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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山如犬牙般叨住落下的紅日,吞食間,在逐漸暗下來的穹蒼留下一片血紅色的殘霞。
  霞光倒映清淺的溪流水面,猶如殘酷殺戮后令人怵目惊心的暗紅色彩。天際一只寒鴉嘎嘎嘎的飛過暮色,增添黃昏的凄涼肅冷。
  寒冀向來喜歡在傍晚時分,暑气漸消時,帶著大批隨從到東郊的樹林打獵。但從上回埋伏在過邑兵士和風族交易地點偷襲失敗被父親訓斥得几乎臭頭之后,他就沒什么心情打獵。
  直到侍從通報東郊樹林里出現罕見的白色狐狸,他体內喜歡打獵的血液再次澎湃涌動,無法遏止的帶領從人來到東郊。
  他們已經在附近搜索兩回了,野兔、雁鳥倒是獵了一堆,就是沒看見白狐的蹤跡。這使得寒冀不耐煩起來,打算再繞一圈便打道回府。
  他領著一行人策馬往穿過樹林的小溪赶去,紅色的霞光自水面反照,使得周遭的景物染上血色。余暉映照下,一色青碧的樹林里閃過的白色身影吸引了寒冀的眼光!
  他駕的一聲,撇下策人,馬儿撒蹄如飛的越過小溪,舉起弓箭瞄准。
  那道白影突然從樹叢中站起來,充盈著惊懼的美麗眼眸与他對個正著。
  寒冀只覺得一陣神魂顛倒,登時領悟到他差點誤將這名絕色的美人儿當成白狐,失手傷了她。
  他放下弓,眼光好不容易從對方鑲嵌在粉嫩鵝蛋臉容上那雙美如天上星辰的明眸,移向她情艷得不似人間所有的瑤鼻櫻唇,還有那彎彎的柳眉,心里贊歎万分。
  即使是最香醇的美酒也及不上她的吸引力呀!更別提那頭順著柔肩披瀉下來的烏黑發絲,在晚風輕拂下,像是某种歡迎的召喚了。
  寒冀的心跳和呼吸都亂了,掠奪的眼光緊盯住美女撩人遐思的絕色容貌,心底生出一股迫不及待占有她的狂熱欲望。
  他催促胯下的愛馬,朝她的方向掠奪而去。美女似乎被他嚇了一跳,迅速旋過身住樹林深處狂奔。那在青碧樹影里閃現的曼妙背影,令寒冀色授魂与,大吼一聲。不顧身后的侍從呼喚,緊追向生平僅見最美麗的少女。
  侍從們著急的奔迸林里,還來不及辨識寒冀從哪個方向消失,迎面而來的獸吼將他們嚇得陣腳大亂。一陣腥風扑鼻而至,一頭黃額巨虎張開唁唁的血盆大口,向他們奔來。

         ※        ※        ※

  澎湃的血液在僨張的血脈里奔流,許多年未曾浮現的狂熱如失控的火勢燃盡了寒冀所有的理智,只能任憑那股淹沒他的原始渴望,驅使他追赶在一色青碧的樹林里若隱若現召喚他的精靈。
  那一身白衣,一下子在眼前,一下子又輕靈倏忽的出現在遠方,讓寒冀追求的心更加熱切。
  他模模糊糊的想起恃從通報在樹林發出現過的白狐,心里猛然一惊,曼妙的白色麗人莫非是狐精?但他隨即狂傲的一笑,如果她是白狐,他手中的箭正好可以飲血;但如果她只是個女人……他淫邪的冽開嘴,他胯下的那只箭也可以穿透她!
  這個想法令他血液沸騰,進一步催促胯下的愛馬加快,抽出銅劍砍去阻礙他去路的茂密枝椏,顧不了眼前的景物因夕陽即將隱沒顯得昏暗不明,仍緊追一閃而逝的白色身影。
  跑在前方的儀月饒是輕功過人,此刻也跑得喘吁吁。幸好事前布置了數條樹藤。
  讓她可以在寒冀迫近時,利用樹藤的擺蕩力輕松躍過好几棵樹的距离,要不然憑她兩條腿怎么跑得過那匹四條腿的畜生!
  眼看离目的地越來越近了,她振作精神,加快腳步。她知道一切都會依照計划進行——曉星要大鷹牽制寒冀的隨從,她則負責將寒冀引誘到預定地點,只要到達那里,寒冀就是瓮中之鱉了!
  問題是,她是否可以順利到達那里?
  身后沉重的馬蹄聲撞擊著她的胸腔,引起一陣心悸。她可以感覺到馬儿离她越來越近。寒冀的狂笑聲無情的攻擊她脆弱的耳鼓。
  儀月咬緊牙根,壓抑下体內的虛弱,忍受肉体因劇烈運動引起的抽痛,轉過一處開滿白色小花、香气襲人的樹篱,奔向不遠處的大樹,腳步似乎緩慢下來。
  “美人儿,你逃不掉的。”寒冀狂妄的笑聲近得如在耳后,儀月一個踉蹌,被盤結錯縱的樹根絆倒。
  寒冀得意的操控馬儿放緩步伐,藝高人膽大的抖擻著矯健的身軀,斜向馬身的一側,以雙腿夾住馬腹,一手勒住馬鬃,另一蒲掌般的粗大手掌則朝地面的儀月抓去。
  眼看儀月就要淪入這色魔的手中,從參天巨樹上忽地跳下一名大漢,在寒冀的手碰上儀月之前,迅速將她撈起。
  寒冀自然不甘心到嘴的肥肉被人叼走,手中的銅劍不留情的攻擊此人。后者先將儀月甩向巨樹,心知以她的功夫可以借著這一甩之力飛升上樹,接著將手中的石塊彈向寒冀的手臂,在他吃痛的丟開銅劍時,將另個石塊擊向他胯下的駿馬腿股,同時間,敏捷的身影往上彈,握住儀月伸下的手,輕巧的上了樹。
  馬儿吃痛的往前奔,寒冀在碎不及防下,險些被它甩下地。
  他慌亂的捉緊馬鬃,才想在馬背上重新坐好,胯下的駿馬卻帶著他沖過巨樹之后的陡坡,往下跌去。
  這斜向下的陡峭凹谷本來只有五人高,以寒冀的身手雖有損傷,卻不至于喪命。
  只是曉星事先將一頭野豬困在這里,突然的一陣人仰馬翻惊扰了被困得已有些躁動的野豬,慌亂之下,它便以大撩牙攻擊受傷的寒冀。
  野獸似的凄慘哀號撕裂了靜寂的暮色,惊心動魄的傳進聞者的耳內,儀月忙將臉埋進曉星溫暖、安全的胸膛。
  強烈的血腥之气扑鼻而來,借著模糊的天光,曉星勉強辨認出那團模糊的血肉是屬于寒冀的。凹谷內除了野豬胜利的嚎叫外,連馬儿的嘶鳴都沒了,大概也死在野豬的撩牙下了吧。
  曉星知道這里不宜久留,寒冀的人很快就會被摻叫聲吸引過來,如果他們沒被大鷹引來的惡虎嚇昏的話。
  鳳族人有著奇异的能力,大鷹不但身手過人,對動物習性也有相當的了解。儀月告訴他,大鷹的父親是鳳族的侍衛隊長,未來大鷹也可能接下這個職務。他一直像道影子般跟在她兄長身邊,這次鳳朝陽擔心妹妹無法應付險惡的戰爭局面,特意遣大鷹到她身邊協助。
  想到這里,曉星不再延誤,抱著軟倒在他怀中的儀月迅速跳下樹,往預定的路線撤离。
  由四面八方潛來的夜色將最后一絲日光吞沒,曉星借著星月光輝及儀月身上的夜明珠,眼光如電的分辨路徑。強壯的手臂樓抱住的嬌軀,柔軟得不可思議,隨著他的奔跑挺進,緊密的貼合著他,帶來混合著甜蜜的灼熱情潮。
  兩人這么親昵的抱在一起不是頭一次了,每一次都帶給他不同的刺激。
  第一次抱她時,她陷入昏迷,為了挽救她的小命,盡管兩人裸身相擁,他卻無心領略溫柔滋味。第二次為了气跑她,他刻意輕薄,反而讓自己陷進欲望和理智的抗爭。第三次則心情激動,若不是大鷹及時歸來,沸騰的情欲只怕會一發不可收拾。
  這是第四次了,儀月溫馴的靠向他,嬌弱得仿佛隨時都會融化在他怀里。
  他想,她是累坏也嚇坏了吧。身為嬌貴的鳳族公主是不可能經歷過如此惊險的場面。他心疼的輕吻她柔順的發絲,甜郁的香澤若有似無的飄進他鼻端,肉体的知覺越發敏銳起來。
  她柔軟的胳臂纏在他頸上,充滿彈性的丰滿胸脯碰触著他。曉星可以感覺到她誘人的女性曲線緊貼著他,這使得他的气息變得急促,令人目眩的欲望在他体內沖撞。
  胯間的男性根苗迅速起了反應,他知道不能再繼續下去了,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他停下腳步,月光從稀疏的枝葉透射下來,他低頭凝視偎依著他的儀月,嬌美的容顏在月光下放肆的舒展,那噙在她粉嫩柔唇旁的淺淺笑靨,比美酒還要醉人。
  他靜靜欣賞了一會儿,才狠心壓抑住滿腔柔情,猶豫的開口:“儀月公主?”
  她沒有回答。曉星又等了一會儿。俊眉微蹙。
  她會不會睡著了?
  不安分眨動的睫羽,泄漏了她的小秘密。
  敢情她根本是醒著的,卻不曉得是懶得開口,還是貪戀他怀抱的舒适,故意不答腔。
  他好气又好笑的搖頭苦笑,俊眸一轉,有了主意。
  “哎喲!”他裝作抱不動似的搖擺身軀,“好重,我抱不動了,怎么辦呀!”
  就在他險些將她摔下來時,儀月倏地睜開眼眸,兩條胳臂惊慌的摟住他頸子。
  “我的好公主,你終于醒了。”他抓住机會怪腔怪調的高喊,“你要是再不醒過來,把你摔著了,我可不負責任。”
  “少來了,你胳臂就那點力气嗎?”儀月半羞半惱的哼著,不情愿的從他嚇抱溜下地,柔嫩的小手從他肩上滑下來,流連的在他寬厚的胸口停頓。
  曉星尷尬的吞咽口水,這女人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嗎?
  她分明是在非禮他嘛。
  “儀月公主……”他清了清喉嚨,眼光刻意瞪住她放在他胸膛上不安分的小手。
  “介意將你尊貴的玉手移開嗎?這里仍在東郊的獵場內,万一遇到寒冀的人,我們就功虧一貫了。”
  “喔!”仿佛直到此刻才發現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一抹紅暈飛上頰面,儀月難為情的收回手。
  “走了!”他招呼她加快步伐,兩個敏捷的身影如一雙飛鳥,几個起落便离開了是非之地。
  回到暫時栖身的草屋,曉星的心情并沒有跟著輕松下來。
  他感受到儀月的柔情正透過她清澄的眼眸,一步一步的逼向他,像最柔軟的水流,一波一波的朝他的心牆涌來,沒多久牆根儿就開始松動,片片剝落。
  是呀,他的心牆早就為她松動,剝落了。他無能也無力再欺騙自己了!
  當寒冀伸手要捉住她時,一股毀天滅地的怒火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他不顧一切的跳下樹,將儀月搶了回來。
  那時候他便知道自己完了。也或許在更早時,他就注定淪陷在她千絲万縷的柔情里。
  問題是他不行呀!
  不管儀月怎么說,季抒那里他不能不管。而且儀月留在這里,勢必讓他分心,還是得盡快送她离開才行。
  盡管有千般不舍,曉星還是下了這樣的決定,他避開儀月跟著他轉的溫柔目光,臉色凝重的道:“等大鷹回來,你立刻和他离開戈邑。”
  “為什么?”儀月錯愕的叫了起來。“我們一起來、就該一道回去,為何要我先走?”
  “你的任務已經完成,剩下是我的事。”
  他公事公辦的語气刺傷了儀月,她不明白之前的沉穩溫柔何以离他而云,換來這張絕清、冷漠的面孔。難道他一點都不在乎她的情意?難道對他而言,她掏心挖肺的表白不算一回事?
  一股酸澀的熱潮漫過儀月的喉腔,繼續涌向頭部,沖過鼻冀,在眼眶化為白色霧气。
  “我不能留下來幫忙嗎?”她徒然的想挽回。“寒眉那邊還要我……”
  “你留下來只會越幫越忙!”
  這最什么態度?儀月气得全身顫抖,眼里的霧气沉重的一如她受傷的心。
  “你這么說太過分了!”她努力的忍住淚水,無聲的悲泣哽咽在喉頭。
  “我是就事論事。”他依然是那副气死人的口吻。“寒冀的事夠讓我提心吊膽了!要不是我及時出手,別說計划泡湯,連你是否能全身而退都是個問題!”
  “我又不是故意跌倒的!換成你像我一樣被四條腿的畜生追著跑,說不定也會不小心的絆倒!”她委屈的道,淚珠儿在眼眶打轉。
  “哼!我要像你這樣不濟事,草上飛早成了地下埋了!”他更加不留情的譏諷。
  儀月突然覺得夜色好冷,一种摸不著的黑,朝她兜頭罩下。
  她悲慘的領悟到,原來在曉星心里,她是那么不濟事。
  她一向自以為能干,卻連連在他面前出糗,難怪他會這么想了。
  可是,她并不是那么沒用呀!若不是她,寒冀會那么容易上勾嗎?她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他怎么可以一味抹殺她?
  儀月臉色蒼白,無意識的蹲坐下來,小臉染上愁緒,眼淚不爭气的滑落腮下。
  許久都沒等到她的回話,曉星狐疑的側過身,以眼角余光瞄她——這一瞄可讓他大惊失色,她人竟不見了,他惊惶的轉過身,發現儀月蹲坐在地的嬌小身影。
  凄冷的月光從籟籟搖動的樹葉滴漏下來,照出她一臉的空茫凄慘,殘碎的露滴不斷自她眼睫洒落,占領她慘白的粉頰,再一絲絲的洒落地面。
  曉星突然覺得心情沉重無比,她混合著脆弱和傷痛的淚容狠狠擊中他,罪惡感襲上心頭。
  該死,該死!他并不想傷害她,同時也不曉得他有傷她的能力!
  儀月給他的感覺一直是勇敢、尊貴的,他万万料不到她會有這么脆弱的一面。一股柔情撕裂了他的心,他再也壓抑不了滿腔的怜惜,蹲坐在她身后,將她微微抽動的瘦削肩膀攬進怀里。
  “對不起,對不起……”他充滿歉意的溫柔語气,將她一股的委屈全部挑起,淚水不爭气的如決堤的洪水冒個不休,整個人軟倒在他怀里。
  “為什么這樣說我?人家又不是故意拖累你的!”她可怜兮兮的哽咽。“我只是擔心你,想幫忙,為什么你就是不懂?”
  “乖喔,不哭。我沒有罵你呀。”他摟住她,笨拙的解釋。天可怜見,盡管有過不少和女性打情罵俏的經驗,這樣低聲下气的哄個淚美人對他還是頭一次呢!
  “我只是……哎,你別哭呀!寒冀差一點就捉住你,這讓我嚇坏了。想到寒眉那個人心狠手辣,不曉得又會冒出什么陰狠念頭想借你的手害某人,我就不由得提心吊膽。她這人心胸狹窄,你當著她的面表現出對我有意思的花痴樣,她嘴里不說,其實心里火得很,你要是再留在這里,我擔心……”
  “哦,原來你是擔心她吃醋!哼,我就知道在你心里,我連寒眉都不如!”說著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眼淚鼻涕都往他胸口擦。
  曉星想不到她會這樣孩子气,無奈的輕歎一聲,赶緊澄清,“你別胡思亂想了。
  我是為了任務,才敷衍她……”
  “而你卻連敷衍我都不肯!”她語气不滿的控訴,朝他胸口用力擂了一拳。
  曉星吃痛卻不敢喊出聲來。
  哎,她到底曉不曉得他說的“敷衍”是指什么呀!
  “你跟我是盟友、是同志,我對你當然沒必要敷衍嘛!”他小心翼翼的解釋,見她綴著露珠般淚水的小臉上有了滿意笑容,不禁寬慰起來。
  “瞧你又哭又笑,像個孩子似的!”他以手指為她拭淚,當粗糙的指頭碰触到花瓣似的柔嫩臉頰,那美妙的感覺几乎要讓他滿足的歎息。
  他低頭凝視她霧气迷蒙的眼眸,感受到她在他臂膀里輕輕的顫動。她本來就是個极美的少女,這番的梨花帶雨,更添一抹楚楚動人的丰韻,就算是石頭人也會怦然心動,何況他這副血肉之軀?
  曉星強迫自己將目光轉開,覺得全身的血肉都繃得极緊。
  他心不在焉的看向夜色下模糊的風景,沁涼的風帶著樹林里特有的清新气息吹來,如优美樂聲的虫鳴鳥叫此起彼落。
  這樣靜謐的夜晚,總能讓他紛亂的思緒滌清沉淀,做出最正确的判斷。今夜所有的安穩沉靜卻离他遠去,他只覺得思緒凌亂如麻,無法克制体內洶涌的情愫。
  他想要攫住怀中嬌美多情的人儿,想要敞開心將她珍藏,然而儿時与季抒嬉戲的光景,兩人間如手足般的友愛,卻不斷浮現眼前。但如果要周全友誼,勢必要放棄儀月,讓她傷心想到這,一抹痛徹肝腸的難舍又讓他無法放手。
  “有這么難以抉擇嗎?”
  幽幽歎息自他胸口盤旋而上,曉星心頭一震,一种心事被人揭露的惊懾充盈著他看向儀月的眼光。后者眼里的淚霧已然散盡,一雙清徹如泉水的美眸閃漾著深沉的智慧,如明鏡般反映出他心里的掙扎。
  “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他嘴硬的道。
  “其實我已經很滿足了。”儀月軟柔的嬌軀靠進他硬如石頭的寬厚胸膛。他繃緊的肌肉,心頭咚咚跳動的聲響,在在顯示他的在乎。她扯動嘴角,淡淡的凄涼自唇邊迅速擴散。從來沒想過她的情敵竟不是女人,而是和曉星情同手足的季抒。
  “你滿足?”他困扰的問。
  “本來我以為……”她抬起蝶翼般輕薄的睫羽,眼里閃動著令人心疼的哀傷。”
  你心里半點都沒有我,現在……至少……”她苦笑著,“至少表示你心里是有我的。或許還不及季抒在你心里的地位,但能讓你舍不得放棄,我——”仿佛再也無法忍受她臉上的哀恕,听她蘊滿深情的泣訴,曉星突然俯下唇封住她顫抖的紅唇。
  瞬息間火花迸出,一束束強烈的熱能几乎要融化儀月。
  神魂顛倒之際,她感覺到曉星以不必要的力气抱緊她,將她柔軟的嬌軀嵌合他緊繃僵硬的男性体軀,嘴巴熱切的輾轉吸吮。像是想借著這吻表達壓抑在內心保處無法表達的強烈情感。
  這令她的眼眶再度濕潤起來,几乎要責備起自己的一再相逼。可她若不逼他,他又怎肯承認對她的情意?
  像這樣多好呀!她靜靜笑了。在他溫柔的刺探下,她毫不猶豫的熱情回應,耳邊傳來曉星沙啞的低吟,迷人的聲音令她心神俱醉。
  他的吻如繽紛的花雨落在她臉上,濕熱的触感連她的魂靈儿也為之戰栗,著火的舌肆無忌憚的舔弄她貝殼般的耳朵。
  嗅,她從來不知道她那里會那么敏感……她全身無力的癱軟在他怀抱,酸軟的眼皮勉強撐起,迎視他眼中异常深邃灼熱的光芒。
  “你這個小磨人精!”他捧住她的臉,似在埋怨的低吟,攢額蹙眉的表情仿佛正深陷某种痛苦中。
  儀月困惑的回視他,正想開口詢問,曉星再度吻住她,舌頭性感地在她唇上游移,她不由自主的拱向他,讓兩人貼得更緊。
  曉星額上冒出細密的汗珠,僨張的血脈几乎要爆破。這已經是他可以忍耐的极限了,繼續下去就再回不了頭,他勢必會不顧一切的采擷這朵不屬于他的名花。
  他硬生生的抽回徘徊在她衣襟。渴望碰触她丰滿胸脯的手,如果可以擺脫心里的罪惡感,如果可以將季抒暫時排除在腦外,如果他不是虞曉星,如果她不是鳳儀月,如果……然而生命中是沒有這么多如果的,所以人間有遺憾,有怨恨。
  他以絕望的深情再一次擁緊她,咬緊牙根忍受椎心之痛。
  沉浸在熱情中的儀月,突然覺得全身發冷。她抬頭迎視曉星深邃复雜的眼光,激情的茫然自她眸中褪去,替代的是一股夾帶著沮喪的憤怒。
  看來在季抒和她之間,他終究是偏向季抒多一點。
  該怎么辦?她頹喪得几乎想哭,但向來的不服輸激勵了她,她不是早就下了決心嗎?不管這男人有多頑固,總有一天她會讓他明白友誼和愛情絕不沖突,愛情能不是适合獻給友誼的祭品。因為友情而辜負一顆莫心,不過是愚者的蠢行罷了!
  就算他不要她,她也不會嫁季抒的!
  仿佛領悟到她閃漾著机智果敢光芒的眼眸里的含意,曉星如遭雷极的霍然領悟,儀月將他的每個想法摸得一清二楚。更震撼他的是,她不但完全看透他,而且決定不管他怎么想,都絕不放棄。
  酸甜苦辣的滋味在他心底糾結一气,酸的是他明明喜歡她,卻礙于友誼必須將她推開,甜的是儀月對愛情的執著,矢志堅貞的探情守候,任是石頭人也會深受感動:苦的則是面對她的鍥而不舍,他傾向她的心陷溺得更深。如在烈火中煎熬,辣的是他深痛的覺悟到,他与儀月不會有未來,注定要辜負她的真心,讓她怨恨他一輩子,而他卻只能遠遠的躲開,舔拭傷口。
  凄凄切切的悲痛自他落寞的眸光泄漏出來,儀月心頭一陣抽緊,卻明白他的心結唯有他自己才能解開。但她終究不忍見他繼續愁眉苦臉下去,靜靜看了他一會儿,幽幽歎了口气。
  “你有什么話不妨直說,難道要跟我這樣坐一輩子嗎?”
  曉星這才發現原來他仍摟著儀月,他俊臉微紅,輕輕的放開她,站起身,然而,一放手他就后悔了,強烈的空虛立刻襲來,引起心頭一陣悵然。
  “我想說什么,你會不了解嗎?”他煩悶的道。“戈邑情勢險惡,如果你和大鷹繼續留在這里,我難免會挂心,為了免除我的后顧之憂,你們還是离開吧。”
  儀月這次沒有堅持己見,跟他爭辯去留問題,澄澈的眼眸銳利的直視他,輕聲這:
  “我离開戈邑,你的心就能不牽挂嗎?”
  他微微一震,眼瞼緊緊合上,雙拳緊握在身側。
  “你到底走不走?”
  他沉悶的聲音里有太多煎熬了,儀月不忍心再逼他,同時她也明白,除了以滿腔的柔情包容他此時的掙扎,等待他自己想通外,她其實無計可施。
  算了,誰教她什么人不喜歡,偏要愛上這樣麻煩的男人!
  “曉星,你希望我离開,我就离開。但你要答應我,自己小心點,好嗎?”
  她突然變得這樣好講話,倒讓曉星措手不及。他狐疑的看向她,卻彼她唇角的溫婉笑渦迷得心神俱醉。
  “你……”
  “我會等待你平安歸來。”她靠向他,軟柔的胳臂不知何時纏上他頸子。
  曉星怔忡的瞪視她粉嫩欲滴的丹唇,看著那雙唇迅速的貼向他,在他嘴角印上輕輕的一吻,隨即退离。
  她的眼光卻沒有跟著退開,清澈的眼眸在月光映照下閃著智慧的光芒,深深看進他眼里。
  “許多事如果你自己不能想通,我說再多都是多余,但我仍想說最后一件事:你有你的堅持,我也有我的。你可以不愛我。
  卻不能阻止我喜歡你,甚至將我推給季抒。即使為你碎心斷腸,我宁愿回鳳族舔傷口,也不會嫁給他!”
  說完,她轉身走進屋內,留下曉星獨立在無邊暗寂里。
  即使他有過任何僥幸的想法,現在也知道行不通了。除了時間之外,他不知道還有什么東西可以軟化儀月的決心,和自己內心深處的那抹痴念。
  她說的沒錯,他是可以狠下心不理她,卻無能主宰她的情感歸向。他的心不由泛上濃濃的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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