏不清地垂在肩上,像誰?像拉菲爾前派畫家羅塞蒂筆下人物。 接著一段日子里楠楠沒有再去探訪大哥哥。 一個學期才三個多月時間,很快,林棟又返回加拿大。 暑假,楠楠回家探父母。 媽媽問:“听說你見過林棟?” 小楠抬起頭,輕描淡寫地說:“見過一兩次。—— 她母親是那种“乖女儿不急不急有對象媽媽即時去辦嫁妝沒有對象呢在家陪媽媽”的好母親,她觀女儿面色,知道事情沒有瞄頭識趣地噤聲。 楠楠已經到了适婚年齡。 生女儿就是這點令母親擔心,總希望女儿婚姻生活愉快,偏偏這是件難事。 “媽媽,我想升碩士。” “什么?學士銜還不夠?” “滿街都是,找不到生活,我又不喜教書。” 楠楠轉到美國加州念管理科碩士。 驟然間從陰黯的倫敦轉到陽光普照的帕薩典娜,楠楠有睜不開雙眼的感覺。 在那里,她遇到來度假的波波頭。 呵,波波頭已經十九歲了。 林家兄弟英俊一如電影明星,一見林梁,連楠楠都有种“我老矣”的感覺。 那小子有發揮不盡的精力,雙目炯炯有神,他笑著擦擦鼻尖,“你便是小姐姐?” 楠楠發呆。 他便是那個洋囡囡似被她摟著玩的波波頭? 好几次媽媽都警告小小楠楠說“不要親吻波波頭的嘴巴,對嬰儿來說,不衛生。” 可是楠楠還是摟著他擁吻,而波波頭一邊咕咕笑一邊欣然接受。 幸虧幼嬰完全沒有記憶力。 楠楠笑了,“我還存著你的照片。” “讓我看。” 楠楠翻開皮夾子,那是一張她背著他的小照,兩個幼儿都笑得合不攏嘴來。 呵,人人都曾經過那樣的流金歲月。 “我們看上去好像很快樂。” 楠楠也笑,“真是難得。” “長大后還有沒有同樣的机會?”林梁凝視她。 楠楠伸手擰一擰他的面頰,“波波頭,你永遠是我鍾愛的小波波頭。” 林梁在她的小公寓借住了一整個暑假,楠楠百忙中耐心地服侍他衣食住行。 林梁惋惜地說“誰要是有你那樣的女朋友,才叫万幸呢。” 楠楠賣嘴乖,“可惜我只愛你一個。” 忽然想到一件事,又不好開口,憋在心底。 誰知林梁卻說了出來:“我哥哥拿到博士學位了,不日將應聘返港工作。” 楠楠隨口問:“成了家沒有?” 波波頭搖搖頭,“他同女友分手了。” 楠楠想起那個美女。“為什么?” 真沒想到波波頭還有惊人的智慧:“愛得不夠。” 楠楠點點頭。 林梁忽然說:“只有我們三人的愛永恒。” 楠楠說:“你講得對。” 拿到碩士文憑回家,楠楠母親的語气比較急,“楠楠呀,有意中人沒有?” 楠楠咧嘴笑一笑。 只有意想中的職位、年薪、跑車、公寓……那有意中人,想都沒想過。 楠楠沒有刻意地去尋找林棟,只知道他已被城中的好事之徒標榜為獨身的貴族。 地方那么小,行頭那么窄,楠楠還是碰到了她的小哥哥。 兩個人不約而同喝聲彩。 雙方都沒有失望。 楠楠覺得林棟還是那么朴素大方,以气質取胜,姿態优雅含蓄,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沒有一句多餘的話。 林棟一眼看到楠楠,便覺得她与城內其餘女子不同,楠楠剛健婀娜爽朗,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有幽默感。 長大了。 他們都長大了。 已經走到人生階段的巔峰。 兩人敘舊。 “伯伯伯母好嗎?” 楠楠指指頭頂,“爸頭發稀薄,看了怪難過。” “還有更難過的事呢。” 楠楠苦笑,“我知道,我們的頭發有一日也會稀薄。” 難得的是,大家都知道大家的心意。 “生活如何?” “過得去,”楠楠側側頭,“還可以。” 林棟忽然把楠楠擁在怀中,緊緊地抱一下。 楠楠笑了,心情燦爛一如儿時。 楠楠父母夜半談天。 “她又升級了,年薪超過百万,一個女孩子賺那么多干什么?快連吃飯的時間都沒有了。” “老妻,稍安毋燥,現代女性的构造与你我不同。” “為什么還不結婚生子?我渴望抱外孫。” “你老了。” “你不老嗎?” 年底,林梁也回到香港來發展,他們三人常常一起吃喝及交換情報。 女同事問楠楠:“林家那出色的兩兄弟全是你的朋友?” “老朋友与好朋友。” “啊!羡煞旁人,他倆向時追求你?” “沒有的事。”旁人不會明白他們的關系。 他們關系親密到已肯透露公司机密去成全對方生意的程度。 只不過做得技巧,利己,卻不損人。 三人也各有私生活,楠楠把男朋友介紹給他倆認識,遭到反對。 “那人不是好人。” “你怎么知道?” “他沒有事業基礎。” “你口气像我媽。” “楠楠,那人不理想,配不上你。” 楠楠憤慨地說:“如果我真的那么好,你們兩兄弟其中一人應當娶我。” 林棟林梁兩兄弟沉默下來。 稍后楠楠与男友分手,天天黃昏,借威士忌消愁。 林棟与林梁輪班陪她。 楠楠不好意思,“波波頭,你女朋友會多心的。” “我們已經分開。” “什么?” “再平常沒有的事,何用大惊小怪。” 楠楠稍覺不安,“為著什么原因?” “我不能撥太多時問給她。” 楠楠狐疑,“可是你卻花那么多時間在我身上。” “在這里?賓至如歸,怎么同,一套舊衫,一杯啤酒,躺在沙發上聊天抒發情緒,累了大可盹一覺,不知多自由,在她那邊,可是要西裝筆挺陪伯母搓麻將的,我吃不消。” “或許你該結婚。”楠楠笑,“听上去你似希望有個家。” 林梁突發奇想:“三個人可以結婚嗎,或許我們三人應該結婚。” 楠楠不出聲。 一年之后,他們之間,最先提出結婚的,還是楠楠。 女孩子對婚姻大事到底心急些。 林棟問楠楠:“是真的?” 楠楠被他這樣一問,不禁猶疑起來,十分心虛。 過半晌答道:“是個好人,但,我可沒有触電的感覺。” “呵,那個,那個不提也罷,結婚對象可靠即行,你把他叫出來我們看看。” 這時楠楠狡儈地笑笑,“不!我不打算把他介紹給你們。” “什么!”兩兄弟跳起來,表情一如被人在背脊上插了一刀。 “看,”楠楠無奈,“你倆一出現,任何人都會生疑心,不是每個人都可以明白我們三人的關系。” “楠楠,”波波頭慘痛地叫:“我對你太失望了。” 楠楠聳聳肩絕不退縮。 她說得出做得到,只把未婚夫叫出來与父母吃了一頓飯,隨即旅行結婚,沒有惊動親友。 楠母說:“幸虧程君還是個人才。” 楠父:“我們只得信任楠楠的目光。” “我是希望她嫁給林棟的。” “他們的感情已經升華成為兄妹了。” “不知算不算可惜。” “兄妹式感情更可以長至一世。” 出乎許多人意料,包括楠楠的父母以及林氏兄弟,甚至是楠楠本人,她与程君居然有机會慶祝結婚三周年紀念。 那一天,她才請齊親友來聚一聚。 程君說:“我抹著一額汗。” 楠楠的笑容有點恍惚。 林棟先到,大力与程君握手,“好小子,原來是你,記得對我妹妹一天好過一天。” 他帶著女朋友。 是一個高大碩健的混血儿。 程君悄悄同妻子說:“唏,幸虧他只把你當妹妹。” 楠楠看一看天花板,是嗎,只是兄妹那樣的關系嗎,那一年在倫敦,只差那么一點點……少女的心失望之后沒有再追蹤可能發展的感情,后來,后來事情更急轉劇下…… 林梁稍后也到了,他的女伴是城里新進歌星,异常活潑可愛。 楠楠對母親說:“你看他們兄弟的眼光,挑的女伴一等一。” 楠楠的母親但笑不語,過一會才說:“到底是生女儿好,還在身邊,林阿姨兩個儿子都不肯留在加拿大。” 林梁走到楠楠身邊來,開玩笑說:“程君一表人才,我愿賭服輸。” 楠楠溫柔地說:“波波頭,波波頭,你胡說些什么?” 高大英俊的林梁忽然紅了眼睛,“楠楠,在我极之寂寞失望的時刻,我常想起幼時你把我摟在怀中,親愛地叫我波波頭,安慰我的情景,我沒同你提過吧,那段回憶無數次照亮灰色的天空。” 楠楠呆住了,“你記得?” “我怎么會忘記,你是個极之美麗的小女孩,長得像洋娃娃一樣,你的臉似有一團光暈,我太樂意親近你,再頑皮吵鬧的時候,只要你叫一聲波波頭,我立刻靜下來。” 的确是這樣。 林梁歎口气,“太過相愛,只得保持距离,太過珍惜,只怕破坏原先的美好記憶。” 楠楠只得握住他的手搖晃兩下。 林梁苦笑。 “呵波波頭,我們終于都長大成人了。” 林梁忽然一把將楠楠抱起來,就好像楠楠小時把他抱起一樣。 他轉了一個圈才把楠楠放下。 這時,林棟走過來,看著楠楠溫柔地說:“這個小女孩是誰,衣裙婆娑,全身都是花邊蝴蝶結。不小心碰到她,立刻又哭又投訴。” 楠楠笑得流下淚來,:“是我,正是我。” 她拭一拭眼角,走到一個角落,面壁,不出聲。 程君過來說:“我不知你有那樣要好的朋友。” 楠楠這才緩緩轉過頭來,“你不知道的事還有很多很多。” “你會不會慢慢告訴我?” “會。” 程君放心了。 天下無不散的筵席。 送客的時候,林棟緊緊握住楠楠的手。 “你會有孩子嗎?”林棟問。 “會。” “好极了,”他笑,“我也喜歡孩子,這樣吧,我介紹我的儿子給你的女儿認識。” “不,”楠楠更正,“我介紹犬儿給令千金才真。” “不都一樣嗎?” 林梁插口:“不,不一樣,也許楠楠喜歡做祖母多過做外婆。” “咱們一言為定。” 楠楠微笑,她的儿子,會比林氏兄弟的女儿大三几年,屆時,又是一個三小無猜的故事。 希望他們的緣份,會比上一代的深。 客人告別了。 楠楠有點累。 程君說:“快去休息吧,怀了孕要懂得保重身体。” 楠楠躺在沙發里,做了一個夢。 夢見自己极之幼小幼小,一手牽看比她更幼小的波波頭。 波波頭赤著小小胖胖的腳,跟著她走,忽然之間,她為他的服從感動了,蹲下去,摟住他,親吻他的嘴,她清晰地嗅到波波頭嘴角有牛奶的餘香。 在夢中,楠楠都知道那是一個夢,她為逝去的歲月落下淚來。 程君沒喚醒她,只輕輕為妻子蓋上一床被。 制作:小容 ------------------ 文學視界掃描校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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