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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嗨,小杜:
  在這一切講求速食的社會里,人与人之間的關系也變得速食化,即使是天天生活在一塊儿的夫妻,亦不見得有時間去探討對方的內心世界吧?反正合則來,不合則去;只要我喜歡,有什么不可以;下一個男人或女人會更好,故外人的感覺不重要,“我”的感覺才重要。
  也因此,人与人之間的相處似乎不再以“誠”為主,任何事只要加上一個‘善意’,就算是謊言也能混過,大家只注意充實外表的假象,卻不再加強內在的美麗,這种現象是好是坏呢?
  小娟
  “我傳給你的傳真收到了嗎?”小杜在電話那頭問。
  “收到了,字很清楚。”季銀芽將剛停止過轉的紙張從傳真机上撕下。
  有時候小社等不及第二天上班,便會先將小娟的信傳到她家來給她看,她寫好回信后,再回傳給他,他再重譽一遍,然后再傳給小娟,有時則是她用“伊妹儿”直接傳到小娟的傳真机。
  過程頗麻煩,但為了圓謊不穿幫嘛,多付一些時間和代价是應該的。
  “對不起,你請病假在家休息,我還…”小杜深感歉疚。
  “沒關系啦,反正我在家除了打瞌睡,也沒其他的事做。”季銀芽笑著回答。她自己也急著想看小娟的信。
  “信……你看了嗎?”小社又問。
  “嗯。”季銀芽很惊訝信里的內容竟与她的思想不謀而合。那恰巧是她那天才和他談論的呢。
  “她會不會是已經知道,以前那些信件皆不是出自于我?”小杜失措地尋求她的意見。
  “我想不是,不過這證明了她不是個只重外表的人。”季銀芽篤定否決。小娟這次很無奈哩,所以才在署名前弄了個“*>*”的符號——嘴巴整個下彎,和雙眼抿緊出魚尾紋。
  “真的嗎?”小杜太在乎了,所以反倒不怎么确定。
  “我想我的保證都不如你親耳听她親口說。”季銀芽覺得是時候了。
  電話那頭是一段沉默,小杜猶豫了好久才說:“等你拆掉石膏我再約她,她若答應見面,屆時你陪我一起去好嗎?”
  “沒問題。”能与小娟面對面,季銀芽的興奮不輸小杜,因為她一直很想知道,為什么小娟總是窺入她的內心深處? 一開門就見到他,季銀芽并不訝异。
  “你沒上班啊?”冀祺很高興她听了他的建議。
  “我今天腳有點不舒服,所以才在家休息,你可別會錯意以為我是為了等你來喔……人家我……我明天還是會去上班的。”季銀芽欲蓋彌彰地冷哼。
  不過這番話与其是想向他撇清什么,還不如說是她想說服自己,何以早晨起床的第一件事便是乖乖打電話請假。
  “那當然。”要她愛惜自己身体的目的達到就好,冀祺不會自鳴得意。
  “誰像你成天游手好閒的,你都不用上班啊?”李銀芽有點下不了台.便把矛頭掃向他.
  “兩、三天不去又不會怎樣。”冀祺不在乎地聳聳肩。
  他很喜歡和她膩在一起,不僅輕松、舒服,也很投緣,而他現在反正沒有女朋友,不如由她來權充,感覺應該還不錯。
  “來來來!”他朝她招招手。“看我帶來什么好東西?當啷——”隨著他的音效,綁在單車后座上的寶物上場。
  是一個方形大紙箱。
  “這啥呀?”單從外觀很難判斷它的內容物,季銀芽是有看沒有懂。
  “你很快就知道啦。”冀祺拆下繩子,搬著紙箱要她一塊儿進屋。
  “不會是什么危險物品吧?”季銀芽追問。
  “笑話!”冀祺放下紙箱,一副受到傷害地瞪她。“人家我可是道道地地。中規中矩的优良模范好國民月。”
  “對啊。道貌岸然的‘道’,龜毛的‘龜’,裝模作樣的‘模’。”季銀芽另有一番詮釋。
  “你……我……我們…”冀祺眨著眼,抖著唇,似乎隨時都會痛哭流涕地瞅著她。
  奇怪?她那嘲諷的語气怎地仿佛似曾相識…
  “干么?”季銀芽嚇一跳。他不會那么開不起玩笑吧?
  “千里馬總算遇見伯樂……嗚嗚…想不到你比我還了解我。”冀祺感動地拎起桌巾來拭淚。
  季銀芽翻了翻白眼。“別鬧了啦!你快開箱吧。”
  “遵命。”冀祺立刻粲然微笑,動手掀開紙箱的蓋子。
  答案揭曉——里面躺著一個表皮翠綠的西瓜巨嬰,四周則塞滿了一小包、一小包規格統一、大概是用來保護西瓜碰破的包裝物。
  “喝!那么大的西瓜,要吃到几時啊?”季銀芽咋舌。
  光是這顆大西瓜要她抱,她還不見得拖得動咧,但瞧瞧他拿得多輕松,令她剛剛都險些怀疑那是空箱哩。
  “這你就不必操心啦。”冀祺捧起西瓜鑽入廚房。“我先把它放到冰箱去,呵呵,這种大熱天就要配上冰涼的西瓜才來勁儿。”
  “訪問……這些…又是什么?”季銀芽望著箱內的余物,不禁好奇地拿出來看。
  “幄,那些啊,那些是免費給你試用的。”冀祺打開水龍頭洗把臉,然后就這樣濕淋淋地走過來。
  “給我試用?”季銀芽愈研究便發現它愈像是……
  “對呀,這是‘茉莉’的新產品,目前尚未正式上市,所以你要保密唷。用過之后順便麻煩你,幫我填一下這几張問卷。”冀祺拂去沾著水珠的劉海。
  “茉莉?”有數顆不老實的水分子,乘机越界偷渡到她的粉額,但她無心理會,因為她已經听傻了。
  這個大男人真的拿…衛生棉來…送她?他簡直是……簡直是……超級大變態!
  “上面的題目都很簡單。”冀祺翻著那份問卷。“例如你選擇衛生棉會考慮哪些條件?以前用過‘茉莉’嗎?你覺得它的触感啦,寬度啦,厚度啦,還有吸收力呀……”
  利用女人的善變、使她在“第一次”就成為他們公司的主顧客,乃他致力的課題,而這份問卷有助于他邁向目標,所以對他來說是非常重要。
  “等一等!”季銀芽叫道。
  真是沒道理,要臉紅難為情的不該是她耶,可他卻從容不迫宛然在介紹一本好書似的,而她卻不自在到手腳不知所措。
  “你一定要以這种方式來污辱我嗎?”季銀芽咬牙切齒橫著眉。原來他一起把她當成那种亂七八糟的女人。
  “污辱?”冀祺完全不能理解她的外星語言。
  “不是嗎?”季銀芽她從沒見過這么惡劣的臭男人,她若再和他多講半句話,大概要改名為“咬牙”了.
  “天哪,我們公司的產品真有那么差,居然會讓你覺得被污辱?”職業病使然,冀祺忍不住拿筆做起市調。
  他所創立的“茉莉”品牌,雖然風行歐美各國,但打入國內市場卻是去年的事,加上東西文化的差异,女人們的体型也有不同,故他做了一些改良以符合國人的需要,只是他沒料到她的評价是如此低分。
  “你們……公司的產品?”季銀芽煞住怒气,企圖冷靜找出他倆雞同鴨講的共通性。
  “‘茉莉’是我們公司的產品沒錯呀。”冀祺點頭。一會儿回公司他得好好查查,他手中的銷售統計表上的高額是不是有人作假。
  “你是‘茉莉’的業務?”季銀芽忽然想到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她對他的職業,他的家也背景,還有其他一切的一切,她全然是一問三不知。
  “唉…么……嗯。”冀祺含糊混過。他怕說出來會嚇到她,更擔憂她會像一般人一樣,一知道他是“茉莉”的大老板,態度便三百六十度大轉彎,他厭倦面對那种卑躬屈膝,他希望人們能夠与他自然交談。
  “你純粹只是要……讓我試用,沒有其他的意思?”她不會又出糗了吧?
  “要不然咧?”冀祺大概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不……沒……我只是……有點反應過度。”還“有點”咧,她“根本就是”反應過度了!
  可是……或許她太保守吧,她真的沒法子把他和“茉莉”划上等號,而且一個大男人來賣衛生棉,這好像……似乎……
  “沒有就好,西瓜應該夠冰啦,我去拿。”冀祺走到廚房門口,忍不住又回眸确定。“所以說這和‘茉莉’的品質毫無關系?”
  “呢……嗯。”季銀芽靦腆頷首,她相信“紅”是她臉上目前唯一的顏色。
  “那我就放心啦。”冀祺笑逐顏開地去抱他的大西瓜。
  尋常人大多是將“大”西瓜切成一片一片或一小塊一小塊,對吧?
  但冀祺不是。
  他在橢圓形的大西瓜的中央剖一刀……對不起,別以為他還要繼續切下去,人家他早捧走其中的一大半,直接以湯匙挖來吃。
  “你……吃得完?”李銀芽目瞪口呆。
  “如果你不吃快點儿,我等一下搞不好會去搶你的喔。”冀祺窩進沙發,拿起電視遙控器,開始尋找他要的運動頻道,儼然臉盆般大的半粒西瓜則剛好卡在他的大腿上。
  不過俯仰間,紅艷多汁的西瓜肉已淪陷了好几平方公分。
  “呢……”親眼目睹他的吃相后,季銀芽終于明白為什么他叫她不必心煩西瓜會剩太多的事。
  他也不吐籽,塞滿的嘴巴一面忙著咀嚼,一面霸占著電視机,忙著為他支持的棒球隊加油。遇到緊張的時候,他會暫時化為死盯著電視螢幕的木乃伊;遇到打者被接殺出局,他就會像現在——
  “懊……Shit!”他垮著瞼發出扼腕的呻吟。
  “怎么了?”看來這人真把這儿當他家耶,相對的,這也透露出他不拘小節的豪爽個性。其實……有他在身邊的感覺滿好的嘛。
  “又三振啦?”瞧他那么人迷,季銀芽不禁附和几句。
  她一向對棒球的興致不高,因為它的節奏不似藍球般快捷,時間上也不能預計,有時一局一拖就拖到喜瑪拉雅山,有時一個哈欠尚未打完,它已刷刷九球Game over.
  “不是,都怪那個三號打者,明明能得分的,他偏偏…”冀祺四沫飛地重播戰況。
  “喔……嗯……啊……”季銀芽不是很懂棒球術語和規則,只能适時地插入一些語助詞。
  冀祺似乎察覺到,他伸了個大懶腰,故意嚷嚷無聊地把電視關掉。“唉!不看了,不看了。”
  “為什么不看了?不是正精彩嗎?”先不論球賽進行的如何,他的生動表情和神采奕奕倒是滿精彩的,季銀芽甚至在他眼里瞥到了燦爛的星星。
  “不啦,反正也沒那么精彩,明天翻翻報紙的体育版就差不多了。”冀祺慵懶地聳聳肩,又把湯匙揉進快見底的西瓜內。
  “……噢。”是不是他發現她的意興闌珊,所以才過來陪她呢?
  “咦?你沒吃多少嘛。怎么,你不喜歡吃西瓜呀?”冀祺覬覦地望著桌上那半顆几乎都沒動過的西瓜。
  “我…呢——”看到他那种吃法,她便覺得飽了。
  “哦!我知道啦,對不起對不起,我常忘了女人家吃東西比較‘幼秀’。”冀祺話講完時,已把西瓜切成好几小塊。
  他殷勤地招呼著:“來來來,千万別客气,這西瓜好甜耶。”
  “謝謝。”季銀芽這下再不吃,就輪她對不起人家啦。
  “你自己住嗎?”這個問題冀祺憋滿久了,因為由她家里的擺設,諸如廚房中的碗筷,浴室中的牙刷、毛巾之類的盥洗用品……等等,許多證据均顯示她絕非獨居于此。
  可他來了好几次,卻始終未見到他以外的第三者,這令他非常納悶,畢竟很少有人會丟傷患自己一人在家。
  “我和兩個妹妹一塊儿住。”他問她就答,這种自動的舉動恍若天經地義,根本不必經大腦思考。
  “她們什么時候回來?”冀祺其實是想探索為何沒人在家照顧她。之所以會問得那么委婉,無非是擔心人家姐妹間万一有個什么,他不等于在挖人隱私或惹人傷心嗎?
  “她們去法國玩,要兩個月后才……”慢著!她這么老實干么?還有,他問這么多又是干么?
  遲鈍的中樞神經不知怎地,突然靈光了起來,季銀芽冥然止住了公布正确解答——雖然她已經泄漏得差不多了,傾力配合的態度接著通轉。
  天呀!她該不會是弓限入室吧?
  “你、你、你別道我一個單……身女子獨自在家就……以為有机可乘,哼……”半點也不具威嚴的恫嚇哆嗦地險些讓人听不清楚,她將手中咬了兩個缺口的西瓜,緊緊擋在身前,仿佛它是刀槍不久的金鐘罩。“我告訴你,我沒那么好。好欺負,況且……”
  況且什么咧?快想呀,快想……啊,對啦!
  “況且博陽隨時會來,你甭想打……什么歪主意。”她一直沒打電話叫老二季博陽回來是錯的……嗚嗚……好可怕唁,早知如此,管他哪門子的交稿日期將至,反正出版社又不會頒獎給她,她何必逞什么英雄好漢嘛!
  “哈?”听完她自暴自短的演講辭,冀祺愣了愣,好半天才搞懂她葫蘆里在賣哪個星球的膏藥。
  他不禁仰天狂笑,厚實的寬肩上下抖出巨浪般的震輻“哇哈哈…”
  好可愛的女生喔,說她有三十歲了,他實在是不太相信。
  “你笑什么笑?”季銀芽深感莫明其妙,她左想右想,怎么也不記得剛剛才說啥笑話。
  “不是……你簡直…我真的……”冀祺笑到語不成句.
  “不准笑!”季銀芽惱羞成怒,就差沒拿西瓜從他頭頂上狠狠的罩下去。
  “是…不笑、不笑——”冀祺忍著忍著,又噗啼笑出。
  “笑、笑、笑、笑死你活該!”季銀芽憤然咬住西瓜,假想那腥紅的果肉是某人身上的肌鵬,那甜美多汁的果液則是他的鮮血。
  “噢,釋迎牟尼圣母阿拉呀……噢,肚子笑得好痛!”冀祺終于平緩了肺內的笑气。“真是敗給你了,假如我真要對你怎么樣,早在第一次來你家時就行動啦,干啥拖拖拉拉?”
  “這……說不定你要先熟悉環境,或者……等我戒心松懈了才下手。”季銀芽暗罵自己白痴,她目前該想辦法通知警方覓尋庇護,而非坐在這儿与歹徒討論他的做案手法啊。
  “OK,就算是,你現在才想以要防備,不會稍嫌太慢嗎?”冀祺意態瀟洒,舒展著長腿,澈亮的黑瞳有濃濃的消遣意味。
  “這個…”季銀芽無言以對,因為他該死的有理。
  “不過你犯不著緊張,我會問你家人的事,只是想确定我沒來的時候,有沒有人能照顧你。”冀祺正經八百地要她放心。
  “我自己可以照顧我自己。”都已經扔下她不聞不問了兩個星期,他此刻惺惺作態是想給誰瞧呀……呢,等等!
  她几時那么小鼻子小眼睛?人家出國是出差,又不是去玩,再者,他也不是她什么人,她就算要抱怨,亦該先抱怨博陽和惜楓他們嘛,這…
  “我知道,但有人照顧你,我比較安心。”冀祺走神瞅住她。
  “我倆非親非故,你為何對我這么好?”季銀芽疑惑地挑了眉。
  討厭!他如此這般曖昧的措詞,也不想她會不會誤會。
  “你不是常說你的傷都是我害的嗎?既然這樣,那我負點責也是應該嘛。”女人都愛美,她若因而留疤或有什么行走方面的后遺症,他就罪孽深重啦。
  原來他關怀她出于被迫并非真心,這分明是看不起人嘛!季銀芽火了。“假使我要你娶我,你也會義無反顧供?”
  語畢,她自己亦感惊訝,就算再怎么惱不擇言,她也不該吼出這樣的話呀……天啊,娶她?天啊!
  “咯……”冀祺愣了三秒鐘。“不是不能考慮。”
  其實他從未盤計到那么遙遠的地方去,可他沒辦法否認,他對她總有一股說不上來的親切感,仿佛兩人是相知相惜、認識好一段光陰的好朋友,蒼天又刻意安排他倆重逢,足見彼此的有緣有份。
  “是嗎?”他的回答像一把無形的利刃,毫不留情地刺穿季銀芽的心。
  她不是乞丐,她不要他的怜憫,亦不要他的施舍,他今天大可不必為了贖罪,而勉強自己來接近她。
  “若我希望你以后再也不要出現,相信你也很樂意吧?”季銀芽抬頭挺胸,板起晚娘面孔。
  “你為什么突然……”女人心果然是海底針,其變臉的速度比時速一百五十公里的快速變化球還恐怖,冀祺連影儿都還沒撈著,便無端遭到三振。
  “出去,我再也不要見到你。”季銀芽決絕冷道。
  “如果是我考慮娶你的事惹你生气……”
  冀祺不提還好,這一提更是令季銀芽當下怒發沖冠。
  “你少臭美,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要嫁你,出去!”她忿忿地跳起來赶人。他加請她身上的羞辱還不夠嗎?
  “好嘛,好嘛,我走就是啦,你別激動嘛,要不一會儿你又摔著哪儿,我可真的不負責幄。”冀祺奔往門的方向逃命。
  “咄——去!”
  季銀芽憤然甩出拐杖,幸好冀祺溜得快才沒被砸到。
  哈羅,小娟:
  人是群体的動物。
  這樣的一個動物若是只剩下孤獨的自己,他會變成什么樣子呢?
  他仍會哭嗎?他還會笑嗎?他會為一些莫明其妙的事情發脾气嗎?他那時的心里在想什么?他的心情又會像什么?他依舊會有七情六欲的糾結嗎?他每天該做什么來打發空白的時間?他這樣又能活多久?
  我想…我們見面吧!
  小杜。
  “我還在奇怪為什么很久沒吃到你燒的家常案咧,想不到你居然出車禍又斷了腿,你實在是……這种事你怎么瞞著我呢?”季博陽皺眉。
  若非他今晨起床的心情還不錯,心血來潮專程回來覓食,否則不知要到何年何月…哼哼,說不定他這輩子都會被蒙在鼓里。
  “只是一點小傷,沒必要讓你虛惊一場嘛。”季銀芽要他稍安勿躁。
  雖然博陽有請人專門幫忙打理家務,但她仍是擔心一人在外的弟弟,會因工作而廢寢忘食,故每星期她至少會去他那儿兩趟,順道帶一些補品或鹵一大鍋美味過去,反正很近,散個步十分鐘就到了。
  “叫小傷?難不成你要躺在醫院不能動,才叫大傷?”季博陽兩腿劈開,雙手插腰,气姐姐凡事都想自己一肩扛。
  “對不起嘛。”季銀芽就是怕這樣,結果還是令他触及五年前奪走爸媽的那場車禍意外。猶記得,他全心投入漫畫界也是從那個時候才開始。
  唉!一會儿他回去,八成又要好几天沒心情工作。
  “惜楓和襄雪也真是的,竟丟下你一個人溜出去,回來看我會不會好好地K她們一頓!”季博陽已經備妥“滿清十大极刑”等著來為她們洗塵。
  這兩個丫頭就會貪玩,也不想想現在的治安有多差,兩個女人人生地不熟地,加上襄雪走到哪儿都會招引一些蒼蠅蚊虫,平時他還可以充當一下DDT,赶在登革熱的疫情發生前扑滅害虫;如今近水救不了遠火,若是出了什么事,他這個做長子的要怎么辦?
  “所以說嘛,我當初就不贊同她倆去自助!”他越想越坐不住。
  “不怪老三和老四啦,是我堅持要她們去……季銀芽話語未竟,一丹田雄厚的熟悉嗓音已嘩啦介入。
  “不是我說你呀銀芽,你門怎么常常忘了關門?這樣很危險——”冀祺興高采烈地沖進屋。
  說來有點詭异,看完小杜的傳真,他第一個想到的竟是季銀芽,接著是她那天被鎖在門外時的凄然愁容,那一顰一笑糾纏著他的心緒,再下一秒鐘他人已騎上單車飛馳前來,至于上一次兩人分手時的不愉快,他只當是女人家偶爾撒撒嬌的鬧脾气。
  但是……他不曾想過她家里會有別人——一個長相教人惊艷的美男子。
  不過看現場僵滯的气氛,顯得他來得不是時候。
  “呃…對不起,我不曉得你有……客人……”本來因為要和神交已久的小杜見面的高昂情緒,冷不防就DOWN到了谷底。
  嫉火与妒火慢慢地延燒了起來,他好想一把將她抱進怀里,印上他的記號。
  “冀……你又來做什么?”季銀芽尷尬的表情,絲毫不帶任何歡迎之意。
  “我來……”冀祺不喜歡她的措詞,仿佛他才是“客人”,而且還是位惹人厭的不速之客。
  “這家伙是誰啊?”傲慢的大拇指不屑地一比,季博陽搶白問季銀芽。
  由于家里都是女人,故他乍見不認識的男人闖入,本能便會像護著小雞的老母雞般張開捍衛的羽翼,至于來者的來意他則不感興趣,反正非“偷”即“騙”,目標全是他家漂亮的三朵姐妹花。
  “你好,我是冀祺,你是……”要揍要罵也得先探清敵軍的虛實再說。冀祺忍气吞聲地伸出友好的手。
  “嗯?”季博陽理都沒理他,依舊目中無人地等著她的回答。
  冀祺不禁低頭瞧瞧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不明的狀況.下成了隱形人而不自知。
  “他是…是……”季銀芽期期艾艾。“唉……朋友……對,朋友
  若介紹冀祺就是害她受傷的凶手,只怕季博陽會立刻宰了他,或許還會砍掉他的首級做標本咧。
  “哦?”姐的异性朋友不外乎她公司那几位小毛頭。撇開年齡不談,季博陽不是嫌人太矮,就是長相窮酸,難得有個奇貨,他不禁挑著劍眉,將冀祺從頭到腳仔細審核一番。
  “怎樣?”冀祺也不甘示弱,昂然挺胸与季博陽對峙。要瞪就來瞪,他眼睛雖然沒人家大,卻不見得會瞪輸。
  一山不容二虎,兩人于是眸觀眸,鼻觀鼻,來勢洶洶杠上了。
  “你倆別這樣!”季銀芽居中做和事佬。
  “你几歲?”李博陽輕啟弧形优美的丹唇,暫不打算作兵。看來這位仁兄真當他是情敵,所以才敢對未來的小舅子如此不遜。呵呵,這倒有趣啦!
  “肯定比閣下年長。”論身高体格,兩人均近一米九的外型城謂旗鼓相當,但冀祺發誓,此欠人扁的狂妄小子若再用那种不敬的目光睞他,他滿樂意效勞几拳的。
  “哦?那我敬老尊賢地‘恭’稱閣下一聲‘老先生’并不為過吧?”挺有种的嘛!季博陽暗暗贊賞。
  “您都這么客套了,我當然也會愛護‘小動物’。”冀祺禮尚往來地回馬一槍。
  “喂……你們兩個……”都几歲的大男人了,還做那么幼稚的舉動,也不怕旁人笑話!季銀芽好擔心他倆會打起來。
  “哼哼!”所謂臭味相投,季博陽在這入侵者的身上嗅到共同的气味,因此第一回合算是平手。
  不過別以為這樣就過關,能不能衛冕成功,還得視“老先生”日后的表現。
  “哼哼?”冀祺揚眉反法。說它是貶咧,為啥他在美男子的冷笑里,似乎又瞥著了那么一點點褒獎?
  “既然是你的朋友,那我回去了。”季博陽一轉眼,又恢复唯我獨尊的自大相,揮一揮衣袖,越過他走到屋外.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博陽……”李銀芽拄著拐杖緊隨在后。知弟莫如姐,他的眼神已傳達了一切。
  “嘎——”冀祺耳尖聞言,立刻有如當頭棒喝,下巴還差點儿脫臼,兩腳則釘死般地僵在客廳的花崗石地板上,久久不能移動。
  原來…原來這俊美的不像話、又曳得二五八万的小白臉,居然就是她數次提起的那個“隨時會來”卻始終神龍見尾不見首的“博陽”!
  這……這……這…””
  他倆接著又響咕些什么,冀祺全沒听見,無論是單頻或雙頻,嗡嗡發脹的耳膜一概收不到訊號。
  而那廂庭院里,季博陽忽然將手搭著佳人的香肩
  “別動!”
  “嗯?”季銀芽迷惑地止了步。
  “稱肩上沾了東西……好了,拍掉了。”季博陽彎腰靠近她低語。
  其實她肩上除了流動的空气,哪里還沾了什么東西?此自然是他明知隔牆有眼,才蓄意要了這么一招。
  他想試探冀祺的反應。
  果然,冀祺從廳內望出來,距离。角度的誤差加之先人為主的觀念,便以為兩人正在卿卿我找,當下五雷轟頂,劈得他頭暈目眩。
  此時此刻,他仍笨拙得尚未發現自己對季銀芽的在意遠超乎他的想像,只是一個勁儿地吃著味。
  “喝——”反了,反了!
  怪不得國父尚未完成三民主義的統一大業,便抱憾咽下最后一口气。
  想他都還沒正式摸過銀芽儿的小手手,而眼前這鴨蛋混蛋兼茶葉蛋的小白臉,怎能先他得手呢?
  “拿開你的臭手!”嫉妒和著憤怒,猶如滅不盡的火炬,淹沒了冀祺的理智,他一副捉奸在床般地殺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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