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
尋找美人


選自亦舒短篇小說集《緊些再緊些》

  何至殷家境富有,身体健康,是名運動健將,他相貌英俊,而且功課非常好,二十五歲便取到博士文憑,之后便在家族創辦的銀行工作。
  這樣一個人,當然很快被城內好事之徒譽為最理想的獨身男人。
  何至殷一直沒有女朋友,他在公眾場所無論同什么人吃頓飯,翌日暢銷報紙的社交版一定刊登照片,令他尷尬。
  他一直這樣說:“我無所謂,對我女伴不公平。”
  隨便一次約會,便被人攝入鏡頭之內:標題是富成銀行總經理何至殷与名媛陸小曼蜜運正濃之類。
  改天与別人參加舞會。又有圖片說明:何公子身邊換上歌星王映霞。
  好似白白害人家失戀,于心何忍。
  過了廿六歲。何至殷很少再到這种地方露面,漸漸又有別的社交新星代替了他的位置,他松了一口气。
  低調生活乃他所喜。
  約會异性,他索性到外國去。
  祖母第一個性急。
  “至殷,你是長孫,你若不設個好榜樣給弟妹,人人學你,誰來傳宗接代?家里超過廿年都沒見過嬰儿,寂寞得要命。”
  至殷說:“二妹至舜快要結婚。”
  “可惜嫁外國人。”
  “只要相愛,有什么關系?”
  祖母笑問:“那你呢?”
  何至殷見有時間,索性陪這個通情達理,性格豁達的祖母聊聊天。
  “我在找個人。”
  “啊,”祖母明白了,“你心底已經有個理想模子,看有沒有人适合,可是這樣?”
  “是。”至殷頷首。
  “可是在尋找美人?”
  “祖母,你怎么知道?”
  “咄,你是我孫子,我自然猜到你心思。”
  “你同媽媽都是美人。”
  “動詞用過去式還差不多。”
  “至今仍然是最美的母親及祖母。”
  好話誰不愛听,何老太笑得握住孫儿的手不放,“至殷,我有一套翡翠首飾,你結婚時送給小美人。”
  何至殷唯唯喏喏。
  据他所知,年輕女子都不要綠玉,鑽石与珍珠配搭得好倒也罷了。
  只听得老太太說:“告訴我,你擇偶條件如何?”
  在祖母面前,大可暢所欲言,“不但臉盤子五官要美,連后頸,肩膀,足踝,手指,足趾,都需美。”
  祖母笑不可仰,“說得好。”
  “面孔再漂亮,身段再玲瓏,卻擁有一雙穿九號鞋的大腳,那可煞風景了。”
  祖孫倆大笑。
  這個時候,何至殷在約會許哲斯。
  許小姐出身有點特別,父親是一間報館老板,著名文化人,身家也丰厚,許小姐天資聰穎,學業成績非常优秀,十七歲時父親送了一件T恤給她,前面寫著“我拒絕了史丹福”,后面印著“我拒絕了耶魯”,原來,她去了劍橋讀英國文學。
  許哲斯身形高佻,皮膚白皙,气質清逸,但并非那种洋娃娃類型。
  他們去過一次大溪地,玩得相當盡興。
  女方家長希望會有進一步發展,但是沒有。
  至殷覺得他欠缺一种瘋狂的感覺,女性,是用來崇拜的,最好愛得愿意親吻她走過的足印。
  在何家,對外對內大大小小的事都有專人負責,媳婦唯一的責任就是要美得叫人炫目。
  許哲斯似乎還沒有這樣的條件。
  那一日,在游艇上,哲斯對他說:“至殷,我有話說。”
  至殷立刻領她進艙房。
  看她的表情,也知道是攤牌的時候已經到了。
  哲斯明明想說些什么,可是她凝視他,隔了很久,忽然豁達地笑了,伸手過去,愛惜地撫摸一下至殷的臉,一句話也不說,回到甲板上。
  一星期之后,至殷在英文報上讀到許哲斯訂婚啟事。
  她選擇了一位同學。
  至殷同祖母說:“哲斯是個美人。”
  祖母同意,“這樣大方可愛,當然是個美人。”
  至股有點不舍得,“我才是她的首選。”
  祖母挪揄他:“又后悔了?”
  至殷說:“祖母,我介紹一個人給你認識。”
  “誰?”
  “她是一個女演員。”
  “唷,當心過不了你媽那一關。”
  “她正好姓關,叫關若碧。”
  “是廣東人吧,他們特別喜歡這個碧字。”
  “不,她是中葡混血儿,可是長得完全似華人,相貌非常清麗。”
  “帶來我看看。”
  關若碧穿套乳白色洋裝,走進來,連見識多廣的老太太都喝一聲采,這個年輕女子混身發散一种艷光,黑瞳瞳的大眼睛充滿了靈魂。
  老太太似欣賞一件藝術品似說:“好,好。”
  這樣標致的女孩子,十万人中也沒有一個。
  她偷偷問孫子:“足趾漂亮嗎?”
  至殷有點不好意思,“還沒邀請她去游泳。”
  關若碧好像知道他們在談論她,轉過頭來嫣然一笑,七分臉比正面更加完美。
  祖母心里想,應該是她了。
  過兩天,何至殷被母親召回大宅問話。
  何太太滿面笑容地說:“至殷,是否要待秘聞周刊把你們的事公開了才告訴媽媽?”
  至殷誠惶誠恐地站立一旁,“母后息怒。”
  “容你啟報。”
  “只不過剛開始約會。”
  “你私人戶口為何超支?”
  “只不過置几件衣服給她而已。”
  “嗯,女朋友穿得好些也應該。”
  “什么都瞞不過你老人家的法眼。”
  “那樣花費,可見是個美人?”
  “的确是。”
  “你對于人家身世,又知道多少?”
  至殷笑,“美人是美人,不關乎身世。”
  何太太凝視長子,“至殷,內在美更加重要。”
  至殷忍不住大笑,“母后言重,我們不過是普通約會。”
  “哼。”
  “人家現在片酬一千万,不見得肯收工做歸家娘。”
  “將來呢?”
  至殷感喟,“媽媽,花般女郎,有什么將來。”
  何太太訝异,“你倒是看得很開。”
  至殷謙遜說:“約莫還知道真實世界里發生著什么事。”
  “至殷,王健芳這個暑假要回來了,”至殷一听,嗤一聲笑出來。
  “健芳家与我們配匹。”
  “健芳一直是個大頭娃娃。”
  “胡說,健芳英姿颯颯,是物理學优异生。”
  “我喜美學,不喜科學。”
  談話到此為止。
  至殷終于約了關若碧游泳,不出所料她的足趾亦十分好看,纖細,一粒粒,象個小孩,尚未受高跟鞋酷刑壓逼得畸形丑陋。
  他們越走越近,每星期都抽空見一次面,兩個人都有戀愛的感覺,又不十分肯定,略覺迷茫,這真是天底下最享受的一回事。,至殷生日那天,与關若碧靜靜度過,送她回家時,若碧輕輕說:“進來喝杯睡前酒?”
  至殷覺得也是時候了。
  他倆溫存了一會儿,听音樂,談天,若碧秀發如云,依偎在至殷的肩膀上。
  至殷咳嗽一聲,“想用衛生間。”
  若碧索性把他帶進私人空間,小小會客室連臥房,洗手間及衣帽間面積寬敞。
  至殷忽然想起入幕之賓四個字來,到底年輕,面孔漲紅。
  他剛要出去,忽然看到一樣東西,頓時倒抽一口冷气。
  那是一排假牙,浸在玻璃杯的藥水里,猙獰地瞪著他。
  至殷退后一步,頭上像被淋了一盆冰水。
  完美主義的他不相信美人會得用假牙。
  她的真牙呢?
  至殷耳畔嗡地一聲。
  他自乳齒到恒齒都沒有一顆蛀牙,從出世至十歲都由母親親手一日刷三次,換牙之際每個月去看牙醫生。
  他的胃部開始不适。
  偏偏她又把假牙放在玻璃杯里,透明,一覽無遺。
  關若碧敲浴室門,“你沒事吧。”
  至殷吱唔,“我不舒服,剛才食物不洁。”
  “喝杯濃茶好不好?”
  “不,我還是先回去吧。”
  若碧失望,但看他面色蒼白,只得送他到門口。
  何至殷逃走了。
  從此之后,還用說,他疏遠了關若碧。
  外邊只以為是何家不喜歡女演員,但是何至殷有苦自知。
  連祖母都開始著急。
  “世上何來十全十美之人?”
  “你与媽媽在我眼中十全十美。”,真是,祖母尚且一口真牙。
  “小健芳回來了,你見過她沒有?”
  至殷根本沒有興趣,“我下午去圍棋會,改天再來陪你。”
  到了會所他叫一壺烏龍茶喝了一口,便看到一雙玉手。
  從沒見過那么漂亮的手,不大不小,不胖不瘦,十指纖長,指甲透明粉紅,皮膚雪白。
  兩只手指拈住一枚白子,正在躊躇。
  至殷不由得心跳,喂,玉手,你主人的面孔可別叫人失望才好。
  他往上看,不禁有點緊張。
  那女子的鵝蛋臉俏麗甜美,雙目斜飛,配兩道濃眉。
  至殷的心劇跳起來。
  剛在那個時候,她的對手苦笑道,“周劍韻,我服輸我服輸。”他推開棋盤离去。
  那個周小姐一听,大笑起來。
  至殷走近一看棋勢,輕輕坐下,“我可否續弈?”
  那女郎揚一揚眉毛,“請。”
  至殷沉思,把黑子動了几下,形勢另起變化。
  与那樣一雙玉手對弈真是享受。
  不知她的身段如何。
  聲線則絕對及格有余,略為低沉,自然、潤厚。
  想到這里,連至殷自己都覺得要求略為苛刻,有點難為情。
  三十分鐘后,不分胜負,女郎說:“時間到了,下次再弈。”
  至殷連忙問:“你出市區?我送你。”
  她答:“我自己有車。”
  說罷,她站了起來,身量高佻,十分標准。
  至殷伸出手來,自我介紹。
  那位周小姐与他握手。
  輕,軟、暖。
  至殷十分沉醉。
  她開一輛著名快的歐洲小跑車。
  至殷的車尾隨其后,故意讓她快一點點在紅燈前并排停住,他問她要電話。
  她遲疑一下,笑了一笑,講出號碼,飛馳而去。
  至殷很快打听到周劍韻是大通證券公司的副總裁,年紀比他大一點點,非常能干果斷。
  祖母一貫意見多多。
  “這樣能干的女子,恐怕不會甘心在家生儿育女。”
  “那當然。”
  “咄,你明知沒前途還浪費時間。”
  “我比別人幸福,我的時間可以浪費。”
  祖母气結。
  “最疼我才教訓我,可是這樣?”
  “我還以為你真糊涂了。”
  因為她的一雙手,說起來真是有點幼稚。
  晶光燦爛的指環套到那樣的指頭上,才叫做好看呢。
  可是,出人意表,這雙美手,所作所為,卻十分男性化。
  周劍韻每日對牢電腦熒屏工作八小時,替客戶調配資金賺錢,每一著都牽涉到億万元,工余,她喜歡開快車。
  除卻跑車外,還喜歡駕巨型的哈利戴維臣机車。
  碰巧何至殷什么都會,投其所好,立刻自英國專門公司訂了各式皮制配件送她。
  兩個人時時到郊外飛車。
  下大雨,雨人穿著緊緊皮衣褲,合用一車,劍韻坐在后座,雙手環著至殷腰身,臉靠貼他的背,加上速度,兩個人好似化為一体。
  至殷覺得自己運气太好,永遠可以找到合适的女伴做他喜歡享受的事。
  真應感激上蒼。
  可是,他的挫折終于來臨。
  那是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他倆如常在公路上飛馳,机車速度越來越快。
  急轉彎時對面忽然出現一輛貨車,像一座山似壓上來,至殷想避,可是貨車体積實在太大,剎那之間,他想起父母對他的期望,他也想起一生中許多未完成的的理想。
  他失去了知覺。
  能夠醒來是奇跡。
  他恢复知覺的時候,第一件事是想到女伴安危,接著害怕自己已經失去一條腿或是一只手臂,甚至半身不能動彈。
  他惊惶得流下淚來。
  病房里只得他一個人,看護在另一角落忙著填寫表格。
  手腳都可以動彈只不過左臂打著厚厚石膏,他略略放心,張大嘴叫人。
  看護聞聲轉過頭來,神色凝重,并無笑容,立刻按鈴喚人。
  醫生几乎即時走進病房來。
  至殷拉住醫生“告訴我,我的女伴傷勢如何?”
  醫生答,“她只受輕傷,無恙。”
  至殷松一口气。
  “你倆生還是一宗奇跡。”
  至殷沙啞著聲音,“媽媽——”
  他激動過度,忽然暈眩,接著再度失去知覺。
  這次蘇醒听見母親哭泣聲。
  至殷無比歉意內疚。
  “媽媽。”
  何太太淚如雨下,“至殷,我怕得要命。”
  “媽媽,真對不起,我沒事了。”
  一邊傳來父親惱怒的聲音:“沒事?起碼有一年時間需做物理治療,以后再也不能做劇烈運動,什么事,竟跑去黑夜忘命飛車!”
  給父親斥責,心里反而舒服。
  “祖母呢?”
  父親更加光火,“還沒敢叫她老人家知道這件事呢,只說你有事到新加坡去几天,你若有不測,我都不知怎樣向她交待!”
  至殷默然。
  何太太握著至殷的手一味痛哭,看樣子是忍到今天才敢發泄情緒。
  這時,至殷發覺房間里有個陌生人。
  那女孩子粗線條,穿藍布褲白襯衫,一頭短發,姿色平平,不過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
  她見至殷看著她便自我介紹。“我是王健芳,記得嗎,小時候老一起玩。”
  呵,健芳,依稀記得那時一班男孩老是欺侮她。
  “這几天是你陪著我媽嗎?”
  健芳爽朗地笑。“我碰巧有空。”
  管史進來說:“病人需要休息。”
  至殷大叫,“不,我需要人陪我,悶死我了。”
  醫生替他注射。
  他昏昏入睡。
  他那些精彩的女朋友們全沒來看他。
  可是都送了花來,出自同一花店,名貴,不切實際,中看,但沒有親切感那种。
  至殷苦笑。
  那時,情到濃處,全化不開來,“至殷……”膩得如蜜,一下子全拋到腦后,如過服煙云。
  這是何至殷畢生第一次遭到挫折。
  他并沒有很快出院。
  肺部感染,發高燒,情況有點凶險,終于离開醫院,已是兩個星期以后的事。他滿臉于思,瘦了十公斤,佝僂,哪里還象個美男子。
  照著鏡子,自己都詫异,噫,原來美貌是那樣靠不住。
  難怪莎士比亞的十四行詩一直悲歎人類的青春与美貌飛逝。
  幸虧這一段日子里,健芳一直陪他。
  其實是陪何太太,不過,他們天天見面。
  健芳溫婉可人,非常体貼,与何太太十分投契。
  出院沒多久,他收到一封律師信。
  周劍韻告他魯莽駕駛導致她身体受損,要求賠償。
  他完全服了這班美女。
  他把事件交給歐陽律師處理。
  “爭取庭外和解。”
  歐陽不解,“這是宗交通意外,我們不一定會輸。”
  “不,她要錢,給她錢好了。”
  歐陽歎口气,“你太豪爽了。”
  “我逼于無奈,試想想,什么樣下流男子才會与女子爭錢?”
  歐陽頷首。
  至殷苦笑,他一直還以為她們喜歡他,是因為他風趣,懂得生活,并且縱容她們,原來不是。
  原來是為著錢。
  在家養傷的一段日子,他生活方式發生很徹底的變化。
  他撥出很多時間与父母相處,謝絕應酬,收心養性,對銀行工作也發生新的興趣,正与同事設計龐大宣傳計划。
  傷勢漸漸恢复。
  只有何至殷本人才知道,左臂比右臂短了兩公分左右,向后屈時有困難,再也不是受傷前的全能運動健將。
  他告訴健芳,“起碼打网球与高爾夫時都受到限制。”
  健芳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還能擁抱美人儿跳探戈不就行了嗎?”
  至殷剎時間漲紅了面孔。
  他不知道自己在健芳眼中竟是個如此不堪的人,不禁訕訕地。
  健芳還安慰他:“愛美是人的天性。”
  他更加啼笑皆非。
  老好祖母為他解嘲:“健芳,你真沒留意?至殷好久沒出去了。”
  至殷非常尷尬。
  到這個時候,他才知道男人也有名譽這回事,只希望收斂還來得及。
  過年前,銀行推出一連串宣傳,效果奇佳,生意突增十五個巴仙,何氏非常高興,對這個愛玩的長子刮目相看。
  工作的滿足感使至殷重新站起來。
  且听女同事對他的評价。
  “比從前更漂亮了。”
  “以前太刻意賣弄魅力,今日成熟穩重,才見真工夫。”
  “也不穿淺色西裝。”
  “真沒想到他會成為智慧型。”
  一日回家,看見健芳正在幫他母親籌備一項慈善活動,忙個不已。
  “媽媽呢?”
  “在書房里辦交涉。”
  至殷有時間,便坐在沙發里看她忙。
  使芳有一張小圓臉,此刻頭發有點亂,更顯得孩子气,她全神貫注在批閱文件,十分用神,人在專注的時候往往有种美態,深深吸引了至殷。
  健芳手大,腳也大,但看上去叫人舒服,身段平平,可是有股瀟洒的味道,与眾不同。
  她皮膚不是雪白,也并非吹彈得破,不過健康平滑,換言之,王健芳不是突出的美女,但是把她的优點加在一起,她絕對不是個平凡的女孩。
  至殷咳嗽一聲。
  健芳沒听見。
  “健芳——”
  “什么事?”她并沒有抬起頭來。
  “明天是我生日。”
  健芳放下筆,“是嗎,打算如何慶祝?”
  “想与你吃頓飯。”
  健芳笑,“几個人?”
  至殷又咳嗽一聲,“就我同你罷了。”
  健芳尚未意味到這是一個約會,“叫伯父母一起如何?”
  至殷几乎叫出來:“不,就我与你。”
  健芳漸漸會意,“啊,好。”
  至殷松出一口气,忽然發覺鼻尖冒出汗來。
  健芳微笑,“可否先讓我把伯母的講辭赶出來?”
  “不當然,當然。”
  他与健芳的約會就是打那個時候開始,公開地,溫馨地得到雙方家長許可,進行順利。
  至殷覺得健芳是個寶藏,內涵丰盛,越長相處,越是惊喜。
  祖母見机行事,取出一套最得意的首飾,交給長孫。
  至殷打開盒子一看,“嘩,祖母,這么厚禮。”
  祖母笑,“健芳這孩子并不稀罕這些,不過規矩是規矩。”
  “方鑽正适合她個性。”
  “你終于找到意中人了。”
  “可不是。”
  “不比先頭那些女孩子美,可是,至殷,娶妻娶德。”
  至殷大為訝异,“不美?我覺得健芳是天下最美的美女,她無一處不可愛:小小圓鼻頭,頭發在頸底有個旋,手長腳長,有時笨拙得象個孩子,頭腦卻精密,做事有效率,性情豁達大方……沒有再好的了。”
  祖母連忙附和:“是,是。”
  至殷取起首飾,“我這就去求婚。”

  ------------------
  文學視界掃描校對
后一頁
前一頁
回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