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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數日后。
  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惊醒了她。
  拈心揉眼下床,咕噥道:“誰啊……”
  本想披上外衣的,但來人的敲法太過急切,她細白的腳丫子落地,忙著繞過屏風去開門。
  “這么晚了,是誰……”門開,龐大的身軀迎面倒下,惊嚇震醒她的睡意,直覺伸出手要攬住,但他的重量讓她支持不了,節節后退。
  “姐……姐夫,別壓我,我快跌倒了!”
  博爾濟費力撐開他的眼皮,勉強用最后一點力量站穩,靠著她一半的扶持,狼狽地倒向她床上。
  “你……以后沒有問清楚,不准開門……知道嗎?”他气若游絲地說。
  “不開門,姐夫你要怎么進來?”她疑惑道。見到他黑衫上濕答答的,她剛才扶住他時的手……沾滿血,是他的。
  “別怕,你經歷過的,不是嗎?”博爾濟注意到她的臉色与白色的單衣一樣地蒼白,不由得心生怜惜。
  想要摟著她安慰,卻也心知就算他今天無病無痛無傷,也斷然不敢碰她一下。
  “那……那不一樣啊。”
  “哎!”他惋惜地歎道:“當年果然是你救了我。你先去穿上衣服吧,若是讓別人瞧見了,有損你名節。”
  她遲疑了下,點頭。抱起疊放好的衣服移往屏風后頭。
  他緩緩合上眼,沒有偷窺的打算。事實上,他也無力偷窺了,耳邊傳來布料細碎的摩擦聲,當他費盡力气張開眼的時候,發現她已將長發扎起,利落地割開他胸前染血的黑衫。
  “我沒有止痛的藥,也沒有烈酒。”她皺起眉,見到那一刀讓他胸前的血肉翻起,她怀疑再割深一點就能瞧見他的心髒跳出來,看來他的傷勢比起當年更嚴重。
  “沒關系,我的如意算盤中沒有安然無恙活下來這一項。”
  “姐夫會活下來的!”她強調道。
  “你在關心我嗎,拈心?”雖然胸口劇烈的疼痛已轉麻木,但他的視線仍不由自主地柔和下來,凝視她的半側面。
  她搬來小凳子,將油燈移到上頭,以便照亮他的傷口,卻不知微弱的光打在她身上,在她身上形成淡黃的光暈。
  那讓她像极……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是啊,打從一開始瞧見她,心里就有莫名的感受。不敢冒犯她,除了身份上的關系,尚有其它微妙的因素。
  宁保她的天真單純,也不愿強拉她進紅塵里,就讓他在一旁默默地守住她,看住她到老死,便能……勉強地心滿意足了。
  直到多羅的出現。
  “拈心當然關心姐夫。”
  “那么,多羅呢?”他憶起他因公事繁忙,隔了兩天才回都統府。一回去就听下人竊竊私語,說她一夜未歸,還是隔日多羅送她回府的。
  她皺起眉,沒有注意他的問話。“要是姐姐在,就多了一個幫手了。”
  “別惊扰她。”
  她點頭。“拈心明白。姐姐大病初愈,受不得惊嚇的。”言下之意是以為他怕駭到俞拈喜而來到她這里求救。“我……對,還缺熱水,姐夫,你忍住點,我馬上去燒水。”
  不等他說話,匆忙地跑出房去。
  博爾濟微合目,唇畔溢出苦笑。他連拈喜病了都不知情,傷重之余會來拈心這里……是出于直覺,甚至忘了她還懂得几分醫術,他只是想……至少能見她最后一面。
  也許是因傷重,也許是因這是拈心的閨房,一時讓他安下心來,傷口已麻痹,沒有知覺,他沉沉睡去。
  不知過了多久,當他張開眼時,見到拈心正纏著線頭。
  “姐夫,你醒啦?那可不好,我要縫傷口了呢。”她忙得滿頭大汗。
  “我不怕疼。”他沙嘎道。
  “胤玄說他也不怕疼,可上回他擦過木頭屑,痛得哇哇大叫。”像個孩子一樣的讓人小心照顧,要她親自照料,他才忍下來。
  當她沒有警告,第一針縫在他的皮肉上時,博爾濟發出低低的嗤鼻聲,她以為他在痛,連忙安慰道:
  “我輕點,不痛不痛的。”
  “我忍得住。”他咬牙道。麻痹的感覺開始褪去,沒有麻藥,他确實開始感到自己像破布一樣,每一針每一線縫在肉上頭的痛感。
  汗從額間冒出,心里极端不齒多羅諺騙她的心態。
  “為什么你不去叫大夫?也不問我堂堂的都統為何三更半夜受了重傷?”
  拈心知他要藉著說話來減輕痛楚,只得分出一半的注意力,說道:“姐夫若要找大夫,就不會靜悄悄地來我這里了,一定是有什么難言之隱。”
  他閉目歎息。“是誰說你不懂世事的?”沉默半晌,忽脫口而出:“我是半個漢人。”
  “拈心也是。”
  是啊,他曾立誓不娶滿人之女,也确實娶到一名漢女,卻忽略了漢女何其多。“我的体內流著雜亂的血,父是滿人,母是漢人,但我的心是屬于漢人的。”他不感疼痛,輕聲說道:“如同我身為都統,私底下卻打著反清复明的主意。拈心,你懂什么叫反清复明嗎?”
  拈心停頓一下,點頭。“我懂。”
  “你卻不惊訝。”
  “姐姐知情嗎?”
  “不,整個都統府里除了我,現在只有你知情了。”如果她說溜嘴或有心告訴多羅,那么此命休矣。
  她皺眉。“你該讓姐姐知道的。”
  博爾濟怎能說——他不了解拈喜,如何信任她?
  “我明白你跟姐姐之間出了問題,可是姐姐她是個好人……”
  “你知道?”他精目倏張,灼灼望著她,“誰告訴你的?”那么,她知道他的心意了嗎?
  “我不小心听到下頭的人說的。”拈心小聲說道:“如果姐夫真是怕生出的孩子會像我一樣……”
  “如果我說,我另有所愛呢?”他打斷她的揣測。
  她吃了一惊,差點落了針線,黑色的圓眸傻傻地望著他。
  “姐夫,你真的……”
  “是,我是真的另有所愛了。”他激烈地說道。
  “那你為什么要娶姐姐……”她的眉頭几呈八字眉,不解他的做法。
  “因為我在婚后才遇見她!我多懊惱,懊惱命運的捉弄!如果一生不遇她,便也罷了,為什么要往我娶妻之后才遇見她?你知道我多痛苦嗎?只能看著她投向他的怀里,而自己只能默默地強忍著心痛!”
  她的圓眼里充滿迷惑,沒有注意到她正縫到尾端的傷口。
  “拈心,你告訴我,我該怎么做?”他痛苦道:“我一直以為我的人生里只有反清复明。成家是為傳承,每個男子遲早都該有的,我卻沒有料到原來人世間還有所謂的……愛。”而竟然還降臨在自己頭上!
  她的嘴半張一會儿,才小聲說道:
  “滿人、漢人,不都是人嗎?”
  他怔了一會,才知道她指的是反清复明。“滿清入關,強占我們的土地,強奪我們的婦女。朝中雖有漢官,卻只是做做樣子以安撫天下漢人。沒錯,都是人,卻有了差別。”
  她抿著唇,想了下又道:“是人,本來就有差別。娘說,我跟姐姐的爺爺在大明朝末過得极苦,民不聊生,而現在我跟姐姐卻有一碗飯可以吃。戒慎不會永遠,不管對那一邊而言。
  博爾濟听她沒頭沒腦地說出這番話來,想她一向与世無爭又單純,怎會了解人世間种种的不平,必是多羅扰亂她的看法。正要脫口,她又忽然轉個話題,認真說道:“對姐姐很不公平。”
  兩年多的相處讓他跟上她的思緒。她的話題又轉回原處了。
  “對我,又何嘗公平了?”他微惱。
  “我心目中的姐夫是頂天立地的好人,當你娶了姐姐,就該明白不管將來遇見什么人,你對姐姐都有身為一個丈夫的責任。”她歎了口气,回過神剪掉線頭,替他包扎起胸口的傷來。
  他沒有吭聲,等到她收拾得差不多后,才柔聲問道:
  “我在你心目中是個頂天立地的好人,那么多羅呢?”
  一晚上盡听他提起胤玄,她粗線條的不覺有异,認真答道:
  “拈心沒有仔細想過,只知道他有時讓我覺得連心都痛了。”
  听到這個答案,他一徑地苦笑。
  姐夫,你好好睡一覺吧。我真怕你會發起高燒來,你還有姐姐要照顧呢。”
  他聞言一凜。是啊,他是必須好好休養,今晚行刺八貝勒不成,明天京師必會鬧得滿城風雨。他著莫名其妙地死了,難保不會有人生疑。
  “拈心,你小心點,別讓人發現我在這里。”
  “好。”
  這三生,得不到她的愛,起碼得到她對姐夫的尊敬以及信任,他該知足了。
  他松了心神,任由自己緩緩沉進夢鄉里,失去意識前的那一刻,他忽然問道:
  “如果有下一輩子,拈心……你做我妻,好不好?”
  “不好。”她斬釘截鐵地說。
  “即使沒有你姐姐跟著轉世?”
  拈心張口欲言,腦海浮現胤玄的臉,搖頭。
  “我不喜歡預設下輩子。”再說,她心里總記挂住那個有點讓人心疼的青年,如果他下一世還像現在一樣,那么誰來照顧他呢?
  想要解釋給姐夫听,卻瞧見他已睡著。他像是十分的痛苦,也許是疼痛讓他難受吧?
  她沉吟了會,躲到屏風后換下沾血的衣服,隨即抱著血衣往廚房去,先燒了衣服,再轉到姐姐那里告知一下。
  她希望姐姐親自來照顧姐夫,不管姐夫心中所愛的人是誰,當他迎善良的姐姐過門后,就已經失去了愛其他人的資格。
   
         ★        ★        ★
   
  貝勒府。
  “血衣?”胤玄面不改色地笑說:“一個小廚房的血有可能是牲畜的血,八阿哥,您必定是誤會了——”
  “誤會?本王隨從親自跟著那黑衣人進入都統府中,雖然在府里跟丟了人,但后來在廚房瞧見一名少女燒衣,那衣服沾滿了血,胤玄,你平日聰明,怎么在這點上倒糊涂了?”八貝勒胤稷按捺著脾气說道。
  再扮糊涂下去,這個生性多疑的八皇子怕連他也要怀疑上了,胤玄故作沉吟地點頭。
  “八阿哥說得倒是。只是……會不會有可能是刺客暫藏匿在都統府里,而非都統府中之人?畢竟博爾濟自封官以來,為京師百姓、為宮中做了不少事。”
  “他畢竟有一半漢人的血統。”胤稷陰沉道。
  胤玄沒有試圖再反駁他對漢人的极端歧視。“万歲爺不在京師,八阿哥打算怎么處理?”
  “哼,一點小事何必向皇阿瑪提?本王自己處理就是。敢要刺殺本王,無疑是不想要自己的項上人頭。”見胤玄不以為然,八貝勒勉強說道:“否則,你有什么看法?”
  二阿哥已被廢太子之位,他早處心積慮拉攏身邊親王,而多羅郡王是皇阿瑪除皇子外,跟前的紅人,將來輔助新王是必然,若能拉攏他,胜算可說是大幅增加。
  胤玄狀似思考,實則暗惱博爾濟惹來的麻煩。
  “這,沒有證据,總是……”
  “要證据還不簡單?將那燒血衣的少女擒來,怕她會不說嗎?若敢不說,就酷刑伺候,一天不說,一天割下她一塊肉……胤玄,你怎么了?覺得不妥嗎?”
  胤玄勉強擠出笑,道:“不過是賤命一條,哪來的不妥?”
  想都不必想博爾濟重傷逃回都統府會逃向哪里,是少女,而非少婦。他半眯起眼,雖惱垂三更半夜博爾濟擅闖拈心的閨房,但也無多余心思顧及這些,只得道:
  “只是,既然八阿哥不愿讓皇上得知刺客之事,那么事情就得暗地來。您的權勢何其大,要殺一個人不是難事,只是要好好思索番,畢竟人多嘴雜,要是有人傳回宮中,讓皇上知曉此事,那現在二阿哥被廢之事……于您,可就點意義也沒有了。”
  沒有明說,但暗示他宮中皇子眾多,眼見二阿哥被廢,說不想當上皇太子的都是騙人,只要在眼下行差踏錯一步,難保不會被其他阿哥的眼線發現,傳到皇阿瑪耳里。
  皇阿瑪雖寵儿,卻是十分公正之人,該賞就賞,該罰的也不會放過。
  八貝勒胤稷注視著民玄,心里已有底了。
  “那么,胤玄,你說該如何是好?”他有心將多羅郡王扯進這一場渾水之中,要他藉此忠于自己。不得不承認,在登上皇位之前,他要的不只是胤玄的勢力,還有他的頭腦。
  如果他不肯……
  “要我說,咱們可以試。”
  八貝勒大喜,知他此話表示忠于自己了。
  “試?”
  “雖然宁錯殺一百,但也不能放過真正的刺客。咱們先出其不意地往都統府去,博爾濟若真是刺客,必定重傷無法見客;倘若真不是,咱們多帶點人手,暗地搜查,總會搜出那藏匿在都統府里的刺客。”他巧妙地將拈心摒除在外。
  八貝勒沉吟了下,道:“這倒不失為一個法子,至少在這當口,可不會傳出本王草菅人命的傳聞,讓皇阿瑪震怒……”
  胤玄的唇微微抿著。救了拈心的命,現在要賭的是,他要如何讓八貝勒与拈心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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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統府。
  “爺……老爺,有客來啦……”家仆匆匆奔到書齋門外喊道,沒有進門。
  昨夜拈喜与拈心已將他搬到書齋,存心給人一切照常的感覺。
  拈心換著他的繃帶,要張嘴,博爾濟虛弱地搖頭,放大聲量說:
  “不見,打發他!”
  “可……可他們有令牌,其中一個是多羅郡王!”
  “多羅?難道被他發現?”怎么可能?昨晚刺殺八貝勒時,多羅并不在場。有令牌表示是宮中之人,陪他來的人會是誰?
  “姐夫,你不想見胤玄嗎?”拈心綁好繃帶之后,确定沒有滲出血來,才幫他把衣服重新拉好。
  姐姐累了一晚,病才初愈,一大早便撐不了先回去休息了。
  “他是郡王,無故來都統府……說不著就是來抓我的。”他沉吟了會,朝門外說道:“去迎客吧,請他們來書齋吧。”
  拈心皺起眉。“我也待……”
  “不,你离開。”出于私心,不愿再增加她与多羅的會面,更重要的是他要保證她的安全。“你先回房,別再過來。”見她眼下細白的肌膚上全是疲累的陰影,他放柔聲音又說:“你先別睡著,觀望一番,若是這里起了騷動,你不要怕,先离開都統府,在外頭待几天看看情勢如何……當然,你得帶著你姐姐一塊走。”
  “姐夫……”
  “去去,記住,別再回書齋來,會惹得我不高興。”
  她遲疑了下,心里扑通扑通跳住,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她走向門,突然間又回來,抱起昨晚姐姐拿來的烈酒,當住博爾濟面前摔破几瓶,酒滴飛濺到他的衣襟,甚至臉上,酒气也迅速擴散到整間房內。
  博爾濟愣了一下,隨即了解她的想法,大飲一口酒,然后將桌上的書冊胡亂掃翻。
  “你快走吧。”
  “姐夫,你要小心。”
  他露出微笑,等她一离開,立刻痛得附牙咧嘴的。有時候怀疑极拈心是否真是單純,竟能想出這個法子。
  其實,就算死了也無所謂了,只是他刺殺貝勒的罪名,會連累他的親人,他不死命撐下來,拈心就算沒有被牽連,將來誰有強大的羽翼可以遮護她?
  他甚至對多羅了解不深,如何能确保多羅對拈心的真心?
  “八阿哥,書齋到啦。瞧不出博爾濟一個小小的都統,對于府中的設計建造倒有如此的品味。”胤玄的聲音适時傳進書齋內。
  博爾濟一凜。是八貝勒胤稷親自來了!
  他用力扭了自己的臉,讓臉色不要有异樣的慘白。
  門被推開,他大喊:
  “是哪個不要命來的,竟來打扰……八貝勒!”他惊駭說道,立刻撐起自己的身体,搖搖晃晃地要下跪。事實上,他不必裝,胸口火辣的痛讓他連走步路都難平穩。
  他的眼角瞥到多羅一進書齋,便暗自打量四周,像在找人。
  “哪儿來的酒味?”胤玄厲言說道:“你喝醉了?”
  “臣……不,奴才不敢!”他跪在地上,以滿人的方式喊道。他痛恨這种奴才的身份,卻不得不委曲求全。
  “喝醉了嗎?”八貝勒微微眯起眼。“起來吧。”
  光是要爬起來,博爾濟已是滿頭大汗,只得道:“奴才知罪,不敢起身。”
  “八貝勒叫你起來,還容得你說不?”胤玄忿怒地大步跨前,一把拉起了他。
  博爾濟暗叫万幸,唯唯諾諾地道:“奴才不該喝酒誤事……”
  “哦?誤事?誤了什么事?”八貝勒緩步走到他面前,目光直盯著他不放。“你也知道你誤事了嗎?”鼻間微微飄進酒味,來自于他身上的,甚至當他的嘴張開說話時,也聞到了酒味。
  博爾濟确實喝了酒。
  “奴才……奴才……”流露一臉迷惘。“奴才因酒醉未上朝,必定是出了什么事,貝勒爺与郡王才會親臨奴才府里……”
  “哼,你也知道出了事?說!你因何事酒醉誤事?”
  “我……奴才……奴才……”他又跪下,垂下目道:“奴才愛上一個姑娘,她……她許人了!”
  胤稷壓根不信。“你是說,堂堂一個都統勇勤公,要一個女人要不到,所以借酒澆愁?”
  如果說先前博爾濟的酒味讓他信服,現在他可笑的理由讓他再度起疑。
  “奴才已有一妻了。”
  “有妻不能再納嗎?本王除了嫡福晉外,其他福晉可不少。”
  “奴才……”他憶起拈心的話,歎道:“奴才對她有責任。而奴才心愛的女人……若為側房,是委屈她了。”
  “所以你將她讓給人了?”
  “不是讓。”他激動地反駁:“她苦也愛我,我万万不放手,偏偏她視我……視我為一個兄長,要我如何啟口,要我如何說我愛慕她數年之久,不求她回報,只要她永遠待在我身邊,哪怕……那怕要我受盡焚燒之苦,我也甘之如飴!”
  八貝勒顯然被他激烈的反應給嚇了一跳。他的樣子不似裝模作樣,反而十分悲苦,難道真是誤會了他?
  “什么焚燒之苦?”胤玄淡淡地說:“這种話可別許得太早。就算你愿受盡苦難得到她,你也無法將她放在第一位,無法給她至福,那又是何必呢?”
  博爾濟的眼皮跳動了下。多羅的話句句刺進他的心頭深處。他可以愛拈心一輩子,但卻無法拋下反清复明的責任。
  光是刺殺一個八貝勒,就已經是惹禍上身,隨時禍及她了,她跟著他還有什么好下場?
  但……多羅就不同了。
  他微微抬起臉,望進胤玄深邃的眸子里,良久,他才恍惚地低語:
  “你說得沒錯。”
  八貝勒頓覺莫名其妙,夾在中間像听著一堆啞謎。
  他喝道:“本王管你愛上哪個女人!昨晚本王差點被刺客所殺……”
  “什么!”
  “哼,不巧得緊,本王的武士追隨而來,正巧看見他逃進都統府里。博爾濟,難道你自始至終都沒有發現嗎?”
  “怎么可能?奴才昨天下朝之后就回府,若有人擅闖,奴才必會發現……啊,對了,奴才咋晚喝醉,不妙!莫非那刺客仍藏在府中?”他惊訝万分,擺明就是將刺客認定為外來者。
  正因太過惊訝了,所以才引起他的怀疑。胤稷眯起眼,突然說道:“說到昨晚,本王想起一件事。”
  胤玄听他語气有异,暗叫不好,連忙插嘴道:
  “既然博爾濟也知情了,八阿哥不如公開搜尋……”
  “哼,搜自然是要搜的,但本王知道這府里有內奸。昨夜有名丫頭拿住血衣去焚燒,她必定知道刺客是誰。博爾濟,快把你府里的女人全召到花廳,連你的妻子也一塊。”胤玄与博爾濟心里暗惊。“茶……茶……茶送來了。”細微的聲音听不真切,只知是女聲。胤玄与博爾濟聞聲,互對看一眼,心髒剎那停擺,不由自主地同時望向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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