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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搖搖頭。
  “那么吃飯吧,”她說,“你試試我做的面包,我剛學的。”
  我只覺得一切食物塞在口中,都像塊橡皮似的,沒有一點點感覺,我很難過。盡管琪琪說我是個出名愛哭的男人,我這一次并沒有哭,哭也太遲了。
  吃完之后琪供收拾,我并不是懶,我實在是沒有心思,我多想開口說:“玖琪,我知道你有多大的好處,但是我愛的卻是那個不自愛的弱者。”
  我練了好几十遍,真怕一時嘴滑,隨意說了出來,但是我緊緊地閉著嘴。
  我天天去看朱明,她換了一家醫院接受個別治療,要整整一個月才可以出院,她很痛苦,肉体上她受不了,精神上又支持不住,好過的時候她躺在床上緊緊地抓著被單与毯子,護士說她難受的時候會罵人打人,摔東西,接著是爬在地上求他們把她放走。
  藥物對她的幫助不大,每次她看見我的時候都哭,低聲的嗚咽,像一只不開心的小狗。
  “你放我回去吧,”她會說,“我受不了這醫院。”
  “放你回去?到哪里去!”我冷冷的問她,“我每天開一小時的車來看你,怎么可以放你回去?除非是你死了,否則我不會放過你。”她抱緊我,把頭埋在我怀里,我們的感情在這段日子里逐漸增加,她瘦得像一把骨頭,這個朱明難道真是我以前見過的朱明?只有她一雙眼睛,還是那么激烈,那么熱情,這我是知道。
  我同時也知道朱明永遠不可能愛我。
  后半個月她稍微有進步,看到我去看她非常的欣喜,有時候我們在一起為她家人寫信。
  我說:“父母俱在不知道有多好,我沒有家人。”
  她有點慚愧。“我明白了,家豪,我懂得。”
  我說;“我不是教訓你,又要過農歷年了,你浪費整整一年,將來你是要后悔的,我情愿你把這一段日子全忘記,過一陣子你出院,我替你去安排住所,你快點再辦入學試,從頭開始。”
  “我……不想再人學了。”她輕聲說。
  “那你打算怎么做?”我問。
  “我想在家畫畫。”她說,“然后拿出去發賣。”’
  “賣給誰?”我問。
  “有几家相熟的畫廊,只要是好的作品,他們是肯要的。”
  我心里盤算一下,點點頭。“只要你喜歡,就算是當消遣也是好的,我并不介意,先要你精神恢复過來。”
  她看著我,大眼睛里感情很复雜,她深褐色的眸子像一只鹿那么溫柔,我低了頭。我從來沒有對琪琪像對她,對琪琪我有是尊敬与欣賞,對朱明我卻是不一樣的。
  “家豪,你為什么要對我這么好?你要知道,找并不值得你這么做。”
  “什么叫值得与不值得?”我問她,“你好好休息吧。”
  “人們會怎么想?”她問,“他們會不會看不起我?”
  我笑說:“他們要看不起你,也只有隨便他們了。”
  “你不會看不起我,是不是?家豪,你真是天下最可愛的人,你的心地這么好。”朱明很是激動。
  過了一個星期她終于出院了,身子非常虛弱,我為她買了几件新衣,不外是羊毛衫与牛仔褲,還有托女同學買的內衣。朱明接過了衣服,把頭埋在衣服里哭了。
  我默不做聲。
  朱明咬牙說:“如果我不振作起來,叫我不得好死。”
  “別這么說,我相信你,來,我們出去看看世界。”
  她換上了衣服,毛衣是白色夾粉紅的,牛仔褲碧碧藍,涼鞋稍微大了一點,但是穿上羊毛襪剛好,她說:“這套衣服就算我自己買,也沒有這么合身。”
  不過我知道她不喜歡粉紅色,但是粉紅色看上去永遠有點喜气洋洋,一种竅喜,并不如大紅那么明目張膽,但是分外引人入胜,我甚至買了一件粉紅色的短大衣給她。
  我先把她接到青年會,讓她看過那房間,再跟她說郵局在什么地方,銀行又在什么地方。
  “如果你住得不舒服,再告訴我好了。”我說道。
  “很舒服,真的很舒服。”她坐在床沿,摸摸熱气管子。
  我自口袋里摸出若干現款与一張支票,放在她面前。
  “你要買什么,自己出城買也可以,叫我陪也可以。
  她抬起頭,忽然問我,“琪琪呢?她知道了怎么辦?她并不喜歡我,這一定會影響你們的感情。
  我也忽然坦白的對她說:“朱明,當我第一次見到你,我已經對她不忠實了,我對她很抱歉。”
  朱明像是忽然听到什么坏消息,呆了一陣子。
  我說:“但是你与我還是好朋友,你不要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我對你沒有任何要求。
  她點點頭。
  “我們去吃飯,你要吃什么?”我問,“好久沒与你在外面吃飯了,醫院的膳食真是糟透。”
  她說:“我希望吃到廣東點心。”盼望得像個孩子。
  我笑:“好的,我打一個電話到實驗室去。”
  電話撥到實驗室,他們說琪琪曾經給我打過電話,我撥到家中,沒有人。
  我心中有點不安,卻又說不出所以然來。
  我陪朱明去吃了飯,朱明很是開心,吃完飯硬是要去買畫具。我陪她買好整套工具,她又要去畫廊接頭,我勸她不要心急,她硬是不肯,走遍了全城,她終于買齊了她要的東西,又聯絡了畫廊,好几家畫廊對她的出現都表示歡迎,同時問:“你到哪里去了?”她說她病了。
  畫廊的主人說:“你快再畫吧,畫好送到我們這里來。”
  朱明笑了,她在畫廊中從頭緩步到尾,神色驕傲地看著那些標好价錢的畫,她又回到她的世界里來了,她眸子閃閃發亮,她的生命恢复過來。
  她含笑跟我說:“那些畫也不過如此呢。”
  我也笑了,我看不懂畫,但是我對朱明有了信心。
  我送她回去青年會,問她肚子餓不餓,人累不累。
  “不,你赶快回家,琪琪要等你的。”朱明說。
  “那么你呢?”
  “我會照顧自己,一會儿我會到小食店去買熱狗。”
  “你別太累才好。”我坐在那里,并不想動。
  “你放心。”
  她把買回來的工具—一拆開,把架子豎起來,舖得一房間都是,興奮得臉上發光。
  “家豪,我賣出第一張畫的時候,便可以把錢歸還給你了,我還要請你与琪琪吃飯,你相信,我的命是撿回來的,從此以后,我活著是對你們有一個責任。”
  我點點頭,這自然是最好,我告辭了,朱明送我到門口,天气有點儿冷,她忽然抱住了我,就在門口,很多人進進出出的當儿。她羊毛衣的味道直鑽進我的鼻子來。朱明飛快地吻了我的臉一下,向我揮揮手,進去了。
  我開車回家,約是六點鐘左右,屋子里沒有燈光。
  我開門進去,開亮了燈,每一樣東西都收拾得干干淨淨,但是琪琪不在。
  我想到中午時分她給我的電話,我上樓到她房間去,她房間是空的。
  書桌上面的書。筆記、卡片,一切小擺設都不見了,只剩一張我的照片。
  我猛然去拉開衣櫥,衣櫥里也是空的,什么都沒有。
  “琪琪!”我大聲吼叫,“琪琪!”
  她走了。我到處找信,翻遍了整座房子,都不見有一張字條,她什么都沒留下來,她就這么的走了,我心里惊恐,她到底知道了多少?她為什么不指著我罵我?為什么不賞我兩個耳光?為什么?
  琪琪走了!
  我坐在客廳里。她走了,現在這間屋子只剩下我一個人了。我們曾經在這間屋子里住了兩年多,她是我的未婚妻,現在她走了。
  我的心里非常羞愧非常難過,她一個字也沒有留下來,她竟對我痛心若此嗎?我豈是這么不可理喻嗎?我的眼光落在茶几上,有一樣東西閃閃發亮。
  我看仔細了,原來是我給她的那只小小訂婚戒指。
  我把它握在手中,再攤開來,然后放回在茶几上。
  我撥電話去間唐。
  “唐,你見到琪琪沒有?”
  “發生什么事了?”他實在是那么聰明的一個人。
  “她离開了家,你難道一點也不知情?”我問。
  “為了你不歡迎我的緣故,我們表兄妹已經很少來往。”
  “我明天到她學校去找她。”
  “家豪,如果琪琪要离開你,她是下了決心的,她決不是耍花槍那种女孩子,你是找她不到的。”
  “她到什么地方去了?”
  “我不知道。”唐挂上了電話。
  學校已經放學了,明天一早去找人吧。
  我那一夜沒有睡,也沒有吃晚餐,只在屋子里走來走去,琪琪走了以后我第一個念頭便是得設法把她找回來。非得把她找回來。
  找回來又怎么樣呢?我還是天天去見朱明?倘若不是朱明的出現,我們在夏天便該結婚了。
  天一亮我便走到琪琪的學校去等開門,那几個小時簡直是渡日如年。大門一開我便走到她課室去,一個人也沒有,我坐在她的座位上等。
  一會儿琪琪進來了,我將對她說什么呢?
  叫她原諒我,叫她了解我,我們一定得開心見誠地再談一次。我要她明白我。
  這一次我要冷冷靜靜地表達我的意思。
  學生一個個的進來,太陽射進課室,是一种黃玫瑰的顏色,我准備琪琪隨時穿著短袍子出現。
  她沒有來,每一個人都以奇异的眼光看著我,終于有個女同學走過來跟我說:“你來取琪琪的功課嗎?她把一切都帶走了,沒有剩下什么。”
  “帶走了?”我問,“她走了?你們看樣子都知道,是嘛?”
  “當然,早一個多月她便計划轉學,你是她的男朋友,難道你不知道?她經過詳細的考慮,到后來非常的憂愁,但是終于乘昨天中午的飛机走了。”
  我如五雷轟頂。“飛机?昨天?”昨天中午她曾經打電話到實驗室去。我不在,那時候她在机場?我呆呆的站在那里。我昨天去接朱明出院,天下的事有巧得這樣的?
  還是這是琪琪的計划?她察知我又与朱明聯絡上以后,便悄悄的計划离開我了?她的時間把握得那么准?
  我問:“她……到哪一間大學去?”
  “我們不知道,她到美國去了。”
  “美國?”
  “美國。”
  “我明白了,謝謝你。”我离開了學校。
  琪琪做事是一整套的,知妹莫若兄,唐比我了解琪琪,我到昨夜還以為琪琪是一時意气的离家出走,只要我找到她,三言兩語她就會再回來。
  琪琪不是朱明,她根本懶得与我嚕嗦,要走便走得干干淨淨,連字條電沒有一張,人跑到美國去了,地址也不留,免得我去煩她。
  我真料不到琪琪,會這么決裂。這么美的一個女孩子,心腸像鋼一樣。她給過我一次机會,她也忍受過我對她的冷淡,對她來說,已經是大大不容易的事,她會責怪我一輩子吧?
  或者琪琪會很快的恢复過來,忘了我這個人,我走到圖書館門口,忍不住落下淚來,世界上的事盡是這么令人煩惱。如果我一直不知道有朱明這個人豈不是好,如果知道了朱明,我的心腸有唐那么硬又豈不是好,為什么我這么沒有決斷,想來想去沒有一個結果了
  現在琪琪逼我做出了決定,她毅然的退出,維持了她的形象,但是她并不知道朱明不愛我,朱明感激我,听我的話,但是并不愛我。
  琪琪是不与任何人爭任何東西的,她不屑,她的自尊是無可比擬的大。為了她的自尊,她可以犧牲一切。
  我回到家里,打一個電話給朱明,她很快的來听,我告訴她稍遲去看她。
  她說:“家豪,我昨夜打了好几幅草稿,已經拿去給畫廊看過了,他們不反對這個題材。”
  “什么題材?”我問。
  “‘星星的碎片’,不是你叫我畫的嗎?我終于動筆了,我要你來看看。”
  “好的,我休息一下即來。”我說。
  我与房東聯絡上,打算退租,一個人住這么大的屋子干什么,我會覺得累,琪琪已經走了,日歷翻過新的一頁,住在這里處處會想起她,我不要故意地怀念她。
  房東准我一個星期后搬。
  事情的變化竟會大得這樣。我真是不能相信,琪琪永遠是一個主動的人,她不像我,因循地一日過一日。
  我把東西收拾好,打電話給一個同學,要求到他那里去睡,晚上十時到,我不能夠再在這間屋子里多睡一宵。
  看到朱明,她精神似乎很好,正在喝苹果汁,一邊喝一邊看著舖滿一地的速寫,我只看見紙上有來去縱橫的線條,我瞧不懂,正如朱明一樣,我其實并不懂得她,我真正知道的只有琪琪,我知道她愛我,因為她曾經一度打算嫁給我。
  我精神很恍館,只坐了一點點時候,便要告辭。朱明問道:“家豪,你不覺得我的畫沒有退步?”
  “沒有。”我勉強的說。
  琪琪知道我一切的缺點。在琪琪面前,我不用假裝,我們是這樣的熟絡,我可以對著琪琪痛哭,但是在朱明面前,我必須微笑,因為我是一個強者,我不能在朱明面前失態。
  那夜我躺在同學家中抽煙喝酒。同學何嘗不是好奇的?
  他問我:‘与琪琪吵架了?”每個人都知道琪琪。
  難怪琪琪要离開這里到美國去,在陌生的地方她可以有新的開始,她做得對,她是個大智大勇的人。
  “她走掉了。”我說。
  同學詫异,“什么?她走掉了?屋子不是沒有人?”
  “是的,空洞得可怕,所以我到這里來睡,我要找個新地方住,我簡直不能忍受那間屋子。
  同學問:“你不愛她了嗎?我記得琪琪是很可愛的。”
  “我不知道。”
  “那么快睡吧。”
  我沒有睡,非要等琪琪走了以后我才會發覺損失有多大,人就是這么賤。
  我在實驗室的工作几乎完全停頓下來。晚上睡不好,三頓飯沒有地方煮,白天忙著找地方搬家,髒衣服堆在同學的家中,一切都亂成一片。
  每天回到舊屋子去看信箱,希望有信,期望著信封上是個美國郵票,但是又害怕收到之后不知如何作答,我非常的矛盾,結果直到搬,一封信也沒有。琪琪是不會來信的了。她是那么倔強的人,即使她的世界塌了下來,她也不會求告任何人,她的驕傲是她的一切。
  終于我找到了新房子,設備很差,租金很貴,我得花力气好好的布置它。那時候与琪琪搬進一層房子,是多么的愉快,現在得靠我自己的一雙手來做妥一切工作,我十分的沒精打采。
  房東問:“年青人,你的女友在哪里?叫她來幫忙呵。”
  朱明?她忙她自己的還來不及,我每天去看她,她總是叫我看她的畫,朱明現在是我惟一的安慰,為她而失去了琪琪,我并沒有讓她知道。
  我天天去看她的人,不是看她的畫,她的情況良好,只是有少許緊張,煙酒全戒掉了,体重略有增加,她還是那么熱愛藝術,与我一說可以說上一兩個小時,她現在是樂觀的人,愉快的,我常常被她感染到,坐在地下陪她吃芝士夾面包,喝果汁。
  畫是她的一切,現在沒有不想与她結婚但樂意批評她的男人,現在她有一個好朋友,現在她恢复了健康。
  但是她這一次所畫的我一張也看不懂,那些畫的顏色是細膩的,沒有特別的技巧,調子很黯淡,一組組的圖案,人們所稱的抽象畫。
  我記得她以前畫的都是寫實的作品。
  朱明解釋,“如果你仔細看,還是同一類型同一作風的。”
  但是我沒有懂,我非常引以為憾。
  我認識朱明至今,她一直都消沉不振,她總是哭。所以我以為我了解她,現在她漸漸強壯起來,我又成了個可有可無的角色,我惆悵的想,她是否會比琪琪更獨立更倔強?不會的,朱明的眼睛永遠那么熱烈。
  我等待与她一起談詩詞歌賦,与她說小王子,彌補唐所有沒有給她的,但是她不需要,現在畫就是她的生命。
  天天回家擁被獨眠,想到琪琪,也惟有朱明的笑臉可以抵償。
  朱明對我是沒有話說的,她對我的感激与尊敬几乎達到极點,連家信都給我看。
  她父母在上一封信中寫:“……我們對于方家豪先生給你的關怀,感謝不盡,我們訂于圣誕前后來看你一次,上几個月我們完全与你失去聯絡,非常惊恐,望你保重身体為要。永遠愛你的父母親。
  朱明歉意的說:“我告訴他們我得了重病,几乎死去,他們是很樂意相信的。”
  “那的确是一場大病,”我說,“你以后要多多保重。”
  她沉默片刻。
  過了一會儿她說:“我已經免疫了。”
  我有點安慰,我看著她,朱明現在穿得很好,衣服總是很干淨,頭發長到耳朵,很稚气很漂亮,胖多了,但還沒有去年的現在胖,我認識她竟一年了,時間過得這么快。
  琪琪适應美國嗎?
  朱明賣掉了一整組的畫。
  我心中未免好奇,那些洋人看中了她畫里的哪一點呢?
  我是個机器佬,我不懂藝術,大概朱明是不簡單的。
  她的畫賣得好价錢,她還清我這里的債務,買了好些新衣服,租了一個很大很暖的閣樓,真正的開始發展她的事業。但是她沒有拉開我与她的距离。
  我笑說:“‘星星的碎片’全賣出去了?”
  她轉頭,“呵,那批畫并不是星星的碎片。”
  “為什么?”我惊奇的問,“你在打草稿的時候明明告訴我是的。”
  “后來我改變主意了,”她歉意的說,“畫寫實作品永遠賣不出去,今時今日,畫不過是用來裝飾公寓用的,真正的藝術可有誰要呢?”
  我呆呆的看著朱明。
  “現在我要名气,也要賺錢,”她歎一口气,
  “賣出去的五張畫,是畫廊派給我畫的,連色調、尺寸都有人指定,換句話說,這不過是室內裝修的一部分,真正的畫家是不屑為的,但是我不同,我現在喜歡做一些肯定的、安全的事,我接下來做。”
  “將來有机會,你也可以畫自己喜歡的作品。”我說。
  “不,”朱明搖搖頭,“畫這樣東西,一妥協便完了,再也做不出好東西來。”她有點黯然。
  “這……”
  “我說得太玄了。但是我在其它方面得到很多,家豪,有你做我的朋友,我太幸運了,今天我要請你們吃飯,我還買了小小的禮物,請你接納。”朱明說。
  她掏出一只盒子,打開來,里面有兩只同樣款式的手表,一男一女。
  “送給你与琪琪。”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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