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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9節


  季襄雪几乎是腳才踏出門檻沒几步,便開始感到后悔,原本看起來就臭臭的臉色,是越來越往下拉。
  雖然這南部的天候比北部暖和些,但站在附近毫無任何屏障的遼闊牧場上,風勢之大,又夾著濱海地區特有的陰濕,再刮進皮膚毛細孔的感受,唯有親身經歷,才能体驗個中的颼峭滋味。所以她极不高興地坐在車內,一路上喋喋不休地被他載到了十八號倉。
  此地教授曾在課堂里帶著全班同學來參觀過兩次,除此之外,因為路途离教室和宿舍都頗為遙遠,加上只有雙腿這項交通工具,她再閒再無聊,也不會那么勤快地挪駕蒞臨;隱約中,她只記得這里養的不是羊就是馬。
  “你家‘小花’咧?!”她打了個哆嗦。
  “在這儿。”刁名豪半秒也不敢耽擱地拉她進入其中的一個馬廄。
  “這……這是馬呀!”季襄雪看來看去只看到了一匹躺在地上的馬,它看起來怀有身孕,而且情況很不好。
  “我當然知道它是‘馬’。”刁名豪蹲下來安撫地摸著馬頭。
  季襄雪白了他一眼,然后她突然目瞪口呆,像是有人忽然給她當頭棒喝似地想到了什么。
  “老天……你家‘小花’不會就是……”她指著那匹馬。
  “你看它是不是難產了?”刁名豪對馬的認識,是到了牧場工作以后才開始學習的,因而所知有限;在此之前,他所碰過的馬不是在書本的圖片上,就是從電視電影的螢光幕。
  “老天,你家‘小花’怎么會是一匹馬?”季襄雪喃喃自語,尚未從震撼中恢复過來。
  “不然你以為是什么?”刁名豪忍不住也翻著眼珠子。
  “起碼我沒想到會是一匹又高又魁梧的駿馬!”季襄雪吼著。“你一直喊著‘我家小花’怎樣、‘我家小花’怎樣,所以我完全受到你的誤導以為它是你的寵物,好比貓呀狗的……”
  這和她預期的完全不一樣啊。
  “噢,天呀……怎么會有人把馬的名字取為‘小花’?”她至今仍處于惊訝的狀態下,搖著頭,頻歎不可思議。
  “你沒看它全身都是深淺不同的斑點嗎?”刁名豪倒認為這個名字取得再貼切不過了。
  “我……”罷了,算她沒問。他那時都能把她家的“布雷克”取名“威武”,她對他的命名能力還能有啥要求呢。
  “你到底要不要幫它看病啊?”刁名豪這下問到重點了。
  “可是……”季襄雪很是猶豫。
  母馬“小花”的雙眼晦暗,先前的陣痛或許已經耗盡它所有的力气,它的精神虛弱到不能再虛弱。
  “你是研究所的學生,也是有挂過牌的獸醫,不是嗎?”刁名豪半激半夸地求她。
  “對,先生。”季襄雪也有話說。“但是本人執業的地點在大台北地區,請問您大哥有沒有在熙熙攘攘的市區里,看過有人牽著他的寵物——一匹高過門楣的巨馬到獸醫診所去挂門診的嗎?”
  “這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獸醫!”刁名豪怪叫,然后搔搔頰動動腦,音量不覺逐漸降低。“不過我想……應該是沒有吧。”
  “不是‘應該’,是‘根本就沒有!”季襄雪立刻公布正确答案。“不光是我,大部分的獸醫盾診的不是貓就是狗,偶爾會有鳥、烏龜或天竺鼠,但是馬……”去掉初來此地的那兩次,她唯一真正“接触”過——請名位特別注意,只是“接触”喔——是在她讀大三時跟著老師的戶外教學,其余的了解全是她從書本上讀到的理論,所以她根本毫無把握。
  “試試看好不好?”現在再去找別的獸醫已經來不及,刁名豪眼前能依靠的只有她。
  “小花”的后腿抽了几下,仿佛也在求她快救救它和它肚里的小生命。
  “好吧!”季襄雪只好硬著頭皮。“你先說說它之前的情形。”
  “它的預產期應該還有兩個星期,所以照顧它的人也沒太留心,等我發現的時候,它已經倒在這儿了。”刁名豪知道的其實也不多。
  季襄雪拿听診器听德它的腹部,又用手摸了摸。“它的子宮已無收縮的現象了,小馬的心跳和活動力也很弱,如果再不想辦法,可能會沒救。”
  “你會讓它們沒事的對不對?”刁名豪不安地盯著她。
  “我說過了,治療馬匹不是我的專長,因此我也只能盡力而為,把死馬當活馬醫。”
  話一出口,兩人不禁很有默契地對望,雖說彼此難得英雄所見略同,覺得那個成語用得非常恰當,不過他們倆都非常地不喜歡。
   
         ☆        ☆        ☆
   
  季襄雪很快地就找出“小花”難產的原因。
  一般小馬應該是鼻子先冒出來才對,但是“小花”的“貝比”顯然小小年紀就不學好,喜歡特立獨行愛作怪,因此就苦了“小花”媽媽。
  幸虧“小花”現在已經沒什么体力抵抗,所以季襄雪未受任何阻撓,一下子就扳正了胎位,再加上刁名豪這壯漢的協助,兩人合力且順利地將小馬拉出。
  不過把手從馬屁股探進陰道里的感覺,實在非常非常地不好,而且在沒有母馬的收縮推擠的助力下,想要拉出小馬也不是那么容易,他倆差不多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再加上吃奶的力气才達成任務。
  “成功啦!”刁名豪興奮地大叫。
  “還早呢。”季襄雪沒他那么樂觀。
  悶在母馬体內缺氧過久的小馬,看起來几乎是奄奄一息。
  “你絕對辦得到的,呼吸呀小家伙。”她不斷地為它加油打气,雙手也不停地在它身軀上搓揉拍壓。
  “加油呀!”刁名豪也在一旁助陣。
  總算皇天不負苦心人,小馬眼睛眨了眨,然后奇跡似地活了過來,并試著想要站起身。
  “謝天謝地。”季襄雪暫時先松了一口气,并由衷地祈禱這种事不要再有下一次;另一方面,她非常慶幸她的診所未來仍會開在大台北市區。
  “唷呵——万歲——”刁名豪開心地抱著仔馬又喊又跳。“你真是一只幸運儿,所以你的名字就叫‘幸運’好了。”
  “現在慶祝還太早。”潑人冷水一向是季襄雪的拿手絕活。
  可是她的話也沒說錯,衰弱的“小花”還在死亡邊緣掙扎。
  “怎么樣?它要不要緊?”明知故問的廢話,刁名豪還是忍不住要問。
  “不知道。”季襄雪正在用听診器听著“花姐”的心跳狀況。
  她是實話實說,因為她對馬本來就不在行。
  “那……”刁名豪只好跪在“小花”的前面,頻頻用雙手輕柔地撫著它,希望能讓它舒服些,還不時地鼓勵它安慰它。“‘小花’加油,有我們在,你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有那么短短的一剎間,季襄雪忽然有了某种幻覺,在幻覺中他正鼓舞的是他待產的妻子,那情景令她好生感動。
  這能當他老婆的女人,應該會很幸福吧……
  眨眨眼,她赶緊從幻想中蘇醒,因為此刻此地她還有件生死攸關的大事要面對。
  “我先幫它注射一些抗生素。”她說著將注射筒注滿藥,再把注射器的針頭往“小花”的脖子插。
  就在這個時候,大概是母愛的天性產生了作用,“小花”猝地抬頭動了一下,并打了一個好大的一嗝,旋即嘔出了一堆惡臭的黏稠液体。
  “嗄……”刁名豪首當其沖,頓時被吐了一身。
  緊接著它又甩了甩頭,然后企圖想要站起來。
  “啊……”由于事發突然,季襄雪全無防備,登時受擊跌了個倒栽蔥,本來拿在手里的注射器也被“花姐”撞飛了出去,而針頭的落點竟剛好扎進了刁名豪的大腿。
  偏偏災難尚未結束——
  努力的“小花”連踹了兩腳才蹬起身,可是它的第一腳卻湊巧且精准地踢中了咱們刁大哥腿上的那支注射器,于是整筒滿滿的抗生素就這么注入他的体內,而它隨后跟來的第二腳,又好死不死地踏在他的小腿。
  “哇呀……”連著兩聲凄厲的慘叫与“卡嚓”一響,刁名豪抱著他那多災多難,不是斷了就是骨折的腳,朗朗俊臉已扭曲成万般痛苦相。
  結果好心拯救了兩條生命的兩個人當場挂掉,而奇跡恢复元气的“小花”則和它的小“幸運”又磨又蹭地在一旁共享天倫之樂——
  就在這令人難忘的圣誕夜。
  叮叮,叮叮,鈴聲多響亮……
   
         ☆        ☆        ☆
   
  “哎唷……哎唷……”有气無力的呻吟來自于床上躺著的大漢,打著石膏高吊的左腿則是他呻吟的來源。
  “哎什么哎?”季襄雪說著一巴掌打在他的左大腿上,劇烈的振動引起患者劇烈的陣痛。
  “哇呀——”有气無力的呻吟登時轉為惊世駭俗的哀嚎,刁名豪的臉色說有多慘白就有多慘白。
  “拜托你有點出息好不好?不過是小腿斷了嘛,堂堂男子漢連這點小痛也忍不住。”跟她乍見他受傷之初的擔心比較起來,他現在的疼痛根本算不了什么。
  “小痛?你稱這個叫小痛?!”刁名豪險些气得腦血管破裂。
  一匹成馬少說也有三百公斤重,當這些重量一股腦地全集中在某一點上,可想而知,它的摧毀力有多高。
  “本來就是嘛,人家我膝蓋磨成這樣,也沒叫過半聲啊。”季襄雪頗為自豪地挺起胸膛。
  “我……”她只是輕微的表皮擦傷,頂多了不起再加上几小塊瘀青,但那也不能和他的病情相比呀,刁名豪覺得他現在沒中風還真是不容易。
  “好了啦,大男人別像個娘儿們似地,講出來也不怕人家笑。”季襄雪都有點替他感到不好意思了。
  哇咧……當病人已經夠可怜了,結果還要受這婆娘的窩囊气,這种事刁名豪不——干——了。
  “要不要你也去讓馬踩一踩,然后換你躺在這里試試看。”
  “那有什么問題。”季襄雪說著赶他下床。“你起來呀。”
  “我起來干么?”刁名豪無法理解。
  “你不是說要換我躺在這里試試看嗎?”這床那么小,這家伙若是不起來,那她怎么躺得下啊?
  “你……你……”刁名豪沒痛死也要先被她气死。
  “你你你什么?你不會是腦袋也被撞到,所以傷到語言中樞了吧?否則你說話怎么突然結巴起來啦?”季襄雪這會儿還滿關心他的咧。
  “我——要換醫生!”刁名豪在气絕身亡前先提出嚴重的抗議。
  “歡迎歡迎,你有本事在這個時候找到醫生就去找呀!”季襄雪可是巴不得坐到一旁去喝茶呢。
  “我……”這就是刁名豪最凄涼的地方。
  荒野小鎮本來就沒啥像樣的診所,此刻适逢圣誕節接連元旦的連續假日,鎮上唯一僅有的醫生早就出國去度假了;剩下來的大醫院不僅天高皇帝遠,人家也沒到府出診的服務項目,所以眼前說來說去,也只有她這么一位現成的醫生,而且還是個——獸醫!
  真是郁卒呀,想不到他風光一世,竟然也有任人宰割的一天!
  “搞不清楚嘛你,向來都是人家服伺我耶,今天我破例當你下女,你還敢挑?!嗟!”季襄雪冷哼嘟嚷,撩起他的胳臂,拿起針筒就往下扎。
  “哎唷……”刁名豪再次慘呼。“我要告你虐待病人!”
  他覺得她對待動物都比對他溫柔。
  “好好好,你去告,你去告。”季襄雪翻翻眼白,勉強耐住性子當他是小孩在哄。“來,自己把褲子拉下來一點。”
  “我都傷成這樣子了,現在要做‘那檔事’恐怕不太方便哩。”刁名豪苦中作樂,曖昧地打趣著。
  “等打完這支消炎針,你再慢慢貧嘴吧。”季襄雪干脆自己動作,一手拉下他的褲子,啪地一針就插進他的臀肌里。
  “哇呀……你以為你在射飛鏢啊!”刁名豪痛得臉都歪到一邊去。
  這令他想起他被“小花”踹傷以后的情景。
  說來諷刺,當初扛他到動物醫療室照X光、又幫他在折斷的小腿陘骨上打上鋼釘動刀的,就是床邊這位對人沒有愛心的大獸醫。
  猶記得她替他打麻醉藥時,他還非常緊張地問:“你……行嗎?”
  會問此話的原因不是怀疑她的醫術,而是……畢竟獸醫和醫人的醫生是完全不同領域的專業人士。
  “安啦,這人類的构造其實跟狗差不多。”她笑呵呵地拍拍他。
  結果在他尚未來得及表示反對意見時,她的刀已經切下去了……
  唉——
  虧他之前還曾經信誓旦旦地說過就算他再怎么病危,也不會找獸醫來幫他治療……所以說做人千万不能太鐵齒,否則倒霉的會是自己。
   
         ☆        ☆        ☆
   
  “哈……”床上的老太爺開口了。
  “嗯?”季襄雪懶懶地搭著腔,小腦袋瓜子仍埋在歐美最新一期服裝雜志的色彩里。
  “削點苹果來吃吃吧。”刁名豪嘴饞地望著桌上那籃誘人的富士苹果,單是聞到那扑鼻的香味就曉得一定很好吃。
  “哪!”一顆紅咚咚的大苹果連同一把銳利的水果刀,齊聲飛向老太爺的方枕邊,亮錚錚的刀鋒還險些刺到他英俊的臉頰。
  “嗄……你想謀殺我呀?”幸虧他閃得快,要不然……刁名豪根本想都不敢再往下想。
  “我想謀殺你還不容易?嗟!”季襄雪兩眼仍盯在雜志上所介紹的香奈儿二○○一年新款的紀念手提包。“問題是我謀殺你作啥?一又沒錢可拿,二又恐怕會弄斷我的指甲,三又不合經濟效應。你長得這么高大,要藏尸体也麻煩,剁碎又浪費我的時間和力气,這剁了以后拿去喂豬喂狗,我還擔心它們會消化不良,腸胃不适……”
  “夠了,夠了,你不要再說了。”刁名豪赶快插撥,算是怕了她了。
  “又不是我先起頭的。”季襄雪還冷嗤抱怨。
  “……哪。”刁名豪緊急煞住欲沖上來的頂撞,很勉強地堆出和顏悅色,把苹果和水果刀又遞給她。
  “又干嗎?”季襄雪這次總算抬了一下眉瞄他。
  “麻煩你幫我削一下嘛。”刁名豪盡量地甜言蜜語。
  噯……龍困淺灘遭蝦戲,這人在屋檐下是不得不低頭呀!他現在終于明白自己這輩子是來還債的,否則他也不會愛上這种大女人中的大女人。
  “要不要我順便幫你刮一下胡子呢?”季襄雪接過那把水果刀,忽然笑得很詭异地靠過來。
  “還……是不要的好。”刁名豪瞥著那帶著刺眼反光,又近在他頸項咫尺處的刀鋒,不禁渾身發毛。“你只要幫我削苹果,我就很滿足了。”
  “哦?那么請問幫你削好之后是給我吃,還是給你吃?”季襄雪依然好聲好气地甜笑著。
  “你想吃當然也可以一塊儿吃呀。”刁名豪急忙陪笑。
  “問題是……我不想吃耶。”笑眯眯的媚眼直勾勾地對著他。
  “問題是……”刁名豪保持微笑回應。“我想吃耶。”
  “想吃你不會自己動手。”天真無邪的笑顏說不見就不見,季襄雪冷淡地轉過身,繼續看她未來要采購的新春服裝。
  “我傷成這個樣子,你起碼有點愛心好不好?”刁名豪登時垮下臉。他不過只有這么一點小小的要求也算過份嗎?
  “說到這儿,你倒提醒我……”季襄雪狐疑地瞪著他。“你既然傷成這個樣子,怎么昨天卻無緣無故地失蹤了一整天啊?”
  害她一早“查房”不見他人影,也無緣無故地跟著緊張了一整天。
  “這……我只是去辦一點私事。”刁名豪支吾其詞不敢說實話,因為說了保證她會大發雷霆。
  “既然你還有力气去辦私事,想當然耳,你一定也有力气自己動手削苹果。”瞧他眼神閃閃爍爍的模樣,怎么看都知道有鬼,不過他不愿說就拉倒,她才不稀罕呢,哼!
  可她心里卻很清楚,說不稀罕是騙人的,尤其他還特別強調了是“私事”。
  “再說你傷成這個樣子又不是我害的,要找人削苹果,不會去找害你傷成這個樣子的‘小花’嗎?”本來她還有一些些的惻隱之心全被他給抹殺掉了。
  “我……”“小花”要是會用馬蹄削苹果,他早帶它做環球表演賺大錢去啦!然后再請上個十名佣人,哪還需要像現在這樣看她的臉色!
  “何況你是腳受傷,又不是手受傷,你若真懶到連動都不想動,那你不會直接用嘴巴咬嗎?”埃及艷后三兩下就塞了他滿嘴黃連。
  “我是……”
  “你不會連嘴巴也受傷了吧?”她繼續冷言消遣著。
  “那……”稀罕?喝!大不了老太爺他不吃了總可以吧。
  鼓著腮幫子,他又下達新命令。“我想上廁所。”
  砰——一根拐杖出現在他床上。
  “小心慢走別跌倒呀。”
  听到她說這話時,刁名豪心中雖仍有不滿,但總算覺得好過些,至少她還是關心他的。
  豈料她接著又說:“不然我又要開刀重新接骨挺辛苦的耶。”
  沒……沒……沒良心的女人!
  刁名豪簡直是气到全身發抖,麻藥早就退了的傷口也隨之抽痛,然而這种痛跟此刻的戰役比根本算不了什么。
  “我起不來。”他決定要要賴大家就一起來耍賴。
  咚——天外又扔來一個夜壺。
  季襄雪的注意力依舊鎖在她的雜志上。“小心別尿到床單上,尿髒了是沒人會幫你換,尿完了記得自己拿去倒。”
  辟哩匡啷——啷——啷——!
  夜壺被鐵沙掌一揮摔到床下去,還在地上連續滾了好几圈才落定。
  “我不尿了!”刁名豪賭气地把雙手交叉橫在气鼓鼓的胸脯前。
  “隨便你。”季襄雪不痛也不痒。“反正到時候憋尿憋出毛病的人又不是我,嚴重一點的頂多是尿毒症或洗洗腎吧,不過咧……”
  她想了一下,又聳聳肩。“這會不會腎虧我就不曉得啦,只是我听說腎虧對男人似乎不大好……”
  她倏地止住恫嚇而偷偷地竊笑不已,因為那廂刁名豪早就怒气沖天地拄著拐杖,以不穩的步伐殺進廁所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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