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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冷。
  好冷。
  好……好冷!
  冰凍的寒意教舞妍上下牙打起架來,瞌睡虫一掃而光。
  她睜開眼睛,有好半晌弄不明白那股寒意是打哪來,在她香噴噴、暖烘烘的閨房里,她怎么可能挨凍受——餓?
  啊的一聲坐起來,听見像是什么東西跌落地面的碰撞聲響,她定睛一瞧,一顆心几乎跳出胸口。
  地面上躺著一名身体曲成蝦球、簌簌顫動的男子,昨晚的回憶迅速進入她腦中。舞妍慌張的抱起他,看清楚他青白的臉色、鎖緊的眉頭、緊閉的眼瞼、以及紫色的唇瓣時,一顆心跌到谷底。
  “趙珞!”
  触手的寒意更是讓她六神無主,怀里所抱的身軀活像根大冰棍——惊醒她的寒意想必就是從此而來。
  她探他呼吸,幸好還有气、急忙從怀中取出瓷瓶,但不管怎倒,藥丸就是不下來。
  啊——沒有了!
  舞妍急得要發瘋發狂,陽光自山洞壁的缺口投射進來,暖暖的映在趙珞青白的臉上,融化了他皮膚上的薄涼,形成冰涼的水气淌流下來。
  除了貼著暖玉的胸口還有一點溫暖外,他從頭到腳僵冷著。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如果還有救命丸就好了,一道靈光在腦中閃過,舞妍想到趙珞曾告訴她他家傳的大還丹和救命丸藥力相仿。
  “大還丹,大還丹……”她急急忙忙的翻找他的行囊,總算在衣服堆里找到個精巧的藥箱,除了一套銀針之外,就只有几個小瓷瓶,她挑中最外頭的那瓶,打開湊到鼻前聞了聞,清香的藥气与外公所制的救命丸十分相近,她不假思索的塞了一顆進趙珞嘴中。
  等了有好几眨眼的工夫,趙珞仍沒有清醒,舞妍想起外公曾以拍打病人穴道幫助体內的藥力運行全身,不曉得這招對他有沒有效。
  這時候她除了死馬當活馬醫,別無他法。連忙依外公平日教導的口訣運功,依序在他的主要穴邊拍打。
  她每拍打一下,趙珞就感覺封体內的寒气略減一分,由于舞妍研習的內功屬性溫和,不像烈陽神功還迅速包滅了寒气,以至于將籌毒催化為火毒,故而當她的內力注入趙珞的經脈,他体內的寒气便緩和了下來,進而加速大還丹的效力。_
  運行十二周天,舞妍發現趙珞已然清醒,才收回掌。老實說,她累慘了,全身早已是汗水淋漓,肚子又餓得咕咕叫。
  “你總算沒事,下次請不要再嚇我了。”她狠狠的瞪他一眼。
  “對不起。”他為自己差點走進鬼門關向她致歉。
  “算了,這种事也不是你愿意的。”舞妍低聲說道,“你要是再有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我可不是每次都來得及救你哦。剛才發現救命丸一顆都沒有了,若不是想到你提過令尊給的大還丹,說不定這時候我只能趴在你尸首上痛哭!”
  “你會為我哭?”
  “廢話!”她又瞪他一眼。“你以為我是沒血沒淚的人嗎?”
  “當然不是。”他連忙陪笑。“姑娘俠肝義膽,古今少有。”
  這么一說,倒讓她羞紅臉,忸怩的阿道:“我沒你說的那么好。倒是你趙珞的俠名,連我的貼身丫環芍藥都知道哩。”
  “你的貼身丫環?”他玩味著這句話,在大還丹及舞妍的內力幫助下,体內的寒气暫時消滅,精神体力都恢复了又不少,腦子也靈活了許多。
  其實早從舞妍柔嫩的玉掌便看出她的養尊處优,可是一個千金小姐,又怎么會夜人深山?“想到勺藥,我就想起她煮的甜點。哇,口水都流出來了,肚子更餓了。”那張經過一晚的折騰,略顯憔悴的容顏垮了下來。“你的烤山雉昨晚就被我吃光了,只剩下商叔叔給我的兩塊冷講。趙珞,你肚子餓不餓?”
  “我不餓。”吃了那么多顆藥,他都撐飽了,怎么會餓?“你吃吧。”
  “好吧。”她不情愿的回答。
  吃慣了山珍海味,南北各地的各式甜點,手中的冷餅怎么看都不怎么樣,可這是她目前唯一的食物,為了咕嚕咕嚕叫的肚子,再怎么難吃都得勉強吞下去,只是吃得太痛苦,得想個什么辦法幫助食欲。
  她看向趙珞,決定邊吃邊跟他聊天。說不定能在不知不覺中將餅吞完。
  “昨晚有四個長相怪异的人來找你,你是怎么惹上他們?”
  “說來倒霉。年初我由川人云貴,半途上遇到麗江公主被毒蝎咬傷,本著醫者之心救她一命。沒想到她反而逼著我入贅。她的父親苗疆峒主甚至派了魑魅魍魎四個家伙追著我迫我答應。”他越說起气。
  “你為什么不肯娶那位公主?她長得不美嗎?”
  “美呀”。
  “那……”
  “美是美,但不對我的味。說真的,要說世間的美人,沒几個及得上我大姊。我從小看她到大,把我的眼光都養刁了。”
  “你大姊真的很美啊?”她歪了歪脖子,滿眼好奇。
  舞妍這生見過最好看的人,非她的仙姨莫屬,其次是表哥君如意和姊姊莫愁。她就不信趙珞的大姊會比他們好看。
  “不是我吹牛哦,”他高傲的道,“我大姊的美貌除了她的孿生妹妹可以相比外,世間難出其右。要知道她被太后封為紅蓮公主,可不是虛名哦。”
  “你大姊的孿生妹妹不就是你二姊嗎?”原來他還是皇親國戚,不過說法有點奇怪哦。
  “你不懂啦。”趙珞簡要的將郁家妹妹的事說了一遍。
  由于故事太好听,舞妍不知不覺中吃完一塊餅,暫時安托了肚里的餓虫,又灌了一大口水滋潤平澀的喉頭。
  “你是因為那個公主沒你大姊好看,所以……”
  “我才不是那种好色之徒呢!”趙珞連忙為自己辯護,“我對她根本來不及生出好感,就被逼著人贅,要是換成你會愿意嗎?”
  “可是四個人說你看了她的腿,還……”
  “我是個醫者,難道要為了世俗之見置她的死生于不顧?為了醫治她,還得陪上自己終身幸福?不是有句話說:‘受人點水之恩,當涌泉以報。’我不求她報答我,但求她不要為難我就行了。”
  “為難你?”只怕麗江公主不是這么想吧!舞妍也是女人,約略明白麗江的想法。
  趙珞是個极有魅力的青年,任何女子在被他用那种方式救了后,難免一顆芳心牽系于他,想以身相許也在情理之中。
  “沒錯!”他煩躁的回答,“她明曉得我無意于她,還逼著我人贅,分明是強人所難。”
  說這句話時,他忍不住盯著舞妍瞧,那張臉容似乎蒼白了些。
  是不是自己把話說重了?他并沒有暗示她會……
  該死!她絕對比麗江公主有資格一百倍要求他娶她以示負責。第一,她不避男女之嫌的救她,跟他孤男寡女的共處一室,兩人還抱著一道睡。第二,她是他的救命恩人,如果提出要求,他万万沒有理由拒絕。
  問題是,她會提出來嗎?
  陰郁的心情悄悄升起一抹期待,趙珞跟著迷惘了起來。
  怎么對象換成舞妍,他對娶親之事便不那么排斥,這是什么緣由?
  舞妍對他腦中那些曲折婉轉的念頭毫不知情,也不感興趣,她正陷進自己的思緒。
  趙珞的那句強人所難像是擊中了她的痛處。她不禁在想,她這樣苦苦追求著鄭文檉,跟麗江公主派人追著趙珞迫婚有什么兩樣?如果鄭文檉像趙珞對麗江公主般的無意于她,她的討好、她的追求,對他而言,是不是也如同趙珞的感覺不過是強人所難?
  想到這里,她的心情如墜谷底、像被一万只小螞蟻無情的咬噬。
  “我是不是說錯什么活了?”他對她沮喪的表情感到不安。
  “沒有。”她搖搖頭,他只是實話實說,并沒有說錯呀。
  真的沒有嗎?為何臉色灰敗如枯葉?然而,她既不愿意承認,他也拿她沒法子。趙珞只好轉移話題,好暖和兩人之間的窒悶气氛。
  “對了,你住洛陽是不是?”
  “嗯”
  “那你知道洛陽鏢局嗎?”
  “知道呀,我就住在那里。”
  “你住哪里?”想到她姓李,他不禁怀疑她与洛陽鏢局總鏢頭李名峰的關系。
  “洛陽鏢局總領頭是家父。”她主動告知。
  盡管有了心理准備,趙珞還是很惊訝,万般滋味涌上心頭,一時怔然了。
  他之所以會朝關中而去,有大半的原因是為了君如意的表妹。還記得見到君如意的頭一眼,他也像其他人一樣為他罕見的美貌而心醉神迷,知道他是個男人時,還為此捶胸頓足,覺得是老天爺開了一場玩笑。
  從君如意口中得知他雖無姊妹,倒有一雙表妹住在洛陽,心中便生出一見的渴望。
  沒想到還沒到洛陽,就遇上其中一位,還是与他的想象出入頗多的一位。
  “你是李總鏢頭的千金?君如意的表妹?”
  “你認識我如意表哥?”
  這下趙珞是完全絕望了。沒想到君如意的表妹真与他相差這么多。
  舞妍對他臉上的悵然若失感到不解,這家伙怎么了?
  看出她臉上的迷惑,趙珞打起精神解釋,“我跟君家有姻親關系,君家的二少爺是我二姊夫。”
  “哦。”
  “對了,你既是李總鏢頭的千金,怎么會一個人來到這里?”收起心中的失落,他將懸在心頭已久的困惑道出。
  “說來話長。”她幽幽的歎口气,怔怔的瞧著趙珞充滿關怀的黑瞳。
  她原本就是個擱不住心事的人,以往在家里,什么事都可以跟芍藥講,如今芍藥不在跟前,倒有一個她悉心照料一晚的趙珞。
  盡管為寒毒所苦,那雙眼眸卻閃照著溫暖的光芒,舞妍可以感覺到他無邊的溫柔,仿佛正保證著他會無條件的包容她肆無忌憚的宣泄心事而不取笑。
  這讓她再也忍不住的將這些日子來的委屈和傷痛全數傾泄向他。
  “……我以為很容易。追到鄭三哥后,就跟他道歉,然后打道回府。沒想到自己在一開始就上錯車。鬧出了笑話。依照商叔叔的指引沿著官道尋找邢家村好借宿,結果卻迷了路,你說我是不是很沒用?怪不得鄭三哥會不想理我……”她抽抽噎噎的埋怨著自己,沾滿塵泥、野草屑的小臉上挂著兩串晶瑩的淚珠,有說不出來的楚楚可人。
  這份可人卻完全不屬于他,趙珞只覺得酸甜苦辣連成一气,一种他從未有過的惊痛情緒涌上心頭。
  他怎么了?
  他應該高興才是。
  舞妍有了心上人就不會來纏他,要他負責了呀,他應該歡天喜地的叩謝天恩,怎么反而心憂得像失去了最珍愛的寶貝?
  “剛才听你提及你對麗江公主苦苦糾纏的厭惡時,我心情跟著不好受。万一鄭三哥也同你一個心情,那我……”
  “不會的!”他反射性的安慰她,“像你這么好的姑娘,他開心的討好你都來不及,怎么會討厭你!”
  舞妍怔怔的瞅著他,心里充滿難言的滋味,只覺得一股甜甜的溫暖洶涌著四肢百骸,失去已久的自信又從他的話里找回來。她情不自禁的朝他綻開花朵般的笑容。
  “听你這么說,我心情好多了。”她活潑的道。
  “不客气。”倒是趙珞的語气有點酸。“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打算呀、’舞妍臉上的開朗黯淡了下來。“回家鐵定會被爹娘罵一頓的,只是心里好冤哦,連鄭三哥都沒見到就……唉——”
  不忍見她愁眉苦臉,他安慰的說:“若不是我受了毒傷.一定幫你去跟姓鄭的見面。”
  “等你傷好了,真的愿意帶我去京城見鄭三哥嗎?”他的話重燃了舞妍心底的希望,捉緊他冰冷的手渴望的問。
  “可是我身上的毒……”
  “你放心,我一定想辦法治好你!”舞妍滿腦子都是与京見意中人的美好畫面。在她的想象中,鄭文檉見到她時,必是感動得痛哭流涕,伸出雙手歡迎她的到來。為了達到這個目標,任何困難都可以克服。
  趙珞卻不像她這么樂觀,仍在体內肆虐的冰焰豈是容易治好的。舞妍想靠他帶她去找鄭文檉、根本是緣木求魚嘛。
  他正想開口跟她說這個道理,過人的耳力卻在這時候捕捉到一縷輕微不易察覺的聲響。他机警的要舞妍保持靜默,豎起耳朵傾听。
  約略過了半刻鐘左右,那道聲音終于越去越遠,趙珞繃緊的神經一松懈,体內的寒意快速的淹沒向他。
  “可以說話了嗎?”舞妍貼在他耳邊低語,支撐不住的趙珞就這樣倒在她怀時。有了几次急救經驗,她不慌不忙的取藥塞進他嘴里,運起內力幫助藥力行遍他全身,再次將他從冰冷的黑暗深淵帶回。
   
         ☆        ☆        ☆
   
  “你怎么會知道有人過來?那個人又是誰?”等到趙珞的臉色不再那么灰敗,雙目再度有神起來,舞妍忍不住提出心中的疑惑。
  他微微扯開的嘴角銜著一朵驕傲的笑。
  “我自幼在岷山長大,從小父親便施予我們姊弟靈敏的獵人訓練,天地間任何聲響,從風吹草動,飛花落葉,到動物的足音,百步之內無一能逃過我的耳朵。我雖然受毒傷所制,未能凝聚內力,耳力還能派上用場,至于你問到那人的身份,听其腳步,輕悄近似花葉飄落,顯然必是輕功絕頂的高手。他在洞口徘徊,像是在尋找什么,若我沒有料錯,必然是前來搜索我行藏的閻羅。”
  “可他既然來到洞口,為何不過來找看看?”
  “這也是當初我會大膽選中這個虎穴的原因。”他眼中泛露出的光芒,充滿智慧与果敢,令舞妍心中生出一种微妙的感覺。
  她怔怔的瞧著眼前的男子,只覺得他的眉眼有說不出來的好看,張合的嘴唇盡管失了血色,漂亮的唇形卻十分吸引人。對于自己的反應他略略感到困扰、但仍舊靜下心傾听他條理分明的解釋。
  “這里因為長期有虎出沒,充滿老虎脾气味,足以掩蓋我們兩人身上的味道。再者,昨夜你進來時,不是差點被熏坏嗎?想想看,正常人有可能故意去聞臭味虐待己嗎?
  “我假定毒閻羅在這方面還算正常,并非是逐臭之輩,就算搜到這里來,聞到洞內殘留的老虎体味,必是掩鼻离去,即使有任何疑心,也不認為我們會蠢得躲在虎洞里与虎共眠,故而不可能冒險進洞為查看。要知道,毒閻羅并不曉得洞里的老虎其實早在前一天就被我殺死,被樵夫帶下山剝皮去了。”
  “所以他就离開了。”听到這里,舞妍不禁露出對他的欽佩之情。
  “嗯。”
  “那我們也可以從這個臭得讓人不敢進來的洞离開吧?”
  “還不行。”趙珞輕輕的搖著頭,目光越過她往洞壁的缺口看去,想從日光的變化推算出時間來。“他還沒走遠,得等他离開這座山的范圍,我們才能走。”
  “得等多久?”舞妍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別說虎洞的味道即使聞了一夜仍無法習慣,就說趙珞身中的毒傷,也不是可以拖延下去的,更別提她肚子里的餓虫又在作祟了。
  她可是一天至少要吃六餐的人,從昨天到今天,只吃了商隱給的餅和趙珞烤的雉雞肉,再這樣下去,她沒被臭死也會被餓死!
  “他若一天不离開;我們就不出洞嗎?”
  听出她語气里的憤慨,趙珞赶緊安撫。
  “你放心,毒閻羅在搜了一早上都找不到我的情況下,一定會朝四川的方向追過去。”
  “怎么說?”見他表情這度篤定,舞妍好奇起來。
  “毒閻羅這人有一定的自信,不認為我可以解除他施的毒,可是我這些年來闖落江湖立下的气死閻王的大名,定然教他有所忌憚,在我不到我的尸首的情況下,他十之八九會認為我大概是服了什么靈丹妙藥,暫時克制住冰焰的毒性,連夜下山,逃往四川找家父解毒了。”
  好厲害哦。沒想到他竟能在飽受冰焰毒性的情況下,將毒閻羅會采取的每個步驟都看穿。做出最适當的安排。舞妍這下再無任何疑慮。
  該走的時候,趙珞自然會告訴她。
  她只需耐心等待。
   
         ☆        ☆        ☆
   
  “再轉過一道山道就到了……”
  夕陽余暉將兩道依偎在一塊的影子拉得長長,舞妍依照趙珞的指永示吃力的扶著他往目的地前進。
  兩人是在申時以后离開虎洞。
  趙珞計划去找昨天為他所救的樵夫,他曾熱誠的邀請他到住家歇息,還指引他邢家村所在的方位。為了舞妍餓得快前胸貼后背的胃,以及兩人身上的虎臭味,只能去打扰他了。
  憑著記憶指引舞妍方向,這一路兩人走走停停,采藥、采山果、摘藥草,走到日薄西山,体力快要耗盡,總算看到人煙。
  几棟簡陋的草屋就在不遠。接近村口的左邊第三家這就是樵夫阿昌的家。然而兩人還沒踏進村里一步,就有几條狗圍著他們狂吠,犬牙在血盆大口里閃著刺目光芒,看起來好可怕。
  幸好有村民發現跑過來替他們解困,熱心的帶他們到阿昌家。
  阿昌看到昨日還英明神武的打殺惡虎救他;今日卻只剩下一口气的救命恩人,一時間還真無法接受。
  “趙公子……”
  “阿昌,我來麻煩你了。”趙珞的聲音有气無力
  “趙公子千万別這么說,若不是您,阿昌早沒命了。您不但替我們除掉虎患,還把虎交給我們處理,您不知今早送進城里時,虎皮、虎骨就為村人掙了多少銀子!”阿昌誠惶誠恐的道,感激涕零的將兩人迎進屋里。
  “他并沒有嫌棄兩人身上的不好气味,反而呼喚家中的成員熱烈款待。
  將趙珞安置好后,舞妍立刻到廚房將沿途采的藥分成兩部分,一份跟洗澡水一塊煮,一份則是煎來喝。她先不管自己的情況,一大桶的洗澡水煮開后,跟阿昌的家人要大澡盆,可惜他家沒有,只湊合著找了個大水缸充數。
  指示阿昌將趙珞放進調好水溫的水缸里浸泡,這才在阿昌的妻子招待下,把自己沖洗干淨。
  之后又是一陣忙亂,喂趙珞喝完藥后,舞妍方能安心的享用阿昌嫂親手做的料理。
  雖然不是什么精致的美食,但對餓得快昏的她,猶如山珍海味。
  肚子填飽后,舞妍与趙珞在主人刻意騰出來的小室中,計較著未來的行止。
  “据阿昌說,我殺虎的事傳遍城里,我擔心會引起毒閻羅的疑心。明天我們就离開這里,不能連累村民。”
  “我們要去哪里?”
  趙珞垂下睫毛沉思,沒有立即回答。
  “你要不要跟我回洛陽?雖然外公云游在外,不過洛陽城內仍有不少名醫,我讓爹爹為你請去。”
  趙珞卻是搖頭,“我身上的毒傷不是一般大夫能治的,況且我也不能連累府上。毒閻羅一旦得知我在貴府打扰,怕會追去對府上不利。”
  “可不去我家,你有別的去處嗎?”
  “我想去嵩山,毒閻羅再狂妄也不敢惹少林。少林掌教菩提大師是家父的至交,也是我大姊夫的師尊。少林的易筋經名震武林,菩提大師說不定有救我之道。”
  “菩提大師真能治好你的傷?”舞妍滿怀希望的問。
  這一夜一日來,趙珞好几次差點在她怀里成了具凍尸,舞妍不認為自己還可以承受更多。
  “我不知道。”他擁搖頭回道。不忍見她憔悴的容顏增添苦惱,趙珞緊接著解釋,“我并不指望菩提大師能為我解除体內的冰焰,只希望他能助我保留一口气到江南,這樣我就不用再麻煩你了——”
  “你說什么渾話!”舞妍气呼呼的打斷他,“為你忙了一夜一日,飽受虎臭。挨凍忍餓,一顆心為你牽挂得七上八下,你有了更好的靠山就要把我丟開,你這人還有沒有良心呀!”
  听她說得好像他是個有了新歡、就不要舊人的負心薄幸漢似的,趙珞不禁苦笑。薄幸漢似的,趙珞不禁苦笑。
  “我是不想連累你……”
  “你已經連累了!”她無情的提醒他。“你還答應我身体复原后,要帶我上京城去,莫非你想食言而肥?”
  “你……”他再怎么肥也肥不過她吧?然而,在她的怒視下,趙珞可一個字都不敢說,算是敗在她的固執下了。“知道了。既然你不領受我的好意,一味的要跟著我吃苦,我也沒話說了。真不知道你為何這么固執,這一路可不像郊游,處處充滿未知的危險,毒閻羅有可能隨時都會追上來。”
  舞妍也不明白自己何以如此固執,反正她非跟著他不可。
  “在你痊愈之前,我跟定你就是。”她高傲的宣布,隨即像想到什么似的,黑白分明的美眸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疑惑的問:“為什么要去江南?”
  “江南有能救我的人。”趙珞侃侃而談。“除了家姊外,唐門的唐言前輩正攜其愛侶白玉奴前輩往蘇州探望外孫女一家,這是我到關中之前听說的。唐門是毒派的祖宗,白玉奴的寒冰掌屬性冰寒,加上深得家父衣缽的家姊、我就不信在他們三人的聯手下,會解不了毒閻羅的冰焰。”
  听他說得這么胸有成竹,舞妍心上的大石頭方能稍稍移去些。在抵達少林和江南之前,就讓她來守護他、照料他吧。
  然后……反正船到橋頭自然直,以后的事等到以后再來傷腦筋!
  決定之后,她的心思都繞著即將來到的行程轉。
  能去拜訪有武林泰斗之稱的少林寺,以及詞人筆下描述得煙花燦爛的江南,舞妍的心情飛揚起來。洛陽城里春光雖好,但人人盡說江南好,游人只合江南老,能不去游一趟江南嗎?
  困于女子之身,未能一償游遍天下志愿的她、終于有机會達成夢想。
  江南,我來了!
  她含笑幻想著到江南游歷的种种畫面,每個畫面里都有著趙珞活潑健康的伴游形影,哪里有鄭文檉存在的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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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書擬人生(http://www.bookli.net)許纖掃描,淡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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