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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3節


  “他們是我的部下。”索羅烈焰替柳弱水解了惑。
  “斐相國!仇將軍!”看到他們,縣官連忙打躬作揖,大气不敢喘上一口。
  兩名男子,一白一黑,白的俊逸,黑的剛毅,俱是非凡人品。
  斐相國斐冷,理都不理縣官,朝索羅烈焰便是揖拜。“王爺。”
  “王爺?!”眾人惊呼出口,柳弱水這才記起,男人說他的名字叫——索羅烈焰。
  索羅烈焰原名裘恨,是索羅皇朝的大將軍。他長年征戰,戰績彪炳,特封“烈焰大將軍”。一年前,他平定“南禺王朝”北侵之亂,皇上賜他國姓,為他更名為索羅烈焰,又封“鎮南王”,“阿蓮山”以南与“南禺”相接之地,皆歸他所管轄。
  日前,他到別庄休憩,一時興起,執意獨自上山打獵,這才會為野獸所傷。
  他的左右助手,相國斐冷和大將仇煞見他未歸,揣測他必定受傷,這才下令要當地縣官尋找名受傷的男子。
  “王爺?!”縣官口水吞咽困難,好不容易才擠出几個字。“饒命!饒命!”他跪在地上,拼命磕頭。張大嬸見狀,赶忙拉著儿子跪在地上。“王爺!”頭壓得重,沒敢再看。
  “王爺?”柳弱水猶反應不過。“公子,你不是說你當過伙頭夫?”她還以為他了不起便是當名將領,怎么會……怎么會一下子就變成王爺?
  索羅烈焰露笑。“我以前是當過。”
  “那……”回神后,柳弱水擠出笑容,欠身福道:“王爺。”
  男人雖然霸道狂肆,可她對他不是全無好感,只万沒想到,他竟是惡名昭彰的“鎮南王”!
  腦里掠過這點,柳弱水心頭惻惻地發酸——不愿相信他會是……會不會是人們誤解他了。柳弱水偷瞄著索羅烈焰。
  索羅烈焰見她神色有异,拉她起身。
  柳弱水微吐。“謝王爺!”將手滑出,嬌軀順勢后退,不給索羅烈焰靠近的机會,索羅烈焰俊眉當下牽動。
  兩人動作細微,可全叫斐冷納入眼底,他饒富興味地勾唇。
  “下官不知道您是王爺,才會這么放肆,万望王爺寬恕。”這縣官好不容易才恢复口舌,卻選了個最差的時机告饒。
  “鄭縣官,我又沒告訴過您,不怪你不知道。”斐冷一雙澄澈的眸子,瞟向索羅烈焰透寒的目光,看出索羅烈焰的心思,斐冷輕歎。“之前不告訴你,是想你不需要知道。現在你可是不得不知道了。否則,你就死得不明不白了。”這話里殺意深重,他卻說得像是微風輕拂。
  縣官但覺毛骨悚然。“饒命!饒命!王爺饒命!小人下次不敢了!”
  看他這樣,張家母子也是直打哆嗦,柳弱水俏臉刷白。
  “不敢什么?”索羅烈焰眯起了眼,瞥過他。“是不敢得罪我,還是不敢貪污?”
  听到這話,柳弱水才有了些血色,索羅烈焰雖是霸道無常,卻不至于蠻橫無理。也許真如她所想,外人對他是有些誤解。
  索羅烈焰回頭,瞧著柳弱水,柳弱水扯個笑,羞澀地避開他的視線。
  “斐冷,你察看他做了多少坏事?一項項查明白,一條條列清楚,找個日子,押赴刑場,當眾問斬。”握掌生殺,索羅烈焰毫不留情。
  “王爺……”鄭縣官只覺腦中一昏,人便厥倒了。
  身子略顫,柳弱水喃念。“王爺……”這才真的明白,原來她救的是個王爺,是個一句話,就可以要人喪命的王爺。
  “你不舒服?”不管索羅烈焰目光如何冷然,始終未曾离開過柳弱水。
  “不是……”柳弱水話還沒說完,身子便讓索羅烈焰擁住。
  “那你是覺得他不該死?”不顧柳弱水的掙脫,不管他人的眼光,索羅烈焰有力的臂膀始終圈環著她。
  斐冷和仇煞跟在索羅烈焰身旁多年,鮮少見他當眾對女子有親昵的動作——這人真的是索羅烈焰嗎?
  向來面無表情的仇煞勾動下濃密的劍眉,略側過身后,俊臉依然無動。
  斐冷則是興味盎然地盯著俏容泛紅的柳弱水。
  這么個水靈靈怯怜怜的紅顏,确實能勾惹起男人保護的本能,占有的欲望,不過……斐冷笑了笑,他還想再看看這姑娘到底是怎樣的女子。
  柳弱水呼吸紊亂,只能吐出兩個字。“不是。”并非姓鄭的縣官不該死,而是索羅烈焰斷決生死的權力叫她心悸。
  不過,她現在想的只是如何脫身。“王爺,您自重哪!”掙不出,她只能求他放手。
  她的聲音极是細小,索羅烈焰只當是充耳未聞。“殺了這姓鄭的,我另外派個官來管這儿,讓他設個地方,專收流浪的貓狗,往后莫說是人,便是牲畜,也不叫它凍死餓死。”圈裹住柳弱水,他要給她的是絕對的恩寵,只要是她寄挂在心頭的事,他一定會為她做到。
  “王爺……”柳弱水心中激蕩,黑眸不敢置信地盼著索羅烈焰。
  索羅烈焰滿意地揚唇,看著她綻放的笑靨。“你還有什么心愿嗎?”他做這一切,不為別的,只為博她歡笑展顏。
  斐冷附在仇煞身旁耳語。“是誰說情愛很偉大?”他說得小聲,可相信索羅烈焰一定听得到。
  果然他一瞟眼,就見索羅烈焰眶瞪著他。“王爺英明,真是百姓之福。”斐冷馬上轉出笑容,還沖著跪立在旁的眾人使眼色。
  那師爺不愧在官場打混多年,善于察言觀色,咚地磕頭應聲附和。“王爺英明!王爺英明!”旁邊的人赶緊跟著跪喊。
  喊叫一陣,張大嬸早已跪得雙腳發麻,她抬起頭瞧著索羅烈焰,見他心情似乎不坏,赶緊說話。“不知道老太婆燒了几輩子的好香,竟然有這福分救了王爺。”她看這王爺對柳弱水极好,想來自己也是他的救命恩人,多少也能跟著撈到好處。
  “可惜這塊肉沒能孝敬……”本來她還想說此在么,又想到方才對王爺的態度,怕自打嘴巴,弄巧成拙,她連忙閉嘴。
  看出蹊蹺,斐冷卻是笑拉起張大嬸。“大娘快快請起,沒想到您是王爺的救命恩人,王爺這……”斐冷轉頭向索羅烈焰探去。
  他不在乎這名胖婦人,只是好奇,索羅烈焰處理事情的態度是否有變。
  “斐冷,她要多少銀兩,你處理就是。”斜睨張大嬸一眼。“另外給她一百頭豬。”那是賠她那塊豬肉的。
  “是!”雖然這吩咐有些奇怪,斐冷倒也不多問。最少他已經确定一件事,索羅烈焰對大多數人還是淡漠的。
  張大嬸張大嘴,和儿子相互對望。“一百頭豬?!”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哪,才一塊豬肉,就能換一百頭豬,那么……
  該死的,她怎么不把那王爺帶回家,現在說不定就能搬到王宮住呢?
  她才轉過這念頭,就听到索羅烈焰開口。“這里的事情都處理好了,你和我回去吧。”這話當然是說給柳弱水听的。
   
         ☆        ☆        ☆
   
  “回去?”柳弱水睜大雙眼,微漾的笑突然凝結。
  “我說過要帶你回去。”俊容霎時暗沉,箍緊柳弱水,他的心意一向是不容拂逆。“你是我的女人。”
  “嘖!嘖!”斐冷挑眉,雙手環胸打算看出好戲,他以肘輕頂著仇煞,才發現這個木頭人,面上雖無表情可目光也起了波瀾。
  索羅烈焰的說法直接而明白,柳弱水一顆心差點從胸口蹦出,她既羞又惱。“王爺……弱水与您清清白白,勉強說我是您的救命恩人,那是您不嫌棄,可……怎么說我是您的女人。”所有人的眼神這么盯著她,叫她往后怎么做人。
  柳弱水恨不得找個地洞鑽起來。
  索羅烈焰微怏。“我說是就是。”
  他的霸道,柳弱水不是不明白,可她不能就這樣屈服,她試著鑽出他的怀抱。“蒙王爺不棄,可弱水与您天地之別,云泥之差,不敢高攀。”她并非討厭他的怀抱,可她真的害怕他的桎梏,從認識他開始,她便沒能掙离。現在知道他是王爺,那往后她更不可能逃開了。
  索羅烈焰勃怒。“高不高攀是由我決定。”揪住柳弱水手腕。
  柳弱水吃疼,淚花在眼里滾動。“去不去宮里難道我就一點也不能作主?”那是她的人生哪!她不要把自己交到一個霸道而反复的男人手里啊。
  “不能!”柳弱水委屈的樣,叫他不舍,卻也讓他更不快。“跟我回去難道委屈了你。”他松了手,可語气強硬依然無轉寰余地。
  “王爺。”柳弱水雙膝下滑,跪在地上。“民女不敢奢望王爺報答救命之恩,只求王爺讓民女老守家園。”
  張大嬸忍不住出聲。“弱水你說這什么傻話?往后你可有好日子。榮華富貴啊!你懂不懂哪?”“我不要。”柳弱水向來淡薄,她求的只是平靜的日子。
  無意中救了個王爺,她要的不是富貴,最多不過是地面憶。
  她會記得他曾把她說過的話放在心頭,曾對她笑,曾對她好。
  沒注意索羅烈焰面色鐵青,張大牛只是急道:“是啊!弱水妹子,別進宮里,往后你可就……”話還沒說完,一塊碎石夾擊著強風掃向他頭部。“啊!”痛呼出口,他伸手摸著額頭,濕熱的血液滲了出來。
  “哎!”斐冷雖預料到索羅烈焰會發怒,卻來不及阻止。
  “啊!”張大嬸和柳弱水同時喊叫,張大嬸嚇得面無血色。“王爺饒命啊!”顧不得儿子額上的傷,她按下他的頭,要他跟著求饒。
  她沒看錯,這男人是頭野獸,說不准何時咬人。
  “大牛哥!”柳弱水連忙起身,急著奔到張大牛身邊。
  索羅烈焰手一橫,攔阻柳弱水,斜眼冷掃張大嬸。“若他不是你的儿子,我踢的就不止是塊小石子了。看緊他,往后叫他說話小心些。”
  他的話里,沒有絲毫悔意——難道這就是她救起的男人?
  柳弱水心底騰起股寒意。“王爺,但問本朝有何律例不許人說實話的?”她昂起身子面對索羅烈焰,可触及他轉過來的眼眸時,水气禁不住從她眼里漫開。
  索羅烈焰的眼神,是柳弱水未曾見過的冰冽陰寒。“你在為他說話?”
  忍起蓄積的淚水,柳弱水絞緊十指。“王爺,您要講理。民女不知道大牛哥說錯何話,他不過是說出民女心中的想法。‘侯門一入深似海’,民女沒這福气,也沒這勇气進入王府,請王爺成全。”
  柳弱水心頭不知怎么擰揪著,瞧著索羅烈焰的影也逐漸模糊。
  “我說過,我不講理,只講命令。”索羅烈焰握緊拳,青筋畢露。
  “王爺……”美目一斂,珠淚悄然滾落。
  索羅烈焰近似無情的霸道,讓柳弱水身子略顫。
  曾有這么一刻,她以為索羅烈焰不會蠻橫待她。誰曉得他對她的好,竟然薄弱到隨時煙消,柳弱水凄然勾唇。“民女只接受道理,不接受命令。”
  “你……”索羅烈焰胸口起伏不定,气氛霎時繃緊。
  一旁的仇煞,面上雖無表情,可眼神盯著柳弱水,再無游移。
  “仇煞。”斐冷挨靠著他,小聲道。“眼睛睜大些,日后咱們可能沒机會見這姑娘了。”他嘴上說得輕松,精斂的眸光卻不自覺凝肅。
  索羅烈焰牢握的拳,最后憤然松開。“由不得你。”
  “王爺,您這是何苦?”淚水漫流,汪汪的黑眸,叫人看了難舍。
  不知是否因為不舍,索羅烈焰撇過頭去。
  “王爺——”吸了口气,柳弱水拭去眼淚。“草木有根,人各有家。弱水孤女一名,身無長物,只這一間破屋。雖說寸土片瓦,卻是弱水栖息之地,成長之所。离了家,弱水根無所系……”她抿抿唇。“王爺何忍?”
  若無法說之以理,柳弱水只盼動之以情,能讓索羅烈焰改變主意。
  索羅烈焰轉身,深邃的眸,心意難測,眼神一動,他丟了句話。“往后我的家便是你的家。”竟是絕無更變的意思。
  “王爺。”柳弱水頭暈,退了數步,倚靠在家門上。“民女的根在此,离了這,往后只怕就此枯萎。”她是死心了,不會在索羅烈焰面前,稱自己名字了。
  微風吹動她的衣裙,清瘦的身影,孱弱得像是零落的花瓣。
  索羅烈焰瞧著她。“你……絕不离開這里,是吧?”
  “嗯。”偏垂螓首,柳弱水死抵著門。
  再看她一眼,索羅烈焰別過臉。“斐冷,這房子一木一梁、一草一花都給我搬到王府里,一景一物都要与原來分毫不差。”
  斐冷扯出個笑。王爺安心在府里等就是了。到時候,斐冷自是連人帶屋的給您辦好。”他說的人,當然就是柳弱水了。
  任人宰割的無力感,漫上柳弱水的眼眸。
  “最好是這樣。”索羅烈焰頭也沒回地跨步,仇煞隨即跟上。
  斐冷挨近柳弱水。“姑娘,方才王爺与你,一個硬逼,一個不屈,可真叫在下捏了把冷汗……”只見她茫然無動,雙眼睜睜地望著索羅烈焰的背影。
  “斐冷。”索羅烈焰不悅地回頭。“你跟我回去,這事交給仇煞。”
  不顧索羅烈焰噬人的目光,斐冷依舊堆滿笑。“遵命。”
  俊美瀟洒的身影,毫不遲疑地移開。
  索羅烈焰面色略沉,越過斐冷白色身形。
  “王爺……”柳弱水暗啞地喚出口。
  索羅烈焰頓了下,沒有回頭,又徑自往山下移動。
  柳弱水軟癱在門口,任隨泛濫的淚水掩蓋索羅烈焰逐漸淡去的影。
   
         ☆        ☆        ☆
   
  自從索羅烈焰開口要迎柳弱水進府,王府里面便加緊赶工,將木屋搭起。夜深露重,索羅烈焰獨自一人待在木屋內。
  触撫著桌子,他沿邊坐了下來,看似百無聊賴的手指,勾寫出來的是柳弱水的名字。
  從沒明說,可是心里蠢動的念頭,未曾停歇,他想念她啊!想念她暖人的笑語,惹人的珠淚,還有……
  “王爺。”門嘎一聲地開啟,斐冷徑自走入。
  索羅烈焰神思蕩回,手指不自覺地收成拳頭。“有什么事嗎?”他漠然地抬起視線。
  “听說這几夜,王爺沒有留宿在香閨艷閣,反倒是窩在這破屋草茅……”
  索羅烈焰眉頭弓高,不耐地打斷他。“我的事情几曾要你管了?”
  “不敢,不敢。”斐冷說得一點都不像“不敢”的樣子,他悠閒地和索羅烈焰并坐。“我只是擔心王爺將來若是獨寵柳姑娘,恐怕反而為她招禍。”
  “有我護著,誰敢動她。”索羅烈焰握緊的拳,暴出了青筋。
  “听王爺這么說,當然是最好了。”斐冷愉快地抽出扇子揮動著。“您一聲令下,自是無人敢妄動胡為。不過,我瞧那柳姑娘倒是個有意思的人。人雖膽小,卻不是只要呵疼就夠了……”
  “閉嘴。”索羅烈焰目光竄出怒意。“你是太閒是嗎?我与她的事情要你饒舌。”
  “不閒,不閒。等會儿還得去接人,怎么會閒?”想到等會儿要接的人,斐冷雙眸彎亮,上揚的唇角不自覺勾起深濃的笑意。“只是王爺的事情,總挂我心,長怀我胸啊!”他可是好意地點提索羅烈焰,教他該如何与柳弱水相處。
  “結識十余年,倒不知你這般忠心護主。”熄了眼眸底的不快,索羅烈焰冷嗤一聲。“你是要去會鳳靈儿吧?”
  俊容拂掠過春風似的笑容。“這么明顯嗎?”那笑是含糖的蜜,隱藏不住他心底泛出的甜味。
  索羅烈焰斜睨著他。“你平素皮笑肉不笑地,一臉虛偽,只有提到她的時候,才會有點人的樣子。”
  斐冷縱聲朗笑。“王爺,別嫉妒,有一天你會找到這樣的姑娘。”
  索羅烈焰面色霍地暗沉,探手擒扣住斐冷的頸子。“不要跟我開這种玩笑。”一年前,他的妻子自裁,對他影響甚大。自此之后,他再不愿自己讓一個姑娘牽動他的喜悲。這些日子他過的很好,只是天不該叫他漏算了一個柳弱水。
  他不曉得,情愛若再翻騰,他承得住載浮載沉的几番起落否。
  所以,他做了決定,會護守著她,但絕不把心交付出去。
  “王爺,息怒。”斐冷斂眉低覷,嘿嘿露笑。“您別動怒,您知道我是貪生怕死的。以前我怕死,是害怕死了不能复仇;現在我怕死,是因為死了可不能娶鳳靈儿了。您就饒我一命。”
  “哼。”索羅烈焰刷地收手。“鳳靈儿要愿意嫁你,早就嫁了。”
  斐冷摸摸頸子。“要不是王爺梗著,她早嫁我了。”
  索羅烈焰瞥了他一眼。“別把帳賴在我身上,我可沒勾引過你們家的鳳靈儿。”
  斐冷把扇子收回怀中。“她說我對不起王爺,若王爺沒再婚,她不會點頭和我成親的……”
  索羅烈焰打斷了他的話。“別說了,那些過往的事,我不想再提。”
  “不想再提,就是因為沒有忘記過。”斐冷一句話,硬要刺到索羅烈焰。
  “斐冷。”索羅烈焰迅速地抽出一柄短刃,橫架在斐冷項上。“你應該知道我的脾气不好。”
  “我知道。”斐冷慢慢站起來。“您沒看到我扇子收了,就是打算要走人了。”
  唉!斐冷在心底歎气,跟索羅烈焰說實話,隨時可能變成“死諫”。
  索羅烈焰撤了刀。“快走。”
  “是。”斐冷擠了抹笑。“王爺自己保重。”足尖輕點,迅速撤离。
  “多事。”索羅烈焰低吐一聲,將刀收入鞘里。
  無端叫斐冷攪亂了心緒,他已無心多留,邁開腳步,他舉足离開,順手帶上了門扉,卻在這時停了動作。
  他回頭,視線掉頭在空蕩的屋內。
  他不曉得當他再開這扇門時,她會如往昔一樣,漾開滿臉的笑,等待著他嗎?她現在同他一樣想他,抑或是還在气他。
   
         ☆        ☆        ☆
   
  一道嬌小的黑影,從一棟大宅里翻出,縱身躍提到屋脊之上。
  斐冷身著玄衣,坐在屋脊另一側,低聲喚道:“小靈儿。”他叫的小靈儿正是索羅王朝最著名的女飛賊鳳靈儿,也是他儿時的玩伴。
  “斐冷。”鳳靈儿飛奔到他身邊,猶如燕雀一般跳到他怀里。
  斐冷及時張開雙手,摟抱住她,俊容自然流露出寵溺的笑容。“需要我提醒你,這是屋脊嗎?”她大姑娘竟當是平地一般奔騰。
  鳳靈儿扯下面罩,睨了他一眼,利落地翻了下來。“如果不是在屋脊上的話,我會讓你占這便宜嗎?”搞不清楚,她這可是在訓練他呢。她可是名賊耶,往后要成為她丈夫的,最少也得走屋脊如踏平地,才算過了第一關的。
  鳳靈儿從怀里掏了本帳冊給斐冷。“吶!給你。這是那個林郡守貪贓枉法的罪證。他求我把這本帳冊交了出去,我看就給你吧。”低身坐了下來。
  “這可奇了。”斐冷坐在她旁邊,翻開帳本看著。“怎么會有人求個偷儿把自己的罪證交出去?”“更正。”鳳靈儿一把揪了回來。“我是名賊,不是偷儿。”
  “是,失敬,失敬。”斐冷有模有樣地施禮。
  鳳靈儿展笑,再把帳冊塞回他手中,傲挺上身。“這道理很簡單的。我到他們家偷了這帳冊出來,下了帖子給他,要他付錢贖回。等他贖回了,我再去偷一次,然后調高价錢,要他再花錢買回。”斐冷一邊將帳冊揣入怀中,一邊听著,眉頭次第攏高。
  鳳靈儿低頭,伸出手指比數著。“我已經偷了他三次嘍,這次開口一千兩金子,他付不出來,自己跪在地上哭。他說:‘姑奶奶,求求您放了我吧。您要不殺了我,要不就把這帳冊交出去,我再也沒銀兩可以給您了。’”
  鳳靈儿模仿著那名倒霉的郡守,神色之間,掩不住得意之情。“我這方法可好了,既可以不斷磨練本領,還可以報效朝廷,造福社稷,回饋鄉梓。”
  “順便嚇短我的壽命。”斐冷輕輕扣著她的額頭。“小靈儿,你這是找死當有趣。你一次次地偷,旁人便一次次地加了防衛,要是有個万一,怎么辦?”
  他會擔心啊!一年前,鳳靈儿為了他去偷盜“索羅王朝”當時的相國索羅莽謀逆的罪證。那次,她差點喪了命,听到相似的事情,他猶是心有余悸。
  見他急了,鳳靈儿眨動睫羽,蹭著他的肩膀。“這就是為什么我要你來接我了嘛,你要是沒看到我出來,就自然會闖到人家家里,把我救出來嘍。”
  其實那次真的是個意外,她自己也沒想到險些喪命。惊悸過后,回想起來,反而覺得能偷出罪證是件有趣的事儿,這次才會突發奇想。
  不過,她也比以往收斂了,因為知道她若出事,他會怎樣的傷心難受。
  “要是我來不及救你呢?”斐冷環抱住她。“我真該娶了你,叫你肚子里怀了個小小靈儿,你才會知道我的擔憂牽記。”
  鳳靈儿賴在他怀中。“那你就想想辦法,讓索羅烈焰好好娶了個老婆。當年,你明知道他妻子楚綾嫣,早有了青梅竹馬,卻沒勸阻他娶她,才會釀了這日后的慘事,害得他心性大變。我每次見了他,身旁一堆鶯鶯燕燕,卻沒個真心喜愛的姑娘,心頭都悶悶地不好受。”
  斐冷撫撥她的發絲。“這世上有兩种人,其中一种人因為害怕,所以提早放棄。”他自己當年便是如此。“還有一种人因為害怕,所以死命抓著。索羅烈焰現下就是這樣,他心里越空,身邊抓的姑娘越多。這些女子都是順服他的,他抓在身邊安心,可我看柳弱水并不是這樣的姑娘,只怕他往后還有苦處要嘗的。”
  鳳靈儿仰首睇著他。“若是這樣,那你就更得加一把勁了。否則,他嘗苦處,你也別想吃到甜頭。不然,他婚姻不幸,你卻怀抱嬌妻美眷,這樣不是很沒天理嗎?”她事事抱不平,求公道,就連終身大事,也是這般看待。
  斐冷無奈一笑,知道她的心性很難改變,一時片刻要娶她,怕是不容易,只能在口頭逗逗她。“我的妻子,也沒這么嬌美啦。”
  “斐冷。”鳳靈儿狠踩他的腳。
  斐冷眉頭鎖皺,他應該早些抽腳的,鳳靈儿火气上來時,可是不留情。戀上一個人,和著魔的時候很像的,明知道腳踩了會疼,還是會一次次地縱容。
  鳳靈儿叉腰。“你說,怎樣的姑娘,才算是嬌美的?是不是要像索羅烈焰喜歡的那個柳弱水?”鳳靈儿口頭突然冒出柳弱水的名字,斐冷不覺失笑。“這和柳弱水無關吧。”
  鳳靈儿畢竟是小姑娘的心性,執意道:“我不管。”明知道他喜歡她靈動的性子,可要她和溫柔嫻靜的女子相比,她心頭多少會有地不安,更何況她還常听他稱贊柳弱水。
  斐冷莞爾。“你放心,我可不敢喜歡柳弱水。”
  鳳靈儿睨他。“你怕索羅烈焰吃了你。”她相信依索羅烈焰的性子,這是有可能的。
  “我自然是會怕。”斐冷拍拍胸口。“不過,我怕的不是索羅烈焰動怒,我怕的是你傷心。”
  “好惡心喔你。”鳳靈儿別過頭,她嘴上這么說,一臉卻笑得燦甜。
  “會惡心嗎?”斐冷故做吃惊。“那看來,我一定是不常對你說好話。以后我一定得好好訓練你才是。這樣吧,從這里開始好了。”他驀然低身,攫住她軟柔的朱唇。
  “這里是……大街上耶……”鳳靈儿逸出喘息。
  “我比較擔心的是屋頂。”斐冷嗄聲低語,兩手抱起鳳靈儿,施展輕功,沒身在暗然的天際。夜色深稠,而他們倆的情意正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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