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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


  佟志佳約的是小郭先生。
  志佳到的時候他在長沙發上打瞌睡,雙臂抱在胸前,嘴角帶笑,睡得好不香甜。
  志佳沒有叫醒他。
  成年人難得有一覺好睡,睡得著也不見得有好夢可做,志佳不忍叫他。
  她坐在他對面,順手取過一本推理小說來看。
  小說看了大半,情節漸趨緊張,放都放不下來,偏偏小郭先生在這個時候伸個懶腰,他醒了。
  志佳忽然做了件怪事,她舍不得放下小說,又沒有時間把它看完,且不耐煩開口問小郭借,她競打開手袋,偷偷把小說放進去。
  才合上手袋,她就后悔,臉紅耳赤起來,想物歸原主,已經來不及,小郭睜開眼,詫异說:“你來了。”
  志佳定定神,反問:“您做的,是個好夢嗎?”
  “才怪,你該推醒我,我做了噩夢。”
  “能告訴我嗎?”
  “開頭,我做夢自己還得上班靠月薪過活,与一班志不同道不合的同事廝混。”
  志佳同情他:“那真是噩夢。”
  “后來,又做夢大學尚差一個學期畢業,同學們都故意不理睬我,乘飛机又誤點。”
  “真該叫醒你。”
  “你找我,有什么事?”
  “關于我失憶的朋友——”
  “噫,佟小姐,人家失憶,干卿何事?”
  佟志佳尷尬地笑。
  半晌,她自圓其說:“我老覺得這件事与我有關。”
  小郭瞪她一眼:“所有多管閒事的人都這么說。”
  志佳不作聲。
  小郭說:“有這么多空閒,為什么不去漫游七海?”
  志佳囁嚅:“我怕水。”
  小郭嗤一聲笑:“你那鬼靈精男朋友呢?”
  “他?他忙著看病人。”
  “難怪你成天無事忙。”小郭打一個呵欠。
  志佳一進門被他搶白至今,忍不住回敬一句:“最好做偵探。”
  小郭呵呵笑。
  “我想知道,華自芳嫁過什么人。”
  “佟小姐,好奇心要有個限度。”
  志佳忽然橫起來:“你不做我找別人做。”
  小郭搶著說:“那你不如滿足我的好奇心。”
  志佳詫异。
  小郭說:“人不會無故失憶,失憶之后,也斷不會如此心平气和,這是一個疑點。”
  志佳靜靜聆听。
  小郭又說:“你們都怀疑她,她坦然無懼接受怀疑,你說怪不怪。”
  “所以呀。”
  “佟小姐,你此刻有兩個選擇。”
  “請說。”
  “一,把她辭退,一了百了。”
  “不行,她寫得一手好文章,是銀河雜志的生力軍。”
  “那么,只得走第二條路,查清楚她的底。”
  志佳問:“可不可以對她真正身分置之不理?”
  “當然可以,這原是最高明的做法,可是佟小姐,你已經走錯了第一步,現在回頭,已經太遲。”
  “這不是我的錯,”志佳自辯,“是命運安排她走到我面前來啟我疑竇。”
  小郭訝异:“可以怪命運嗎?我以為只可以怪社會。”
  志佳笑:“反正我不會怪自己。”
  小郭問:“你肯定你要追查下去?”
  “對。”
  “掀出妖魔鬼怪來在所不計?”
  “不會這么嚴重啦。”志佳不服。
  小郭笑:“咱們走著瞧。”
  志佳也笑。
  只見他拉開抽屜,“華自芳的前夫,叫應佳均。”他取出一張照片給志佳看。
  好家伙,原來他早就查到細節。
  志佳興奮地接過照片看。
  照片中那一男一女堪稱一對壁人,那姓應的男生尤其長得俊朗,志佳覺得他有點臉熟。
  “這是他們的結婚照片,攝于四年前的六月天。”
  呵是六月新娘。
  “兩人的婚約,只維持了七個月。”
  “什么?”
  “是一段完全失敗的人際關系。”
  可怜,志佳想。
  “离婚后兩人全無來往,關系惡劣。”
  “有第三者嗎?”
  “沒有。”
  “感情自然死亡?”
  小郭先生答:“是。”
  “華自芳在這段期間一直工作?”
  “是,從未間斷,現代女性性格都十分剛強。”
  佟志佳說:“所以我一直同情她。”
  “婚禮在三藩市舉行。”
  “呵。”
  “佟小姐,那段時間,你也在三藩市吧?”
  “是,我剛畢業,正亂找工作,家父頻催我回家,我對他那髒而忙的小工厂毫無興趣。”
  “嗯。”
  “為什么這么問?”
  “因為華自芳与應佳均都是你同年同系的同學。”
  “可是同年畢業的同學有好几千人。”
  “嗯。”
  小郭先生說這個“嗯”字,說得很有勁道,表面上像是在應佟志佳,其實十分怀疑。
  “有什么不對嗎?”志佳問。
  “有許多不對。”
  佟志佳笑,她想起儿童樂園里那些叫孩子們“指出本圖中十處不對的地方”的圖畫來。
  她問,“有什么不對?”
  小郭側著頭:“有什么不對?”
  “慢慢你想到了,請告訴我。”
  志佳正想把華自芳与應佳均的合照放下,一眼看到一項細節,手在半空中凝住。
  小郭馬上注意到:“什么事?”
  “這只手表。”志佳指一指照片中應君手上的表。
  “手表怎么樣?”
  “他腕上的表好不熟悉。”
  “這是种很受男士們歡迎的金表。”
  志佳抬起頭,想了很久,忽然笑:“是,我送過一只同樣款式的表給倉哲做生日禮物,此刻才想起。”又加一句,“他嫌重,不肯戴。”
  小郭不語,重大概是藉口,嫌俗是真。
  志佳也笑笑:“我猜他是嫌那只表不好看。”
  這女孩并不笨。
  志佳接著向小郭抱怨:“我不了解他,我又不諳傳心術。”
  小郭溫和地答:“你喜歡他便可以了。”
  志佳無奈地笑。
  佟志佳把照片交給黃珍看。
  “珍,你應當記得這個人,他是你生命中重要人物之一。”
  黃珍瞄一瞄,嗤一聲冷笑:“過去的人与事,提來做甚。”
  志佳怔住。
  如果黃珍不是真的失憶,那么,她真是一個絕情的厲害的角色。
  同那樣的人做朋友,有辣有不辣,好處是她公事公辦,條理分明,十分理智,但怕只怕她翻臉不認人,使人尷尬。
  當下志佳只能附和:“你的話有道理,”
  黃珍看著她:“但是你心里不那么想。”
  佟志佳微笑:“我不怕講真心話,”那當然,她是銀河的老板,她有資格除下假面具做人,“我也希望學你那樣拿得起,放得下。”
  黃珍說:“但我是真的不記得了。”
  志佳語帶雙關:“這是你的選擇。”
  但是黃珍隨即說:“我們有什么選擇?但凡記住一件事太痛苦,我們只得忘記。”
  志佳立刻听懂了,“你說得對,只有過來人才會明白,為著對自己好,有時必須殘忍,否則尸骨無存。”
  黃珍笑:“你是千金小姐,你懂得什么?”
  “我也知道保護自己。”
  黃珍說:“你沒有需要忘記的過去。”
  “我真的幸運。”
  “你沒有听過關于你自己的謠言?”
  “沒有。”
  黃珍說:“志佳,你真的幸運。”
  “我身在福中卻分外知道福,家父是個有能力的好父親,二十多年來他為我擋卻不少風和雨。”
  黃珍站起來:“我有篇稿子要寫。”
  她离開佟志佳的房間。
  那張照片孤零零地躺在桌子上無人認領。
  至此,佟志佳明白黃珍已決意忘記過去。
  無論誰來提醒她都沒有用。
  只有最可惡的人,才會問:“你真忘記了嗎?我不相信你忘得了。”
  佟志佳的銀河雜志只需人才,她不必理會那名人才婚姻生活是否愉快。
  志佳汗顏,她不想再追查黃珍的過去。
  過兩日,志佳致電小郭偵探社。
  几經艱難,仍然找不到小郭本人,只得向秘書留言:“請小郭先生暫停查探華自芳一案。”
  志佳洋洋得意,自覺性格日趨成熟,對不應好奇之事已有自制能力。
  忽爾想起黃珍,她更加了不起,能在人前做到對自家之事都沒有興趣。
  至此,黃珍失憶的真假己不再重要,反正她不愿提起過去。
  一個人若愿意再世為人,他人不應阻止她。
  小郭的复電在下午來了。
  “有新發展,你愿意來一趟嗎?”
  “小郭先生——”志佳想拒絕。
  “請与我秘書聯絡。”他挂斷電話,似忙得不可開交。
  志佳沒有机會把話說完。
  下午,方小姐有事請示,帶進來一大疊透明文件,与上司一道欣賞。
  志佳笑說:“沒有什么比美女封面更賞心悅目。”
  “也更能增加銷路。”
  “這世界真膚淺,三十年的編輯功力,比不上一張性感玉照。”
  方小姐卻不甘示弱,補上一句:“有功力的編輯自然能找到了最新最熱的性感照片。”
  志佳大笑。
  半晌她問方小姐:“你用什么牌子香水?”
  “我哪有空擦香水,做得一身臭汗才真。”方小姐永不忘表揚她勞苦功高。
  那么,這隱隱約約的香气自何而來?
  傍晚,黃珍走過佟志佳身邊,她訝异說:“珍、你的香水好特別。”
  黃珍略現不安,顧左右而言他:“你看你領結歪了。”
  志佳連忙伸手去扶。
  傍晚,志佳接到父親的電話。
  “志佳,我想見一見你。”
  “現在?”
  “与倉哲一起來吧。”
  “爸,通知這么急,我不一定找得到他。”
  “八時我在家等你。”
  志佳本來約了黃珍去看戲,此刻只好推掉。
  她抱怨:“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即傳即到。”
  黃珍笑:“我若有那樣的父親,我踩著風火輪就去了。”
  佟志佳不知道她的小跑車算不算摩登風火輪。
  她父親佟青是那种老式小生意人,不喜充排場,人前人后非常謙卑,背后卻十分有主見,許多沒有經驗的對手因以貌取人,故失之子羽。
  志佳的繼母符美云則是識貨的人。
  嫁了比她大近二十歲的佟青,立刻辭去工作,出任全職家庭主婦。
  志佳很佩服繼母,從此佟家有人斟出熱茶來,晚飯的菜式天天不同,色香味俱全。
  而且,弟弟長得那么可愛,眉目間像足了父親,真是繼母一項成就。
  志佳准時抵達,按門鈴的時候想,這和應酬廣告客戶有什么分別呢?她歎口气,挂上一個笑容。
  出乎意料之外,佟家已經用過晚飯,而且,繼母不在家,分明回避在外。
  佟父一定有要緊的話要說。
  他叫女儿到書房。
  他看著女儿一會儿,咳嗽一聲,“志佳,我立了遺囑。”也算得開門見山。
  就這樣?志佳放下了心,她最怕父親健康欠佳。
  她笑笑:“父親愛怎么分配就怎么分配好了。”
  佟父點點頭,“我知道你是個好孩子。”
  “父親給我已經夠多了。”
  “你沒有异議?”
  志佳斬釘截鐵,“一切以父親的意見為重。”
  佟青露出一絲笑容:“你繼母怪我無端端去立遺囑。”
  他在為他心愛的人開脫,志佳識趣地唯唯諾諾。
  “其實立遺囑是最普通不過的事。”
  志佳不出聲。
  佟青的語气忽然冷淡起來,“但是你母親偏偏要爭個不休。”
  志佳听到門鈴聲。
  先頭的佟太太,志佳的母親駕到。
  志佳十分訝异,難怪繼母要避開。
  母親連外套都不愿脫下,根本不打算久留,見到志佳,便說:“你一切都對你父親講清楚了?”
  志佳答:“是。”
  “他听了人家的話,要把全副身家留給儿子,你身為他女儿,不思進取?”
  佟青怒:“你挑撥什么?”
  佟志佳溫言道:“媽媽,我有得住有得吃有得玩,我什么都不缺,我听父親安排。”
  佟青面色稍霽。
  “媽媽,”志佳拉一拉母親,“我腹如雷鳴,我們吃日本菜去。”
  佟青對女儿說:“改天再來。”
  走到門口,見保姆抱著小儿子出來,他順手接過,緊緊摟在怀中,那孩子也真乖,兩只小手搭住父親脖子,動也不動。
  志佳握著母親的手离去。
  “我替你不值。”
  “媽媽我好得不得了。”
  “沒出息。”
  “媽媽你看馬大忙了一輩子,耶穌卻說得到上好福份的是馬利亞,你就讓我做优游自在的馬利亞吧。”
  “難為你這樣看得開。”
  志佳無奈地笑。
  她母親猶自不服气:“我沒有地位也就罷了,他不該把你排最后。”
  志佳不語。
  “他不該踩著親女去討好那個人。”
  志佳失笑:“媽媽我已經有足夠妝奩。”
  佟太太這才問:“你和倉哲也該結婚了。”
  志佳用了句陳腔濫調:“一紙婚書并不代表什么。”
  兩母女細細品嘗日本清酒,一邊閒聊,不是不逍遙的。
  最后佟太太歎息一聲:“我代你不值。”
  那夜,志佳回到家中,也覺得寂寞。
  倉哲的電話要到半夜才到。
  “你找我?”
  “現在已經不找。”志佳語气寂寥。
  “我累到极點,在手術室站了五個小時。”
  “我明白。”
  佟志佳不明白的是,何以從前他站完五個小時還可以來通宵陪女朋友。
  也許他的体力衰退得特別快。
  志佳說:“家父立遺囑把財產全部留給弟弟。”
  她听到倉哲打一個呵欠,“不是全部吧,銀河出版社是你的。”
  他不同情她。
  “明天請接我上班。”
  “明早見。”倉哲如釋重負挂上電話。
  佟志佳要過很久才能入睡。
  父親的家已經沒有她的位置,她自己又尚未成家立室,真叫人尷尬,是以失眠。
  倉哲精神奕奕地來接她。
  佟志佳一拉開車門,即聞到濃烈的一陣香味,怔住。
  倉哲笑道:“小劉害死人。”
  他要解釋,志佳洗耳恭听。
  “他借用實驗室自制香水去討好女朋友,瓶子沒有旋緊,傾倒在我車座上,我已叫他向你解釋。”
  志佳不語。
  她認得這香味。
  沒想到由倉哲過到黃珍身上。
  黃珍坐過他的車,他沒提起,黃珍也沒提起。
  佟志佳躊躇得不得了,那么,她可應該提起?
  一時情急,她雙目通紅。
  還怕倉哲多心,強笑問:“香水叫什么名字?”
  “叫留心。留心,劉心,明白嗎?”
  “真幽默。”
  “肉麻當有趣。”
  “小劉年紀輕。”
  “這香味不知何年何月何日才會散掉。”
  每個坐過他車子的人都會這么想。
  銀河雜志社到了。
  佟志佳不動聲色地下車。
  車門關上,志佳知道該剎那,她有一部分永遠失去,不會還原。
  她一貫的活潑朝气打了折扣,靜靜巡視各人工作情況后,她傳方小姐進來。
  “黃珍如何?”
  “表現优异。”
  “銀河非她不可嗎?”
  方小姐据實答:“誰沒有誰都可以,我們不過想精益求精。”
  志佳托住頭:“我發覺她是危險人物。”
  方小姐大惑不解。
  “是我的錯,我不該引狼入室。”
  方小姐一句話也不敢說。
  佟志佳說:“抱歉占用了你的時間。”
  方小姐回到自己崗位去。
  她識趣地取消了若干派給黃珍的任務,待看清楚方向再說。
  又覺得很惋惜,黃珍明明是一個人才,為何不安心工作,偏偏要搞政治,那是多么危險的野心動作,弄得不好,連工作都丟掉。
  這年頭找份好工作不容易,她見過若干在這行打了十多年滾的人猶自似新人般去應征中下級薪水的職位。
  唇亡齒寒,她為之打冷顫。
  佟志佳是幸福女,有父蔭打底,做來玩玩,一不高興,立刻另起爐灶,不比她們,為著生活,再艱難也得老著臉皮干下去,直至另有高就。
  可是佟志佳有佟志佳的煩惱,她的臉色也時常陰晴不定。
  佟志佳該刻正把面孔埋在手心中,十分失落。
  秘書把電話搭進來:“一位小郭先生找你。”
  志佳剛想出去走走,聞言即答:“我馬上到他辦公室去。”
  她得親口請他停辦華自芳案。
  這一次,小郭先生在門口迎她。
  佟志佳詫异了,這個心高气傲不似開門做生意的私家偵探為何先倨而后恭?
  “你終于來了。”
  志佳點點頭。
  小郭問:“喝杯熱可可好嗎?”
  志佳不明所以然,睜大雙眼,看著小郭,為啥對她那么溫柔?簡直消受不起。
  他斟出熱可可,還有一小碟手指餅干。
  志佳忽然明白了:“你有坏消息要宣布?”
  小郭尷尬地笑笑。
  “什么坏消息?”
  小郭不響,自抽屜里取出一疊照片。
  私家偵探比編輯更能遵守“一張照相胜過千言万語”一說。
  志佳低頭一看,是黃珍与一男士款款談心的照片,看得出在几個不同場合拍攝。
  那男士,正是佟志佳的男友倉哲醫生。
  小郭先生忽然說:“對不起。”
  志佳很疲倦:“我已經知道。”
  小郭點點頭:“看得出你是相當敏感的一個人。”
  志佳悲哀:“許多事,不知道好過知道。”
  小郭指出:“這件事,卻不由你不知,倉哲遲早會向你表態。”
  “直至今日,他還瞞著我。”
  “也許他還未決定他自己的去向。”
  “我該怎么辦?”志佳向小郭先生請教。
  小郭為難,攤攤手:“我不是戀愛顧問。”
  志佳惱怒:“在這世上,再也听不到一句老實話。”
  小郭歎口气:“你可以向他攤牌。”
  這不是志佳愿意主演的劇目。
  “要不,順其自然,做被動的角色,”
  “做到几時?”
  “做到他回心轉意。”
  “十年、八年?”
  “你倒想。”
  志佳歎口气:“你說得對,小郭先生,做人還是主動些的好。”
  小郭溫言安慰:“我肯定你听過情場如戰場這句老話。”
  志佳舉起那杯可可:“祝老兵不死。”
  小郭笑了,他開始有點喜歡這女孩子,他一向欣賞有幽默感的人。
  當下他說:“有新發現,我再通知你。”
  “小郭先生,我不想知道更多。”
  小郭凝視她:“佟小姐,你听過希腊神話中潘朵拉盒子的故事嗎?”
  “潘朵拉守護天神宙斯千叮万囑不可打開的盒子,監守自盜,終于敵不過該死的好奇心,打開盒子,放出人間所有災害。”
  “你的盒子已經打開了,佟小姐。”
  佟志佳打一個冷顫。
  “你需要休息,回去吧。”
  佟志佳架上墨鏡,离開偵探社。
  這時,她十分慶幸她有份工作,她是銀河雜志的總編輯,她知道自己從何處來,又往何處去。
  黃珍的辦公桌空著。
  不能再避開她了,要不叫她走,要不若無其事,這是一件需要即時處理的事件。
  志佳在黃珍桌上留言:“請來總編輯室一晤。”
  那天下午,佟志佳并沒有見到黃珍。
  晚上,她對著鏡子練習開場白。
  ——“珍,我都知道了,他的時間去了哪里,你何以鬼鬼祟祟,我成全你們吧。”
  “珍,你叫倉哲一起來見我。”
  “倉哲,我倆就此結束吧。”
  練到此際,佟志佳伏在案上哭起來。
  她需一副老實可靠的肩膀。
  她想到朱爾旦。
  電話撥到朱宅,只听得他的錄音机說:“抱歉我不能立刻复你,請你留言——”
  志佳立刻識趣地挂線。
  老實人也有他的生活要過,斷無可能隨時應召。
  電話鈴響。
  倉哲?倉哲?
  佟志佳喂一聲倒還算鎮定。
  “佟小姐,我是小郭,你有時間來一趟嗎?”
  志佳低聲說:“我不想出來。”
  “我們找到非常奇怪的資料。”
  “火星人將要登陸地球了。”
  “不——”
  “華自芳是藍血人。”志佳百般無奈。
  小郭笑笑:“我到府上來如何?”
  “呵,歡迎歡迎。”
  “替我准備好酒。”
  酒?有,是志佳托人找來孝敬父親的,可是繼母一聲健康重要叫老父戒了酒,佳釀也就無用武之地,收在她公寓里有些日子了。
  她洗了一把臉等小郭先生來。
  天气轉冷,小郭進門時除下帽子。
  他問志佳說:“佟小姐,我相信你。”
  無頭無腦,志佳怔柱。
  “我在三藩市的朋友給我找到這個。”
  又是一幀照片,這次照片放得很大,圖中三人面孔清清楚楚。
  志佳一看,耳畔嗡地一聲。
  她張大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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