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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沈寒天拉起任蝶衣,她才站穩,裙子便讓人揪住。
  “少俠!救命啊!”原來是剛才“中毒”的一個堂主拖著身軀,匍匐到兩人的腳邊,昏亂之下,他錯拉任蝶衣的衣裙。
  “走開!”任蝶衣嫌惡地踢開他,不過气血未暢,一個踉蹌,身子失去重心,好在沈寒天即刻穩住她。
  安跌在他寬厚的胸膛,任蝶衣怔了半晌,由著他攙著她起來。
  對著他,任蝶衣略略牽動嘴角。“謝謝。”擺出少見的笑容,聲音細小。
  她微側著身,抽出沈寒天腰上的佩劍。“借我。”
  劍鋒一冷,橫抵在地上那人的頸邊。“你們全都該死!”
  “不要!我不想死……”那人拼命地搖頭,褲襠濕了一片。“少俠!你救救我,我給你金銀珠寶,我給你做牛做馬。”他的聲音凄哽,竟然哭了出來。
  几個在地上嚎叫的人,不斷地哀求著。“大英雄求求你,給我們解藥吧……”
  “哼!你們作惡多端還想活命?”任蝶衣劍鋒冷冷地逼近,眾人繃緊的身体一步步地向后退。
  綠袖忽然出聲。“唉,你們還是乖乖受死吧!讓任姑娘一劍宰了,痛苦還比較少,否則……”她停了口,輕輕搖著頭,目露悲憫之色。“這藥是沒得解的。”
  任蝶衣聞言,收回劍勢。“既然這樣,就讓你們多活几個時辰,想想這輩子于了些什么事!”腳步倒不曾停下,殺意騰騰,迫向整件事的禍首一姜玄。“至于你的話、多讓我看一刻,便覺多一分的惡心。”
  任蝶衣一劍刷下,姜玄痛呼出聲,一只手掌硬生生地被剁下,橫飛而出。姜玄手上血流如注,當場噴了出來。綠袖別開臉去,沈寒天几乎是馬上赶回她的身邊,一手摟住她的肩,將她攬人怀中。
  他知道綠袖雖會武功,卻不好殺。武功之于她,只是保命之道,因此她的招式以守為主,縱然傷人,下手亦有分寸,出道至今,從未殺過人。
  “這就是你碰了我的代价!”任蝶衣劍鋒轉向姜玄的臉頰。“你方才摸我的臉,少不得也要在你臉上討回公道。”冰冷的劍鋒,緩緩地滑過臃腫的面頰。
  “任姑娘,請住手。”開口阻止的正是沈寒天。
  任蝶衣回頭看著他,摟著綠袖的沈寒天,适才的瀟洒豪情未減,眼神卻逸出股溫柔和疼惜。“你不會是想替他求情吧?!”
  “怎么會?!這种人多行不義,死有余辜!只是……”沈寒天緊擁身子略顫的綠袖。
  “只是不該污了姑娘的手。”綠袖說著,把藥丸彈入姜玄的口中。
  察覺到任蝶衣的目光,她輕輕推開沈寒天。
  “他早晚也是得死的,姑娘又何必沾上他的血?一身腥,不值得的。寒天,你說是嗎?”
  任蝶衣把劍丟回給沈寒天。“這人是你們兩人抓的,你們要讓他多活片刻,我也沒什么好作聲的。大恩不言謝,你們救了我,我是不會欠這份情的,山高水長,往后總會報答的。”
  她抱拳為禮,看了眼沈寒天,便徑自朝外走去,腳步有些些顛搖。
  瞥見她离去時,眼神流瀉出的依戀,綠袖快步傾身扶住她。“任姑娘——”
  “有事嗎?”任蝶衣看著她,態度沒特別冰冷,卻也不算友善。
  綠袖淺笑。“別說什么恩不恩的,咱們遇在一起便是緣分。我和寒天這一趟,正是要赶赴武林大會。既然咱們順路,一道走好嗎?路上彼此也好有個照應。”
  她是師姊,理當為師弟留住佳人的,更何況寒天是她唯一牽挂的人,若他定了終身大事,她也才能安心歇息!
  任蝶衣沒有直接點頭答應,她轉眸迎上沈寒天的視線。
  “我們外頭還有兩匹馬,任姑娘不嫌棄便一道走吧”沈寒天開口邀請。
  “馬在哪里?”任蝶衣向來心高,雖是答應,卻也不想折了自己的傲气。
  綠袖一笑。“任姑娘,請跟我來,”她和沈寒天走在前頭,領著任蝶衣离開。
  “寒天。”綠袖小聲地附在沈寒天耳邊說話,腳步未曾停下。“任姑娘人都跟來了,你還不把握机會,好好和她說上話。”
  “不用了,我也不曉得要和她說什么。”沈寒天手自然地搭上綠袖的肩。
  綠袖逸出抹笑,“怎么會不曉得,我看你方才和她一來一回說的有趣。”
  沈寒天偷笑。“那是好玩,逗她、气她嘛!”
  “你啊——”綠袖輕輕用時頂著他。“真是個孩子!”
  “又說我小孩!”沈寒天不知怎么地想到了戰云飛。“師姊,我真的長大了,我可以照顧你、保護你,不是個孩子了。”
  他說得認真,弄得綠袖心頭猛地漏了拍,她強笑。“笨寒天,這种話留著跟喜歡的姑娘說就好了,誰要你跟我說這話!”
  沈寒天默不作聲,攪不清楚這話如何說出口的。也許他只是不愛師姊把他看做小孩吧!即便他确實比她小几歲。
  气氛一霎時沉靜下來,綠袖也不知要作何反應。
  “沈寒天、綠姑娘。”任蝶衣趨步上前,她不要一人孤走在后頭,插不進這兩個人的身影中,她多少也得找些話說說,否則她跟來也沒什么意思了。“不知方才你們給他們吃的是什么藥?毒性這般奇烈,無藥可解。”
  綠袖和沈寒天相視而笑。“方才有說,不就是治腸疼胃痛的藥嘛,當然沒得解了。”兩人手不自覺地便晃在一起。
  “這么說,他們根本就死不了了?!”任蝶衣黯沉下來的眼神,正好盯在兩人相握的手上。“看不出來綠姑娘和沈寒天倒真是心慈手軟的好人。”
  沈寒天眉頭立鎖,“我師姊不是好人怎么會救你?”
  “任姑娘誤會了——”這任蝶衣不是坏人,可挺不好相處的,綠袖搖頭。“姑娘不用气惱,他們是死定了,只是還拖得上一時片刻。我們來之前,和‘戰家堡’的人通過聲息了,我想他們不久便會上來的,說不定任大盟主的人馬很快也會赶來的,我不信他們拖得過天亮。”
  任蝶衣恨聲。“姜玄那狗賊好運,苟恬片刻!”
  “不見得是好運。”綠袖接口低語:“任姑娘你還年輕,或者不曉得,有時折騰人的不是死亡,而是等待死亡的不安……”
  “師姊!”沈寒天直覺她的話里透著冷意。“你怎么了?你不是同我說過,再也不說這种鬼气森森的話。”親昵地把她攬進怀里,不曾注意任蝶衣的表情有异,或該說那一刻他几乎忘了任蝶衣就在旁邊。
  “你緊張什么,我隨口說的。”綠袖任隨自己順勢賴進沈寒天肩頭,雖然她知道任蝶衣的心頭怕是正不痛快,可不管任蝶衣与寒天將來如何,寒天与她還是最親的師姊弟,她沒必要推開他的關心。
  不過,綠袖終也是起身。“走吧,馬匹就在前頭了。”她到底不能霸著寒天太久,她只是師姊,不會一輩子跟在他身邊,多少也得為著他以后算計,“咱們早些回去,也好讓任姑娘休息一下,她這几天想是受夠了。”她好意地搭上任蝶衣的手,畢竟那是寒天第一個動心的對象。
  任蝶衣雖是輕輕拉出手,卻還是對著綠袖露出難得的笑容。“承蒙關心,我還好。”綠袖越是敦厚大度,她便越不愿失了自己的樣子。
  綠袖回以笑容。“那就好。”她有意無意的調整位置,讓三個人并步同行,甚至主動問任蝶衣几個問題,使她不至于困窘。
  走了一小段路,兩匹駿馬立在眼前,任蝶衣翻身上馬,動作有些僵硬,沈寒天很自然地頂她一把。“小心!”
  “嗯!”任蝶衣頷首示謝,看了眼沈寒天后,才將視線調回馬的身上。
  “寒天——”綠袖將一切收在眼中。“任姑娘穴道久封,手腳難免不利索。咱們說過,這一路上要相互照應的,你替她駕馬吧!”
  “也是。”沈寒天沒多想別的,只覺得事情便該如此,側身跨馬。“任姑娘騰點位子給我吧!”挪移位置,環過任蝶衣身軀,握住僵繩。
  任蝶衣偏垂頭,嘴上還硬著:“誰要你幫忙?”
  綠袖應答,“我!”這師姊真不好當,除了做媒人,還得當坏人。“凡事謹慎些好,任姑娘從‘無忌門’出來時,可還好好的,若是天黑路暗,從馬上摔跌下來,我們怎么好跟任盟主交代。”自己跨上另一匹馬。
  沈寒天輕笑出聲。“師姊,好在這馬的脾气和任姑娘不同,否則出事的机會可就大了。”不等任蝶衣反應,徑自策馬拉疆。“任姑娘你不累,師姊和我可累了,你還是委屈一下,和我同乘一匹馬吧!”
  兩匹馬原是并行,可綠袖卻故意放慢腳程,任隨沈寒天的背影和著馬蹄達達向前,透寒帶冷的夜風逐漸吹散恍惚的神思。
  寒天和任蝶衣的身影,好像越捱越近了,她應該高興才是,怎么胸口郁郁悶悶,便是開朗不起來,甚至……
  她斂眉,一手揪住胸前的衣服。最近心口冷不防便是一陣絞緊,不算太疼,卻絞出幽隱的恐懼,有几次她几乎脫口,便要和寒天說這事,可她沒這樣做,她只是看看他、听听他的聲音,讓心頭開朗落實些。
  有他在,挺好的,從來不冷清。
  不過,她將目光重新凝回沈寒天的背影。
  只是几尺之遙,卻覺得身邊空空蕩蕩,好……寂寞哪!
  “師姊!”沈寒天驀然回頭。
  綠袖騰起一抹笑。“怎么了?”手頭自胸口松下。
  沈寒天御馬停下來。“你一個人,怎么倒比我們兩個騎得慢?老女人就是老女人,動作溫吞吞的。”沈寒天瞅著她。“我不管,你要騎在旁邊或前頭都好。就是別落在后面,离了我的視線,教我看不到你,心頭怪不踏實的。”
  綠袖回應他的目光,什么也沒說,只是盈盈笑起。

  夏末,蟬聲熾熱未歇,綠袖揮著汗,沈寒天遞上杯茶。“喝口水吧!”他們三個人結伴同行,已經來到“扼龍山”下“戰家堡”的地盤了!眼下三人,正坐在山腳下一家小酒館休息。
  “任姑娘喝些吧。”沈寒天也替任蝶衣添滿茶。
  任蝶衣接過茶杯。“謝謝。”臉上帶著淺笑。
  這陣子相處下來,任蝶衣的話依舊不多,姿態也高,可較不那么孤高難親了。
  “師姊!”沈寒天最后倒的是自己的茶。“等一會儿就上‘戰家堡’。”想到要和戰云飛碰面,他的心頭硬是不快活,幸好——“听說戰云飛最近不在,我想我們是——”
  “客棺!”掌柜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端滿笑臉,他旁邊兩個伙計。手上還捧著一道道的小菜。“不知道您可是沈寒天沈少俠?”
  “嗯。”沈寒天看了他一眼,挺不開心他打斷自己的話,不過最重要的是,他自忖:“是‘戰家堡’的人派你來招呼我們的,還是你本身就是戰云飛的手下。”這討厭的戰云飛陰魂不散。
  “沈少俠果真聰明過人。”他討好似的笑,一盤盤的放下准備好的酒菜。“正是戰公子吩咐小的來接待各位的。戰公子要我轉告綠姑娘,綠姑娘到山下的那一天,他一定想辦法從廣、泉一帶,赶回來和綠姑娘會面。”
  綠袖唇畔逸出笑,沈寒天瞄了她一眼,嘴角垮下沒好气地低咒道:“跟他說不用赶了,省得路上出事。”
  沈寒天、戰云飛、綠袖?!任蝶衣把弄著茶杯。“從廣、泉赶回來,怕很難赶上同一天吧!”
  “來了!來了!”門外有人大聲地喊著。“堡主真的回來了!”
  沈寒天側耳細听,達達的馬蹄聲,如潮浪奔滾而來。“不過就是見個面嘛,他倒是像是六百里加急見皇帝似的,可真有心啊!”他語中夾酸。
  這戰云飛和綠袖究竟是何關系?任蝶衣不語,徑自喝茶。
  “他不會真是特別赶來見我的吧?”綠袖有些吃惊,緊抿著唇。
  她放下茶杯,舉步往門口走去,沈寒天、任蝶衣緊隨其后。掌柜和伙計收拾一下,也赶忙上前,“戰家堡”可是他們最重要的客人,怠慢不得呢!
  綠袖才到門口,便給嚇住了,二、三十匹馬沖著這里奔來,不過她還是一眼就瞧到策馬疾奔的戰云飛,他仍是昔日一襲墨綠袍子。
  “綠姑娘別來無恙?”戰云飛勒止住馬,利落地翻身下馬。
  綠袖淺笑。“托福!戰公子一別多日,卻是不可同日而語。”此時才發現他身形頎長,儀表俊偉,英气勃發确是人中之龍。“上次見你是遭人暗算,气色黯沉,現下意气風發,倒顯英雄本色了。”
  “是啊!現在力气恢复了,擺這么大陣仗!”沈寒天的語气酸不可聞。
  戰云飛朗笑。“看來沈少俠對戰某仍無好感。”
  一個身穿鵝黃色衣服的年輕女子,下得馬來。“這便是,”玉面神劍‘嗎?“她朝著沈寒天一笑,笑容是說不化來的甜軟!
  除了她之外,几個人陸續下馬,捱近戰云飛。他們當中有男有女,但大約都是二、三十歲人。衣著或黑、或紅、或白,皆是質地細軟,樣式簡單。
  “我為各位旗主引介,這兩位正是當日搭救我的‘紅花綠葉’。”戰云飛指著兩個人,手順勢移到任蝶衣前面,以笑容探問。“這位應該是任盟主的掌上明珠任蝶衣姑娘了?!”
  見任蝶衣點頭,這几個人便抱拳為札。“‘紅花綠葉’、任姑娘好!”
  綠袖頷首微笑。“敢問這几位旗主如何稱呼?”
  “我來介紹吧!”開口的是笑容甜軟的女子。“我是黃色旗旗主之一的黃芸儿,綠姑娘您見過我爹呢!就是‘如意客棧’那個胖掌柜,您該還記得他的,他對您可是百般稱贊,連我這個做女儿的,听了都要嫉妒呢!”
  黃芸儿膩著笑。“不過,后來听說你和沈少俠以兩人之力大破‘無忌門’,我可真是打心眼里服了姊姊。”她熱絡地握著綠袖。
  “好不知羞的黃芸儿!”開口的是白衣男子,面如冠玉。貴气逼人。“就會裝小,怕你的年歲也不比綠姑娘輕。”順手收了折扇,朝著他們作揖,說起話來一派斯文。“在下白云夫,白旗旗主,見過姑娘、少俠!”
  “黑旗旗主黑莫明!”穿黑衣服的男子冷不防冒出話來。他面容平板,臉色蒼白,卻是一身顯眼的黑,兼之他說起話來,又是一個字一個字陰陰惻惻地吐著,就是大白天見了他,也讓人心底發毛。
  “你們可別被他嚇到,他這人就這樣儿,半人不鬼的。”開口的紅衣女子燎過烏亮的發絲,眼波流轉間媚不可視,她微微啟唇,欠身福道。“我是紅旗旗主紅艷娘!”人如其名,只一個“艷”字可言。
  “堡主!我可有來遲?”一名著青色衣裳之人,率著几個部眾,急急忙忙地從山上奔來,方才眾人都在說話,這才沒特別注意到他。
  “他是五色旗最后一位旗主,青色旗主青萼華。”戰云飛解釋著。
  綠袖等人的目光聚在“他”身上,卻不知他是男是女。
  他打扮中性,頭發只是隨意扎成一束。即便人在馬上,也可看出他膚如凝脂、白里透紅,只道他是人間絕色,卻莫辨雌雄。連向來自負美貌的任蝶衣此時都亮了眼。
  他翻下馬來,不忸怩作態,可動作中卻多了份男子沒有的細膩和風韻,“想來堡主應該和你們介紹過我了。”他回眸淺笑道。“你們一定是在猜我是男人還是女人了!”聲音略低,可不粗嘎,教人無從忖度。
  綠袖巧笑盈盈,“我不知道你是男人還是女人,可我确定你是美人。”黑瞳水靈而友善。
  “好姑娘!”他立刻搭起綠袖的手。“莫怪堡主如此稱贊你,莫怪他一再交代,希望你來那天可以來個‘五色迎綠’……”
  戰云飛糾正。“我說的是‘五色迎紅綠’。”他不愿冷落了沈寒天。“沈少俠和綠姑娘皆是我的救命恩人。”
  “喔!”沈寒天俊眉微揚。“看不出你這么感恩,千里飛奔,只為赶來一會。”他就知道戰云飛對師姊真是別有用心!
  “路途多少是有赶些——”戰云飛輕描淡寫,“不過也是机緣巧合,正從廣、泉回來時,就听說几位貴客朝著敝堡而來,這才加快腳程。”目光移向綠袖。“想是緣份,剛好与諸位同天抵達!”
  黃芸儿輕吐舌頭,事情才不是這樣呢——堡主從在廣、泉時,便已盤量該如何赶上他們,不過她沒說出這話,反倒是跟著接腔:“是啊!一切都是緣份,不但及時赶上‘五色迎紅綠’,還多迎得一位佳客,任蝶衣姑娘。現在”戰家堡‘,可不只是蓬蓽生輝,還是七彩繽紛呢!“
  任蝶衣略揚嘴角,算是一笑,向著戰云飛抱拳做禮。“听爹說戰堡主當世豪杰,用人奇絕,天下英才半于堡內,果真不假,蝶衣這次是開了眼界。”她從怀中取出一張請帖,雙手奉上。“蝶衣有幸,能親送此帖,邀請堡主參与武林盛會。”
  戰云飛接過請帖。“盟主太客气了,還勞姑娘特意送來。”轉頭吩咐:“萼華,回去備宴,為三位貴客接風洗塵。云夫,你殿后把等會儿運來的貨物清點盤查后,再回堡內和我們會合。”
  戰云飛做了個請的動作,沈寒天原是想使性不愿上去。可綠袖輕拉他的衣角,他再不情愿,也只得跨上人家為他准備的馬匹上“戰家堡”去!

  在“戰家堡”安睡一晚上后,綠袖清晨起了個早,便在堡內四處閒晃。
  走了好一會儿,听得馬的嘶鳴聲,她便轉到馬廄里;沒想到會瞧見一抹墨綠色的背影。“戰公子?!”
  “早啊!”戰云飛回頭,見她仁立在門口,陽光微熹,她一臉淡淡透紅,清爽宜人的笑容,是晨間吹來的風。
  “我的臉上有什么嗎?”察覺他目光的异樣,她的笑容染上緋色。
  “沒事,怎么這么早起來?”他停下刷馬的動作。
  “我自己也覺得難得呢!”她走到他的旁邊。“你呢?一早來刷馬?”小心翼翼地探手想摸著那匹馬,睜亮水靈的眼眸望著戰云飛。
  戰云飛以笑容鼓勵她。“沒關系!‘奔怒’喜歡你。”
  “奔怒?!”綠袖輕柔地順著它的毛。“好俊的馬!”“奔怒”身形雄偉,前腿如柱,后腿如弓,毛色烏金,黑瞳炯亮有神。
  綠袖輕笑,“它脾气很坏嗎?怎么起了這么個名字?!”
  戰云飛含笑。“很坏!和我年輕時一樣——”順手撫上它。“橫沖直撞的!”
  “你?看不大出來呢。”綠袖摸著馬,指尖無意和戰云飛的手碰触在一起,竄起溫熱的感受。“啊,抱歉……”她斂手,笑容帶窘,臉上細細帶汗。
  除了寒天和爹親之外,她几乎不曾和男子獨處。
  戰云飛看著她,眼角逸出笑意,綠袖目光低移。戰云飛收了視線,俯身挪出兩只矮凳,安在旁邊。“坐下吧!”
  “謝謝。”綠袖坐了下來,頭低垂,雙手輕打著兩腿。“戰家堡好大,才逛這么一會儿,我的腿便酸了。”
  戰云飛坐下,溫言笑道:“這么不經走?”
  “寒天也是這么說我——”綠袖抬頭淺笑。“從‘彤霞山’出來后,我們一路上休息的時間,比走路的時間多呢!他遷就我,連步子也不曾邁大。”
  “你們感情很好。”他像是不經意他說。
  她想也不想便答,笑容暈亮。“相依為命嘛!”
  “挺讓人羡慕的。”——羡慕沈寒天有這份福气。
  她笑,“你不也有一群好友?”
  “是啊——”他站起來。“若不是有他們,建立這戰家堡也沒什么樂趣了。”
  “奔怒”從鼻子噴气,踱了几步。戰云飛笑摟著它。“當然也算你一份!”
  綠袖起身。“我有些可以猜想,為什么你說‘奔怒’与你年輕時很像了。”
  “怎么說?”他有趣地打量著她。
  它身上有你現在收斂起來的霸气、野气。“見他一直盯著她,她的臉又溫溫地犯熱。”我瞎說的,你別介意。“不明白為什么,和他相處時不自在地心跳,更不懂為什么還不討厭這种感覺。
  “綠姑娘玲瓏剔透,倒是一眼看穿。”他喜歡看著她。
  她不知道自己是一塊寶,心思澄澈而性情溫潤,很吸引人的。
  和她說話,看她低笑,說不出地自在舒服。“我年輕時愛闖,不怕死,跌跌撞撞也無所謂。所以我用別人不敢用的人,做別人不敢做的事。可真有點成就后,才知道已經摔不得了,只得瞻前顧后,斂起几分野霸之气。”
  “所以你想發脾气時,便去騎‘奔怒’,是嗎?”她柔撫上它。
  “想騎它嗎?”戰云飛探問。
  綠袖眼睛倏地亮起。“嗯!”她對“奔怒”有好感,就像對……他一樣。
  “‘奔怒’有些野,我和你同乘比較安全,好嗎?”
  這是邀請,雖然帶點陷阱的意味,綠袖還是輕輕點頭。
  “勤叔!”得到綠袖首肯,戰云飛赶忙叫喚下人。
  “來了!來了”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從隔壁的馬房赶過來。
  “勤叔你幫我備好馬鞍,我和綠姑娘要騎‘奔怒’去林子里逛逛。”
  戰云飛吩咐著叫“勤叔”的人,綠袖看著他低身應答的樣子,只覺這個人灰白的鬢角,有些……她一時說不上來,耳邊戰云飛正在同她說話。“勤伯手腳利落,對馬更是行家,半年多前,便是他把‘奔怒’帶來的,當時沒人能駕馭它。”
  “喔。”綠袖隨口漫應,眼睛盯著“勤叔”的臉,“勤叔‘瞧他看她,也只是一徑笑著回應。綠袖勾勾嘴角,這人長得平常,可就是有一點點的不對勁。
  她真的覺得有些古怪,偏生一時,看不出哪里不對。
  “師姊!你怎么跑這儿來?”沈寒天的呼喊,叫綠袖回了神。
  “寒天——”她轉頭尋覓他的身影。“你也跑到馬廄來了,我是來看馬的,不過等會儿要和戰公子一并騎馬去逛就是了!‘”“這么早,興致真好啊!”他找了她半天,她竟是与戰云飛在一起逍遙!
  她搞不清他為何又莫名地發怒。“你要有興致的話,也可以一起來。”
  “你們要去哪儿?”一道紫色身影,忽然飄至,來人正是任蝶衣。
  綠袖笑起,尋思寒天的怒意,可能是不愿一人被丟下,便道:“我們正打算去林子逛,任姑娘何不一同來?”有意以她來安撫怏怏不快的寒天,反正她与沈寒天近來相處也算愉快。
  任蝶衣轉過念頭,眼下又是戰云飛、綠袖、沈寒天三人僵滯的場面。“好!”她正想藉此理清存在彼此間复雜微妙的情感。
  “既然如此——”戰云飛側身囑咐。“勤叔,你去准備三匹馬。”
  “三匹?!”沈寒天皺眉,眼睜睜地瞅著綠袖。“怎么會是三匹?師姊難不成你和他是要共乘一匹?”
  綠袖微嗔,不愛他事事想干涉她的態勢。“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吧?!”寒天自己不也和任蝶衣共乘過。
  沈寒天俊眉上挑。“是沒什么了得的。”不懂她怎么不明白,他想保護她的用心,既然她不領情,那好,他轉向任蝶衣。“任姑娘咱們也共乘一匹吧,兩匹馬并走,速度也齊些。”
  兩對人,兩匹馬……任蝶衣勾起抹笑。“可以!”笑中透著較勁的意味。
  戰云飛把一切收入眼中,靠向綠袖,“勤叔,備兩匹馬。”
  “是。”勤叔畢恭畢敬地應答,為慎重起見又加問一句。“堡主,那就是四個人,兩匹馬?”他面容朝下,嘴角卻不自然地揚起。
  “嗯。”戰云飛點頭,瞄了一眼他的表情。“你去准備吧!”掃移目光,正好迎上綠袖探量的視線——想來綠袖也是注意到勤叔的。
  兩人不語,換以微笑。
  這一幕落在一旁的沈寒天眼中,不由地教他的俊臉凝上一層冰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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