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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黎明廣告公司第一攝影棚內。
  一百多坪的空間充斥了各式各樣的嘈雜聲,除了小孩子的玩鬧追逐聲及哭泣聲,還加上夢想當上星爸星媽的父母們在一旁的督促及斥罵聲,整個攝影棚內鬧烘烘的,比菜市場有過之而無不及。
  原來這里正准備舉辦“第三屆黎明寶貝优質選拔”的活動;約莫有五十位三至六歲的小朋友,全是從一千多封寄來的相片里甄選出來的,今天是來參加复賽的選拔。
  由于黎明廣告是全國前三大廣告公司,許多高知名度的品牌都是指定由黎明廣告企畫設計,包括平面及媒体,所以一旦獲選為黎明寶貝,廣告公司不僅為其量身訂作适合的廣告,還會配合強力的宣傳及密集的造勢活動,讓“黎明寶貝”成為廣告界最閃亮的童星。
  不但如此,他們的簽約金高達千万元之譜,還不包括拍廣告片的額外分紅。這樣名与利兼具的誘人條件,難怪吸引著無數望子成龍、望女成鳳的父母們,無不使出渾身解數,靠關系、走后門,想盡辦法也要讓自己的儿女魚躍龍門。
  在攝影棚上方的中控室,有一男一女正透過暗色玻璃觀察棚內五十位小朋友的一舉一動,當然也包括他們的父母。
  “獅子,四號那位小男生很穩定。”丁綺絹一手拿著筆記本寫下她印象不錯的小朋友,一邊對著身旁全神貫注的男人說道。
  被稱為獅子的男人點了點頭。他是師黎安,黎明廣告的創意總監。
  這個一年一度的選拔,不僅是黎明廣告公司的重大活動,更是廣告界知名的年度盛事。
  這項選拔活動明為十位來自各界的菁英做評審,實際上真正的決定權還是在于師黎安。
  他對“明星”有一种特別的直覺,目前經他發掘出來的廣告模特儿,進入演藝圈、歌唱界之后,全都有相當亮眼的成績,也證明師黎安在訊人方面确有獨到之處。
  他環祝著滿場追逐飛奔的小孩,記下了他們的號碼,分別在筆記本上划個X字。
  這是他們刻意安排的。
  在甄試前半小時是自由活動時間,不派人維持現場秩序或禁止喧嘩吵鬧,任由他們自然表現出平常最真實的一面,而師黎安便借此觀察他們的情況來評分。
  這項評比也只有黎明廣告的最上層知道,以防參選者刻意做作。
  在陌生環境里很快与同伴打成一片,滿場追逐戲鬧的小孩,雖然同儕性夠、不怕生,但是不在“黎明寶貝”的選擇條件之內。
  他們要的是聰明靈敏,會看場合行事、穩定性夠的小朋友。
  突然,師黎安的視線牢牢地盯住某個角落。
  那是一個五官相當漂亮的小女孩。
  但那并不是吸引他注意的重點,因為在場的每個小朋友,長相都是上上之選,十足漂亮討喜的,畢竟有個開麥拉費司是廣告模特儿的要件之一。
  這個小女孩吸引住他的,是那一雙美麗慧黠的大眼,約莫四、五歲的年紀,卻有著超越年齡的聰明机靈。
  沒有看到小女孩身邊有任何的親人陪伴,她獨自一人坐在角落,卻沒有絲毫害怕恐懼的神情,雙眼反而骨碌碌的四處轉,安靜而好奇地探索周圍,表情是閒适而愉快的。
  就在這時,小女孩突然抬起頭看向中控室。
  師黎安不由得震動了一下。他知道中控室的窗玻璃是暗色系,而且巧妙的隱藏在牆上的壁畫里,除了棚內的工作人員,一般外人不仔細看根本不會注意到,但小女孩卻似乎看穿了。師黎安在心中暗自為她加了高分。
  “獅子,有個小女孩好像你的小翻版哦,好可愛!”丁綺絹突然惊訝地喊道。
  “你說的是几號?”他緊盯著那美麗的小女孩,她腰際上挂著五十號的牌子。
  “就是五十號啊,看起來也挺机靈的。”
  “她叫什么名字?”他心中一惊,注視的眼光更為銳利。
  丁綺絹聞言立刻翻著筆記本。“她叫方心雨。”
  方心雨?姓方?師黎安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失望。
  這個時候,一個不到二十歲的年輕女孩走近方心雨,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兩人神情十分愉快地聊著。
  “那女孩是誰?”他指了指方心雨身旁的年輕女孩。所有小朋友都是父母陪著,只有她們的組合有些奇特,所以引發了他的疑問。
  “她叫方嘉熔,是方心雨的阿姨,這次是她報的名。”丁綺絹打開筆記型電腦導入名字后,看著顯示資料答道。
  方心雨的阿姨?也姓方?方心雨是跟母姓嗎?師黎安心中起了一串問號。
  “那她爸媽呢?”他不自覺對這小女孩有著好奇,而且他惊訝的發現方心雨愈看還真是有些像他呢,怪哉!
  “听說還在美國。”丁綺絹訝异地喬師黎安。“獅子,從沒見過你對來面試的小朋友這么多疑問,該不會她是你哪里偷生的小孩啊?”
  “你在胡說什么!”他立刻駁斥了她的說法。“我是要确定她的背景有無問題。”
  “你的意思是……”她挑眉追問。
  “沒錯!”他收起了筆記本,肯定地點頭。“一九九九年的’黎明寶貝’正式誕生了,就是方心雨!”
   
         ★        ★        ★
   
  方心雨除了被師黎安相中,也被十位評審團一定看好的情況下,順利當選第三屆的“黎明寶貝”。
  憑著黎明廣告的高知名度,還未簽約前,各大報章雜志媒体已爭相報導這位頗具明星像的幸運儿,一夕之間,方心雨三個宇成為家喻戶曉的名人。
  但是,就在簽約前夕,方嘉熔打電話來說不簽約了。
  “嘉熔,你不是要整死我吧?”方嘉熔好友的姐姐惠茹气急敗坏地叫道。她是黎明廣告的創意指導,這次活動的主辦人之一。“都己經發了新聞稿給所有的媒体,前置作業也在進行中,你說不簽就不簽,叫我怎么跟老板交代?”
  “真的對不起啦!”方嘉熔在電話的另一端拼命道歉。“我也是非常希望小雨雨能簽約,這樣我就可以在台灣待久一點,哪里知道還沒跟我姐提,她就從紐約打國際電話來罵我一頓,還說不讓小雨雨留在台灣,要立刻帶回紐約。我一听就嚇死了,你知道我爸媽兩個月后會來台灣駐上一段時間,主要也是要陪小雨雨,若小雨雨一走,我爸媽就不來台灣會繼續環游世界,那我當然也必須回紐約念大學,一想到要念書,我頭就大了!好不容易可以來合灣躲一陣子,而且這里又好玩,所以只好拒絕你們了。”
  葸茹聞言,原本輕微的頭痛似乎更嚴重了。
  當初在甄選“黎明寶貝”的相片時,他們這群工作小
  組挑出了四十九個最上相的小朋友,原本為了迭定五十個整數而決定再從剩下的照片里挑出一個來,但是也有人反對,認為大浪費時間。就為了這一點,大家爭執不下,最后決定休會,隔日再作定案。
  當晚她拖著一身疲憊回到家時,意外看見一位漂亮得像混血儿的小女孩坐在她爸媽中間,她立刻眼睛一亮,這女孩簡直就是“黎明寶貝”,太漂亮了!
  小女孩靈活而生動,國語中夾雜著英文,不知和她家人說了什么,引得她家人哈哈大笑,尤其是她爸媽更是開心得合不攏嘴。
  她趨前一問,才知道是她妹妹惠敏的好友剛從紐約回來,帶著侄女一起來她家拜訪,會在台灣待上一年左右。
  惠茹當然不放過這种好机會,立刻鼓動三寸不爛之舌加以游說,尤其當她得知方嘉熔是國小畢業后全家移民,喜歡台灣更胜于無聊的紐約,這次是想盡辦法才回來的,所以就以簽約三年,而且可以陪小雨雨到各地拍照及拍廣告這种好玩有趣的事為誘因,勸說方嘉熔讓小侄女報名參加。
  年輕愛玩的方嘉熔一听,想說小雨雨參賽又不一定獲選,就算獲迭了,有名又有利,國語教育還是持續,姐姐應該不會反對才是,自己又可以趁机進演藝圈瞧瞧,一舉數得,所以便一口答應下來。
  而惠茹當然也解決了湊齊整數的問題
  沒想到現在卻節外生枝。
  “你姐姐會不會是擔心我們公司啊?你有告訴過她我們黎明廣告是台灣前三大廣告公司……”
  “我姐的資訊比我還快速齊全哩!”方嘉熔立刻打斷了她。“我本來還想先斬后奏,簽了約之后再告訴她,哪知她都會固定上网看台灣的新聞,我不用說,她就己經一清二楚了。”
  “那她對一千万的簽約金不心動嗎?這還不包括其它額外分紅……”
  “這沒用的。”方嘉熔歎了一口气。“我姐不是很看重錢的人,要不然在紐約,追她的全是百万級以上的有錢人,她隨便一點頭,別說是一千万,五千万人家也愿意捧到她面前送她。”
  “嘎?你姐現在是單身嗎?”這倒是沒听方嘉熔提過。
  “呃……”方嘉熔遲疑了片刻。“對,所以我姐很疼小雨雨。若不是我爸他們都習倡講台語,我姐又不大有時間教小雨雨國語,才不會舍得讓小雨雨离她這么遠又這么久。”
  “如果是這樣,那她應該可以更放心。”惠茹繼續說服:“我們公司的栽培計畫完整而人性化,尤其是對黎明寶貝,的教育更是顧全得十分周詳,會外聘老師幫她上課,讓她教育不會中斷,而且會保護小朋友不受商業化的污染,仍能維持原有的童真,即使以后約滿不進演藝圈,回到一般的正常生活仍然可以适應良好,這在一般公司是不太容易做到的。”
  “你說的我都相信,但是我認同沒有用,現在是我姐姐不答應,而她一旦作了決定,就很難去改變她。”方嘉熔歎了口气說道;“我姐并不是不講理或固執己見的人,她一定會事先做好評估才作決定,這次她會堅決反對,一定有她的理由。雖然我不知道,但是我得听她的,畢竟小雨雨是她女儿,她有權作決定,我只是在台灣的暫時監護人罷了。”
  惠茹停頓半晌。這件事似乎沒有轉圜的余地了。
  “真的沒有辦法再說服你姐嗎?還是……”她靈机一動。“方便將你姐的聯絡電話給我,我們直接与她溝通?”
  “這……,”方嘉熔猶豫著。“你們不能讓第二名遞補上來嗎?’黎明寶貝’不是非小雨雨不可吧?”
  “這你就不知了,我們黎明一向是要最好的,不到最后努力,我們不可能迭擇次要的。我們老板在這方面的要求非常嚴格,這也是黎明廣告在業界有舉足輕重地位的原因。”惠茹解釋道。“我很希望你姐能再考慮清楚,畢競這是從一千多人當中評選出來,證明小雨雨有很好的資質与條件,就算以后不吃這行扳,至少可以給小雨雨一個很捧的經驗与回憶,不是嗎?”
  “呃……我想等我問過我姐再告訴你電話……”
  “你姐會答應讓我們跟她聯絡嗎?”
  “這我就不确定了。不過我是一定要得到她同意才可以把她的電話給人。”方嘉熔肯定說道。
  “听起來你好像很怕你姐啊?她很凶嗎?”惠茹試探問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從她姐姐那方面著手。
  “不是怕。”方嘉熔故意夸張語調:“是非常怕哩!連我爸都要讓她三分呢!”!
  “她有這么凶悍哪?”惠茹頓時心里涼了半截,她最怕遇到凶巴巴、一得理就不饒人的“恰查某”。
  “我姐姐不是凶悍啦。”方嘉熔立刻回道。“她太聰明、反應又快,如果沒有完整的邏輯或是足夠的理由,就很難說服她,甚至她會輕易挑出你的語病,讓你說不下去。總之我姐是個很難纏的人,不過她對我是非常好的,所以對我姐啊,我是又愛又怕哩!
  “听你這樣一說,我倒是很想見一見她呢。”惠茹現在對方嘉熔口中難纏的姐姐倒是多了几分好奇。“而且能夠生出像小雨雨這么漂亮机靈的小孩,我相信爸媽絕對是俊男美女級的。”
  “呵呵,你要見她短期之內是不大可能啦,她工作非常忙,要不然怎么輪得到我有机會帶小雨雨回台灣。”方嘉熔說道。
  “不管怎洋,反正請你幫忙跟你姐姐溝通,無論如何要給我們一次机會向她說明清楚,這件事就拜托你了。”惠茹誠懇說著。
  “你放心,我一定會盡力。”嘉熔答應了下來。“那就先謝謝你了,我們保持聯絡。”
  惠茹挂上電話后,隨即起身朝藝術總監辦公室走去。
  她朝門上敲了三下。
  “請進。”門內傳出优雅的女
  惠茹立刻推開門,朝辦公室內唯一的方形桌走去。
  “May,’黎明寶貝’目前有變化,可能要先暫停所有的前置作業。”
  在黎明廣告公司內,從上到下,不分階級,一律以對方名字或英文名互稱,打破一般公司的制式現范。
  丁綺絹立刻從筆記型電腦中抬起頭來,微斂著她細長的雙眉。
  “怎么一回事,說清楚一點。”她靠坐進椅背,不疾不徐地問道。
  惠茹于是將剛才与方嘉熔的對話,大概敘述了一遍。
  “所以我還要再与她聯系,才會有進一步的消息。”惠茹最后說道。
  丁綺絹沉思片刻。
  “這樣說來,方心雨的爸媽事先并不知情嘍?”地抬起頭,有點責怪地看著惠茹。“我們正确的程序是要讓父母在參加比賽前簽一份同意書,這一點你們事前沒做嗎?”
  “當然有呀。”惠茹隨即解釋:“方嘉熔是方心雨在台灣的暫時監護人,所以我們有請她簽同意書,但是當選后簽不簽約是個人自由,我們同意書上并沒有硬性規定非簽約不可,因為一般人來參加都是想獲胜哪;所以現在我們也不能拿同意書來要求她們。”
  “這倒是挺棘手的!”丁綺絹雙手抱胸,腦中正快速轉著其它可行性。“你知道獅子的個性,只要他看中意的人選,其他的都不考慮,這一點他很堅持,所以無論如何你都要想辦法搞定,不然照獅子的做法,他會讓’黎明寶貝’這屆從缺。”
  “我也知道這個嚴重性,所以才先來向你報備,看你這里是否有其它好辦法。”惠茹看了一眼美麗精明的MAY,大膽的建言,“當然,若是你能說服獅子改變初衷我相信其他的父母一定樂于和我們黎明簽約……”
  丁猗娟臉色一黯,揮了揮手。
  “這點別指望我了,獅子向來公事公辦的,他不會因為我而改變主意的。”
  惠茹看著丁猗娟幽雅地拿起桌上的涼煙點著,然后徐緩的輕吐著一圈圈白煙,神情飄忽。
  丁猗娟深愛著他們的老板師黎安,是廣告業界眾所皆知的公開秘密。
  兩年前師黎安离開廣告界的龍頭老大“智威”,出來自行創業時,丁猗娟也立刻舍下在“智威”的百万年薪,跟隨他重新打拼天下。
  在“智威”待過的廣告人都知道,師黎安曾有一次短暫的婚姻記錄,之后,,他就不曾再与任何女人有長遠的關系。
  師黎安,他們口中的獅子,夕卜表俊朗斯文,溫和謙謙完全沒有一般廣告人的侵略性,但是相處一段時間,會發現他深沉難懂,思緒縝密,尤其是感情,更是保護得滴水不漏,一般人很難了解他的感情世界,更逞論進入了。
  丁猗娟是唯一少數能接近他的女人。
  這應該歸功于她鍥而不舍,耐心十足的一直追著他吧。就憑她放棄高薪,跟著沒有任何承諾的獅子重新開始,這一點就教人十分感動了。
  但是獅子似乎仍是無動于衷。
  黎明的同事暗地里很為May抱不平。
  不只因為她的痴情,也因為她的條件相當好。二十三歲的年紀己在廣告界小有名气,聰明又美麗,一六五的身高,加上足以拍寫真集的嬌好身材,“廣告界之花”可不是虛有其名,追她的人可以以卡車計,但是她偏偏只對獅子鐘情。
  有人就猜測,可能是獅子的上一段婚姻給他的打擊太大,所以讓他有“愛情恐懼症”;也有人說他一定是gay,不然面對May這祥的美女怎能心如止水,不動心哩?
  眾說紛壇,誰也不懂好條件的May,為什么追著獅子好几年了還不死心;更不懂他們之間這种似友非友,扑朔迷离的關系,恐怕也只有當事人才明白。
  惠茹算是公司內和May較好的同事,也只知道一二罷了。
  “May,怎么說你也是公司的決策者之一,’黎明寶貝’的計划關系到公司的廣告量,每年就占了公司四分之一的營業額,影響不可謂不大。”惠茹努力分祈道:“方心雨的媽媽据說十分難纏,我真的不是很有把握,万一,沒談成,我希望公司能有所准備做替換的動作。”
  丁綺絹盯著惠茹思考了好一會儿。
  “第二名的小朋友是怎樣的情況?”
  惠茹聞言,立刻一振。
  “是個小男孩,非常古靈精怪,是會看場合反應的聰明型,不輸給方心雨。”
  “恩。”了綺絹點點頭,坐正身子說道;“我心里有底了,晚一點等獅子進來,我再和他談談看,你那邊還是繼續努力說服對方。”
  “沒問題,我一定會盡力的。”惠茹綻開一抹寬心的笑容。“May 這方面就千万拜托了,這是和我們年終分紅有關哩!
  丁綺絹露出了笑容。
  “我也有分呢,所以我會努力說服一頭頑固的獅子。”她自嘲地笑了一笑:“這么艱難的工作,我的年終分紅該多給些的。”
  “你可以順便向獅子建議!”惠茹頑皮笑道。
  “我一定不會忘記!”丁綺絹笑著眨了眨眼。“那沒有其它事了,有進一步的消息我會跟您報告進度,我先出去了。”
  “好。
  惠茹出去后,丁綺絹的笑容立刻消失,她像泄了气的皮球般頹喪地縮進皮椅里。
  忍不住的,她又將一根煙點燃。
  知道獅子不喜歡她抽煙,以前一天一包的煙量她几乎戒掉了,几乎!有時她很煩,仍會抽上一、兩根,似乎借著一圈圈的煙霧,可以排解掉她心里的濃重挫折感。
  是的,挫折感!.
  從以前她就知道一分耕耘,才可能有一分收獲;要先付出,才會有回報。
  但是她愛了獅子這么多年,四年前他進“智威”時,她就對他一見鐘情,共事一個月后,她隨即甩了相交兩年的多金男友而倒追獅子,至今仍沒有激起他一絲愛的漣搪。
  她可以确定自己絕對是個有魅力的女人,看那些男人瞧她的眼神她便知。但是在他面前,卻全然失去了作用!
  她不僅,自己到底錯在哪里。
  走不進他心里,又放不開他,矛盾的情緒讓她對他又愛又恨。
  如果他不曾愛過人就算了,她還能自我安慰說他是不識情滋味,所以反應遲鈍;但她清楚他心底一直有個女人的影子,而且藏得很深很深,深到連喝醉酒、意識摸糊下也不肯輕易葉露半個字。
  她不甘心哪!
  她絕不輕易放棄,誰也不能跟她搶,即使是個影子也不行!
  丁綺絹眼底再度燃起一股堅決。
   
         ★        ★        ★
   
  “這則新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一大早的緊急臨時會議,大家才剛坐定,坐在會議桌首的師黎安隨即丟出一張報紙在桌上。
  他冷凝的面孔讓大伙儿面面相覷好一會儿,誰也不敢開口,也沒人敢拿起報紙來看,因為一早進辦公室,沒人做正事,全被這則新聞吵得成了菜市場。
  “沒有人要跟我解釋一下嗎?”師黎安環視著全場,平靜的語气下蘊藏著不容小覷的威力。
  惠茹左看右看,似乎投人敢吭聲,看來她這個主管得發言不可。
  “呃,獅子,這件事我們也是早上才從報上得知……”
  “那么我想知道,”師黎安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后,隨即看向在座所有“黎明寶貝”的工作人員,還有坐在他身旁的丁綺絹。“是誰將方心雨不簽約的消走摟,還讓第二名小男孩的名字曝光?我記得除了冠軍,我們并沒有公布其它名次,這個消息只有我們內部知道。”
  他停頓片刻,聲音更沉。
  “我相信你們与我共事兩年,應該知道我的行事原則,任何事我喜歡攤在台面上講,講開就算,不喜歡有人under table 搞小動作,尤其是方心雨這件事還在進行當中,不到最后,我們不會改變計划。現在這個新聞一上報,万一方心雨簽成了,外界會怎樣看我們黎明?以為我們亂放風聲打知名度,而且這對第二名也會造成某些程度的傷害,說出這件內部消息時,有沒有想過這些后果?”
  “對不起!”
  一聲清脆的道歉遷讓所有人的注意力全轉向師黎安的身旁。
  “對不起!”丁猗娟站起身面向大家,面帶愧色:
  “我昨天和我朋友吃飯不小心提起了公事,我忘了她男朋友是報社記者,事后我想起來還特別交代她不可以說出去,可能她并沒有遵守約定……”
  師黎安一臉冷凝,沒有說話。
  會議室瞬間沒入一片沉寂,气氛非常尷尬,許多人等看師黎安會如何處置。
  “惠茹,”師黎安恢复了平常的語調。“你現在和方心雨那邊聯絡得如何?”
  “方心雨的媽媽不肯給我們電話,所以沒辦法直接聯絡上,不過我們倒是得到她的e-mail帳號,我今天已經發了一封信函給她,現在就等她的回音。”惠茹立刻站起來報告進度。
  “好,那麻煩你將這些資料整理好,從現在起,這份工作交由May處理,由她來負責聯系。”師黎安不帶感情地看向丁綺絹。“我希望你將功贖罪,負責讓方心雨簽約,有問題嗎?”
  丁綺絹楞了一秒。
  “沒問題。”她低聲回答。除了接下這個燙手山芋,她還能怎么做?誰叫是她自己多嘴闖了禍。獅子這樣做,已經算是給她台階下了。
  “那么這件事就到此告一段落,各位還有其它問題嗎?”師黎安神情溫和地環視全場,在大家靜默數秒后,他隨即宣布:“散會。”
  大家各自起身,魚貫走出會議室。
  丁綺絹仍留在原位。
  “獅子!”當師黎安超身時,她喚住了他。
  “什么事?”師黎安平靜地看著她,仿佛沒發生任何事一般。
  “我真的很抱歉……”
  “你剛才已經道過歉了,我也給了你補救的方法。”師黎安依舊一貫的淡然。“慧茹說這件事很棘手,可能需要你多費心了。”
  丁綺絹跟神閃過一絲痛苦。
  “為什么你不罵我呢?”她難過地低下頭。“我身為藝術總監,卻還犯這种錯誤……”
  “你已經在自責了,不是嗎?”他轉身正色看著她。
  “何況你也不是故意的……”
  “如果我是呢?”她立即抬起頭盯著他。
  師黎安沉默地凝視她。
  “你是嗎?”他淡淡回問。
  丁綺絹咬住下唇直視著他不語。
  “May,”他歎了口气后說道:“不管你的出發點是怎樣,現在我只要求你批這件事辦成,OK?”.
  “獅子!”丁綺絹突然扑向前抱住師黎安,埋首他胸前喊道:“是不是無論我做什么事都激不起你的一絲情緒?為什么你老是這么冷淡呢?為什么?”
  “現在是上班時間,你不要這佯!”師黎安近乎冷淡地說道。
  “不然你把我革職好了!”她依熱任性地抱住他。
  “你在威脅我嗎?”師黎安語調漸冷。“你最好再考慮清楚。”
  丁綺絹聞言頓時僵住,好一會儿終于放開了他。
  “怎樣才能得到你的熱情呢?”她近乎絕望地看著眼前一臉冷淡,卻依然教她深愛的男人。
  師黎安莫測高深地看著她。
  “我連血液都是冷的,哪來的熱情?”他平淡回道。
  “我不相信,”丁綺絹激動喊道:“你能夠創造出許多熱情丰富、极具生命力的廣告作品,怎么可能是個毫無熱情的人?”
  “那是我的工作。別忘了,我是個愛錢的人。”他自嘲一笑。
  丁綺絹仍凝神盯著他。
  “告訴我,怎樣才能得到你的愛呢?”
  “May”他輕吐一口气。“別浪費時間在我身上,去找個适合你的人……”
  “我們哪里不适合?我們外表登對,興趣相投,做一樣的行業……”
  “所以我們适合做工作上的伙伴。”
  “為什么不能做情人?”她追問。
  他盯著她不語。
  “我到底哪里不夠格?你告訴我,讓我改,好嗎?”她低聲下气軟著聲音說道:“難道我做了這么多,都沒有讓你有一點點感動,愿意撥一點點愛給我嗎?”
  “你希望我因為同情而愛你嗎?”他靜靜問她。
  丁綺絹遲疑一秒。
  “我不在乎,不管你是什么原因愛我,只要你愿意分一點心給我,我就滿足了!”她熱切說著。
  師黎安淡淡地揚起一角唇線。
  “人心是永遠不可能滿足的,當你有了一點,就會再渴望擁有全部。”他富含深意地說道。
  這种對愛情的占有欲望他怎會不懂?曾經,他深陷于充滿嫉妒、猜疑、不安及忿怒的強烈占有欲望中無法自拔,直到寄情于工作后才得以生還。
  他比誰都清楚這种愛恨糾葛的可怕,而且絕不輕易再讓自己跳入。
  “在工作上我不會降格以求。”他眼底浮現一絲冷酷。“在感情上,我同樣不會委屈自己。很抱歉,我沒辦法因為同情去愛一個人。”
  丁綺絹聞言,臉色頓時蒼白,但她并末掉淚,只是閉上了雙眼。
  當她再度睜開眼時,語調冷靜清晰。
  “我第一次覺得你是個冷血動物。”
  “謝謝。”他不以為意地說道。“如果沒有別的事,我還有几通電話要聯絡。”
  “你去忙吧。”她看著窗外冷冷道。
  師黎安看了她一眼。“你還好吧?”
  “重要嗎?”她依然不看他,語調仍是沒有溫度。
  “重要。”他肯定地點頭。
  她訝异又帶點期望地轉向他。
  “別問了,你是我最好的事業伙伴。”他強調。
  “只是事業伙伴?”她難掩失望地重复道。
  “只是事業伙伴。”他毫不遲疑地回答。
  丁綺絹神情凄然弛看向窗外。好慘哪!這場愛情戰役她競輸得這么慘,全軍覆沒,連最后一點希望都被殲滅!此刻她好想找個無人的地方大哭一場。
  師黎安瞧著她,心中有些不忍。他真的不愿傷她,但他就是沒辦法愛她,他不能自欺欺人。
  “May,找個好男人愛吧!”他停頓片刻后,又補充一句:“沒有愛的人是不可能給你愛的,放棄我吧。”
  直到會議室的門打開,然后又關上,她逐漸上涌的淚水開始摸糊了她的眼,最后承載不住,終于決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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