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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賣行里的鋼琴


   
選自短篇小說集《美麗的她》

  小郭与琦琦,閒時有一個習慣,便是進舊貨店与拍賣行。
  時常看到好東西,不一定買,不一定買得起,他們也不大懂,但是看著一件件有歷史有滄桑的舊貨淪落在店里,話題多了,感慨也多,也算是一种收獲。
  梁記舊貨拍賣行當他倆是熟客。
  店主老梁看見這一男一女合拍的模樣,一上來就把他們當夫妻。
  他叫他們“郭先生太太”。
  小郭与琦琦不計小節到极點,也不否認,接受老梁熱烈的招待。
  這是一個星期六下午,天气非常炎熱,小郭混身淌汗,琦琦神情有點恍惚。
  夏魔的威力如斯強勁。
  不知恁地,他倆竟會挑一個這樣的下午,离開冷气調節的偵探社,來到梁記拍賣行。
  一進門,正在扇扇子的老梁迎上來。
  深而闊的拍賣行門面只用吊扇,許是為著省電,這畢竟已是式微的一個行業,維持艱難。
  幸虧樓頂高且遠,稍微帶來涼意。
  小郭与琦琦坐下來,同老梁閒談几句。
  “生意還過得去。”
  “最近有什么貨色?”
  小伙計用白瓷碗盛出冰凍的綠豆湯。
  琦琦捧起碗,恣意地喝將起來,又甜又香的綠豆湯沁入她心脾,她長長吁一口气
  值得,怎么不值得。
  小郭与老粱繼續閒聊。
  老粱說:“……上星期買進一大批家私雜物,一間華廈將要拆卸,新業主一件不留,行家通知我,我見貨倉有空位,便全數掃了過來。”
  “我去看看。”小郭說。
  “都是些粗貨,有待翻新。”
  他倆站起來走開,剩琦琦一個人坐著打扇子。
  她有點困。
  小時候貪睡,即使做人客也東歪西倒,沒想到這個習慣至今改不過來。
  她打個呵欠,伸個懶腰,合上眼睛。
  忽然之間,她听到叮叮咚咚鋼琴聲。
  琦琦不懂音樂。
  鋼琴,做夢呢,童年時期有飯吃已經很好了,每每隔夜菜發了餿仍然擱桌子上,孩子們不肯吃,刻薄的老人就罵:“還有荒年呢,荒年來了草根樹皮都要吃。”
  這些湮沒了的記憶,不知恁地,在這個炎熱的下午,又慢慢升上心頭。
  鋼琴聲停止。
  琦琦睜開眼睛,她站起來,放下扇子。
  她的腳步,循鋼琴聲走向內堂。
  那是一個放各种台凳椅的角落。
  琦琦四處張望,不見鋼琴,便轉身走開。
  就在這時候,她听見叮叮叮三聲清脆的聲音。
  她抬起頭,看到那只琴。
  一只貓剛自琴鍵上躍下,竄向另一角落。
  原來是貓在弄琴,切莫自作多情。
  這只舊鋼琴与眾不同,所以琦琦一時間沒有看見它。
  它尺寸比較小,也矮得多,式樣古老,表漆十分剝落,琴鍵灰黃,這樣的一只琴,也斷然奏不出什么音樂來。
  琦琦端過一張小凳子,坐在琴的面前,伸出一只手指,輕輕地按下去:拉蘇米蘇蘇拉拉蘇拉,拉多蘇米拉蘇來來來來。
  她笑了。
  鋼琴,真正不用想,她母親終身喊窮,窮變成一种發泄:“窮,窮命,一輩子窮,窮了一輩子。”
  要待很后期很后期,琦琦才發覺不是窮坑了窮人,而是那股怨毒之气。
  在那個時候,對琦琦來說,鋼琴最能代表富足。
  思維被打斷,老梁与小郭匆匆赶出來。
  小郭見琦琦坐在琴畔,才松下一口气,“我才想,怎么無故,有琴聲,怪嚇人的。”
  琦琦站起來,“看到什么沒有?”
  小郭搖搖頭。
  琦琦說:“這架琴就很好。”
  小郭睜大雙目,什么,這架破琴?
  只听得琦琦笑問:“老板,算多少?”
  梁老板訝异地說:“這架琴同适才的家俱一起自老宅搬來,郭太太你要的話盡管拿去。”
  “不收錢不行。”
  “那好,我收一百,明天送到府上。”
  一百塊連租車搬運都不夠。
  走出拍賣行,小郭說:“我不知道你會彈琴。”
  琦琦坦然道:“我的确不會。”
  “打算學?”
  “不。”
  “那買架破琴來干什么?”
  “我小時候一直渴望有一架那樣的琴。”
  小郭無話可說,不少人擁有一個破碎的童年,成年之后,稍有能力,便一路花很大的代价去圓童年時的夢。
  看樣子琦琦是其中一分子。
  小郭說:“不如買一架新琴。”
  “不,”琦琦搖搖頭,“舊的好。”
  小郭見她如此堅持,便噤聲不語。
  琴送來了。
  琦琦將它放在書房里,找了校琴師博來修理,師傅一見便搖頭歎息,說聲回天乏術。
  經過十天八天悉心料理,它才可以勉強發出標准音響。
  師傅滿意地說:“你來奏一曲。”
  琦琦微笑,“我不會彈。”
  連師傅都訝异了。
  什么,不會?
  不會何必花這么大的心思修理舊琴?
  師傅走了。
  琦琦摸一摸鋼琴,合上它的蓋子。
  她珍惜它,為它慨歎,一如哀傷她逝去的不愉快的童年。
  鋼琴平安無事的坐在琦琦家中,几達半年。
  直到某一日。
  那日琦琦一進辦公室,小郭便叫住她:“老梁找你。”
  琦琦一時想不起來,“哪個老梁?”
  “叫你郭太太那位老粱,開拍賣舊貨行的老梁。”
  “呵,他,有什么事?”
  “關于你那架琴。”
  “好,我有空才處理。”
  她芷在忙一件离婚案,要待第二天下午,才有空在下班后折到老梁拍賣行去。
  老梁很客气,迎出來說:“郭大太,打扰你。”
  “老板,听說你有事找我。”
  “對,對,”他搓著手,“事情是這樣的——”
  大前天,正下大雨,店里客人零落。
  老粱看見一個年輕人走進來,揮一揮身上水珠,同他說:“老板,听說你收買了半山般含道歐陽老宅里的全部家私雜物。”
  老梁一樂,噫,生意上門來了。
  看樣子他四處打探過才找到這里來。
  那年輕人俊朗的面孔上露出一絲焦急的神情,“你記不記得有一架琴?”
  老梁當然記得。
  “它已經賣出去了。”
  少年臉上現出慘痛的神色來,“賣給誰,請告訴我,這件事對我實在太要緊。”
  老梁低下了頭。
  琦琦的好奇心悠然而生。
  老梁說下去:“郭太太,他叫我無論如何幫幫忙,他想同你見個面,要是方便的話,我可以馬上叫他來。”
  “慢著。”
  老梁看著琦琦。
  “他想怎么樣,買回我這一架琴?”
  老梁答:“大約是吧。”
  “不,我不出售,”琦琦不悅,“我不要見這個人,先到先得,沒得嚕嗦。”她站起來,“我走了。”
  “郭太太,郭太太。”老板叫住她。
  琦琦忽然計較起來,“我不是郭太太。”
  老梁一下子呆在那里。
  琦琦拂袖而去。
  回到家中,輕輕撫著琴身,過一會儿,才到長沙發上躺下。
  天气太熱,赶得又急,加上受了一點气,太陽穴忽爾痛起來,琦琦取了兩顆藥吃,覺得困,合上雙目,漸漸盹著。
  耳畔隱隱約約听到鋼琴錚綜之聲。
  誰在彈奏?
  太悅耳了。
  琦琦轉一個側,在琴聲中熟睡。
  一醒來,已是第二天早上。
  不可思議地,一天又再過去。就是這樣—天又一天,童年變為少年,少年變成壯年,壯年變成中年,中年變成老年。
  日子見功,這句話真說得不錯。
  琦琦伸個懶腰起來,走到廚房時經過鋼琴,看到琴蓋打開著。
  噫,莫非是昨天忘記關上,她輕輕將之合上。
  要去上班了。
  也許是心理作用,琦琦覺得一個夏天比一個夏天熱,有時真不想出外勤,只想喝流質的,香蜜的,滋潤的飲料,躺在竹榻上讀小說。
  現實歸現實,她還是出門到偵探社去。
  一切平安無事,該天下午五六點鐘左右,有一位年輕人上來找她。
  琦琦招呼他:“有何貴干?”
  他一開口就說“郭太太——”
  琦琦馬上知道他是誰,“你不用說了,我不賣。”
  “這位太太,你讓我把話說完好不好?”
  “我沒有空。”
  由于琦琦提高了聲音,吸引了小郭的注意,他走過來,“什么事?”
  少年無奈地攤攤手,“郭先生,請你們把琴讓給我,我愿付出十倍代价。”
  “去你的,我付你百倍代价,叫你現在就走。”琦琦好不惱怒。
  少年被她轟走之后,小郭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
  小郭百思不得其解:“你又不會彈琴,霸住一架舊鋼琴干什么?”
  “你管我呢。”
  “你該听听那少年有什么話說,對,他叫什么名字?”
  “誰理他有什么話說,我沒有興趣。”
  “琦琦,你仿佛著魔。”
  “我自小渴望有架琴,學琴,彈琴,如今好不容易達成愿望,沒有人可以把它搶走。”
  “是夙愿,不是琴吧。”小郭忽然明白了。
  琦琦點點頭。
  雖然她現在已經有足夠的財產買十架三角史丹威,但是她要圓的,卻是少年時期的夢。
  小郭不想去說服她。
  過一陣子,琦琦情緒平复下來,她輕輕問:“那少年叫什么名字?”
  小郭看她一眼,不語。
  “這架琴比他還老。”琦琦似喃喃自語。
  小郭心想,那琴也何嘗不比閣下老。
  琦琦終于悻悻地說:“我決不會把那架琴轉賣。”
  對女性來說,理性不重要,她們是感性的動物:可愛、沖動、熱情,太理性的女性反而硬梆梆,不討人喜歡。
  那天下了班,琦琦駕車回家,看見那年輕人在公寓大廈樓下徘徊。
  他真的不是一個輕易放棄的人。
  琦琦下車,大力關上車門,雙手抱在胸前,瞪著他。
  他若是面目可憎,倒還罷了,大可報警抓人,但偏偏此子五官清秀,笑起來牙齒又白又齊,非常討好。
  琦琦只得問:“你到底想怎么樣?”
  “我只想你听一個故事。”
  他掏出一張證件,給琦琦看。
  證件是英國倫敦大學發出的,住明持有人是帝國學院机械工程科博士尹東平,不是坏人。
  琦琦一向敬重讀書人,面色稍霽。
  她說:“站著不是辦法,去喝杯咖啡吧。”
  那小尹大喜過望。
  兩人坐下以后,他便開始他的故事。
  “我出國讀書,已經有七年,但是一直以來,都沒有忘記舊時的小鄰居,我們維持聯絡,從未間斷。”
  琦琦抬起頭來,聰敏的她,已經听出頭緒來。
  “我的鄰居,姓歐陽。”
  呵,原來歐陽大宅的舊主人是他芳鄰,那批家私,正屬歐陽氏所有。
  “我的好友,叫歐陽珊珊。”
  琦琦明白了。
  小尹繼續說下去,“我不知道歐陽家破產,被逼連屋帶家私一齊拍賣,珊珊一直都沒有同我說起,她最后一封信約于九個月之前寄出,之后音訊全無。”
  小尹等了又等,覺得不對,撥電話,發電報,沒有結果,于是趁這暑假,赶回來查個究竟。
  琦琦問:“你有沒有找到她,要不要我們幫忙?”
  “本市地方不大,我相信不難找到。”
  琦琦覺得他性格非常樂觀。
  “我打听到,他們家的舊家私,淪落在梁氏拍賣行,”小尹說下去:“但是那部琴,已經賣掉。”
  “是,”琦琦說:“賣了給我。”
  “那架琴對你來說,毫無价值。”
  “你怎么知道,”琦琦的語气又轉冷,“你研究過,還是全憑猜臆?”
  那男孩子尷尬起來。
  “你們最喜歡想當然,動輒將他人的心胸硬塞進一個狹窄的框框,看偏了人。”
  “對不起,但是,琴對我來說,更為重要。”
  “那當然,”琦琦諷刺他,“世上沒有比你更重要的人。那簡直是一定的。”
  “你且听我細說。”
  琦琦可以猜得到,童年時,小尹与歐陽珊珊時常坐在琴畔,她彈他唱,曾經有過一段溫馨的日子,如今她家道中落,他想共她重溫舊夢,故此要把琴買下來,贈送給她,以表心意。
  小尹說:“那架琴是与珊珊一起長大的。”
  看,琦琦心中說。猜得一點不錯。
  “琴屬她母親所有,是珊珊得到的唯一遺產。”
  琦琦抬起眼來,有點意外,原來珊母已經去世。
  “珊珊本人對琴沒有興趣,她始終沒有學會彈琴,但是琴本身對她有紀念价值。”
  呵与琦琦的情況何其相似,不會彈琴,但是渴望擁有這架琴。
  “那琴是對珊珊亡母的一點紀念。”
  琦琦不語。
  “珊珊的童年其實也并不快樂。”
  住在那樣的大宅里,還有不足?琦琦又感意外。
  “她生母一早去世,繼母与她感情甚淡,有時三數日說不上一句話,兩人都困在大宅里好比籠中之鳥。”
  琦琦仍然不語。
  “我可以說是珊珊唯一的朋友。”
  琦琦終于說:“故事很動人。”
  “全是真的。”
  “我相信你。”
  “請把鋼琴讓給我。”小尹懇求。
  琦琦說:“你都還沒有找到它的女主人。”
  小尹笑,“沒問題,找到她,我會帶她來見你。”
  “屆時我們看情形再說,千万別以為我會答應什么。”
  小尹訝异,“你心腸并不硬,為何虛張聲勢?”
  琦琦漲紅了臉,那少年不簡單,一眼看穿她的心事。
  他堅持要付賬,琦琦接受他請客,她道完謝,离去。
  第二天,回到偵探社,琦琦同小郭說:“麻煩你,查一查般含道歐陽宅的來龍去脈。”
  小郭笑,取出一迭資料,遞給琦琦。
  “這是什么?”琦琦問。
  “你要的資料。”
  “嘿,原來你早已曉得我要查什么。”
  “琦琦,我們認識日子不淺,我對你已有相當了解。”
  琦琦翻閱這個鬼靈精給她的詳盡資料。
  小郭在一旁解說:“歐陽氏做中藥起家,一九零五年便開設芝靈堂,傳到歐陽佳,已是第三代,歐陽佳沒有儿子,只得一個女儿,叫歐陽珊珊,為了子媳問題,同太太鬧得不愉快,兩人分手后,原配病逝,一年后歐陽佳娶繼室尹氏。”
  “算是老字號,為何破產關門封屋拍賣?”琦琦質詢。
  “尹氏有兩位兄弟,胸怀叵測,奸國舅謀財,一步一步吸納歐陽氏資產,終于整垮芝靈堂,從中漁利。”
  “珊珊今年几歲?”
  “不必替女主角擔心,她去年大學畢業,已有獨立能力,現在大通銀行任職。”
  “舊宅的新主人是誰?”
  “當然是尹氏的兄弟,歐陽珊珊那兩位叫名舅舅,舊址將改建為數座复式小洋房。”
  “尹氏,”琦琦沉吟:“不是那么多人姓尹。”
  “對,你猜尹東平是什么人?”小郭問。
  “不會吧。”琦琦意外之极。
  “就是會,尹東平是歐陽珊的名義上表兄,實則卻毫無血緣關系。”
  “小尹不似他老奸巨猾的父親及叔父。”
  “所以講,不能一竹篙打沉一船人。”
  “他找到歐陽珊珊沒有?”
  “不難找,只怕他不敢面對珊珊,他尹家明明吃掉歐陽家,還好意思去表示友誼万歲?”
  “父是父,子是子。”
  “但愿歐陽珊珊同你一般大方明理。”
  “你同那小子說,君子成人之美,我愿意把琴捐出來,讓他提著去見歐陽珊珊。
  “我有一個更好的辦法。”
  “你說說看。”
  “一不做二不休,我覺得……”
  小郭把他的辦法說了出來。
  琦琦點頭稱是。
  一于分頭進行。
  第二天,他負責聯絡女主角,她去找搬運公司,然后小郭与琦琦兩人約好一起到歐陽珊珊家,把琴送上。
  歐陽珊珊來應門的時候,感動到淚光閃閃。
  “是這架琴,一點都不錯,是它。”她輕輕呼叫。
  珊珊是一個鵝蛋臉的美少女,那點孤芳自賞的神情使她更加楚楚可怜。
  琦琦一見就喜歡她。
  他們倆被邀至室內坐下。
  “請問兩位如何得到這一座琴,”珊珊問:“又如何知道它曾屬于家母?
  琦琦微笑,“我們受一位朋友所托,把琴原璧歸趙。”
  “朋友,是誰,哪一位?”珊珊渴望知道。
  “珊珊,他叫尹東平。”
  珊珊一听,馬上怔住,雙目流露出极之复雜的神情來,她一言不發,過了良久,才輕輕吁出一口气。
  “你若愿意見他,我們可以馬上叫他來。”
  珊珊困難地說:“是他父親逼得我們父女流离失所。”
  “你說得對,珊珊,是他父親,不是他。”
  珊珊搖搖頭,“我父親不會同意我同他做朋友。”
  琦琦不語。
  過一會儿,珊珊問:“尹東平好嗎?”
  “他很好,渴望見你。”
  “他一直關心我。”珊珊說。
  “特地自英國回來看你呢。”
  “是的,每年暑假他總不忘來探訪我。”
  “這么說來,你們是青梅竹馬,互相了解一定很深。”
  珊珊點點頭。
  “你且留下鋼琴,其餘的,慢慢再說。”
  珊珊送小郭与琦琦到門口,“郭先生郭太太,謝謝你們。”
  琦琦想解釋她不是郭太太,但是又气餒,算了,她想,什么都無所謂。
  琴終于送了出去。
  晚上,琦琦解嘲地同自己說:命中有時終需有,命中無時莫強求,注定這只琴不屬于她,硬霸著也無用,此刻送出去,心中反而平安。
  當夜小郭打電話給她:“好消息,尹東平与歐陽珊珊終于見了面。”
  “太好了,”琦琦是由衷的,“他們終于丟下恩怨包袱。”
  “我相信他們將來會結合。”小郭笑道。
  “別太樂觀。”琦琦說。
  “有什么稀奇,將來,尹東平与歐陽珊珊的孩子名正言順承繼一切產業,尹氏兩兄弟弟白費心机,歐陽氏失而复得。”
  “真的會那樣?”
  “天网恢恢,疏疏不漏。”
  “我同你打賭好不好?”
  “賭什么?”
  “賭一架鋼琴。”
  “什么式樣?”
  “古董鋼琴,同歐陽宅那架一模一樣。”
  “那可要慢慢尋訪,不過不要緊,我不會輸。”小郭挂上電話。
  琦琦也盼望他贏,她情愿看到尹東平与歐陽珊珊,有情人終成眷屬。
  至于琴,她可以自己買,無論什么式樣她都負擔得起。
  琦琦倒在沙發上,合上眼,忽然,又似听到琴聲叮叮,清脆悅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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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學視界   月朗等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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