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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夜戌時,白玉盤高挂在蒼穹上。
  小豆子用太監袍下擺兜著兩球圓滾滾的物体,遮遮掩掩地沖進“瓀玟宮”的正廳。
  “小偉子,你在哪里啊?”她大呼小叫的。
  韋端己從角落走到燭光照射范圍內。“朕……呃,我已經吃很飽了,不用再拿食物給我了。”
  韋端己已經告訴他好几次自己在冷宮做事,每天都有吃不完的飯,暗示他不要再自作聰明了,無奈他似乎听不進他的話。
  “呆子,哪有人會嫌飯菜多的?當然是吃愈飽愈好啊!”小豆子蹦跳到他面前,神秘兮兮地道:“不過,今晚我沒有帶吃的東西來,我有兩‘只’惊喜要送給你,小偉子。”
  韋端己疑惑地挑高右眉。惊喜可以用“只”來計算嗎?怪怪的!
  “什么惊喜?”
  答案揭曉囉!
  小豆子塞了兩只毛茸茸的幼犬到小偉子的怀中,得意地道:“就是這兩只小狗子,是不是很可愛?”
  她一副等著小偉子感激涕零的模樣。
  韋端己無比震愕,下顎險些滑到胸前。“你送給我兩只小狗?”他此時的矬樣一點帝王的气質都沒有。
  “是啊!”小豆子猛點頭。“誰叫你是我的新朋友,不送一點禮物給你就說不過去了。”
  言下之意是期盼小偉子也可以“禮尚往來”。
  韋端己一下子就克服心中的詫异,將兩只小狗子放在圓桌上,任它們自己捉對“廝殺”。
  “你從哪里找來的小狗啊?”他記得宮中是不准養小動物的,誰的膽子那么大?
  這些天与小豆子相談甚歡——其實是小豆子嘰哩呱啦一直講,他很少有開口的机會。他听到許多有趣的宮中秘聞与黑幕,也籍机懲治了不少貪贓枉法的人員。
  不過,這是其次的事,主要是小豆子伶俐鬼黠,滑不溜丟的,思考模式与常人迥异,所做的事常讓人覺得窩心之余,又有些錯愕,例如今天的“小狗子事件”……
  “嘿,我豆公公像是那么遜的人嗎?這兩只小狗子是我養的那只大黃狗所生,一共有四只,另外兩只寄養在小宁子那里。”
  由于上個月“小黃”突然生下狗寶寶,使她一時措手不及,加上最近的“風聲”很緊,她只好想辦法另外找地方安頓那四只小狗子,兩只理所當然是神秘兮兮的小宁子負責,其余的全義無反顧地送給小偉子。
  “你對我這么重視啊?”
  韋端己的語調中加重了狐疑的成分,皇帝陛下的气勢自然流露出來。
  果然,小豆子尷尬地吐吐舌頭。“呃……你在偏遠的冷宮做事,我想送狗給你,你比較好照顧它們,也不容易被人發現。”
  韋端己長歎一口气。“好吧!謝謝你的‘好意’。今晚我得早一點回去,不能陪你閒談了。”
  “可是我還沒把宮中最新的傳言告訴你耶!”小豆子不高興地道。
  她到底還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每天最大的樂趣就是跟小偉子分享她搜集來的八卦消息,誰知小偉子這么不捧場。
  韋端己見小豆子臉臭臭的,只好開口道:“那么,麻煩你講快一點,長話短說吧!”他做出生平首次的妥協。
  小豆子可愛的臉蛋上綻出欣喜的笑容。“我告訴你喔!听說當今圣上真的有斷袖之癖耶!你說是不是很有趣?”
  小豆子壓根儿沒想到“譏笑皇上”是會被砍頭的,只見她盡情地哈哈輕笑。
  韋端己的俊臉難堪地沉下來。“誰說的?”
  他非得拿下那個人治罪不可!
  小豆子察覺到他的不對勁,答道:“宮里大部分的人都這樣說啊!我是等傳聞正确了才告訴你的。小偉子,你怎么臉色那么難看啊?”
  “沒事。”韋端己用手指揉一揉突然疼痛起來的額際。“你怎么會認為皇上有斷袖之癖?這可不能胡說八道的。”
  事情未免太离譜了吧?!沒想到他的“苦心”會遭受世人的誤解!
  “這當然是有理由的。”小豆子仰高小巧的鼻尖,斜睨他一眼。“如果皇帝老子是正常的男人,為什么視‘琅華宮’那些美人儿為蛇蝎,躲得遠遠的?”
  小豆子本來也是不敢胡亂講,但是事實擺在眼前,是如此的明顯,想叫她不產生怀疑都不行。白天,在跟小李子他們竊竊偷笑后,晚上就迫不及待地想告訴小偉子,讓他有樂同享一番。
  “或許皇帝老子——”韋端己清一清喉嚨。“嗯哼!當今圣上登基才一年,公務過于繁忙也說不一定。”
  好險!差一點被小豆子不敬的語气所影響。
  “別笨了!”小豆子發出不屑的嗤叫聲。“就算皇帝老子每天再忙,也一定抽得出時間來,怎么會把那些俏生生的大美人一個一個送出宮去?擺明就是心里有鬼嘛!”
  小豆子隨手捻起一塊糕點往嘴里塞,激烈的辯論容易讓她肚子餓。
  這下,韋端己更覺得有義務替自己辯護,因為被人瞧扁的感覺真的很差。
  “也許皇上有逼不得已的苦衷,再或者那些秀女的姿色普通,皇上不喜歡她們,這些都有可能啊!”韋端己絞盡腦汁想一些合理的解釋。
  “唔……唔……”小豆子突然面紅耳赤地猛拍胸口,像是听到了什么重點,一時過于興奮,被嘴里未嚼碎的糕點塞住喉嚨。
  韋端己斟了一杯茶解救小豆子,對于這种拼命毀謗他的人,自己不該那么善良才對。
  小豆子咕嚕灌完茶水后,雙眼亮晶晶地道:“啊哈!你一定是听說了什么內幕,不然怎么知道咱們的皇上有苦衷?你快說來听听。”
  他那熱切期盼的模樣害韋端己差點脫口說“是”。
  “沒有,我只是在猜測。”
  “我想也是,你怎么可能有机會听到有關皇上的秘聞。”小豆子因為高估他而感到有些汗顏,畢竟小偉子只是服侍冷宮那些過气娘娘的小太監,職位低到不堪設想的地步,一輩子難有翻身的机遇,她怎么好意思再“奢求”他什么呢!
  韋端己半挑起黑色的俊眉,他的男性尊嚴好像又被他踩到地上踐踏一次了。
  “小偉子,你千万別自暴自棄,一進宮就被分派到冷宮絕不是你的錯。”小豆子瑩亮的眼珠子骨碌碌地轉個几圈,心中已經有了辦法了。
  “這樣好了,后天我跟小宁子要舉辦一個‘抓魚大賽’,你不如一起來參加,順便認識一些朋友,看以后能不能調職。你要來嗎?”
  “抓魚大賽?”韋端己遲疑了一會儿,但是神情有些躍躍欲試,他這輩子玩樂的時間少得可怜。“我的年齡适合嗎?”
  小豆子繞了一圈打量他,發現小偉子的外貌俊逸穩重,像是成家生子后才入宮當太監的。
  “嘖!你這把年紀參加‘抓魚大賽’是勉強了一點,万一閃到腰可不得了,嗯……我看到時候你跟我同一組好了,以我的敏捷來彌補你的速度應該沒問題,你用不著擔心會拖累我。安啦!”小豆子純粹是就事論事。
  “謝謝!”韋端己——一個堂堂“大齊”皇朝的圣上,真的不知道還能說什么了。“我得走了。”
  韋端己起身准備离開。
  “等等!你的‘禮物’別忘了帶走。”小豆子將睡著的兩只小狗塞在他怀里。
  窗外的星芒异常明亮……
   
         ☆        ☆        ☆
   
  夜更深沉了。
  皇宮內來回巡邏的衛兵如云,但皇甫靖熟練地避開每一波的禁衛軍,一路走向皇帝的寢宮,如入無人之境。
  而在接近寢宮的周圍反倒是沒有人守衛,因為當今圣上的身旁有十六位大內高手保護著,近一年來至少解決十撥以上的刺客。
  皇甫靖停步注意沉靜庄嚴的宮殿好一會儿,俊臉上露出一抹笑意,接著他大搖大擺地走上前敲門。
  “皇上正在等你。”一名太陽穴高高鼓起的中年漢子開啟門道。
  皇甫靖抿住嘴邊的笑意,學他正經八百的模樣。“我知道了。”
  頃刻間,那名大內高手已關門离開,在寢居外圍的隱密處守護著。
  “小弟,你總算來了。”
  韋端己坐在气派輝煌的前廳里,桌上擺著皇甫靖最愛吃的精致餐點。
  “哇!”皇甫靖雙眼一亮,嘴饞兮兮地坐在椅上。“銀絲冷淘、蟹黃魚翅、筍焙鵪子、金絲党梅……全是我愛吃的。”他夜訪皇帝大哥的次數多了,自然對大內名菜如數家珍。
  韋端己含笑望著皇甫靖狼吞虎咽,將桌上的好料唏哩呼嚕地一掃而光。
  他与皇甫靖的淵源极深,對清俊洒脫的他有极多的縱容。
  當年,皇甫靖的親爹皇甫堯是擔任先皇的貼身侍衛,卻在一個机緣巧合下,愛上當時美麗嬌弱又有個性的趙貴妃,趙貴妃也因為進宮多年后漸漸失寵,慢慢接納皇甫堯狂熱的愛,兩人情意纏綿,難舍難分。
  皇甫堯本是江湖中人,自然不愛自己的情人偶爾受到皇帝的寵幸,加上趙貴妃珠胎暗結,遂萌生一起遠走高飛之意,無奈趙貴妃舍不得宮中奢華的生活与享受,而拒絕了皇甫堯的情意,并且憑著腹中的胎儿重新獲得皇帝的恩寵,皇帝在多年無子后一時欣喜若狂,不疑有他,立刻將貴妃冊封為皇后娘娘,鞏固了她在宮中尊榮的地位,其余的寵妃即使惱怒,但也無可奈何,誰叫她們的肚皮晚那么几年才生出皇子、皇女來。
  在另一方面,皇甫堯受到情人變心的刺激,在江湖中行事瘋狂,像不要命似的連連鏟平蕪湖、九華山一帶的賊寇,但這一連串失去理智的行動卻使他博得江湖中人的敬重,獲得“飛劍客”的名號。多年后,他受創的心被一名多情俠女杜淑蓓給撫平了,夫妻倆在蕪湖共同建立了“飛劍山庄”。
  近年來,皇甫堯在愛妻賢淑明理的勸告下,認為當年那個孩子有權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即使他那時貴為皇太子。
  于是皇甫堯潛進宮中,在趙皇后的悄悄幫助下,与年僅十三歲的韋端己相認,從此以后,皇甫爺爺、奶奶、叔伯、姑姑,甚至皇甫小弟都在宮中做空中飛人,有的教導韋端己家傳武功;有的偷帶他出宮見識外面的世界,有的則專程過來陪韋端己玩耍——那人自然是皇甫靖。
  不過,在韋端己登基為帝后,皇甫世家的親人就很少偷偷進宮了。一來,是全家出動幫韋端己調查霍宰相的罪證,二來,則是為了避嫌。
  等皇甫靖滿足地癱在椅背上后,韋端己才出聲問道:“小弟,有沒有查到霍洪辟謀反的證据?”
  “沒有耶!”皇甫靖也不曉得自己的長輩會那么“遜”,查了快半年還摸不著頭緒。“不過,大伯前几天看到一封霍賊人与外邦的通信,他要我來問看看有沒有用?”
  其實,他是被大伯逼迫的,只好硬著頭皮來問看看,因為大伯是被爺爺罵最慘的,只剩一點微乎其微的尊嚴在支撐他那長輩的身分,所以大伯抱著“沒魚蝦也好”的悲壯心態,命令他有空的時候問一下。
  “那太好了!”韋端己贊許地笑道:“只要有罪證能治他的罪就行了,那封信呢?”
  皇甫靖有些呆住了。“不曉得,好像還在霍賊子的府邸內。”
  哎呀!大伯也真是的,一點變通都不懂,早知道就先把那封信偷出來再說。
  唉!可惜囉!
  韋端己難以置信地瞪著他,詫异地問:“難不成大伯偷看完信件后,又很有禮貌地擱了回去?”
  太天才了吧!難怪花了半年的時間還查不到霍洪辟的犯罪紀錄。
  “應該是吧!”皇甫靖孝心感人地替大伯說話。“大哥,你是知道大伯那個人,個性不但一根腸子通到底,而且嗜武成痴,你不能對他要求那么多啊!”
  他們的大伯皇甫舜自從十五歲那年練功走火入魔后,人就變得很憨直,武功雖愈練愈高強,卻至今未娶妻生子。
  “算了,大伯這樣做也沒有錯,要是打草惊蛇就糟糕了。”韋端己淺淺一笑。
  皇甫靖也咧開了嘴輕笑。
  同樣的清俊卓奇,相似的帥气笑容,兩人在此時出奇的像。
  酒過三巡。
  “對了,爺爺、奶奶的身体好嗎?”韋端己很久沒探望那兩位老人家了。
  “當然好啊!每天都聯手起來‘督促’我們几個小的練功,我的頭几乎快被他們打爛了,尤其在吃了你托我帶回去的大補丸后,手勁更是快、准、狠,敲我們的腦袋瓜子一點都不含糊,嚇得我快不敢回‘飛劍山庄’了。”皇甫靖向“罪魁禍首”拼命地訴苦。
  “噢!”韋端己險些笑了出來。“那爺爺和奶奶肯定是身体健朗,否則怎么治得住你們這几個頑皮鬼?”
  他除了皇甫靖這個异母兄弟外,還有兩個弟弟和四個妹妹,但是他跟皇甫靖的年齡較接近,所以比較談得來。
  “也對啦!”皇甫靖直言不諱地承認自己愛捉弄爺爺、奶奶。“不過,他們兩位老人家很挂念你,老是問我你什么時候有空回蕪湖見他們?還有爹娘也是。”
  他們全家人都不喜歡韋端己當皇帝,要那么多權勢財富做什么?還不如一家團聚來得快樂幸福,尤其他們皇甫家世世代代全是武林中人,根本不喜歡跟官家的人交往,當初他爹應邀入宮擔任皇上的貼身護衛時,爺爺就极力反對。
  至今爺爺和奶奶還不太能諒解為什么皇甫家的長孫會“流落”在皇宮內?
  “唉!我會盡量找時間裝病出宮的,只是現在不比皇太子時候逍遙,有太多的事情要顧忌,不能說出宮就隨心所欲地出宮。”
  韋端己愈講心情愈糟,歎了一口气。
  皇甫靖揚著一雙劍眉,突發奇想地道:“大哥,既然你當皇帝那么不開心,不如不要干了,隨我回‘飛劍山庄’,日后一起暢怀地闖蕩江湖。”
  “我是有這么考慮過。”韋端己又是一聲困獸般的歎息。“只是在离宮之前,得先把歷年來朝廷日積月累的弊病根除,踢掉貪官污吏,換上關心人民的好官,讓百姓過丰衣足食的好日子,這樣我才可以問心無愧地將皇位交給二皇弟。”
  二皇弟是他同母弟弟,人品出類拔萃,雄才偉略,將來一定是個為社稷、百姓謀福利的好皇帝,韋端己對他感到放心,畢竟他才真正有資格繼承皇位。
  “大哥,那還要等多久?”皇甫靖喜形于色地問道。
  沒想到大哥早就心中有盤算了,消息如果傳回山庄,家人必定很開心,他也多一個人可以分擔爺爺的逼婚壓力了。真好!
  “快了。”韋端己不太能确定何時退位,不過他希望愈早愈好。
  “那我得赶快回去告訴家人這個好消息。”皇甫靖開心地起身——
  “汪!汪!汪!”
  一聲聲微弱的狗吠聲讓皇甫靖的動作凝結住。不會吧!大哥的寢宮內怎么會有狗叫聲?他記得大哥好像不太喜歡小動物。
  “你等一下。”韋端己像是被提醒般直往后頭走去。
  過了一會儿,他拎著兩只哀哀叫的小狗再次出現,俊容上滿是解脫的神情。
  “這兩只小家伙吵了我整晚,你帶回去給柔柔吧!”柔柔是“皇甫四妹”之一,喜歡与小狗、小貓為伍,目前山庄里共有十數只小動物。
  皇甫靖露出一臉的惊恐。“別開玩笑了,山庄里那些貓狗都快比人多了,你還要我帶兩只回去?”
  想到他堂堂一個大俠士得帶兩只小狗同行,就叫他好生為難。
  “那這一只好了,它比較吵。”韋端己硬丟了一只小狗子給他,另一只則放在地板上。
  “好吧!”皇甫靖收得真的很勉強。“為什么要送小狗給柔柔?咦!難道這只狗是外邦進貢的名种狗?”
  他將小狗提得高高的,聚精會神地仔細研究它的花色与体型,愈看愈覺得它很……普通,像极了他家的那只大黃狗。
  “是的!”不曉得皇帝騙人有沒有罪?為了掩飾他的不自在,他從旁邊拿一只大黑袋遞給皇甫靖。“我挑了一些珍奇有趣的貢品,你代我送給家人。”
  “好哇!”皇甫靖將“遠道而來”的异國名犬放進胸前的衣襟內。“我要回去了,一個月內我會將那封通敵叛國的信送過來。”
  “嗯,你們一切小心為上。”
  韋端己語畢,目送皇甫靖离去。
  他知道家里的人個個武功高強,對付霍宰相請的護院綽綽有余——如果真的失風被逮到的話!
  但是,他依然擔心他們的安危。
   
         ☆        ☆        ☆
   
  此刻,時已過午。
  小豆子帶著身著太監袍的小偉子奔跑縱橫于重重的亭台樓閣間,引起無數太監、宮女的側目。
  “快!小宁子還在等我們呢!”小豆子气喘吁吁地催促道。
  韋端己气定神閒地瞟了跑在他身旁的小豆子一眼,懶得理會他的窮嚷嚷。
  他們愈來愈接近皇太后的寢宮,韋端己不禁開始怀疑“抓魚大賽”的地點。
  小豆子應該不會那么膽大包天吧?
  終于,他們在一處養著紅鱒錦鯉的魚池邊停了下來。
  潭水清澈見底,有如明鏡,水潭兩岸架有白色曲橋蜿蜒迤邐,曲橋的倒影映在水面上,与池中魚群嬉戲追逐在一塊儿,襯著右前方那座雅致庄嚴的宮殿,別有一份祥和的美感。
  “就是這里了。怎樣,我的眼光不錯吧?這里宁靜迷人,絕對沒有人‘赶’我們,我跟小宁子在這里舉行了好几次的‘抓魚大賽’呢!”
  小豆子一邊炫耀,一邊踮高腳尖尋找小宁子他們的蹤影。
  “這里不是皇太后最愛來的魚池嗎?”韋端己搓了搓干淨的下顎,每次為了扮太監,他都必須先把胡髭刮掉,挺麻煩的!
  “哎呀!你不要那么膽小,皇太后通常是傍晚的時候才到這里賞魚,不會有事的啦!”
  小豆子沒啥大不了地揮揮手,隨即一臉納悶地道:“怪了!怎么其他人都失約了?連小宁子都沒有來?”
  其他人遲到或失約是正常,因為他們的工作分量較重,時間比較難配合,但是小宁子失約就有古怪了,他一向最愛玩的,一有好玩的事,他一定是跑第一個。
  韋端己的目光微閃。“‘她’是不是皮膚白皙,長得跟你差不多高,眼睛大大的?”他的神情看起來有些高深莫測。
  “咦?小偉子,你怎么知道?”
  小豆子瞪大圓眸,訝异地望向他,小偉子明明沒有見過小宁子本人,太玄奇了!
  “因為‘她’躲在東邊的那棵大樹后拼命向你招手。”如果他眼睛沒花掉的話,小宁子應該是他的十五皇妹韋心宁。
  最近他才正為她的婚事頭痛著,因為一些适齡的王公貴族在听說她淘气愛玩,沒有一點公主的風范后,紛紛委婉地拒絕与公主結為連理的机會。唉!要當面拒絕皇帝的提議是需要多大的勇气啊!
  可見心宁公主有多么“聲名狼藉”了!
  小豆子順著他說的方向看過去,果然望見小宁子正神色緊張地朝自己猛擺手。
  “小宁子既然來了,為什么還躲躲藏藏的?真的很欠罵喔!”小豆子嘀嘀咕咕地走了過去。
  韋心宁在樹后暴跳如雷。“喂!你知道你帶過來的人是誰嗎?我會被你害死!”
  “誰啊?”小豆子与剛走到的韋端己同時發問。
  韋端己直勾勾地注視她,嚴厲地輕喊她的“化名”:“小宁子!”
  “皇兄。”韋心宁那又惊又怒的气勢頓時委靡下來,像是遇到天敵般,她在懼怕之余,根本無暇注意到她皇兄穿著与她一模一樣的特制太監袍。
  小豆子察覺到他們兩人之間暗潮洶涌,小宁子一見到小偉子就好像老鼠遇到貓一樣,連說一句大聲話都不敢,簡直不像平常的他。
  “嘿!你們兩個怎么了?小宁子為什么叫你‘黃兄’?”小豆子來回看了他們几次,疑惑地追問道:“難不成你的本姓姓黃?”哇!今天的气氛真是懸疑恐怖。
  “對,我是姓黃。”韋端己向韋心宁使個“大家一起來”的眼神。“我跟小宁子是同鄉,几年前就相識了。”
  “對!對!對!”韋心宁如釋重負地大喊。“我們快來抓魚比賽吧!”看來皇兄也喜歡假扮太監。
  真是好險!皇兄今天像變個人似的,沒有橫眉豎眼地責罵她,否則她就慘了!
  “開始吧!”小豆子拉著小偉子走到池邊,覺得自己最好不要介入他們之間的恩怨,能打圓場就盡量打圓場,誰叫他們兩人都是他的好朋友。“小宁子,你來講解規則。”
  韋心宁則瞠目結舌地瞪著他們牽在一起的手,滑稽得眼珠子差點掉下來。皇兄什么時候跟小豆子那么親近了?還手牽手呢!呃!
  原來宮中的傳聞是真的!雖然她不清楚兩個真、假男人能做出什么事來,但至少她确定了小豆子再繼續跟皇兄相處在一塊絕不是件好事。不行!她得阻止皇兄繼續“沉淪”下去!
  “我看‘黃兄’跟我一組,你的速度敏捷,一個人一組好了,這樣才公平!最后,抓到最多魚的那組獲胜,輸方要給贏方一兩銀子。”
  韋心宁找了兩只木桶放在池邊。“記得,不能將皇太后的愛魚弄死了。”
  韋端己點頭表示了解,相當佩服韋心宁与小豆子能想出那么多古怪的名堂來,也很欽佩他們的勇气,竟敢在皇太后的地盤上動她的愛魚!
  不要腦袋也不是這种玩法啊!
  小豆子興奮得摩拳擦掌起來,大喊一聲:“預備……開始!”
  “扑通!”兩響,小豆子与小宁子搶先跳入水池中,追赶著池中原本悠游自得的魚群。
  韋端己看了搖搖頭,也跟著跳進水中抓魚,不過,他瞧那兩人滑溜的身影拚勁十足,不知情的人還以為他們賭的是几百兩呢!
  競爭好激烈喔!
  可怜的魚儿,自從宮中冒出“小豆子”与“小宁子”這兩個名號后,它們的生活就沒有好過過!
  不是東追西赶地嚇坏它們,就是常常抓坏它們引以為傲的美麗魚鱗,害它們魚身上到處缺一塊,像是被狗啃過了一樣。
  天!它們悲慘的歲月何時能停止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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