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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云坐在小旅館的房間里翻著報紙的求職廣告,她看得很仔細,并用紅筆做記號再打電話詢問,可是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她還沒有找到合适的工作。
  雖然她是一個專業護士,但她不一定要找護士的工作,只要能供膳宿,薪水又合理的話就可以,可是報紙上的工作机會雖然多,要彼此的條件吻合的卻不容易找,偶爾有合意的卻又被別人捷足先登,令她越找越無奈。
  她二十七歲,已婚,育有一子,這樣的條件要在這种小鄉鎮找工作大概只有去做女工,但女工的工作也不見得都能供膳宿,她目前的情況一定得要先有住的地方才行,當然,也可以自己租房子,但那畢竟緩不濟急,倒不如工作与住處一并解決,只是這樣找起工作來會較費時些。
                   施內科診所
                    誠聘
  護士小姐一名:已未婚均可,四十歲以下,具經驗。工作時間,薪水面議,可供膳宿。
  她的眼光停留在這則求職廣告上,地址是距离屏東市不很遠的長治鄉,她先翻了一下屏東縣市的地圖,确定了長治鄉的所在位置,然后才打電話過去詢問。
  “喂,施內科。”一個斯文的男聲接電話。
  “請問你們是不是在征招護士小姐?”
  “是”
  “已經找到了嗎?”
  “還沒有,如果你想應征的話,可以過來面談。”
  “好,謝謝!”
  傅云放下電話,立刻准備到車站坐車,她先將身上的休閒服換成洋裝,再稍稍化了點淡妝,把齊肩的學生頭梳理整齊,帶著皮包便出門。
  她之所以選擇車站附近的小旅館落腳,主要是顧及交通方便的因素,這樣即使人生地不熟,依然可以到任何想去的地方,只要覺得如何搭車便成。
  由屏東市要去長治鄉當然是搭公路局的車,雖然她也怕万一到了那里又被別人挺足先登,但要搭計程車前往可不是她現在所能負擔,出門在外總是能省則省,何況她身邊所剩的錢并不多,她甚至連吃飯都不舍得多花一分錢,不是便當就是陽春面。
  到了長治鄉的大街上,很容易就問到施內科竹所在位置,她很快的赶到那里,進入診所的挂號窗口詢問:
  “請問這里是不是在征護士小姐?”
  里面一位護士回道:““對,你稍等一下。”
  她在候診的椅子坐下,順便打量一下這間診所內部,發現生意不錯,光是等候看病的患者便有三、四位。
  她雖然看不到醫生的人,但听他斯文的語气熟練的對病人問診,和病人之間仿佛存在有一份特殊的情誼,可見他在這地方上應該小有名望,至少也是一位口碑甚佳的醫生。
  “小姐,你可以進來了。”那位護士站在診療室的門口召喚她。
  她等了將近二十分鐘才得以和醫生面談,當她走進診療室和醫生面對面相望時,不禁暗自惊訝于那醫生出眾的相貌,如果他去當演員的話,一定夠格當大眾情人般的性格小生,雖然他看起來已經四十几歲了,但這樣的年齡正是男人的黃金時期,渾身散發著成熟穩重的魅力。
  “對不起,讓你久等了,請坐。”他禮貌的向她致歉,深邃的眼眸投射出一种溫柔的光芒。
  “謝謝!”傅云欠身就座,不由自主的感到小悸,她從來沒有接触過這樣迷人的眼睛,仿佛會勾人魂魄一般,一定有不少女人為他著迷吧?這种男人可以說是害人精。
  她的思緒飛快的在腦海中打轉,卻不由得為內心的想法感到一陣羞愧,她到底早怎么了?面談的時候這樣胡思亂想?
  “我是施建生醫師。”他先自我介紹,然后才問她道:“你有沒有帶閱歷表來?”
  “有。”她從皮包中拿出早已准備好的簡歷表遞給他。
  他接過之后專注的看著,她就坐在他一般看病時病人坐的圓椅上,因此和他的距离比較接近,連他那兩排濃密上翹的睫毛都可以看得一清二楚,那是美得令女人會嫉妒的睫毛,使他的眼睛更加深遂明亮。
  “你住在高雄?”他看完簡歷之后抬起頭來問道。
  “對。”她點頭回道。
  “為什么從高雄跑到這里來找工作?”他不解的問。
  她一時之間倒不知道該如何回答的沉默了几秒鐘,誠實的個性使她說不出假話,也想不出任何可以搪塞的借口,只好回避道:
  “我是有不得己的苦衷。
  “你有孩子嗎?”
  “有一個儿子,已經五歲。
  “你先生不會介意你跑這么遠來工作嗎?”
  她神情難堪的回答:“這是我的自由,和他沒有關系。
  建生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他再望著簡歷沉吟著,不得不有些顧慮。
  從這位許小姐的資歷來看,她是相當不錯的人選,算是一位經驗丰富的護士,感覺上個性也應該很好才對,只是——她該不會是一位逃家的妻子吧。
  他的診所有一位護士离職,目前很需要人手,加上小地方求才不易,他是應該要錄取許小姐才對,但他也怕因此惹來一些不必要的麻煩,如果她真是因為某些緣故而逃家,不是她先生很俠就會來帶她回去,就是三番兩次來吵鬧,他的診所可就不得安宁,他有必要冒這個險嗎?
  傅云看著施醫師考慮的神情,心里也有些焦急和不安,他看出什么了嗎?也許猜到她逃家的情況而有所顧慮,她急待要這份工作,每天吃、住的費用是一筆很可觀的開銷,她必須赶緊結束這种只有支出沒有收入的日子,否則會坐吃山空。
  她要赶在施醫師還沒有開口拒絕她以前先替自己說几句話,因此便有些急切的對他道:
  “施醫師,我知道你有些為難,因為我無法對你完全坦白,但我真的是有不得已的苦衷,而且我需要這份工作,我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真的,我保證,請你相信我,給我一個机會吧!”
  建生凝視著那一雙盈滿深切渴望而又略帶憂傷的眼睛,心里的某一部分立刻變得柔軟起來,雖然他們只是初次見面的陌生人,但他知道她是可以信任的,而且顯然她很需要幫助,他怎能拒絕一個需要幫助的女人。
  “好吧!你什么時候可以來上班?”
  她的眼睛一亮,猶如半空中的星光閃耀,令他為之目眩。
  “我今天就可以先來幫忙。”她顯得有些操之過急的回道,隨即又露出不好意思的模樣:“不過我得先把衣物帶過來。”
  她技巧的避免用行李的字眼,她不想那么明顯的露出逃家的狼狽樣。
  “你要住在這里嗎?”
  “當然,不是有供膳宿嗎?”她有些不放心的追問。
  “當然。”他笑著回道。“我會吩咐歐馬桑替你准備房間的。”
  “謝謝!那我就回去拿東西了,下午我就會過來。”
  “你不需要先了解一下工作時間及薪水的問題嗎?”建生提醒她道。
  她慧黠的笑望著他。“當護士的行情都差不多不是嗎?你應該不會是一個剝削勞力的老板吧?”
  他微笑的回道:“确實不是。”
  “那這個問題就可以慢慢討論。”
  傅云心情輕松的走出診所,工作問題迎刃而解之后,她的煩惱至少減輕了一半,她現在只想先把生活安定下來,其他的留待日后再打算吧!
         ※        ※         ※
  傅云帶著行李回到診所的時候,已經是診所中午休息的時間,玻璃門上鎖,她只得按樓上的對講机。
  “喂,是誰?”對講机里傳出一個歐巴桑的聲音。
  “歐巴桑,我叫許傅云,是新來的護士,要住在這里,我把行李帶來了。”
  “哦,好進來吧!”
  玻璃門的電動鎖應聲而開,傅云提著行李走進去,再把門帶上,然后往二樓走。
  “你來了。”建生站在客廳里等她。
  “抱歉,打扰了。”
  “一起吃飯吧?”
  “不用了,謝謝!”
  “何必客气呢?這個時間你一定也還沒有吃飯,既然住進來,大家就是自己人,你就不要客气了。”建生溫和的說道。
  “好吧!”傅云也就不再推辭。“我先把行李提到房間去。”
  “歐巴桑,麻煩你帶她上去一下。”
  “跟我來吧!”歐巴桑胖胖的身体吃力的爬著樓梯,到了三樓她利用喘口气的机會為傅云介紹,“這里是施醫生的儿子宇杰住的地方,另外一間是健身旁,樓上才是兩間客房。”
  “施醫師只有一個儿子嗎?”
  “對,宇杰是施家的獨子。”
  “那施醫師的父母呢?”
  “都過世了,他家的人似乎都沒有長壽的,大概好人都快成仙吧!”歐巴桑感歎的說道,帶著傅云往四樓走。
  從歐巴桑的談話中,傅云可以很清楚的知道施家在地方上的名望似乎相當好,對于回饋鄉梓的事大概都不遺余力吧!
  “你就住這間吧,前面的光線比較好。”歐巴桑打開前面那間房間的門。
  “這房間很大啊。”傅云簡直有些目瞪口呆。
  “我先下去了。”歐巴桑說道。
  “謝謝。”
  “謝什么。”歐巴桑動作笨拙的往樓下走。
  傅云將行李提進房間,然后環顧四周一眼,整個房間貼著花紋素的雅的淡藍色壁紙,衣櫥、床柜妝台都是成套的原木制品,配上白色的窗帘和頗富情謂的白色壁燈,寬敞的空間加上簡單的擺設,令人很容易放松心情。
  伯施醫師坯在等她吃飯,她便赶緊下樓去,他果然坐在客廳的沙發里等她。
  “吃飯吧!”他站起來道。
  “那位護士不在這里吃嗎?”她問,跟著他走進飯廳。
  “她家就住在這附近所以她都回去吃,順便午休。”
  她突然發現一點,恐怕他們兩必須共住在這棟若的房子里,這樣算是孤另寡女共處一室嗎?
  不知道為什么,她竟對這樣的想法有些不自在起來,赶忙揮去腦海中的一切雜念,專注的應付眼前的情況。
  “歐巴桑,我來幫忙吧!”她走到歐巴桑身邊。
  歐巴桑便將盛好飯的飯碗遞給她,她拿了兩碗飯一碗給施醫師,因為歐巴桑又盛了一碗,她便坐了下來。
  施醫師吃飯的時候很安靜,一句話都不說,傅云因此也就專注的吃飯。
  建生吃飯的速度很慢,他一向習慣細嚼慢咽,傅云發現這點,只好也以比平常慢上許多的速度吃飯,歐巴桑則不管這些,逕自吃完飯后又去忙別的了。
  雖然他只有吃碗白飯,菜卻吃得不少,等他吃飽了,歐巴桑便主動的幫他收拾碗筷。
  “放著就好,我來洗。”歐巴桑對她道。
  傅云便將收好的碗筷放進流理台的水槽里,又幫忙將餐桌擦拭干淨,才走進客廳,建生正在那里看電視。
  “你的房子好大。”她道。
  “空間大住起來才舒适啊!坐一下吧!我跟你談談待遇的問題。”
  傅云在沙發坐下,迎上他深遂如一潭泓水的眼眸,心神不自覺的為他所迷惑。
  “需要我告訴你上班時間嗎?”
  傅云瓜遲鈍停了兩三秒才匆匆回道:
  “不用了,我看過玻璃門的應診時間了。”
  她心里覺得好尷尬,自己怎么會如此反常。思緒總是隨意亂雙,倒像有精靈在搗蛋一般。
  “總之除了診所開門的時間以外,其余就是你們的休息時間,雖然假日一樣要上半天班,不過另有兩天的假可以由你們自己隨意安排,你跟美嬙調配一下,只要不在同一天休假就行了。”
  “好。”她應道。
  像他這种几乎沒有体診的生活方式,是靠什么保養身材的?穿著合身的西裝褲和襯衫的他,擁有不輸年輕人的矯健体掀,白皙的皮膚,修長細嫩的雙手,顯示他很少在太陽底下活動,莫非他是天之驕子,生來就有优于常人的條件?
  仿佛看出了她望著他出神的秘密,他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后才道:
  “至于薪水的問題,我想就照你的希望待遇吧!只要你表現良好的話,一段時間后我會給你加薪的。”
  “謝謝。”
  “那就沒什么事了,你要在這里看電視或去整理東西都可以,我要去睡個午覺了。”建生說完,便起身回房間去了。
  傅云爬上四樓,進入她的房間,直接就躺在床上凝視著淡藍色的天花板,出神的想起心事來。
  從今天開始,她的生活算是可以穩定下來,雖然她不知道這樣的日子她能過多久,但也只能過一天算一天了,畢竟經過一段長時期的吵鬧,目前她最需要的就是平靜。
  此刻她心中唯一挂念的,只有她的儿子小奇,雖然她知道保母陳太太會將他照顧得很好,但她依然有點不放心,不知孟峰在盛怒之下,會不余做出傷害孩子的事情來?俗話說虎毒不食子,她也只能以此安慰自己。
  她從床上爬起來,打開行李開始整理東西,因為是偷偷逃家,她所帶出來的東西并不多,只是一些隨身用品和日常衣物,最重要的則是那張房地契,無論如何她都茸裸住那棟房子,她才不會讓孟峰把房子賣掉。
  到了診所下午應診的時間,傅云主動下樓去幫忙,因為經驗丰富,很快便進入情況,在美嬙的指導下,立刻就熟悉環境起來。
  診所在晚餐的時候只休息一個鐘頭,美嬙照樣回家吃飯,建生在上樓的時候,對傅云夸贊道:
  “你反應很快,是個很好的護士人才。”
  傅云謙慮的回道:“哪里,護士做久了都是這樣,到哪里也都差不多。”
  她稍微收拾了一下東西,隨后才上樓去,走進飯廳的時候都不見施醫師,只好進廚房間歐巴桑:
  “施醫師呢?”
  “在書房听音樂。”歐巴桑還忙著在炒菜。
  “晚飯到底是几點吃?”
  “六點半,吃飯以前他都得先听上半個小時的音樂,大概沒听音樂他會吃不下飯吧!”歐巴桑購置的說道。
  “他那么喜歡听音樂嗎?”她對他的事倒是十分好奇。
  “你沒進去他的書房不知道,他里面的音響設備和唱片多得像在開唱片行一樣。”歐巴桑的語調有些夸張,但也充滿一股親密的感情,仿佛在說著自己的家人而非老板。
  “怎么都不見醫師娘呢?”傅云忍不住的問出她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并非刻意要打听他的隱私,只是她實在太想多了解一點他的事,他可以說是一個跡樣的男人,會令人不由自主的受他吸引。
  歐巴桑一面將炒好的菜盛盤,一般沉重的歎气道:
  “她的福气薄,早死很久了。”
  “那施醫師為什么沒有再娶呢?他的條件那么好,一定會有很多女人想嫁給他的。”
  “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我曾經問過他,他只說不想再結婚而已。”
  大概是他對死去的醫師娘用情太深了吧?所以他很難再去愛別的女人。”傅云憑著女人的浪漫情怀猜測道。
  歐巴桑只是笑笑,沒有再說什么,傅云真希望她能再多說一些他的事,可是歐巴桑卻只專心的忙著做菜,傅云只好到客廳去看電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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