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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你這輛車雖然比不上我那輛林寶堅尼的速度感,但湊合著用還可以啦。”
  車窗外的景物飛快倒退,駛進主要干道后,女孩仍沒有絲毫放慢車速的打算,我的神經不由得繃緊。
  “你……可不可以開慢……點!”在她惊險的沖過紅燈路口后,我忍不住道。
  “還慢?”她以眼角余光瞄我,仿佛在嘲弄我大惊小怪。“這已經是我最慢的速度了!”
  “可是你……闖紅燈!”在她駛過第二個紅燈路口時,我控訴的道。
  听見我气憤的聲音,女孩粉潤的嘴唇反而毫不在乎的咧開,銀鈴般的笑語迸射而出。
  “那又如何?”她又瞄我一眼。
  “小姐……”我突然有种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困窘。這种困窘使得我本能的提高聲音。“你不曉得這种舉動有多危險嗎?”
  “放心,我技術一流。”
  “那你有沒有想到,你超速又闖紅燈,會害我被開罰單?”
  “罰單我來付,這總行了吧?”她吊儿郎當的道,斜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嘲笑我小气。
  這輩子從沒遇過這么惡霸的女人,使我一時間不曉得該怎么應對,只能任一股怒气縱橫在胸臆間。
  都怪我引狼入室。
  從遇見這名女子后,我就變得不像自己了,失魂似的任她擺布。
  為什么會這樣?任我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我情不自禁的望向她,在車頂燈的照明下,她优美的側臉毫無遮掩的展現我眼前,令我几乎看呆了。
  她的皮膚柔白細嫩,看不到一絲毛孔,粉潤的櫻唇誘人犯罪,令我心生一种想要吞噬的渴望。就在我干咽口水時,那雙似笑非笑、像足洞悉到什么的淘气眼睛,忽然朝我望過來,害得我胸口的小鹿再度亂跑亂撞。
  我感到一陣羞慚,飛快移開視線,責問自己究竟是怎么了。怎會讓不該有的邪念占領我的理智?這是以前從來沒有過的。
  在美國校園時,曾有性感洋妞向我投怀送抱,屢次因公出國,也有過類似的艷遇,但我都能夠坐怀不亂,何以只看了這名狀似天真淘气的少女几眼,便產生諸多邪念?
  正當我為自己的邪思自責不已時,少女卻逸出一聲嗤笑,讓我更加無地自容。
  “你是不是嚇呆了?”少女的聲音有著促狹意味。“我已經把車速放慢了。”說著,她輕歎口气。“早就看出你是個老實頭。要不是我受夠那群油頭粉面的公子哥儿,也不會拉著你出來。只是沒想到你這么不好玩。”
  這番話可著實把我的男性自尊刺傷了!
  老實頭的同義詞,几乎就是缺乏魅力的老處男了!是男人就忍受不了這种譏諷,何況我仍未從被璃嬛背叛的傷害中复原。還在淌血的傷口,頓時被她刺激得隱隱作疼。
  “你別胡說了!”我老羞成怒的斥道。“我是看你年紀還不,不想惹上個誘拐未成年少女的惡名!”
  “喂,誰是未成年少女呀!”她不悅的撇撇嘴,“我告訴你,本姑娘有投票權……”她偏著頭,停頓了一秒后說:“很久了。倒是你,看起來沒比我大几歲,卻一副行將就木的老气橫秋!”
  既然有被人看成老處男的可能,我不但不能倚老賣老,還要裝小。
  “我不是老气橫秋,而是深思熟慮。再說,我不習慣坐女人開的車……”
  “哦——”她像是捉到我話病的連連冷笑,看向我的眼光連帶著也顯得不屑。“原來你是妄自尊大的沙豬!”
  殺豬?
  我眨了下眼,很快意會到此沙豬不是彼殺豬。原來她罵我是不尊重女性的大男人主義。這可冤枉我了,要知道我對女性向來尊重無比,這是李家男人的傳統。
  “不習慣坐女人開的車,不表示我是沙豬。只是我碰巧沒有女性家人或女性友人會開車而已。”我為自己辯解。“李家的男人向來尊重女性,街坊鄰居都知道我們家是我媽說的話才算數。”
  “原來你姓李。”她笑吟吟的睞我一眼,“還是個孝順媽咪的好儿子。”
  意識到我竟然在不經意中,把自己的姓透露給她,還讓她有机會嘲弄我是躲在母親羽翼下長不大的男人。連連在她口頭下吃瘟,我頗有欲哭無淚的沮喪。
  我逸出一聲輕渭,安慰自己好男不跟女斗,何況我本來就不是口舌便給的人,再說下去,只有自取其辱。
  “喂,你怎么不說話?生气了嗎?”她輕松的變換車道,很快超過一輛車,語气嬌嗔的問我。
  不想讓她以為我是那种愛生气的小气鬼,我當然只有選擇回答。反正她已經知道我姓李,索性將名字也奉送,說不定可以順便問到她的芳名。
  “我叫李嘉元,小姐貴姓芳名?”
  “你當我們在演黃梅調呀?”她不賣帳的取笑我。
  或許是我鐵青的臉色使她識相了些,她的語气不再充滿嘲諷。“你可以跟我外公一樣喊我淘气。”
  “淘气?”我沒把握的重复。
  這小姐在耍我嗎?哪有人叫這個名字?還說要我跟她外公一樣喊她淘气,這表示她認為我跟她外公一樣……老?
  “你這人挺愛胡思亂想的。”仿佛察覺到我的想法,她搖頭又歎气。讓我不禁心虛得漲紅臉。
  “我從小淘气的事做多了,所以外公便不喊我名字,只管叫我淘气。人家是拿你當一家人,才讓你跟著外公喊,要不然呀……哼哼,你以為我會讓外人這樣喊我嗎?”
  一股甜蜜溫郁的熱流且沖入我心房,原來她把我當成自己人。我忍不住眉開眼笑了起來。
  “剛才還板著臉,現在又笑了起來。唉,人家說女人是睛時多云偶陣雨,我看你比女人還善變。”她唱歌似的吟唱起來,把我損得哭笑不得。
  果然是個小淘气,她外公給她取這個諱名,還真是名實相副呢!
  我決定不跟這個心性還像孩子似的小女人耍嘴皮子,直接切入重點,“淘气,你到底開我的車要上哪?”
  “先兜兜風羅。”那雙會勾人的眼睜,又朝我看來。習慣了她眼里的頑皮,和隨時都會射出來的嘲弄,不表示我也能習慣她靈動眼眸里的活色生香。
  正當我為她失神時,她話鋒一轉,又露出喜歡譏諷人的本性。
  “呵呵,之前不知道是哪個鬼長于短歎的,害得我腳一滑,差點滾下樹來。幸好我眼明手快,抓住樹枝……”她不斷斜倪向我的眼神,分明是在暗示那個鬼是我。
  莫名的心虛使我雙頰灼熱了起來。
  沒想到我在露台上一時的情緒失控,竟被淘气听見。好丟臉!
  “失戀了?”她挑挑眉,一副經驗老道的口吻。“天涯何處無芳草,何必單戀一枝花。”
  我不曉得該怎么回答,索性將眼光投向窗外,假裝在觀賞風景。
  “你該不會是那种‘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云’的男人吧?”她吃吃笑著。我听出她話里可沒半分敬意或是同情,有的只是再明顯不過的譏刺。
  這小女人太喜歡奚落人了,真是不好的習慣。
  “你干嘛好好的路不走,偏要爬樹呢?難道你是小偷?”我警覺的轉向她。
  “哼,這時候才擔心,你不覺得多余嗎?”她沒好气的瞪我。“對啦,我不但是小偷,還要偷你的車、你的人,還有你的心!”
  我一听便知道她在說气話,一方面對自己居然指稱她是小偷而感到歉意,一方面又為她說要偷我的人、我的心,而被她攪得一顆心浮動起來。
  我赶緊控制住思緒。
  說真的,淘气盡管嘴巴坏,但她的舉手投足自有一股無与倫比的嬌貴气質。眉眼間的端正,更顯示她有陽光般正面積极的性格,我怎會誤會她是小偷?
  “對不起。”知道自己錯了,我赶緊道歉。“我說話不經大腦,你當然不是小偷。”
  “哼,說我要偷你的車、你的人、你的心,你就怕了,所以說好听話了是不是?”她仍是气呼呼的。
  “我是真心道歉,不是因為你要偷……呃……”我一時語塞,不曉得該怎么接下去。難道要我回答我很高興地要偷我的人、我的心嗎?如果她真這么做,那我的車當然也奉送。
  “哼,你想得美!”她一副偏不如我愿的趾高气揚。“多少臭男人想要我偷他們的……呃,反正我才不屑偷呢!”
  我摸摸鼻子,說要偷的人是她,說不偷的人也是她。這妮子喜怒無常,還拐彎抹角罵我是臭男人。我下意識的嗅了嗅自己,下班后沒空回家洗澡換衣,身上的味道是不是其的有點臭呢?
  正狐疑時,淘气忽地發出噗哧笑聲,那雙靈動的黑眸從后視鏡反射向我。我看到她眼里的調侃,臉頰灼熱了起來。
  “沒看過像你這樣動不動就臉紅的男生。”她低聲道。
  無法從她的語气中听出這話是褒是貶,我索性裝做沒听見,望向車窗外呼嘯而過的夜景。
  淘气的車速雖然很快,但很穩。我暗忖這趟飛車之旅,交通單位會開几張罰單給我。天知道,從小到大,我連一次闖紅燈的經驗都沒有。淘气的飛車,可能會把我辛苦維持的好榮譽給破坏殆盡。
  我再度開口,“我們要去哪里?”
  “帶你去個好玩的地方。”她神秘兮兮的說。
  我發現她好像把車開上山了。當車行隨蜿蜒的道路左扭右擺時,夜色下,濃綠近似墨色的山林朝我逼來,模糊的輪廓猶如怪獸般張牙舞爪,我的一顆心跟著提到喉嚨,情緒略顯焦慮。
  我知道自己很可笑。或許如淘气說的,我是大男人主義,才會認為坐女人開的車不安全,但就算開車的人換成男性,我的疑慮同樣會存在。
  在黑暗、陡峭的山路上行進本來就很危險,加上開車的人又不具令人信任的特質,一种生命操之于別人手中的恐懼很自然會產生。
  然而我并沒有要淘气停下車的打算,或許是對面車道上陸續有車駛過,光的匯聚安撫了我的恐懼;也有可能是我認為不管發生任何事,只要能和淘气一起經歷,苦也會變成甜。
  后項推論,嚇了我一跳。我不明白怎么會冒出這种想法,卻按捺不住一股甜蜜往上升。
  突然,我不在乎她要帶我去哪了,一种愿意跟隨她到天涯海角的意念在我胸腔鼓懆。
  但很快我浪漫的想法就遭破滅。淘气無意帶我到天涯海角,車子行駛的這條路叫仰德大道。我曾經和璃嬛走過,不過是白天,換成黑夜我便認不太出來,直到腦子自動將進入視線里的景物和記憶比對,我才發現淘气將車開到陽明山了。
  接下來的路徑顯然超出我的認知范圍,淘气的駕車技術相當高杆,在山路上左彎右拐的,宛如識途老馬般一點都不怕迷路。
  不久之后,我注意到道路兩旁零零落落停了机車和汽車,納悶這附近是不是有什么景點還是餐廳之類的,吸引這么多人來。
  淘气又開了一會儿,在路邊找了個空位,將車停下來。
  “我們到這里做什么?”我一頭霧水的問。
  “等會儿就知道。”她笑眯眯的對我說。將車鑰匙抽出、交到我手上,背著運動背包便下車。
  我赶緊跟過去。
  淘气帶我來到一處平台,我往下一望,只見燈火璀璨,比天上的星子還要耀眼,不禁恍然大悟。原來她帶我來看夜景。
  微涼的夜風輕拂著我的臉,夏夜的暑气經高度遞減,成了宜人的涼爽。周圍的山色在夜幕籠罩下,如墨汁般濃黑。隔著淡淡霧气我窺探著山下的世界,縹縹緲緲間,令我有天上人間的感慨。
  如果真有神明的話,從天上望著下界,是否就像我此刻的感覺?
  正想和淘气分享,卻看見她不知什么時候拿出一具小巧的銀色望遠鏡,放在眼睛上朝……
  咦,這不是山下的方向,也不是朝上望向星空,而是呈現一片墨色的對面樹叢。那附近還停了几輛車,每輛車相隔的距离有好几公尺遠。
  “淘气,你在干嘛?”我茫然不解的詢問。
  “噓!”她將一指放到丰潤的紅唇上,示意我襟聲。
  這妮子到底在搞什么?我莫名其妙的瞪視她,卻對她粉嫩嫣紅的臉蛋感到著迷。我忙忙瞧著她嘴角那抹詭异的笑意,鼻端聞嗅著她美好的气息,耳里听見她突然的輕喘,然后看見她胸口曼妙的曲線起伏變大……
  淘气到底在做什么?
  一抹潮熱沒來由的襲上我臉,我有些迷惑著,腦子里還在想著那樹叢里是不是有鳥還是什么的。看不出來淘气竟是個熱愛自然的觀察家,可看她的表情……
  我隱隱覺得不對,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淘气……”我有些不安的心聲喊她,聲音從緊繃的喉頭磨擦而出,感覺到一股曖昧的氛圍從四面八方隱隱透出來。
  她發出咯咯輕笑,將望遠鏡移開眼睛,轉向我眨眼。
  “要不要看?”她美陣眸睞著,隱約透出一縷不怀好意。
  我直覺想拒絕,但她卻不給我拒絕的机會,硬將望遠鏡塞進我手中,調整我視線的方向。我只感覺到她軟綿綿、香噴噴的嬌軀靠向我,一時間整個腦子都亂了。
  “呆瓜,你發什么呆!看呀!”她語帶嬌嗔的在我額上吹气。淘气比我矮半個頭,從眼角余光可以瞄到她紅艷香軟的小嘴正靠向我耳朵。
  我的心髒再度不受控制的狂跳起來,有一种痒、一种熱,從不知名的深處百往外鑽。
  “喂,我叫你看呀!”她再度催促,修長的手指拍了我一把,雖然有點疼,但又……好舒服喔。
  “好……啦。”我按捺下滿腦子的綺念,將望遠鏡調向淘气指示的方向。
  這具望遠鏡具有夜視效果,夜色下蒙攏不清的景物在高倍數放大之下,清晰可辨。對面一帶的樹蔭十分翡郁,一時間,我不知道淘气要我看什么,鏡頭從連綿的樹梢尖上往下落,沁涼的夜風帶動層層疊疊的綠,在濃蔭最深處里,有著与綠色呈對比的物体出現。我突然像被針刺到眼睛,連眨了好几下眼,終于确定淘气要我看的是什么了。
  我喃喃詛咒,淘气清脆的笑聲,像頑皮的音符此起彼落,應和著我沉甸甸的心跳。
  “你怎么可以……”我像個被人陷害做坏事的老實頭般面紅耳赤,顫抖的指頭指著笑得前俯后仰、全沒半點淑女樣的淘气。
  “天呀……你好好玩喔。”她笑得眼淚都流出來了。
  她的笑准确擊中我脆弱的自尊,我的心被她尖銳的笑撞成一地的碎琉璃。几乎是含悲忍辱的,我將手中的望遠鏡塞回給她,忿忿地拂袖踱离她。
  “喂!”仿佛察覺到事態嚴重,淘气跟了過來,擒住我手臂。
  我想甩開她,可是她緊緊抓住,讓我狠不下心來。
  “你玩笑還沒開夠嗎?”我气憤的怒視她。
  “你干嘛這么凶?”她委屈的扁著嘴。“人家又不是故意笑的,是你的表情好好玩嘛!”
  “所以你就尋我開心?”一股老羞成怒的情緒,混合著這些日子來遭遇的重重打擊,啃噬著我受傷的自尊。
  即使明知淘气只是孩子心性,并沒有惡意,內心的憤怒仍是越煽越烈,語气也變得嚴厲。
  “你帶我來這里……這里看……”我給結巴巴的說著,血液直往頭上冒。“你知不知道這是很不道德的?”
  “你不要老古板好不好?”她邊說邊轉動骨碌碌的眼眸朝四處觀望,“大家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我也只是覺得好玩。孔夫子都說‘食色性也’了,這种事你不要大惊小怪。”
  “我大惊小怪?”或許是時代真的變了,變得我一點都不了解像淘气這年紀的女孩在想什么。
  “這是……”我握了握拳頭,努力在腦海里尋找可以用來形容這件事的字眼。“偷窺!你有沒有想過做這种事是很不道德的?”
  “這又不是殺人放火。”淘气無所謂的聳眉。“再說他們既然揀這种地方,就不怕被人看。”
  “問題不是他們,而是我……還有你!”難以言喻的悲哀襲上我心頭。
  如果我的道德感不是這么強烈,或許我會和淘气一起玩鬧,對所窺探到的男女歡情指指點點,談談笑笑。但問題是,自幼受到的教養不允許我如此做,我不可能違背良心,只為了取悅淘气。
  突然的領悟如雷電在我腦中轟隆作響。我与淘气相識還不到兩小時,我竟然想要勉強自己取悅她?這是前所未有的事,即使是對璃嬛,我都不曾有過。
  “你到底在說什么呀?”淘气茫然的望著我。
  “你不會明白的。”了解了她在我心里占的分量,我既惊愕又沮喪,很清楚不能放任事情繼續這樣下去。
  “我不明白你可以說給我听呀!”她仍抓著我的手,不放我自由。
  我望進那雙澄澈美麗的眼眸,或許是眸心的一點認真打動了我,所以忍不住道:“你真的想听?”
  “嗯。”她睜圓眼睛等待。
  “別人怎么做是別人的事,可是我信任你,跟著你到這里來,你卻背棄我的信任。我知道你不認同我的道德觀,我也不要求你得認同,但你至少應該尊重我,而不是取笑我。”
  我等待著淘气發脾气,可是那張春日芙蓉般的明艷臉蛋只是怔怔的瞧著我,過了一會儿,她臉上浮上淡淡的粉紅。
  “你是第一個對我說這种話的人。”她垂下眼睫,遮住眼里的情緒。我無法從她平靜溫柔的語气里,察覺到不悅或是激憤。
  “以前大家只是容忍我,不是任我捉弄,就是像外公那樣罵我淘气,從來沒人像你一樣說這些話。”
  我原本也不想說的,若不是淘气做得太過分……
  “謝謝你。”她忽然抬起濕潤的眼眸,粉嫩的櫻唇有如夏夜里的一朵小花,經風吹動而柔柔顫動。
  我無法形容當那三個字進入我耳里時,我心中的悸動。一股溫熱的感覺從內心深處冉冉升起,沖擊向我眼眶。
  “你肯原諒我嗎?”她怯怯的問。
  她可愛的小臉在我有些模糊的視線下顯得搖曳,我不由自主的伸手向她。淘气握住我的手,順勢靠進我怀里,我們兩人就這樣松松的相擁,站在微涼的夜風下。
  屬于她的味道包裹住我,剎那間的心醉神迷,讓我忘了今夕是何夕,只覺得滿天星斗分外燦爛,周圍的夜色別有一番迷人韻味。
  不曉得過了多久,淘气在我怀里抬起頭,晶靈的眼眸輕眨著,語气是可怜兮兮的。“我肚子餓了,怎么辦?”
  良辰美景時,撞出這樣大殺風景的話,我在愕然之余,倒覺得好笑。
  我清了清喉嚨,眼里有著掩飾不住的笑意。“我車里有餅干。”
  “可是人家不喜歡吃餅干。”她像只小貓咪般在我怀中撒嬌,靈動的眼眸滴溜溜的轉動一圈,圓潤的心嘴揚起优美的弧度。“我們下山去吃東西好嗎?”
  “好呀。”我挽著她走向車子。
  這次我主動將鑰匙交給她,淘气微笑的接過。不曉得是不是被我之前的話影響,車速顯然比上山時減慢了許多,淘气也不再闖紅燈了。她將車駛進車水馬龍的街道,我欣賞她嫻熟的駕車技巧,偶爾會接到她投向我的一兩個會心的淺笑,車內彌漫著溫郁、親昵的气氛。
  一股罕有的溫柔在我心里激漾。我納悶著為什么和璃嬛在一起時,不曾有過相同的感覺。這使得我不禁深思起璃嬛說我不愛她的那句話。
  我愛璃嬛嗎?我關心她、疼惜她,但愛呢?我与她之間沒有激情,只有溫情。之前我不曾仔細想過這問題,覺得生活該當如此。有許多細致的柔情都在柴米油鹽里諸多不需靠言語傳達的体帖中表現。激情并不重要,夫妻之情是細水長流的。
  但現在我覺得未必如此了。
  想要細水長流,必須要有堅穩的感情基礎。我和璃嬛雖然不乏感情基礎,可惜那份感情基礎是友愛的成分占多數,情愛的部分极淡,尤其是璃嬛對我。在這种情況下,我如何能怪她拋不開心里原有的那個人,背棄我對她的信賴呢?
  姑且不論辜昱棠是否值得她托付終身,我想就算璃嬛嫁給我,有一天她也有可能受不了我們之間的平淡,愛上別人。
  而我呢,會不會在婚后遇上淘气時,情不自禁的愛上她?我凝望著她美麗的側臉,在二哥房里看過的一本詩集中一首關于丘比特的詩突地躍進我腦海。
  原詩文我記不清楚了,大意是說,要是被丘比特的箭射中,就會變得不像自己,即使是上帝也無能為力,所有的理智、道德、智慧都顯得無用,只能被愛情牽著鼻子走。這跟我現在的情形有點相似,難道我愛上了淘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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