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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左三圈,右三圈……來做運動……”
  渾沌的腦子里,突然遭到前所未有的噪音侵扰。這不知打哪來的中文童歌,不間斷地灌進善惡的耳朵里,害得他只能扶著額角,無助地在枕頭上呻吟。
  他不情愿地張開眼睛,整齊的劍眉因從頭到腳泛著的酸疼而朝眉心擠攏,茫然的眼光無意識地瞪著天花板上的美麗圖畫。
  各种姿勢的金發天使,張著一雙雙美麗的羽翼,或抱著豎琴,或拿著花朵,在玫瑰花園里嬉耍。
  善惡突然覺得這幅圖畫很礙眼,猛然從床上坐起,昨夜那個他宁愿視之為荒唐夢境的現實記憶如狂風暴雨般席卷而來。他頹然傾倒床上,知道那一切不是噩夢,是真實的。而更糟糕的是,他逸失的法力好像一去不返似的,他休息了一整夜,仍提不起半點勁。
  難道他真要困在這里?善惡愁眉不展地歎气。
  不是他太愛挑剔,只要回想起昨晚薔薇興高采烈對那位威嚴的老頭子的宣示,他便覺得心惊膽戰,如墜噩夢。
  在那位雄壯威武的老管家將他抱下頂樓后,遵照薔薇的命令,他被送進与她隔鄰的客房,然后便有個拄著拐杖、道貌岸然的老人進來看他。
  那時候薔薇正小心翼翼地服侍他喝熱奶茶,一見到老人進來,她立刻像只小鳥般飛進老人怀里,親親熱熱的摟著對方。
  而當老人精銳的紫眸投向他時,薔薇又下意識地護在他身前,愛嬌地對老人說:“爺爺,他是我的守護天使。上帝派他來保護我、跟我談戀愛的。”
  善惡記得當時老人的表情同他一般惊愕,但對方張開的嘴巴比他先一步合起來。在打量他一會儿之后,复以無比寵溺的眼光迎向孫女閃著興奮火花的笑臉。
  “是真的,爺爺。我剛才跟上帝祈求的。”薔薇羞澀地依偎在老人怀中說道。
  “你跟上帝祈求?”老人很努力地想搞清楚孫女的意思。
  “嗯。”薔薇臉頰通紅地埋進老人怀里,不好意思抬頭迎向祖父眼中的探詢。“我本來只祈求哥哥早些回家,爺爺身体健康,但突然閃現的電光讓我以為是神跡或是流星,所以便提出了這個愿望。”
  “什么愿望?”老人眯著眼,滿臉問號。事實上,善惡同他一般困惑。
  “就是……”薔薇羞怯地支吾著。“談戀愛的愿望嘛!”
  老人凝視著孫女儿紅暈滿布的俏臉,恍然大悟。
  薔薇十八歲了,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卻因身罹頑疾,阻礙了正常的交友机會。別說是男友了,平常連見個年輕男孩的机會都鮮少。也難怪她會向上帝祈求這個愿望了。
  了解孫女的想法后,老人再度以銳利的鷹眼斜睨向善惡震惊的俊美臉蛋,表情莫測高深。
  “爺爺,我說的都是真的。”薔薇仰著小臉,紫眸里熱切閃爍的焰光,直教老人為之心疼。
  薔薇向來乖巧,從來沒向他要求過什么,這回只不過要他相信眼前俊美的少年就是她口中的天使,他理當成全她小小的心愿。
  “爺爺知道。”老人慈祥地撫著孫女的秀發。
  “那他可以留下來了!”薔薇歡呼著,盈滿柔情的眼眸羞怯地轉向目瞪口呆的善惡。
  瘋了,這家子全都瘋了!而且瘋得無可救藥。
  當時善惡的腦子里只有這個想法。
  薔薇一定是看多了羅曼史,中毒太深,才會相信上帝會派個天使跟她談戀愛。
  老天爺,如果上帝連人家的戀愛事也要管的話,那他未免太忙了吧!這种事連地獄都不屑插手。
  但話說回來,前不久他父親撒旦,還不是派他們兄弟以愛情迷惑那個由天使轉世為人的安琪嗎?好在他大哥魔魅將這任務攬在身上,否則現在陪安琪談戀愛的就是他了!
  可是他依然在劫難逃,竟被個异想天開的平凡少女給纏住了。而更可惱的是,那個看起來十分嚴肅、正常的老頭子,居然和他的孫女一起胡鬧,真把他當成被上帝遣下凡陪薔薇談戀愛的天使!
  善惡頭疼了一整晚,直到鮮少侵襲他的瞌睡虫找上門來,他才昏然墜入睡夢之中。
  精力、法力的損耗使他睡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那陣不知從何而來的扰人怪异歌曲,他只怕還要多睡上一會儿呢。
  輕快的腳步聲隨著歌聲飄向床上的善惡。
  他的眼光朝聲音的方向看過去,穿著背心衫、緊身運動短褲的嬌俏女孩,正笑容燦爛地扑向他。
  “你醒了啊。”她賴在他身上,吐气如蘭。
  善惡發現自己不討厭她的重量,反而被壓得十分舒服。他懶洋洋地揚了揚綿密的睫羽,湛藍的眼珠細細地審視她嬌美的臉蛋。
  她的皮膚不錯,像新生儿般嬌嫩有光澤。深刻的輪廓襯得她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紫色的眸子有若水晶般清澈,反映出他俊逸的倒影。
  “我早些時候有來看過你,可是你睡得很沉,所以沒吵你。”兩片宛似粉紅玫瑰花瓣的嘴唇一張一合,善惡看得有些失神。“后來我想快十一點了,你應該醒了,所以我又跑來看你,你果然醒了。你看起來气色不錯哦。”薔薇伸出手輕撫他誘人的俊容,有些意亂情迷。
  善惡被她這么一摸,竟覺得臉頰有些燥熱、酥麻。他詫异地瞪視她,深沉的眸光里閃著兩簇怪异的火焰。
  薔薇雙頰泛著熱度,被他灼人的目光瞧有些不自在。和他隔著薄被相抵的敏感肌膚,仿佛可以感應到屬于善惡的熾熱体溫。而飄進鼻端的清爽男性气息,更令她心神俱醉,神思恍惚。
  “剛才吵醒我的是什么歌曲?”為了降下在兩人之間升起的怪异熱度,善惡隨便找了個話題。
  “呃,那個啊。”薔薇嫣然一笑,离開他的胸膛。突然減輕的重量,令善惡微感失望。
  “那是我大哥明頓從台灣寄給我的CD喔。”她活潑地答道。“大哥還說這張專輯很受當地的人歡迎呢。而且唱歌的女孩只比我年長些,長得跟我一樣可愛。”
  “可愛?”善惡坐起身,打趣地凝視她。
  “是啊,你不覺得嗎?”她眨著眼,熱切地問道。“就跟我一樣天真可愛。大哥還說,我們都清純得有如開天辟地以來最純淨無污染的一滴水。”
  多奇怪的比喻啊。善惡想著。
  他以另一個角度打量薔薇,發現她几乎就像安琪一般無邪。他注意到從她頭上冒出一股純淨透明的靈光,料想她應該是新生的靈魂。第一次降臨世間的生命,沒有前世包袱,怪不得會這般清純干淨。
  他嗅了嗅,除了她身上清淨的味道外,還有一股甘甜柔和的香味。他很快尋到那縷馥郁香气的來源;玫瑰木雕花式樣的床頭柜上放了一只透明的水晶杯,里面供養了一枝近乎藍色的玫瑰花。
  薔薇隨著他的眼光看過去,驀地臉一紅。她含情脈脈地瞅著善惡的俊臉,羞澀地道:“這种玫瑰叫歐迪納,花色接近藍色。我清早起來時特別去園里摘來的。”
  “哦。”善惡隨意應了一聲,眼光回到薔薇身上時,發現她略顯失望地咬著下唇。
  善惡的心一緊,訝异自己竟為她的失意感到難過。他干嘛理會她高不高興啊?可是心里總隱隱有根刺在作怪,讓他無法忽略不管。
  他集中精神在她略顯黯淡的小臉上,無法猜測出造成她情緒突然低落的原因。這實在不像他,往常他都可以一眼窺出人們的心思。是不是法力消退后,他連這點与生俱來的能力也失去了?
  他感到意志消沉。
  “這玫瑰花有特別的意義嗎?”他意興闌珊地勉強問道。
  “嗯。”薔薇像被清水滋潤复活的萎靡花朵般,立時振奮起來,小臉泛著淡淡的紅暈,紫眸閃閃生光。“玫瑰代表愛情。”
  善惡張了張嘴,不曉得該說什么,只好再度合上。他下意識地想避開薔薇熱烈的凝視,隱約猜出她對他的好感,已經超出情竇初開少女的一時著迷。她把他當成戀愛對象了,他著惱地想。
  “你……你知道有一則關于玫瑰的神話故事嗎?”薔薇見他沉默下來,再度鼓起勇气結結巴巴地道。
  “什么神話故事?”善惡裝作不感興趣地開口。
  薔薇听見他答話,心里漾滿愉悅,嫣然微笑解釋,“根据希腊神話,有一天海神和陸神比賽,看誰能創造出世上最美麗的東西。海神創造的維納斯乘著貝殼隨海水的泡沫浮出水面,而陸神所創造的美麗杰作——玫瑰則從天而降。從此以后,玫瑰便成了愛情的象征,情人們互表心意的花朵。西元前六世紀的希腊女詩人莎芙還贊美它是‘花之女王’,并歌頌她的芳香如‘情人的气息’。”
  善惡見她小嘴動個不停,兩片美麗的唇瓣時而互相親吻,時而分開綻出雪白的貝齒,模樣有說不出的惹人怜愛,心跳不由加快,竟覺得有些動心。
  糟糕。
  他懊惱地發現隨著法力的暫失,他的魔心居然變得跟人類一般脆弱。數千年來未曾撼動的惡魔之心,卻在這時候對個喋喋不休的小女孩有傾動的現象。
  他心慌意亂地揮開這個思緒,半合著眼瞼靠在身后松軟的枕頭上。
  “薔薇跟玫瑰是同一种花朵嗎?”他不經意地問。
  “嗯。”薔薇似乎很容易被取悅,善惡隨便一個話題都能讓她笑得像蜜一般甜。“薔薇,別名玫瑰。事實上,薔薇就是玫瑰,玫瑰就是薔薇。”
  “那你為什么叫薔薇,而不是玫瑰?”他被勾起好奇心了。
  “因為我母親叫玫瑰啊。”薔薇的眼里升起孺慕之情,清亮的美眸染上一層霧气。“我母親叫白玫瑰,她出生在一個叫台灣的美麗島嶼。外公家是种花的,當園里的第一朵玫瑰綻放時,白家誕生了最年幼的孩子,所以母親便被取名為玫瑰。在她二十歲那年,跟外婆到香港游玩,在那里認識了我父親。”
  一個台灣花農的女儿,結識了英國的豪門公子?
  這有點像是童話故事。善惡單從昨夜被抱下頂樓到客房的短暫旅程,看出薔薇家非富即貴。而昨天那個派頭十足的老頭子,更展現出尊榮、傲慢的貴族气質。
  “你們家是做什么的?”他進一步确認。
  “做什么?”薔薇顯得有些困惑。
  “我是說以什么營生,靠什么過活。就是賺錢的意思。”善惡耐心地解釋半天,薔薇才恍然大悟。
  “我不太清楚。”薔薇不好意思地說。“漢姆萊家族發跡于都鐸王朝時期,在世界各地都有事業。爸爸在世時,好像有經營几家公司吧,但后來爺爺為了照顧我跟哥哥,就把公司交給別人經營,只保留股東的身分。但是哥哥從劍橋大學拿到博士學位后,又和朋友合開律師事務所,和一家船運公司。”
  “這么說,你家是靠你哥哥賺錢的?”
  “不是啦。”薔薇的頭搖得跟博浪鼓似的。“哥哥賺的錢自己花,爺爺的錢大家花。”
  善惡對她的回答感到好笑。他眯著眼注視薔薇天真的笑顏,發現眼前的少女就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花精靈,對物質世界的了解懵懵懂懂。而她也絕對有這樣的本錢。
  “你呢?”薔薇托著腮看他。
  善惡嘲弄地彎起唇角,并不答話。
  “我倒忘了,你是天使。不過我想知道你成為天使前的事。”她偏了偏頭,好奇地說。
  善惡懶得浪費口水更正她小腦袋瓜里先入為主的觀念,只疑惑地挑了挑眉,淡漠地道:“為什么你會認為我是天使?”
  薔薇咯咯笑了起來,善惡不解地瞪她。
  她抿了抿唇,收斂臉上猖狂的笑意。
  “你看看天花板的天使畫像。你除了少對翅膀外,是不是比他們更像天使?”她的紫瞳里反映出調皮和慧黠。“更別說你是在我向上帝禱告祈愿時,從天上落下來的。”
  “那說不定只是巧合。”善惡嘟著唇不悅地反駁。“也許我是超人,不巧被雷電打中摔下來。”
  “超人?”這下子薔薇再也顧不得淑女身分,笑得直打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彎成月牙儿的眼眸上下打量他。“那你的國旗緊身衣呢?”說完,她又捧著肚子狂笑。
  善惡又好气又好笑地喚出聲,等到她哀哀叫的揉著平坦的小腹止住笑后,他才坐起身,俊臉靠過去,伸出修長的手指托起她小巧的下巴。
  “你實在是太單純了。”他沙啞地道。一雙碧藍、深沉如大海般的眼瞳向她放電,蠱惑著她。“你到底天殺的向上帝祈什么愿?”
  “呃?”薔薇的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他俊俏又有些邪气的影像,和他低啞、迷人的嗓音。她緊張地舔了舔唇,雙瞳因他呼出的熱气而漾著羞澀。“我跟上帝說,我希望戀愛。”她喘息地道。
  “那也不一定非我不可,不是嗎?”深邃的藍眸勾魂攝魄地逼近她,而那兩片形狀完美的唇瓣正勾引她嘗試危險的愛情游戲。
  “不,就是你,我的天使愛人。”她攀上他的頸后,喜悅地發現手下濃密金發的触感跟想像中一樣美好。仿佛再也受不了四片唇之間稀薄、燥熱的空气,她猛然迎向他,和那兩片集天下美艷的男性嘴唇密密實實地貼合。
  四瓣未曾嘗過情欲的紅唇乍然相遇,如陰极碰触陽极,瞬間通起電來。酥麻的感覺若烈火燎原般通過密合的四片唇分別傳至各自的大腦里,再蔓延向這對初吻男女的四肢百骸,連帶著兩顆從未沾染情愛的心也深深陷落。
  短短几秒鐘的熱辣辣接触,被一聲傳自房門口的惱怒輕咳所打扰。善惡不愧是地獄的二王子,很快從情欲的迷霧里清醒過來。即使那甜蜜的感覺雋永得像個他不愿醒來的美夢,他仍勉強移開唇,將注意力投向門口。
  漢姆萊家族的大家長薔薇的祖父,正臉色陰沉地狠瞪著他。
   
         ★        ★        ★
   
  有一個賣牛仔褲的電視廣告是這樣的:男主角偷拐農場主人的女儿到谷倉里親熱,結果被農場主人逮個正著,當場就拿著獵槍追殺。子彈無情地射向熱情如火的血性青年,偷情的男主角仗著身下的牛仔褲彈性十足,健步如飛地越過農場的圍欄,及時闖過火車疾駛而來的鐵道,僥幸逃過一劫。
  善惡忘了是在哪里看過這個廣告的,但依稀記得農場主人見到女儿被人輕薄時恨得牙痒痒的表情。而眼前抿唇蹙眉、眼光冷峻的老人,仿佛正吶喊著和農場主人相同的仇恨。
  盡管善惡并不是主動接吻的人,但愛孫心切的老人可管不了這許多。譴責的眼光對准善惡,好像他是專門凌辱純洁少女的大色狼似的。
  善惡嘲弄地勾起一抹冷笑,鄙夷人類護短的劣根性。他才是受害者呢,這個老頭知不知道?
  那個臉蛋紅通通,也不知道是被羞澀還是激情渲染出紅霞的少女,是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但她只是愛嬌地在祖父怀里磨蹭了一下下,便將所有罪嫌轉嫁給他,讓他成了替罪羔羊。
  他有些不甘心地目送熱情如紅玫瑰、清純如白玫瑰的薔薇被她祖父隨便找個借口打發离去。如果老頭子在這時候拿出獵槍來對付他,他也不意外,而且還只能傻傻地坐在原處等著挨子彈。一來,他可沒穿什么彈性十足的牛仔褲;二來,盡管休息了一夜,他体內的法力依然虛弱似無。否則他哪會任那小妮子輕薄?
  他屈辱地輕哼著。
  只是不曉得這副臭皮囊是否真耐得住子彈的攻擊。如果他真的死了,魂魄是否能飛回地獄向他老爸撒旦報到?還是會魂飛魄散,從此消失在宇宙深處?
  非常有趣的問題,他好笑地想。
  “嗯哼!”漢姆萊伯爵清了清喉嚨,企圖拉回善惡不知道神游到何處的注意力。他不悅地抿緊唇,心里直咕噥著現代的年輕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禮貌,跟老人家說話還這般漫不經心。
  善惡挑了挑眉,清澈的藍眸閃著洞悉世情的了然,較世俗凡人俊美的外貌流露出睥睨一切的尊貴气質,還真有几分天使真摯無邪的浩然正气,漢姆萊伯爵暗暗訝异。
  這小子該不會真是天使吧?
  饒是伯爵這般現實、理智又對神鬼之說不怎么相信的人,也感到有些疑惑。
  “你真的是天使嗎?”他納悶地問道。
  “你說呢?”善惡咧嘴一笑,表情無辜地將問題丟回給伯爵。
  漢姆萊伯爵嚴肅地端起管家剛送過來的茶,透過自繪著金黃色玫瑰圖案的瓷杯口冒上來的霧气打量善惡。
  若這世間真有天使的話,這個俊俏不似凡人的家伙絕對吻合。可是他喬治.漢姆萊根本不信什么上帝、天使的。如果真有這些神祇的話,他那對良善得連踩死只螞蟻都會傷心難過半天的儿子、媳婦,也不會正值盛年便出車禍死亡。而他純真可愛的小孫女薔薇,更不可能身罹先天性心髒病受苦至今。
  所以這世間是沒有上帝的,他這么認為。
  “不,我認為不是。”伯爵肯定地道,銳利的眼眸一眨也不眨地凝視善惡諱莫如深的俊臉。
  “哦?”善惡感興趣地微眯著眼,充滿笑意的藍眸閃爍著比上等藍寶石還要璀璨迷人的光彩。
  “你到底是從哪里冒出來的?”伯爵不受迷惑地問。
  “薔薇不是都告訴你了嗎?”善惡打起太极拳。
  “你以為我會相信?”伯爵警告的眼神,仿佛在暗示眼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最好別拿他當傻瓜。
  “你連自己孫女的話都不信?”善惡無辜地聳聳肩。
  漢姆萊伯爵再度抿緊唇,冷冽的眼光威脅著要殺人。善惡不受恫喝地端起茶杯就唇,將奶香味十足的茶液送進喉中。
  自從昨夜被閃電打下來,法力如石沉大海般“音訊全無”后,他就變得像人類一樣容易肚子餓,不得不依賴凡人的食物補充体力。
  這奶茶的味道還不錯。善惡愉快地品味著溫熱的茶液從食道一路滑進胃部的感覺。說真的,跟這老家伙的一番對談,讓他的精神振奮許多。
  “你不要都推到薔薇身上。”伯爵嚴峻地說。
  善惡歎了口气,以理性的眼神凝視著即便是白發蒼蒼、滿臉皺紋卻依然目朗神清、具有十足威嚇力量的老人家,然后以感性的聲音說道:“漢姆萊先生……”
  伯爵的臉色僵了一下,深受冒犯的矍然眼光瞪得善惡一頭霧水。
  “請叫我漢姆萊伯爵。”他隱含不悅的聲音傲慢地更正。
  善惡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据他所知,這些貴族皆死愛面子。都什么時代了,還關在家里當大爺。這讓他想起不久前遇見的吸血族王子泰勒,他好像也有勞什子的伯爵頭銜。
  “好吧,漢姆萊伯爵。”他諷刺地加重語气。“我說伯爵大人,以閣下的英明睿智,對區區在下我出現在貴府的頂樓上,能提出比尊貴的令孫女更好的解釋嗎?”
  伯爵冷哼一聲,不屑地挑了挑眉。
  “你有可能是小偷。”
  “從天而降的小偷?”善惡深受屈辱地冷笑。他堂堂的地獄二王子,竟被這糟老頭當作小偷?他俊朗、貴气的模樣像是猥瑣的小偷嗎?
  這老頭也未免太侮辱人了。
  “你有可能是用滑翔翼,或是降落傘。”伯爵冷靜地分析。
  “在陰沉沉的霧夜里?”善惡好笑地說。
  他之前還以為漢姆萊家族只有那朵熱情的薔薇花想像力過于丰富呢,沒想到連她爺爺也一樣。這老頭該不會好萊塢電影看太多了吧?
  “這种天气不适合玩滑翔翼,也不适合直升机飛行吧?”他輕佻地揚眉挑釁。“你干脆說我是閒來無事亂逛的超人遠比較合理。”
  “你開什么玩笑?”
  活到這把年紀,漢姆萊伯爵從沒受到這么無禮的頂撞。就算他推測錯誤,這個年輕人也不該用這么吊儿郎當的語气跟他說話。
  “超人你還不夠格!”他极盡侮辱地掃了一眼套著孫子明頓睡衣的精瘦身軀。比起明頓來,善惡足足小了一號。盡管身材頎長,但身体的發育上明顯仍停留在青少年階段。“再說你昨晚穿的是黑袍,可不是國旗內衣。”他幽默地說。
  戲而不謔的言辭化解了兩人之間劍拔弩張的气氛。善惡不禁莞爾,回應了一個善意的微笑。
  饒是伯爵這閱人無數的長者,也被善惡美麗若天使的笑容給迷惑了。他的理智不由得有些搖擺不定,薔薇的話或許也道理哦。
  “我不管你是打哪來的……”伯爵皺了皺眉,對自己突然的妥協有些惱火。但他很快地安慰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了孫女薔薇,只要她高興,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既然薔薇喜歡你,我就不追究你的來歷,以及闖進本宅的目的。你好好留在這里陪薔薇,我不會虧待你的。”
  “你要我留下來陪薔薇?”善惡再難保持俊臉上的平靜,張口結舌,“你該不會真要我陪她談戀愛吧?”
  “有何不可?”伯爵拄著拐杖站起身,表示談話已然結束。“你換套正式的衣服,等一下我會派人帶你下樓午餐。”
  善惡瞪著伯爵离去的僵直背影,仍處在极度的震惊之中。他記得曾看過一部電影,好像是個有錢人雇了個黑人當儿子的玩具。當時他只覺得這些人類真是异想天開,什么事都干得出來,沒想到類似的事也會發生在他身上。
  顯然的,伯爵執意要寵坏他的孫女,甚至不惜留下來歷不明的危險人物,陪伴孫女談戀愛。
  不過話說回來,薔薇容貌姣美,家世又如此顯赫,雖然外表纖弱,也不至于乏人問津到用這种方法交男友啊。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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