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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女人弄虛作假不可理喻。
  我沒有心思再想她,無論她的態度如何,影響不了我的情緒,只是,別在她妹妹面前派我的不是。
  水瓏瓏的態度才是我所關心的。
  想起她,心里又牽過一陳溫柔。
  這一陣溫柔卻被連串電話聲搗碎了。深夜響起,鈴聲特別刺耳。
  這時候,不拿起話筒也知道,誰晨昏顛倒的?不是我那出版界的老友是誰?對著話筒,我沒好气的“喂”了一聲:“小弟抱病在身,你行行方便,可好?”
  “就是知段先生抱病在身,特地問候。”一把清脆的女聲,我嚇了一跳:“對不起,你是——”她爽朗的笑,打斷我的話:“你就是只會說對不起,連病中也來這句對白。”
  她是白冰。
  我意外:“冰姐,是你。”
  “听來精明不差。”她道:“有人關心照顧,复元特快。”
  我明白了,她并非旨在問候,她要找人。我道:“小病而已,有勞挂心。”
  “她呢?”
  “誰?”
  “和你在一起的人。”她道:“我生平最討厭嚕嗦。唉,段君,已是凌晨了,她應該回來。”
  “冰姐,你真責任重大,連人家姐妹也照顧起來了。”我語帶諷刺。
  白冰并未反感,反裝作听不出來,續道:“請她來听。”
  精神好轉了,我也是一個腦筋靈活的人,我說:“可否——請她的妹妹來?”我很想听水玲瓏的聲音。
  白冰朗聲的笑:“這叫做把握机會?段君,這并非聰明。”
  “可以請她來听電話嗎?”
  “為什么她如此動人?要訣之一是保養得宜。”白冰道:“這么晚了,還來听電話?”
  “你也放棄睡眠,挂電話來?可見也有例外。”
  白冰冷笑:“原來已經走了。她仍在,一定阻止你這樣跟我說話。”我尚未回腔,她已把電話挂斷。
  她找陳。她知道陳來過我這里,這張某不曉得把我心病說成怎樣,連白冰也知道了。但愿陳沒有遭責難。
  水玲瓏也知道了嗎?
  她此刻在做著什么?
  整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好不容易磨到天亮,沈禮不停的按門鈴,我抱著頭開門。看到我,他微微一愕:“你人儀容呢?”我笑笑,這人才能在諷刺我。
  “胡子也不剃,不像你的作風。”老沈一坐下,便掏出香煙來燃著,努力地吸著、吐著。
  我狠狠地咳了几聲:“老沈,我是病人。”
  “醫生不在,”他笑笑,指指心:“沒有人能醫你這個。”
  我居然臉上一赤,被他說到心窩里去了。
  他從公事包上拿出一疊稿,是我昨晨著人送去的。道:“難得的第一手資料,你与她共站于池畔,可惜的是,欠缺旖旎。”
  “你想怎樣,我沒好气:赤裸相見,花叢做愛?——真不擇手段。”
  “你沒有把真實的感情寫進去,段群你与她的感情。”
  “感情不是拿出來賣的,也不是拿來鞏固友誼,老沈,如覺得我不合格,另聘高明好了,反正我也不想繼續。”我坦白。
  “脾气暴躁起來了。”他咬著煙,看我半晌:“我如何能助你?”
  我搖頭,沒有人能助我。
  “這份稿子不能登,登不到內幕,刊出來了又打草惊蛇,白冰一定翻臉。”老沈道。那是說如果“爆”到內慕,人家翻不翻臉,就不必管了。
  “沈禮,原來你和所有漠視他尊嚴的奸商一樣,只顧牟利,不理其他。”我不悅:“你使我失望。”
  沈禮捺熄了煙蒂,身子向前,正色道:“言重了,段君,我只想報道真實的情況,沒有加多減少,你竟這樣侮辱我。如果我肯胡亂報道、煽情,恐怕早已金銀堆滿屋。”他攤開雙手:“現在也只是一個小小的出版商,比起閣下的古表店子,賺的錢也只是小巫見大巫。”
  我不高興他以“錢”作為衡量的標准,很不以為然。
  但,他有他的道理吧,于是繼續滔滔:
  “有更多無良心出版商做著使人齒冷的事,你見得少?我辦刊物,總不成選登淡而無味的文章,或藝術加工的文章,如果要這樣,稿子根本不必拿回來給你,自行加加減減便是了,登了出來,你奈何得了我?”
  還有大條道理。
  “老同學,各在所做崗位上努力,你明白我,我不怪你。”
  這文章不刊登,正合我意。
  我把文稿取過,道:“我的工作,是否于此告一段落?”
  “如果你不愿意繼續。”他看來也有點不高興:“我不勉強。我的意思是,除非不做,否則要做最好。你答應了的事,未曾盡責,失望的是我。”
  誰說我不盡責?過份的盡責了。我歎气。
  沈禮搖頭,笑:“真不明白當年怎樣讀醫的,如此欠冷靜的人,你甚至不是一個好記者,還好你有自知之明,跑了去做生意。不過,營商也要腦袋,段君,你的腦袋呢?你的精神呢?你的洒脫呢?怎么一下子都不見了。”
  我被一番搶白,竟接不上來。
  這不是平時的我。
  “是病懵了,還是累坏了?”他眨眨眼:
  “你完全成不了答應我的任務,那不打緊,但變得如斯軟弱、愚笨,也就真教人遺憾了。”
  我道:“老沈,你說話技巧高。”
  他嘿嘿冷笑。
  看看文稿,心有万千感慨,我說:“算了,我不能完成使命,算是我的失敗。”
  沈禮搔搔頭皮,說:“你未失敗,因為你未開始。”這家伙,不是在打我的主意。可是,我又得承認,他具專業眼光,他一開始便知道我有辦法接近水玲瓏,他知道她一定肯見我。
  “這种女人,我太了解了。”他笑眯眯:
  “自高身价,一般人看不上眼。都是寫稿的罷了,換了個身份便肯刮目相看。”
  “并非人人如此。”
  “鮮有例外的。”
  “白冰似乎不一樣。”
  老沈又拿出香煙,看來我不被頭痛痛坏也會被煙嗆坏:“白冰又如何?如果我是一般記者,她肯和我多談兩句?還不是因為我乃老板,還是跨國企業的老板。”
  老沈有自大狂了。“跨國企業”的老板,恐怕白冰識得不少。
  老沈噴一口煙,道:“你有兩家店子在外國,人家才垂注你。”
  “我們算什么?開頭,還自夸几句,真正的情形是:兩家小舖,誰放在眼內?”
  “所以,別做清秋天夢。”老沈眨眨眼:“水玲天要挑的,是大護,不是你等小高人,段君,你明白沒有?”
  我一怔。
  哦。
  千里追龍,結穴在此。
  轉了几個圈,原來想對我說此話。老沈輕咳一聲:“在泰國的時候,已看出你有心事,以為是一時情怀,豈料……”
  他輕咳:“你必須正視現實,与她,是沒有希望的。”
  我呆呆看他。還以為他不知道,卻也全落在他眼里。于是我問:“沈禮,你要我怎樣?再清楚說一遍。”
  “她不會挑中你。人家尚有很多風光呢,跟了你有何用?站在身邊,你不能增添她的光芒,卻阻礙了她的光芒外播。算了,兩個世界的人,不要妄想在一起。”沈禮把臉湊到我臉前,濃濃的煙味刺激著我,皺眉,垂首,心情低落。
  “我要适應她,她也要适應我。”我說的話連自己的也覺欠說服力。
  沈禮重重的歎一口气,說:“你听過那机械人的故事?”我不作聲。那故事,我知道,机械人愛上了一個地球人,但不明白她為何怕冷,怕熱,一天,把她拆開來修理,豈料拆掉之后,無法還原。只有看著所愛痛苦、物化。
  “不同世界的人不宜戀愛。”這是故事的教訓之一,之二是:“勿試圖改變對方。”
  我都記得。
  但,我茫然的說:“我們都是地球人。”
  沈禮搖頭。
  地球人也分很多种。
  “別說人种,就算級別。”沈禮像小學教師,對我說:“這一級不能混和另一級,莫說人家的追求者是王室中人,就算選一個商人,亦未必輪到你,在她們的眼中,我等是不入流的。”
  “別這樣看她,她不是這樣的人。”聲音暗啞。
  “謹記那個故事!”老沈起來,指指那疊文稿:“這稿寫不寫真不重要,我宁愿要回狂歌當酒的老友,不要一個因替我做事,而自鑽死胡同的痴漢。如果曾帶給你煩惱,我致歉。”他做了一個滑稽的鞠躬表情,可惜,我一點笑意也沒有。
  老沈走了。
  留下了一疊他眼中不宜刊登的文稿。
  里面有我的委婉。我無緒的掀著。晨光已透進來了。陽光下有微塵在飛舞,万般宁靜,除了我的心。
  我也曾作過選擇的,白冰一度吸引我,苹果一直痴纏我,唯我對她,來得如斯冷靜,冷靜過后的激情,啊!原來不經意間,她已嵌入我的心。猛抬頭,一個上午過去了。
  生命不能如此浪費,但我依舊無精打采。手按著電話,讓我听听她的聲音吧,告訴她我想她。雖然知道答案是什么,我仍不禁撥了號碼。
  白府的佣人問明身份,稍后回報說:“水玲瓏不在,如果有事可与白小姐接洽。我頹然收机。
  我知道她在。
  但我不能叫囂,她有不理睬我的自由。
  也許老沈說得對,我們是兩個世界的人。
  一個小商人,在她們眼中,算得上什么?我的心茫然而絞痛。
  我把自己的軀体放回店子,在這里,才看到自己的成就,覺得高貴和重要。一分阿Q式的安慰,由弄清楚真相開始,我知道,我不易再快樂起來。
  蓓娜沒有閒著,專注招呼著客人,各人在本職上賣力。我打開尚未批閱完畢的文件,終于下了決定,訂了往羅省的机票。准時下班。回家梳洗更衣,晚上有應酬。然后,回到家里,倒頭便睡。忘了酢酬的場合上見過什么人,說過什么話,我只是來回地走著,帶笑的坐著,机械的吃喝著,我的人在那儿,心里卻不在了。
  我不能訴說我的心酸,我是一個大男人,更不能訴說我的失戀,誰對我有過承諾?她甚至不知道,在她遺忘了的角落里,有一個卑微的,暗戀著她的人,如何默默傷心。
  我不能如女人般,扭著姐妹嗚嗚哇哇哭一場。男人沒有這全個規矩,社會看不起這一類人,我們只能打下門牙和血吞。
  一把撥開雜志,大口灌下苦咖啡,我不愿看到水玲瓏的消息,偏偏的消息又無法回避。我妨不住又看。她要到法國拍廣告。
  她臨時又決定不去。
  我托著頭,蓓娜送來机票,“波士,下周二。”我點頭,她把机票和一張邀請信給我,為王子接風。
  如遭雷擊。我臉色發青。
  到亞洲游玩的王子,順著來香港。雖然是一個小國,但畢竟是王子,白冰与他拉上關系,當然大感光彩。
  我心情落寞。
  “波士,”蓓娜低喚。
  回去過神來,我道:“到時才決定。”
  她松一口气,笑:“剛才的神情,嚇煞人了。”翻一翻請柬,道:“周一,來得及,波士,你可以再看那王子風采,看過相片,帥气呢。”
  我沒有做聲,把請柬丟在一旁,我不會去。沈禮會去,他是必然的嘉賓,張彥會去,符合他的身份象征,只有我,根本沒有去的理由。老沈和張某都沒有找我,讓我去霉去了。我苦笑,他們都在譏嘲吧,看不過我著了道儿了。
  都是倔傲的男人。請柬上注明嘉賓攜眷,這是一個盛大的舞會。我想像當時的熱鬧,又是城是美麗人物聚集夜。
  點綴繁榮,真有賴這一班人。
  有意無意的,我留意報章報道,那歐洲一個小國的王子,什么時候來,水玲瓏或許去接机。我不會在舞會看到她了,只愿看到她最新照片,她的姿容,她的風姿。
  苹果走來:“表哥,那舞會,我該穿戴什么?”她仍把我看作必須的男朋友,以為出席重要場合,必被邀請陪同。
  女孩子的通病。
  我對她說:“我不去舞會。”
  “為什么?難得見的場面,報刊都吹噓得很厲害。”她仰起小臉:“表哥,你以前不肯放棄任何好玩的事。”
  問題是以前覺得好玩的事,今天不一定覺得好玩了,再難得的場面也見過,我失笑,原來人的苦惱之一,是見得太多。
  “表哥,那舞會,我一定要去的。”走的時候,苹果對我說。
  她并不開心,因為我不肯哄她了。我沒辦法,心神不在,再無余力敷衍异性。
  報章有不少報道,都是關于王子与水玲瓏,有些甚至指出王子早已抵港,悄悄与水玲瓏會面。他們常常在一起。我把車子駛到白府,徘徊等候,始終見不著她的人。連陳也見不著。
  時間并未沖淡的我感情,一天、兩天、一星期、兩星期……仿佛若有所待,簡直度日如年。
  舞會在一艘豪華的游艇上舉行,早決定不去了,卻又拿出禮服,左右猶豫。
  開了電視,六點斗有新聞報道,我知道我在等什么。
  她出現了,一身白衣,頸項上的鑽石鏈子隨著她的走動,在鏡頭的燈光下閃了閃,報道員的聲音:“据說王子格斯,是為這位名赫一時的女子而來。”鏡頭閃過,翩翩風度的格斯,微笑站在她身旁。
  格斯沒否認傳聞,從容地一任記者取鏡、拍照。白冰代表水玲瓏答記者的問題,水玲天一貫少說話,緊抿的嘴唇微微上翹,寒星般的雙目,掩著半張臉的、如云般的秀發……我心神俱碎。
  鏡頭拉遠,游艇上有早到的客人,無鏡里,我看到苹果。誰把她請去的?
  一瞬掠過新聞片,我再看不到水玲瓏,報導員在報導新聞了,我把電視關掉。回頭看准備了的禮服。我搖頭。
  群星拱月的場合,她會在乎我?獨坐良久,終于,我“霍”聲站起來,到停車場取過車子,直向碼頭駛去。
  沒有穿禮服,沒有帶請柬,我讓車子泊在一旁,等。
  讓我看看她的風姿。
  海風很涼,我把車窗開了條縫,風亂著我的頭發,靠著椅背,我默默出神。
  那是毫無意義的。
  看她一眼又如何。
  她根本不在關心我。
  唯我如此渴望。
  時間沒有停留,在開心的或不開心的人身上,時間同樣會溜去。
  舞會在接近凌晨一時才結束。
  一批批客人被船送到岸上。
  我等今晚的女主角。
  人客中,苹果也在。她興奮的与男伴說話,一直說個不停。男伴禮貌地听著,我看他的臉,張彥!原來苹果得不到我邀請,找著了張某。女孩子永有辦法。
  她看來如此開心,難怪,第一次參加隆重的舞會,已足夠她被同學羡慕好一陣子。
  我看不到沈禮。
  苹果上了張某的車,遠去,她今夜必有一個愉快的夢。
  我下了車,要等的人未見。
  客人疏了,接載貴賓往返游艇的小船,泊在一旁。驀地,另一只小船,慢慢駛來,船上燈火通明,船頭站了几個大漢,衣冠楚楚,我知道,格斯的專船來了。碼頭上忽地多了几個人,站著恭候。
  白冰,水玲瓏和格斯,由眾人簇擁著上了岸。這邊的路燈暗淡,沒有留意某一輛車子旁,站了一個痴迷的人。
  風吹動水玲瓏的秀發,吹動她長裙的下擺,她儀態万千地走著,眼望前方,格斯在她耳畔說了什么?她微微一笑。
  我心如刀割。
  他們的車,絕塵而去。
  緩緩的,我上了自己的車子,重重的呼了一口气,有一种虛脫的感覺。不曉得坐了多久,始踏了油門,把車駛离碼頭。我心紊亂,直至看到樹影,掠覺車子駛向淺水灣。我的心在低叫:“讓我見她,讓我告訴她我的所想。”
  車到白府,重門深鎖。舉頭,樓上房間有光。
  她在吧?我下了車,想按鈴,終又把手縮回,沒有人會開門。因為沒有人答應見我。倚在門旁,我歎气。
  繞到屋后,推著那門,陳經常在此出入。門已下了鎖。我退后,仰望二樓。我記得,第一次到白府,在花園里見到陳,她匆匆忙忙從外面回來。進入花園內的一扇門,門內是上二樓的樓梯。
  她住在二樓。
  二樓每一個窗戶,都垂下帘,我看不到人。
  陳住哪一個房間?
  我低喚:“陳。”輕紗沒有動,也不見人影。
  我敲著后園的門,空曠的環境下,門聲并不響亮。我大力的拍著,園內毫無反應。我靠著牆,心中卻是凄愴。
  連向水玲瓏表白的机會也沒有。
  不是沒有,是我錯過了。
  陳給我制造了多少次机會,我沒有好好把握,每次,都被水玲瓏美色迷惑,心情乍惊乍喜,說話雖多,最重要的偏又說不上來。
  再給我一次机會。
  我的心在叫:再為我安排一次,好讓我向水玲瓏表白。
  背后的門輕輕打開。
  我猛然回頭,亭亭倩影在門內。
  “陳,你知道我?”滿心欣喜,走近門前,燈影朦朧,樹影朦朧,陳搭著一件長長的披肩,薄薄的絲巾輕罩秀發。
  我沖前,她退后,朦朧中但見雙眉一皺。
  歉意地,我慌忙道出請求:“再幫我一次,替我約水玲瓏,我無法接近她,陳,請幫助我。”反覆的,喃喃的,我說著事:“我必須讓她知道,我已錯過太多。”
  陳默默的轉過身子,我卻走到她面前,我們的目光相接,我眼中充滿哀求,而她——我整個人受震蕩……她不是陳!
  寒星般的雙目!
  水玲瓏。
  她輕輕拉下絲巾,如云秀發作徐垂正點,披肩隨風飄蕩,臉上濃妝未卸,回身向我,一般幽艷,迫人而來。
  看得人目定口呆。我的樣子一定很傻。
  千思万念,忽然就在眼前。
  但覺百般滋味,涌上心頭,倉促間,竟爾不能言語。
  還是她先開花聲:“找我?”
  我望著她,有一陣欣喜,又有一陣苦澀。
  她問:“有什么要對我說的?”
  三個字,一直繞在我心中,此刻又知如何說。我伸手,触著她披肩一角,她回身:“屋前屋后轉來轉去,到底為什么?”
  “都看在眼里。”
  “這里的防盜系統是一流的。”原來一早已瞧見我。
  我的傻態,已入她的眼中。
  “何事指教?”
  “水玲瓏,我生病了,陳來看我。”我訥訥的說,她沒有作聲:“朦朧間,我以為是你,看清是她,失望不已。”
  “你無恙便好。”
  “不,我沒有好起來,”我鼓起勇气:“無恙的,只是我的軀体,我的心,我的神,已然不在。”我趨前,凝視她的俏臉:“繞在你的身邊。”
  她笑,卻沒有望我,只道:“哪本書的對白?怎么我沒有看過。”
  我說的是真心話,她并不相信,我道:“只想听到你的聲音,看到你的人。”
  她分明知道我意思,偏又如此冷淡。我說:“給我一個机會。”不曉得什么時候開始,我的自尊自愿貶值,唯在她面前,我甘心卑微。
  她眨動眼睛:“机會不一定是別人給的。”她是提醒我要爭取??
  我站定她面前,她沒有避開,長長的睫毛垂下,披肩因風而起,她撥著秀發,無語。
  “水玲瓏。”心神一蕩,我握住她的手,柔軟而冰冷,我以雙掌護著、暖著,一顆心因興奮而跳得厲害,她雙肩微顫,我忍不住,緊緊的,把她納入怀中。
  摟著她,天地似有翻天覆地的轉變,溫柔、輕軟、深情,一切憶念、委屈,都是值得的。
  我低喚她的名字,仿如做夢。
  擁抱良久,她輕輕的說:“你甚至不知道我的過去。”
  “這重要嗎?”我撥著她的秀發:“讓我知道,最好,若否,也無所謂,我愛今天的你,明天的你。”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
  “那時候,你是一位我要寫的稿件的主角,你是我所愛。”我說。
  對愛人,我們体諒与寬容。
  不擇手段的人才去揭秘。是有這樣的人吧,揭開別人的私隱,使自己獲得利益。
  我拉著她的背:“我不是這种人,一開始已不是。”
  “你的朋友是。”
  “他?”我笑:“才不,他是披著鐵甲的羊,如果他要損害你,恐怕一早已經成功了。”今早才知沈禮抬杠,此刻,又替他說話,畢竟交情非淺,我對他有足夠的子解。
  怀里的她微微仰著、抬眼,我看到一雙水靈的眸子。頭一次如此接近的看她,捧著她的臉,如捧著一件晶瑩誘惑的水晶,我迷惑而心醉。
  現代人的感情,現代人的生活,在她耳畔,我說:“今天才是重要的,你也會計較我的過去嗎?”
  有什么在她眼里閃著?那分明是淚光,我怜惜地以指替她抹去,她閉上眼睛,溫柔月色下,我如擁一尊女神,俯首,我吻著她的眼、她的頰、她的唇。
  有人說:“愛不愛那個女子,吻過便知。”
  我的答案,早就寫在心里了。
  手沿著她的肩滑纖腰上,我把她緊緊摟著。
  但愿時光凝住。
  她輕輕推開我,低聲說:“別再這樣找來。”
  我說:“我們天天在一起。”
  她退后兩步,說;“晚了,你也該回去。”我送她回屋內,她搖頭,反而送我到后園的門前,我親親她的額,步出白府。
  心情愉快無比,工作勁道充沛。
  到了羅省,地產公司根据我的指示,找尋店址,一周后,我選中了在MELROSEAVENUE的一舖位,与銀行接洽,見設計師,我忙碌而興奮。
  唯一不安的,我無法以電話找到水玲瓏。
  她老是不在,又不肯給我回電。
  回到香港,我把新的一切資料和已定步驟交予蓓娜。她單單眼:“波士,你一貫的神气又回來了。”我吹一下口哨,撥電白府。
  我要找我的心上人。
  佣人問過身份后,告訴我水玲瓏不在。我惱了,說:“何不問問她,可能她愿意‘在’。”佣人禮貌的答:
  “段先生,她人不在,怎么問?”
  撥電話給沈禮:“水玲瓏這陣子有花邊。”他沒气,說:“王子早兩天走了,新聞也靜焉,不過听聞王子向她求婚。”
  “見鬼!”我嘀。
  “消息是白冰透露的,水玲瓏正在考慮。”
  “三流的宣傳。”我道:“聰明如白冰,怎么會采用。”
  “不是宣傳,歐洲有一個古堡,將撥歸水玲瓏名下,有一百零一個房間哩。”他對花邊消息如數家珍:“只要水玲瓏答應。”
  “她不會答應。”
  “為什么,做王妃呢,不管大國小國,總是風光,何況,王子風度翩翩。”他夸張地“唉!”了一聲,我仿佛嗅到濃濃的煙味,透過話筒而來。
  他說:“你喜歡在夢中做人,我無話好說。”
  我道:“無人比我清醒。”我的愛情、我的事業,皆有明确的目標。我告訴老沈羅省設置分店的事,他連聲恭喜,然后,繼續他的挖苦:
  “開幕的時候,請你傾慕的王妃剪采。”
  “呸!”我收了線。到買了花,連同禮物,直往白府。
  說要找水玲瓏,意外地,沒有遇到留難,上午還在電話里說他不在。
  在客廳里,我等著。
  鮮花散發清香。我心情愉快。
  良久,未見芳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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