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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展航看著她。
  “等著我踩下去。”
  展航不發一言。
  “我立于必敗之地,若人家看不出端倪,只當我倆行動秘密,稍有蛛絲馬跡,我便是誤人子弟的坏人。”
  展航大吃一惊,“有這樣嚴重嗎?”
  “你太工心机了。”
  “我沒有這种意思。”
  “你想我調你出心理系?”
  “我已走投無路。”展航伸起雙臂。
  “我應去年辭職,那今年就不會碰見你這樣特別的學生。”
  展航忽然大膽地把雙手放到她腰上去量一量,他的手已經長大,張開虎口,只差一點點,雙手的指端就可碰到,真是細腰。
  她并沒有拒絕。
  接著一段日子里,于展航与他講師的關系,已成為公開的秘密。
  于太太私底下擔心地問偉謙:“會有什么影響?”
  “不怕,只多轉校。”
  “女方呢?”
  “不那不干我們的事,她一把年紀,又有專業資格,難道不知道什么叫率性而為,后果自負嗎?”
  于太太為之惻然。
  她特地去探訪朱博士。
  坐下她就問:“朱小姐多大年紀?”
  “二十八。”
  “真是年輕有為。”
  “于太太你呢?”
  “展航是我最小的孩子,我己是祖母級。”
  “真看不出來。”
  她開門見山說:“朱小姐你這一注押錯了。”
  對方詫异地問:“我會有損失?”好似毫不知情。
  “名譽是人第二生命,社會并不如你想象中那么開放,我的看法不如你想象中老套,你一得到不雅的封號,下半輩子就要吃苦。”
  朱本欣不出聲。
  “況且,你在大學做事,是一個中世紀般講品德衛道的虛偽小圈子,誰同誰离婚都會受到譴責。”
  朱本欣十分佩服,“于太太,你太明白了。”
  “話都說完了。”她攤攤手。
  朱本欣歎口气,“下學期我會离校。”
  “啊。”
  “教書并不适合我,我將赴東岸啟業。”
  于太太放下心事。
  朱本欣忽然說:“展航叫你頭痛可是。”
  于太太苦笑。
  做母親的抱怨:“太多女性喜歡親近他。”
  朱本欣不好意思說,當他的手擱在她皮膚上,她混身微微麻痹,象誤触電流那樣緊張。
  朱本欣別轉了面孔。
  這种私隱怎么好同任何人說,況且,來人還是他母親。
  于太太好象把朱本欣當知己:“怎不知道她們同他有什么話好說,不過是個孩子,難道還學十六七歲少女,瘋瘋癲癲一起吃個冰淇淋,然后齊齊去溜冰不成。”
  這分明是指桑罵瑰。
  朱本欣微笑著不出聲。
  于太太歎口气,“我告辭了,預祝你順風。”
  朱本欣送這位好母親出去。
  回到屋內,卻連于太太喝剩的茶及茶杯一起丟到垃圾筒里。
  她們都不知道,展航在門外,看到了這一幕。
  他目送母親离去,然后,才悄悄走開。
  朱本欣一定已經疲倦,不要再去騷扰,至于母親,他太知道她的犧牲有多大,又決定留在于家,顧全他們兄妹顏面,遷就她是應該的。
  展航回學校去。
  深夜,他偷偷离家。
  被偉謙看見,低聲說:“去哪里?”
  “假設你什么也不知道。”
  偉謙不服,“真妒忌,看你,晚上不睡覺,白天不讀書,照樣成績优秀,精神奕奕。”
  展航笑著搖頭离去。
  他用小石子扔向朱本欣寢室玻璃窗,咯地一聲,窗戶打開了。
  她探首出來。
  “科學館向電視台報告:今夜可以看到北极光,是千載難逢机會。”
  朱本欣笑了,“几點鐘?”
  “不肯定,午夜至凌晨,都有可能。”
  “那豈非需通宵等候?”
  “我們在后園草地上守候好了,上一次在我們這緯度見到极光是六四年。”
  “我們為什么這樣對話?”
  “你不愿開門呀。”
  朱本欣找出睡袋,沖了熱可可,与展航在后園觀星。
  “看,看天上繁星。”
  夜涼如水,遠處不知誰家有池塘,最后的蛙鳴點綴了气氛。
  “我嗅到玫瑰花香。”
  “所有花叢早已凋謝。”
  他們并肩躺在草地上,展航忽然朗誦《小王子》書中一節:“如果你愛著地上的一朵玫瑰,深夜,抬頭看星空,天上所有的星都是花朵。”
  她看著他,“你地上的玫瑰是誰?”
  展航微笑。
  “你的神情叫人心酸。”
  展航緊緊擁抱她。
  她低聲說:“緊些,再緊些。”
  那夜,他們并沒有等到北极光,天露曙光之際,展航怕她著涼,推醒她,叫她返回屋內。
  “你呢?”
  “今日我需幫母親做跑腿。”
  “不累?”
  他微笑,“一點也不。”
  朱本欣卻打呵欠。
  于太太說得對,他應當找一個十六七歲的女伴,一起攀山越岭,不眠不休,去到极地或是沙漠。
  她伸手輕撫他的臉。
  展航親吻她的手。
  她終于問:“你會想念我?”
  他點點頭。
  沒到學期結束,她就辭去教職。
  于太太假裝訝异,“是嗎,她已經走了嗎,”然后,隔一會儿問:“可有留下地址?”
  展航答:“沒有。”
  于太太放心了。
  也許,不久,會有另外一個女子出現,年齡更大,思想更混亂,那時,才另想辦法不遲。
  偉謙問:“你不想念朱老師?”
  “還好。”
  “你牽記的,是另外一個人吧。”
  “偉謙,你有無那人的照片?”
  偉謙賭气道:“沒有。”
  隔了一日,展航發覺他書桌上有一張照片。
  小小家常照,在网球場上拍攝,李舉海一只手搭在偉謙肩上,另一只手挽住她的腰。
  她的臉在照片上只有指甲大小,可是美女特征全都顯露。
  展航立刻用掃描机將腳片輸人電腦,利用打印机放大。
  偉謙過來看見。
  “你打算怎么樣?”
  展航不打算隱瞞偉謙,“你說呢?”
  偉謙不置信,“你要在國際网絡上尋人?”
  “是,總有人會在世界某角落見過她。”
  “也許,人家并不想見到你。”
  “那么,她可以不作回應。”
  “這樣不專心學業,仍然考第一,天無眼。”
  “媽媽也是那樣說。”
  “我來幫你。”
  尋人:女,代號星,年約廿六,身高一六八公分,体重約五十公斤,如果有消息,請与于展航聯絡……
  他打開了尋人网頁,要求加入內容。
  對方忠告他:“資料不足。”
  展航取出一本素描部。
  “這是什么?”
  “我的杰作。”
  是一連串速寫,主角正是段福棋。
  “我的天。”偉謙說。
  第一張可追溯到多年前,他們第一次邂逅之時。
  “你痴戀她。”
  展航不出聲。
  “為什么?”
  展航把那十來張素描都輸送出去。
  偉謙搖頭,“不可理喻。”
  展航心中卻悠然。
  “她會怪你騷扰。”
  “我也曾那樣想過,不過,現在我覺得時机已經成熟。”
  偉謙恥笑他:“對,現在你可以做抹車仔供養她了。”
  “客气點好不好。”
  “象她這种狐媚子,丟盡全女性的臉。”
  “你并不認識她。”
  “咄,我早許多年就与她吃飯耍樂,要著迷,比你早。”
  展航反而笑了,“好好好,你一切比我強。”
  “要尋人,你自己去辦。”
  他丟下鼠標,回自己房間去。
  展航在那個下午完成了尋人啟事。
  他得到的熱烈回答令人訝异。
  世上竟有那么多寂寞的人,天天對牢閃爍的熒屏不住瀏覽。
  “夜空君,我肯定在澳洲雪尼市見過你的女神,她的美貌令人側目,開頭大家以為她是某演員……”附著詳細地點時問,以便當事人查究。
  “我認識她,她現在是我的妻子,你太遲了”,還附著合照,不是不好笑的,那女子長得似女泰山,不過不怕,男伴怎么看她才最重要。
  “星是我的病人,不幸她陷入植物狀態已近一年,你閒時可以來探訪她”。該君不折不扣是美國某大醫院的一名主診醫生,附著名片。
  數一數,一共六百多個訊息。
  其中有十一位直言她們就是他要尋找的星。
  展航叫偉謙來讀她們的信件。
  偉謙惊道:“這簡直是色情讀物。”
  “是,黃色泛濫,無法管制。”
  “喂,你不介意耳目受污染?”
  “男性對這种事通常比較大方。”
  “喂,還附著裸照呢,以為尋人是新綽頭,這次你有得煩。”
  展航沉默。
  偉謙改變話題:“有人想認識你,托我介紹。”
  “誰?”
  “一個女孩子。”
  “今年額滿,下季趁早。”
  “她有個很特別的名字。”
  展航給他接上去:“叫朱八戒。”
  “可以看得出你今日心情欠佳。”
  偉謙見他不可理喻,賭气离去。
  下午,展航發覺偉謙在獨自流淚,大惊,立刻走過去:“那女子叫什么名字?我陪她看戲打球跳舞好了。”
  “不,不是那樣。”
  “那是什么?”
  “母親寄來下學年學費。”
  “那多好,還有什么煩惱?”
  “她變賣了一枚胸針籌款。”
  “呵,都是身外物,將來環境轉順可買更多。”
  “但是,我自幼坐在母親怀中,就把玩那枚藍寶石別針,我記得十分清楚,那是一只白金鑲鑽的豹子,一爪抓住一級彈子般大小的圓寶石,如今竟需變賣……”
  他泣不成聲。
  于太太連忙赶來安慰他。
  展航的目光回到熒幕上,被吸引住了。
  這個電子郵件這樣說:“是你吧,夜空里尋找一顆星,正是你的口吻,念念不忘逝去的人,過去的事,不愿放手,不能安寢……”
  誰,是誰?
  訊號已經中斷。
  毫無疑問是個女子。
  傍晚,有兩個女同學來探訪偉謙,他恢复情緒,央伯母做了三文治水果招待。
  女孩們在展航房門外張望,展航佯裝不知,待她們走過,他把門關上。
  偉謙打電話給他:“出來喝杯咖啡,我們在客廳等你。”
  展航很禮貌:“我想早點睡。”
  他自后門溜出花園散步。
  后園涼亭有一角落是他時常流連的地方,還擱著几本屬于他的畫冊。
  一走過去,發覺有人先在賞月,他嚇了一跳。
  那白衣女孩子見了他,也站起來。
  展航問:“你是誰?”
  “偉謙的同學黃筆臻。”
  “嘩,這么多筆划。”一定就是那個名字特別的同學。
  她也笑,“幸虧念英文,沒有罰抄名字這回事。”
  月色下的她眉目清秀。
  “你怎么出來了?”
  “園子极漂亮。”
  “家母花了許多時間在這里。”
  “你怕吵,我先進去。”
  “不,請留步。”
  黃小姐笑笑坐下。
  “你也念電子工程?”
  “量子力學。”
  “難嗎?”
  “文學藝術那些才需無中生有,少一分想象及創造力都不行,做科學不外去求證已經存在的各种現象,不算困難。”
  很少女孩子懂得那樣清澈地分析事情。
  “來了多久?”
  “一年多。”
  “一家人都在這里?”
  “父母已經不在,只得一個姐姐,住加州。”
  呵,身世与展航有點相似,他不由追問:“是意外嗎?”
  “有無听過泛美八OO班机?”
  “哎呀。”
  “到今日還不相信是事實。”
  “我太明白感受。”
  黃筆臻已經轉變話題:“這里校風大异,我覺得很難适應。”
  展航同情她,“請講出困難。”
  “太自由散漫,無所适從,一切資料都得往圖書館里找,師生之間嘻嘻哈哈。毫無尊卑。”
  展航沒料到她是個小古肅,不禁好笑。
  “是,這邊是不作興鞭撻學生,至于功課,你可以寫半張紙交差,亦可宇宙無限,著書立論。”
  “嘩。”
  那時里邊有人叫:“臻,臻,你在哪里?”
  她站起來,“我要走了。”
  “住哪里?”
  “宿舍。”
  “家母擅烹飪,又好客,閒時請到我家來攝取營養。”
  “多謝你的邀請。”
  她匆匆走了。
  展航隔很久才回到自己房里。
  睡到半夜,被偉謙推醒。
  “什么事?”展航睡眼惺忪,“有事明天再說。”
  偉謙說:“我剛接到母親電話。”
  “呵,伯母怎么樣?”展航立刻清醒。
  “不是她,是我叔父李舉海,他在昆士蘭以西回路線海峽潛水失蹤。”
  展航的瞌唾虫全都赶跑。
  “他于前日与友眾出海潛水,自麥基港出發,黃昏歸隊時,獨他一人失蹤。”
  展航睜大雙眼。
  “拯救隊搜索了三十余小時,并無所獲,人海撈針,恐怕已凶多吉少。”
  兩人靜坐一會,偉謙又說:“据說叔父有部份遺產留給侄子。”
  “那就是你了。”
  “是,當可解窘,不過,我仍然希望他活著。”
  展航用手抹一抹臉,“他這人如此放肆囂張,胡意妄為,也不枉一生。”
  于太太也起來了,問兩個年輕人:“什么事?”
  偉謙視于太太為半個母親一樣,輕輕走近,絮絮把事情告訴她。
  她听完了,不出聲,有一點點激動,終于抬起頭說:“我去做咖啡。”
  她沒有再提這件事。
  過了几日,展航看見母親在花園种郁金香球莖。
  他出去幫她。
  “埋深一點,否則松鼠會挖出當晚餐。”
  展航揮著汗說:“許久不見英先生來訪。”
  “他對我失望。”于太太微笑。
  “的确傷了他自尊心。”
  “展翹也許回來過新年。”
  “呵,你可有得忙了,先得替她張羅冬衣,讓她同你睡吧。”
  “偉謙將去出席喪禮。”
  終于找到遺体。
  “大堡礁有鯊魚。”
  其余的情況也就不消細說。
  于太太說:“偉謙承繼了一筆遺產,足夠他獨立生活以及將來創業。”
  “我真替他高興。”
  “偉謙苦盡甘來。”
  這种形容詞只有母親捫才會想得到,可是又貼切非常。
  晚上,偉謙說:“展航,請你陪我到達爾文去一趟。”
  “為什么?”
  “壯膽。”他說得很坦白。
  展航訝异。“你怕嗎?”
  “有一點。”
  “我只能去三天。”
  偉謙答:“我也是。”
  展航陪他出發,他不是去參加儀式,他特地走道一趟是為著找一個人。
  也許,看在往日情誼,她會出現。
  可是,場面异常凄清,總共只得他們兩個年輕人出席,其余數人,都是陌生的律師与會計師。
  那么大的家族,卻沒有任何表示,難怪偉謙說有點怕。
  展航四周圍張望,徹底失望,沒有,她沒有來。
  不過,展航也代她高興,兩人之間的恩怨終于告一段落,從此不再相干。
  律師們見到偉謙一哄而上,這將是他們未來少主,必需殷勤招待。
  展航坐在大教堂极后排,南半球气候正相反,太陽在南回歸線上,這正是他們的夏季,穿著黑西裝的展航覺得燠熱。
  忽然,他听見腳步聲。
  那是高跟鞋獨有的聲響,展航不由得抬起頭。
  一個年輕女子穿著黑色套裝輕輕走近。
  呵,是她,她終于出現了。
  展航緊張之极,手心冷汗直冒,她走到后排,就坐在他右方。
  看仔細了,不,不是她,年輕得多,而且短發,但一樣大眼睛,尖下巴,以及、愛穿极細极高跟的鞋子,李舉海一直喜歡這种類型的女子。
  那女子一聲不響,坐了五分鐘左右,并無与任何人招呼,輕輕离去。
  這個無名女一定是他最后一任女伴。
  展航看著她的背影,呵,對,還有細腰。
  這樣婀娜的腰肢是天生的,首先,她的身量要比較高,其次,她的肋骨一定比常人細小。
  什么都是一早注定的。
  偉謙很快搬离于家。
  他并沒有買什么特別的紀念品送給于太太,可是,他一有空便到于家消磨,仍然幫著做跑服。
  一日,于太太在電話里說:“好,蛤蜊炖蛋,紅燒豬肉百葉結,我都會做,你放心。”
  展航問:“是偉謙嗎?”
  “不,是小臻。”
  “誰叫小臻?”
  “黃筆臻,你忘了?”
  “你怎么會同她熟稔?”展航意外。
  “她陪我去看婦科。”
  “我怎么不知道?”
  “那時你在澳洲。”
  展航笑笑。
  “展航,茶凡上有張帖子。”
  一張淺粉紅的喜帖,打開來,一眼看到伍玉枝的名字。
  展航吃惊,“這么早結婚。”
  “早結婚也好,生活安定,可干大事。”
  “是,早婚适合展翅。”
  “他快做第二任父親。”
  “嘩,這么會生。”展航大笑。
  “展航,玉枝沒有等你。”
  “媽,我与她是兄弟班。”
  于太太自顧自說下去:“現在只剩小臻了,好好把握。”
  展航駭笑,“媽,你在講什么?”
  “別跟那些老女人來往,待你三十,她已經五十。”
  “她們并不老,只比我大几歲。”
  于太太更擔心,“終于承認了。”
  “正等于我喜歡黑色衣服一樣。”
  “穿什么顏色不會影響你終身幸福。”
  展航轉身問:“真有這回事嗎,一個人可以終身享受花好月圓?”
  于太太只得歎气說:“無論怎么樣,我照樣愛你。”
  他笑了,“這才重要。”
  于太太一走開,展航的注意力才回到帖子上。
  男方叫陳遂華,是個什么樣的人呢,婚后不久,小阿子与小阿女將相繼出生,一日,即使相逢道旁,也未必相識。
  婚后,女孩子自然而然一個個珠圓玉潤起來,為著家庭,顧不了儀容,若比從前更漂亮,則根本不是好主婦,一貫想法如此。
  “玉枝,祝你幸福”……但他撕掉了信紙。
  最后,由母親出面,寄贈禮金,他只簽了一個名字。
  展航早知道會有這一日,可是事情終于發生了,他又傷感,而且,照樣對黃筆臻冷淡。
  他仍然沒有段福棋的下落。
  時時帶女朋友回來吃飯的是李偉謙。
  女孩子對展航總有額外興趣。
  “他可是有不同取向?”
  “不,他喜歡女性。”
  “你肯定?”
  “百份之百。”
  “好象正眼不看我們。”
  “他只看美女。”
  “嘿,你這張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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