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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方世杰再次暖洋洋的笑著,那模樣就好象跟老朋友打招呼似的。
  牛嬋總算找回自己的聲音,擦擦嘴角的流涎,神智仍朱全醒的以為自己仍在夢中,看看竹床,又看看方世杰,惊喜又訝异得有點語無倫次,‘你……你……醒……醒了?’
  ‘是呀!’方世杰不以為然的聳聳肩,他已見慣不怪女孩子看到他以后所產生的痴呆狀。
  察覺自己的失態和瞄到自己張得開開的大腿,牛嬋臉紅羞赧的立刻縮回自己的雙腿并攏,不好意思的拉平裙襬將雙腳蓋住,兩手緊抱著膝,竟然有點不知所措……不知所措?她居然會不知所措,牛嬋為這個發現感到惊訝。
  ‘你不會“正巧”也姓牛吧?’方世杰依舊笑臉溫文,別具用意的問話中盡是戲謔,看她多只指頭上纏滿布,那應是最近很流行的減肥帶吧?!果然是三流演員,這些小細節也不去注意、注意,此次他那兩兄弟非認栽不可啦。
  ‘是……呀!你怎么知道?’牛嬋的惊訝不亞于一睜眼就看到他蹲在面前那一刻,他怎么這么神?
  哈!賓果!方世杰不禁在心中大喊。
  ‘好啦!起來吧!沒戲唱啦!’這話是方世杰對牛嬋說的,接下來,他自顧的站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仍是一派怡然自得的對著四周喊話,‘喂!老哥、小弟,出來吧!別躲了。’這話自然是對方人杰和方宇杰說的,‘攝影机呢?’
  牛嬋只覺一頭霧水,不知現在是啥狀況,滿臉疑惑,‘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沒戲唱啦?唱什么戲呀?還有射什么雞呀?’
  ‘怎么?’方世杰仍是一臉笑,卻在笑中帶了點調侃,‘不承認沒關系,反正我不會上當。’
  ‘上什么當?’牛嬋這會儿更胡涂了,蛾眉輕蹙,心中有气。大老遠把他撿回來療養,沒摸過几次針線的手指,為了他,到處千瘡百孔,這小子非但沒言謝,反而一副她設什么陷阱害他似的……滿腹怨气一下子爆發出來,她砰地跳起來,卻差點被自己的裙子絆倒。
  ‘笑什么笑?!’牛嬋粗聲粗气的叫著,這人不扶她反而還大笑,這……這哪是待救命恩人之道?撩高裙角,沖到他跟前,用手指猛戳他的胸,連珠炮似的直罵,‘你這家伙,不知好歹,我好心救你,你非但不感激,反而好象我害你啥似的……’發現自己在他面前實在很嬌小,一點也构成不了威脅的樣子,她更是郁卒,‘喂!你知不知道這樣罵你,我很累ㄝ!你不會蹲低一點呀?’
  方世杰沒好气的坐在竹床邊,兩人的身高總算稍有些乎衡。
  ‘對,這還差不多,嗯!我講到哪襄了?’牛嬋繼續一手扠腰,一手仍比著指頭推著他。
  ‘你說到“蹲低一點”。’方世杰和顏悅色的提醒她。
  ‘喔!對,蹲低一點……’牛嬋又跺腳,‘不是這一句啦!再上一句。’
  ‘你很累?’方世杰雙手交又于胸前,蹺上二郎腿。
  牛嬋搖搖頭,手指畫著圈要他繼續往回想。
  ‘不是呀?“你知不知道這樣罵你”?喔!也不對,那“反而好象我害你”?’
  ‘對,對對!就這句。’牛嬋興奮的拍了一巴掌,又跳上床階拍拍他的肩膀,‘不錯!你這家伙記性很好……喔!我不是要說這句,都是你害的,對!繼續,我如果要害你,我干么還要費這么大的勁,把你老遠從后出那拖回來?你好歹也應該說聲謝呀!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ㄝ!你懂不懂呀?’
  方世杰依然是笑,雖然不知自己已昏迷了多久,但肚子的饑餓卻是他能感受的,‘我餓了。’
  ‘你餓了?’無端的插上一句話,牛嬋又忘了自己要罵什么,‘餓?當然會餓呀!你已經昏睡了好些天嘍!不餓你才奇怪。我這人呀,只要一餐沒吃,就會餓得兩腿發軟,全身無力呢……不對,我不是要跟你說這個,唉呀!你看,又是你啦!害我“又”不知道說到哪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方世杰好脾气的笑著,‘你要不要喝杯水呢?我想你一口气說了這么多,一定喝了,要不要坐著呀?坐著姊會比較好出力說話。’他拍拍自己的旁邊,溫柔的眼中充滿包容。
  ‘也好。’牛嬋毫不客气的倒了杯茶,一杯給方世杰,另一杯還不及坐下就已飲盡,‘都是你不好,提到餓,害我也餓起來了,不過,沒關系,一會儿我……’要到廚房偷——還來不及說出口,只听一聲像殺豬般的尖叫,從被推開的竹門傳來,嚇得方世杰和牛嬋都不禁將手里的水杯呈拋物線狀往空中丟去,更嚇得牛嬋不自覺地便跳坐到方世杰的大腿上,下意識還摟著他的頸。
  但接下來卻是方世杰的大叫,又嚇得牛嬋差點倒頭栽……
         ※        ※         ※
  伺候小姐多年了,春香自然知道牛嬋的習慣,她睡醒后一定會立刻喊餓,再加上這些天,從撿回那陌生人開始,小姐就沒吃好,甚至連找別人的麻煩都忘了,只顧守著他,最今人不敢相信的是,從不近女紅的牛大小姐,竟會主動跑來找自己,要自己教她如何做衣裳。
  想到小姐邊縫一針,便因被針扎到而叫一聲,春香不覺就會偷笑,這改變是好?是坏?她不知道,她懂的道理不多,身為主子的牛嬋,拿來玩的書比看的書多得多,能教春香的,想當然耳——也不會太多。
  熬了小姐最愛吃的小米粥,端了几樣庄主買來孝敬牛嬋的甜點,春香偷偷摸摸的溜回涼竹軒,憶起剛才在廚房熬粥時,牛二庄主問東問西的,就害她不免有些疑神疑鬼,深恐被人發現了什么。
  好不容易松口气,推開房門,卻瞧見一個陌生男人坐在小姐床邊,沒細想,尖叫聲就自己竄出來,護主心切,正欲勇敢的上前去指責對方竟敢非禮小姐時,不料,滿地的食物引起院中的貓、狗、牛、羊……全集來搶食。
  ‘哇——’緊接著春香的叫聲,方世杰發出一個相當凄慘恐懼的喊聲,然后人就像見到鬼似的,迅速收腿并藏到牛嬋的身后,嚇得牛嬋和以為自己身后有啥怪物的春香也又跟著尖叫。
  只見三人抱在一起。
  ‘救命呀!不要過來、不要過來!’方世杰惊恐的念著。
  春香嚇得眼睛都不敢張開,饒是牛嬋較大膽,雖然仍抓著力世杰的臂膀,卻還是一副威風凜凜的叫道:‘何方……神圣……快……快現……身。’但發出來的聲音,除了顫抖之外,气勢卻毫無分量。
  等了半天,一個鬼影也沒有,除了她撿來的那幫‘孤儿’仍在舔食。
  牛嬋于是鬼鬼祟祟,踮著腳尖走到大門邊,水靈靈的大眼連轉好几圈,然而外面什么都沒有。
  正想告訴還在發抖依在床邊的兩人什么都沒有,吃飽的牛儿早已好奇的晃到方世杰身邊。
  ‘哇——別過來,你別過來!’方世杰雙臂大張,人几乎都要嵌入牆壁。
  牛儿似乎對他有相當的好感,不僅沒有离去,反而伸出舌頭來舔他。
  ‘完了!完了!’說著,說著,方世杰就要暈過去了……
         ※        ※         ※
  四平八穩的躺在床上,一手壓在額頭上的涼布,方世杰慶幸這次的發疹不是太嚴重。
  春香又去廚房重新弄吃的來,留坐在旁的牛嬋卻一直發出隱隱的悶笑。
  ‘你想笑就笑出來吧!’方世杰眼都懶得睜的告訴她,适才那牛儿的一‘吻’,已把他的魂魄都舔散了,對有如剛從生死關回來的他,現在對任何事,即使是女人的嘲笑,也不以為忤。
  話才出口,便是一陣爆笑、大笑、長笑,最后還笑到咳嗽、岔气,但仍不放棄笑。
  ‘女孩子家,要笑得文雅些。’方世杰慢條斯理的明示她。
  牛嬋一听,立刻嘟著小嘴大聲抗議,‘你那話是什么意思?對待救命恩人是這种態度呀?告訴你,我可不是常那樣見人的。’她指的是剛才的睡姿,‘其實我本來只是趴在床邊小睡一下的,可也就不知怎地醒來時人是躺在地上……’說到后來,牛嬋也覺得怪不好意思的,聲音便愈來愈小。
  這次則換方世杰還以悶笑。
  ‘你那笑是什么意思呀?好歹我是女孩家ㄝ!而且還是你的……’
  ‘救命恩人,我知道,你說了不下數千次啦!’方世杰打斷她的話,語气不慍也無不遜的幫她接個准頭。
  牛嬋俏皮的吐吐舌頭,小鼻子皺成一團的笑著,‘哪有那么多呀!’
  ‘是!是!沒有“那么”多。’方世杰邊用雙手從短距离比到長距离,邊討好似的順著她,‘只有“這么”多,可以了吧?反正你說的算。’
  ‘你好坏喲!這意思不就是更多。’說著,笑著,牛嬋還不忘動手動腳的拍動著。
  這倒不打緊,只是好死不死,這些全拍在方世杰的身上、肚子上。
  ‘哇——’方世杰抱著腹部吃疼的叫出來,閃躲不及的只有大聲求饒,‘行啦!行啦!別再打啦!我認輸就是了。’
  此時牛嬋才覺自己是粗魯了些,尷尬的聳聳肩,嫣紅云霞飛上兩頰。
  想不到這也令方世杰心跳增加了兩下,他意外的發現這不入流的演員,看久了倒滿順眼的,又忍不住的想逗弄她,他神情譏誚的稱贊她,‘你掌上功夫不錯嘛!莫非學過鐵砂掌呀?’
  ‘對!對!對!’一听到別人的贊美,反正也分不出真假,牛嬋全當對方是真心的,笑得闔不攏的嘴配上紅扑扑的小臉頰,得意之余也忘了剛剛的害羞是在窘迫什么,‘你也看得出來是吧?呵呵!我可是花了兩年的時間ㄝ!’
  邊樂得夸贊自己的功力,牛嬋還邊擺出一招一式的架式,完全不顧現在的穿著是否适合,‘怎樣?很棒吧!這可是我和十三放學來的,我爹都不知道呢!’
  瞇著眼,捂著嘴,牛嬋吃吃的偷笑,表情甚是了不起,但又怕被人听到似的靠到方世杰的耳邊,謹慎卻又喜不自胜的道:‘千万不可告訴我爹喔!不然他呀,會罵十三叔的。’
  由于靠得近,一陣陣女孩特有的香气從她活潑、青春的气息發出,在耳際很自然的低語竟變成一股熱流,方世杰惊覺向來控制自如的身体,正出現騷動的反應。
  壓下突然想親她的沖動,方世杰心神不定的轉移自己的注意力,‘你爹?’
  可是在暗地里他卻不知自己在干什么,自己何必繼續和她演下去呢?早點把老哥、小弟抓出來或找出攝影机藏在哪不就衍了?然后就去找中港路的美玲或是開咖啡BAR的茱蒂,還是……干么仍在此和這發育不良、個頭嬌小的小女孩鬼扯淡?
  或者,他只要拂袖而去,讓她自己在這仍是照著爛劇本唱獨角戲不就好了嗎?
  但,就是不知為何,他還不想這么快离去,一种莫名其妙的化學反應好象在体內進行,而這陌生女子有如強烈的催化劑兼促進劑,讓他就是不想現在走開,因為,他竟有种感覺——她隨時會消失……
  ‘我爹?對呀!他呀最煩的了。’牛嬋大模大樣的數落著,‘沒事他總愛叫我去讀書、繡花、彈古箏干么、干么的,還找先生來逼我學,可我就不愛這些嘛!’接著又很得意的翹著嘴,抬高下巴,仰著頭看著方世杰,眼光閃亮得像星星,‘不是我在吹,我文的不行,武的可不錯哩!’
  ‘這我全相信。’方世杰雙手護衛著自己的身体,怕她一高興,拳腳又來。他冷不防的又補上一句,‘想你也不是學文的料。’
  ‘是呀!’牛嬋本能反應的回答,想想又不對,‘喂!你這話什么意思呀?好歹我也是你的……’
  ‘救命恩人!知道啦、知道啦!’方世杰立刻又很有默契的幫她接上話,順手抓抓身上的疹子,還有點痒呢。
  ‘哈哈!你都已經知道我要說什么呀。’牛嬋總算收斂一點的笑著。像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她小臉一沉,變臉有如翻書的快,‘你很差勁ㄝ!搞了半夭,你還沒向淑女報名道姓呢!’
  裝得還真像,方世杰忍不住嗤鼻,本想讓她自己道破一切計謀,她卻……原有的好感漸漸消失,他不禁冷哼,‘你不是早知道嗎?方世杰,我叫方世杰呀!’
  牛嬋少一根筋的不知他為何改變,仍是開心的道:‘方世杰,嗯!“世”上的豪“杰”,不錯,你父母取名有學問。’接著,眼睛又睜得大大的,抿著嘴儿,比著食指直指自己,然后歪著腦袋,喜孜孜的望著方世杰。
  方世杰不懂其意的也歪著頭看她,‘干么?脖子扭到?’
  ‘你才脖子扭到呢!’牛嬋有點生气的不禁又出拳打來,‘我的意思是“我的名字”呀!起碼你也該問一問,雖然我不會隨便告訴你,可是難道你一點也不會好奇嗎?’
  方世杰想笑又怕她拳又來,看她那副明明就想‘隨便’告訴他的神情,向來愛嚼舌根的嘴立刻反應,‘其實我早知道姑娘的大名啦!’學著古人的古話,他在心中暗笑。
  ‘真的?’牛嬋的表情与眼神簡直是開始把他當神崇拜。
  ‘你不是姓“救命”名“恩人”嗎?’方世杰很認真的告訴她,但那回答隨便听也知道,根本是在消遣她。
  牛嬋听后差點摔跤,她當然曉得對方語中的揶揄,明知他在開玩笑,卻仍忍不住柳眉倒豎、半嗔半怒,‘你好坏喔!’然后等不及的自揭謎底,‘人家我叫牛嬋啦!’那愛嬌的模樣,雖非千嬌百媚,卻讓方世杰硬是無法繼續生她的气,心中還為她找台階下的想著,她只是奉方人杰和方宇杰之托而已,才不得不參与他倆的‘陰謀’來設計他……
  但牛牽到北京還是牛,方世杰即使身上的過敏實在痒得很難受,可那張嘴仍是不會放過任何挖苦他人的机會,他一臉溢著贊美的微笑望著牛嬋微微生气的粉臉,‘你知道嗎?你這名字与中國十大美女中的某一位好近似喔!’
  果然,牛嬋的雙瞳立刻水汪汪的充滿好奇与期待,很專注的等著方世杰的下一句話。
  ‘那名美女叫“貂蟬”。’方世杰暗暗竊笑,又抓了抓手臂的痒,‘其實你出落得也可叫“刁蟾”,只不過,人家是“貂”珥“蟬”絹,你呀,是刁蠻的蟾蜍!’說到后來,他已啞然失控的捧腹大笑。
  牛嬋的表情則是變化多端,從最初听到的喜悅、得意,然后轉成期望,最后變成握拳抓狂,頭頂冒煙。
  翹高著小嘴,牛嬋豈能示弱,當然立刻反駁澄清,‘我的嬋才不是蟾蜍的“蟾”,是嬋娟的“嬋”,意思差很多的。’別的字她也許還分得不是很清楚,可自己的名字怎么寫,她倒還‘畫’得出來,至于意義嘛……那自然是歷任先生們每次上第一堂必會講的課程,在上過那么多次的‘第一堂’,牛嬋就算再不用心,上課再怎么打瞌睡,也該背得滾瓜爛熟了。
  ‘字是不一樣,意義确不同,但……’方世杰雙手交疊滿臉怀疑,兩眼將牛嬋由頭慢慢看到腳,又再從腳看上去,如此晃上晃下的瞄了數回次,最后仍是搖頭撇嘴的對已被他眼尾余光掃得有些發急、發毛的女娃儿,以万分歎息的口气道:‘但外型卻——极相同呀!’
  難得遇到這么寶的女孩,方世杰覺得十分新鮮,自是不愿放過,畢竟她和那群依他、就他、听他的‘花朵’們完全不屬于同一‘花圃’,且這樣的聊天也才有趣嘛!他等著她的反擊。
  豈料他等到的卻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反攻,只見牛嬋竟然張嘴對他發出一聲大叫……
  ‘哇——’牛嬋再也忍不住的來了聲河東獅吼。
  任何一個女孩家,最在乎的就是被人家嫌丑,尤其是被自己心儀的男人或……即便是只有一點點心動的人。
  更何況從小到大,身邊的人誰不把她當成寶貝般捧在手心里呵護,且記憶中,听到的話,除了贊美,當然還是贊美,就算她再皮、再惡作劇,也沒人敢大聲過,連她爹牛大也不過說她兩句,但也是小小聲,頂多輕敵她一記,何時有人這么跟她耍過嘴皮子?
  最嚴重的是,她還說輸人家,就是這口气她咽不下!平常只有她占人家的便宜,哪輪到他人騎到她頭上來?
  ‘哼!’一定是因為他長得太師、太斯文、太柔和、太具吸引力,所以才害她一不小心輕敵。
  長嘯之后,心情倒好多了,牛嬋心滿意足的吁著气,看到方世杰整個人被她嚇得簡直是粘入牆里,更覺舒爽,甩著頭左右微笑,當他不是一回事的緩緩坐下,自顧倒了杯茶,輕松的啜著。
  其實牛嬋是累了,難得棋逢敵手——雖說她事實上是人家的手下敗將,但小女孩是打死也不承認——于是她露出罕見的鎮定。
  而這反倒令方世杰好奇,在躲得遠遠的觀望了一會儿,本以為她又要動粗,沒想到卻是一派的冷靜,他腿長腳長的一下就蹦到她的身邊坐著,斜靠了過去瞟眼打量她,‘怎么?气傻啦?’
  好不容易讓自己怒气稍消的牛嬋,牛脾气又上來了,‘你才傻呢!’這小子,真是撿回來克自己的,牛嬋有點自怨自艾的怨歎,而罵人的字典一翻開,便有如火藥庫著火般來個沒完沒了,‘你這人!嘴巴爛、嘴巴臭、嘴巴坏,就是愛講反話來气我,但是呢,我不上你的道,反正我知道你是嫉妒我有沉魚落雁之美、閉月羞花之貌,還有非凡的气質及傲人的家世,對不對?!’
  看著她愈講愈得意的臉,方世杰愈覺得好笑,他遇過的美女,其中很有自信的也多得不可胜數,但從沒見過像她如此臭屁捧自己的,而且還說得臉不紅、气不喘,甚至中間尚不用換气。
  他自認已經夠厚臉皮的,沒想到這女人臉皮比他更厚!佩服之余,已將仰慕及被打敗的神情挂在‘世杰式’的笑容中,要不是因牛嬋為他那兩兄弟派來糗他的道具。有可能會喜歡上她的天真孩子气,‘你好棒喔!’他一副三八的樣子,‘一點也不害臊ㄝ!’
  ‘哇!哇!哇!’牛嬋兩手揮得像只要飛卻飛不起來的小鴨鴨,气鼓鼓的臉像快漲破的气球,因為一時惱怒竟說不出話來,哇了半天,追著方世杰欲打,卻輸在個小腿短,人家跑一步,她得跟三步,几趟圍著桌子轉下來已是气喘如牛,最后只好隔著竹桌,比著食指叫罵。
  ‘你……你再這樣,我……我就把你丟到街上,讓你自己去想辦法,如果被官府衙門抓去是你活該!再不然……’看他仍是笑臉相迎,完全毫不在乎,她使出撒手間,‘再不然,我放大牛進來親你!’
  說到那只剛剛害他昏倒、發疹的牛儿,方世杰再怎么鐵打也不禁腿軟,身上的疹又開始痒得令他忍不住的抓了好几下。他心中覺得奇怪,以往老哥和力宇杰再怎么鬧他,手段再如何齷齪,也不曾用真牛來嚇他呀!事情真的有點不對勁。
  瞧他突然沉靜且難受的表情,牛嬋大感不忍,因為她也深知那滋味難挨,于是她便忘了要和他斗嘴,深表關心的同情著,‘又不舒服了是不是?奇怪?春香去拿個吃的,順便向十叔拿藥,怎會這么久了還不回來?’
  話才說完,就听到春香十万火急的叫聲從老遠傳來,‘小姐,大事不好啦!’
         ※        ※         ※
  春香奉牛嬋之命,再去廚房拿食物,回程順便去牛十那儿拿些藥回來給方世杰擦。
  牛十在混土匪的那段時間便已開始行醫,根据多年醫那幫弟兄所累積的經驗,加上本身對藥理的興趣和研究,又是這十三位結拜匪盜中惟一識字的,因此倒也成為不錯的密醫。
  在牛大帶領他們從良后,牛十便成為牛家庄的家庭大夫了,因為排行第十,故名‘牛十’。
  牛十個性沉默寡言,表情長年不變,讓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或心情如何,饒是古怪靈精的牛嬋自幼便不敢与他開玩笑,在他面前也乖得跟睡著的無尾熊一樣,除了生病,更是不大搭理他,能閃就閃,免得被他逮到,少不了又要當他的實驗品——不是嘗藥就是扎針的。
  依順序,牛嬋喚他十叔,但因為他冷得像石頭,因此,其實她都是以‘石’叔來稱呼他,然后在心里偷笑,以補很少在他跟前造次的缺憾。
  受到牛嬋的影響,春香對這位十爺,心中頗為忌憚。
  像作賊似的,左顧右盼,小心謹慎、鬼鬼祟祟的來到牛十的藥房,春香看到牛十正在嘗試新藥,由他千篇一律的表情,她根本看不出那藥是甜、是苦?猶在掙扎是否要打斷他的研究時,牛十早已眼尖瞥見她挨在門外,欲進欲出的表情直在臉上轉換。
  ‘什么事?’牛十像石頭般的聲音讓春香不得不將頭從門外伸出,戰戰兢兢的依牛嬋之前教她的台詞念著,‘小姐……又出疹子,要……我……來向十爺你……拿些藥。’
  對于這自小看人的頑童,雖知她很怕自己,但因膝下無子無女,也從未想到要娶親的老人家而言,仍是頗疼牛嬋的,只是牛十這人從不多話,所以知道容易過敏的牛嬋又發疹了,關心之色不免呈現眼中,但因春香太緊張了,所以根本沒看到,也不可能注意到。
  ‘還好嗎?要不要我去看看?’
  話還沒問完,春香早就嚇得直喊,‘不要,不要,千万不要!’
  ‘不要什么呀?’牛五的聲音,突然從春香的身后傳來。
  牛五,排行老五,亦是個王老五,未做土匪時是個道士,脾气大得沒話說,跟牛大一樣,喜歡留個大腮胡,因少年白,因此,牛嬋給他取個外號叫‘白毛獅’,他最疼牛嬋。因為知道牛十安靜,沒事老愛找他磨牙,但,大多是牛五在講,牛十頂多點一下頭表示有在听。
  ‘哇——五爺。’春香這會儿是惊愕得差點使手中的那盤食物飛出去。
  ‘什么意思是“哇——五爺”呀?’牛五十足十的山東大老粗,兩手晃著,夸張的學春香的動作。
  ‘沒事。’春香赶快接道。
  ‘牛娃儿又出疹了。’牛十慢條斯理的道。
  兩人异口同聲。
  春香看看牛十,看也不敢看牛五,就快快把頭自動伸出低下。
  果然!牛五一巴掌打到她腦門上,還好因為春香是女孩子.所以他的出手很輕,可即是如此,春香仍覺頭內腦漿亂蕩,好一會儿才恢复原位,但又不敢吭气。只能露出一臉委屈、心虛的哀道:‘五……爺……’
  听著春香快哭出來的聲音,牛五也不好太責備,雖然牛嬋出疹在牛家庄不算是大新聞,但她可是他們這幫兄弟的心肝寶貝,而且不管他們是否娶妻生子,這關系還是不會變,‘天气好好的,不熱又不冷,這女娃儿怎會生疹呢?’說著,眼光便瞄到春香身上來了,‘肯定是你沒盡心照顧牛娃儿。’
  ‘不……不干我的事呀!’春香這會儿是有理說不清,小姐又沒教她這接下來的台詞要如何掰,她人本來就老實,因此,現在只有發抖的份。
  牛五一掌又怕在她的前額上,大嗓門的喊著,‘還說不干你的事,我那牛娃儿寶貝,這几天也沒見她去吃飯,可見……’他頓了頓,想了下,突然聲音提得更高,‘莫非病得很嚴重?’他太清楚牛嬋的個性,她呀!是天大、地大,都沒有吃飯這碼事來得大。
  ‘不……不……’
  牛五在春香連‘嚴重’兩個字都來不及說出來時,便已拖著牛十緊張的往涼竹軒奔去,‘快!快!咱們的牛娃兄出事了。’
  春香喊也不是,不喊也不是,只有端著食物,緊追在后,不知要如何通知牛嬋,心中一急,于是邊跑邊哭,當快到涼竹軒的門宅時,忍不住的只能嚎啕大叫,‘小姐,大事不好了!’
  沿路上,只見春香端的湯湯水水洒滿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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