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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朱忠昏倒了!
  打從他親耳听見新娘口出穢言后,他脆弱的神經一時禁不起刺激,干脆一個后仰,就直挺挺的倒在地上。他宁愿這只是一場夢,等夢醒了,這一切就當做不曾發生過,堂堂王爺竟然娶了個會罵髒話的新娘!若是老王爺地下有知,只怕非得上來找他興師問罪不可,所以他干脆一昏了事,當做沒看見、沒听見這些有辱王爺名聲的事。
  “他怎么啦?”汝儿不解的看著老人夸張的向后一仰,若不是朱牛及時扶住他,只怕非腦震蕩不可。
  “他刺激過深,用不著擔心他。”朱琨庭微微笑,說道。
  汝儿眼珠一轉,認真的點點頭。
  “原來他是有這种習慣,回頭你可別忘了替他拿條棉被蓋著,免得著涼了。不過話說回來,不知道這是不是你們朱家人的特性?”
  “小姐!”小烏鴉不安的瞄著這新環境,生怕汝儿一個不討姑爺歡心,就得像舞娘一般給打入冷宮去了。
  “這里沒你的事,你別多話。”汝儿斥道,兩手擺在身后,故作悠閒的打量這天鷹庄。
  打從八人大橋將她招進這天鷹庄里,触目所及就沒有几個仆人,更別談什么賓客了!就像是進了世外桃源似的。花圃里种滿了花,那遠處還傳來鳥鳴聲,當時她還真想脫口問他:這里有沒有荷花池呢!若不是見他板著那似笑非笑嘲弄她的臉,說不定她還真會問呢!但基于自尊,她還是勉強咽下去了。
  朱琨庭微微一笑。“喜歡嗎?丫頭。”
  “一點也不喜歡。”她違背心意說道,遭來小烏鴉的惊呼。“這可沒莫府大,也沒莫府華麗,我可是一點也看不上眼。”
  事實上,除了那荷花池,她可是討厭极了莫府那充滿銅臭味的裝飾。据聞莫大仲的房里還金光閃閃,銅臭得嚇人,不過她倒是沒進去過。在莫府,她所能接触的范圍除了后院和西廂小閣外,就只有那荷花池了。不過在她出嫁前,莫大仲就決定填滿那荷花池了,原因無它,只因莫憂、莫愁兩姊妹不喜歡荷花,尤其見她時常偷溜到池畔,一個不滿,就進讒言叫人填滿那個荷花池,所以讓汝儿喜歡莫府的地方又少了一個。
  不過,她是死鴨子嘴硬,才不會告訴朱琨庭,其實她是挺喜歡這里的。瞧先前見到的那花圃百花爭艷,不少蝴蝶正在上頭徘徊,讓人見了忍不住想扑上前去共享一樂。
  朱昆庭對她惡毒的批證似乎不以為意。
  “丫頭,今天是人大喜之日,不問賓客到哪里去了?”
  其實他特意讓登門道賀的賓客云集在皇城朱府中,由朱福應付,而這天鷹庄便空蕩蕩的,除了奴仆之外,倒不曾有人敢到庄里道賀,實因今晚他有事待辦,倘若讓賀客到天鷹庄內道喜,見不到新郎官,豈不怪哉?所幸他這人本就不喜熱鬧,堂堂新郎不出現在皇城朱府,卻也無人怀疑,只道他個性孤僻,若不是見他是王爺級的人物,哪還有人會登門道喜?只是這空蕩蕩的天鷹庄里除了“喜喜”字外,倒也沒有什么喜事的味道,他就只擔心汝儿失望沒個周全的婚禮。
  哪知這汝儿倒沒這層問題,反而朝他開戰起來。
  “八成那些賓客全讓你給毒死了。”她想也不想的答道:“月兔說這時代亂糟糟的,皇帝昏庸無能,妄信奸臣,會打仗沒什么了不得,嘴巴甜才能受寵……”
  “住嘴,丫頭。”朱琨庭吼道,上前一步掩住她的嘴,差點沒讓她窒息。
  只見他朝朱牛使一個眼色,那巨人便飛奔出廳,過了好一會儿才走進來,朝朱琨庭搖了搖頭。
  “丫頭,以后千万別讓我再听見這种大不敬的話,听見了嗎?”他放開她的手,讓她拚命的喘了好几口大气。
  “你想謀殺老婆呀?”汝儿還在喘气。“我要告你!”
  “丫頭,我是認真的。以后別大聲嚷嚷,小心隔牆有耳。”頓了頓,朱琨庭盯著她。“月兔是何許人也?”
  “我才不告訴你,說了你也不信。”
  他眯起眼。“現在你已經是我妻子了,你不能有任何秘密瞞我。”
  汝儿才不會讓他給嚇住呢。
  “憑什么我不能有秘密?”
  “就憑你是我的妻子。”
  “那我可不要當了!存了十七年的錢都給你搜刮去了,現在連保存一點小秘密都不准,干脆我回莫府,你自個儿去娶個溫馴听話的好老婆算了。”
  朱琨庭表情一片空白。
  “盡管請便。我倒想看看莫大仲還會不會收留你?”
  本來汝儿已經往門走去,一听見她說的話,又停了腳步。
  她有些尷尬的走了回來。
  “月兔是誰?”他倒想瞧瞧是誰敢教汝儿這种大逆不道的話。
  “說了你也不明白。”她低聲說。
  “愿聞其詳。”
  “倘若我說我們明朝只有二百余年的壽命,你信不信?”
  “汝儿!”朱琨庭喝住她。“再說一次,就休怪我動粗。”光是為她口沒遮攔,恐怕他就要為她操心一輩子。
  汝儿吐吐舌。“瞧,我說這你都不信,我怎么跟你解釋月兔的存在呢?”
  “你不說,就沒有晚飯吃。”他恐嚇她。
  偏偏莫汝儿吃軟不吃硬,朝他做了個鬼臉,就轉過頭去,一瞧見朱牛那好笑的臉龐,又轉向另一邊。
  “看來你是不肯說了。”那簡直讓他在手下面前沒有半點威嚴。“朱牛!今晚不必准備她的份。”若不是天色漸晚,他非得好好說教一番。
  他再瞧了瞧門外的天色,道:
  “朱牛,待會送王妃回房,沒有我的允許不准讓她出房門一步。”
  “喂!姓朱的,我不是犯人……”汝儿話還沒說完,只見朱琨庭連理都不理她,大步跨出前廳。汝儿本想追出前廳,若不是小烏鴉拉著她,只怕她真會沖出去跟他說理一番。
  “朱牛,今晚守在汝儿房前一步,不得离開。”出了前廳,朱琨庭低聲叮嚀。
  朱牛愣了愣。“少爺,今晚您……”
  “你不必多管。”頓了頓,朱琨庭歎了口气。“今晚弄點飯菜送到房里,她累了一天,恐怕早餓了。”
  朱牛忍住笑。
  朱琨庭自認在手下面前很沒面子,光看朱牛那副差點爆笑出來的臉龐,他就不禁再歎口气。娶了汝儿不知是對是錯?他愛她的刁鑽古怪,可不代表他愿意在手下面前顏面盡失,看來將來還有得受了!
  再瞧一眼天色,与楊明相約時刻已近。与朱牛分手后,便伙同先前的那几名轎夫一同從后門走出天鷹庄——他身上也穿著藍色布衣,和那群轎夫一樣。
  是否能搶回朱家傳家之寶就看今晚了。
  至于洞房花燭夜……恐怕就只有暫緩了。
  他當然沒料到——
  站在前廳的汝儿很不開心被丟下不管,她罵了一句:
  “該死!”
  只見那朱忠好不容易清醒過來,一听王妃又罵了一句髒話,一個刺刺激過深,他——
  又暈了。
  𦾡𦾡𦾡
  “好漂亮的翠玉簪子!”每打開一箱珠寶盒,小烏鴉就忍不住惊歎著。
  打從朱牛送她倆回房后,小烏鴉就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似的,每見到一樣東西,就忍不住惊呼,好似有多了不起似的。光瞧妝台上的簪子就讓小烏鴉目不暇給,什么金玉梅花簪、珍珠玉簪、珠翠鬢花……簡直是應有盡有。有些珠寶小烏鴉還叫不出它的名字,一個晚上就只听見小烏鴉連連惊歎,而那汝儿卻無聊的坐在床沿,東瞧西瞧,就是說不出的無聊。
  “小姐,你赶緊來看看,姑爺替你准備了好多東西呢!小烏鴉羡慕极了。要是她擁有這妝台上其中一樣价值不菲的簪子,就算立刻死了也甘愿。
  不待汝儿回嘴,小烏鴉又瞧見角落里擺著兩個大箱子。
  “小姐,這里還有呢!快過來瞧瞧!”小烏鴉的語气是興奮的。
  “你愛瞧就盡管瞧,不必理會我。”汝儿掩嘴打了個哈欠。
  從早晨到現在還不曾吃過東西,肚子是有些餓了,不過倒還在其次。打從天未亮,她便收拾細軟,開始計划逃跑,不料讓豬公發現。說得好听他是來迎親的,而且不從正門進來,偏要從后門走進來;說得難听,他是存心當她是囚犯監視她。
  不過這還算值得,光瞧莫大仲在前門徘徊不定,還以為新郎不來迎親——新娘嫁不出去是事小,丟了莫府的臉可就事大了!所以當他看見朱琨庭抱著衣衫不整的她走進前院時,莫大仲的那個表情還真值得留念。
  “哇!小姐,瞧瞧這塊布料,是蘇州的花羅……”小烏鴉用臉輕触柔軟如翼的布料,滿足的輕歎口气。小姐,姑爺待你真好……”她又瞧見其他布料,睜大眼,忙不迭的拿起來。“這不是嘉興的素綢、云紗嗎?”她一層層的翻下去,差點沒讓這些繡工精巧不俗的布料給淹沒了。
  “大惊小怪!”汝儿又打了個哈欠,疲備的揉了揉眼睛。
  從小,她的衣裳就是由舞娘的衣服修改而成的。幸虧當年舞娘也曾受寵一時,滿箱滿柜的衣掌全是莫大仲買來送她的,雖因生下汝儿而失寵,不過那整柜子的衣掌可沒讓他給收回去,所以就由舞娘親手修改給汝儿穿,雖然有些過時,但也算是登得上台面,至于汝儿對這些玩藝儿全沒興趣。自幼看慣了莫憂、莫愁兩姊妹穿的綾羅綢緞,仿佛是正字標記似的,只要見了這些柔軟而華麗的衣裳,她就起了反感。姑且不論穿的主人是誰,只要讓她見了,就好似見到那兩姊妹,所發她倒宁愿穿著身上這件舞娘親手裁制的衣裳。雖有些舊了,但很暖和,那就夠了。
  不過,現在她煩惱的倒不是這件事——這也就是她撐著眼皮,不去睡覺的原因。
  這時候她才有那种感覺,成為人妻的感覺。先前她光顧著和朱琨庭斗嘴,便不曾意識到什么,只是瞧見朱琨庭老以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睨著她,她的心里就不太舒服,臉也就不由自主的紅了起來。
  將來她就得和豬公共度一生!
  這個念頭不賴,她甚至開始有些向往起來,只不過她的心髒可要負累許多。也不知為何每回瞧見他,尤其看見他露出笑容的模樣,總讓她的心怦怦的跳,不是要嘛停擺,就是差點跳出喉口。
  其實想想他人好、講理,至少她撩撥了他那么多次,他也只是笑也不以為意,唯一那次打人還不就是為了她想將他推銷給其他女子,他當然生气啦!八成這還是頭一回給我當賠錢貨推銷出去,當然得修理她,以免顏面無存。不過話說回來,京城里名門閨秀有得是,為何豬公獨獨看上她?她一直對這一點存疑,唯一抱持的原因還不是她小人小肚量,說他几句就讓她一輩子不好過——當然啦!這只是她的猜測,看他樣子也不像是這种錙銖必較的人。
  只不過今儿個見到舞娘哭得死去活來,讓她不禁也傷感起來。上轎前,舞娘還悄悄的、略帶尷尬的問她說可知為人妻所應做的事?
  她很得意的答道:當然知道!
  光瞧大娘和舞娘也知道為人妻子應盡的本份。做妻子不外乎討丈夫歡心,管理整棟大宅什么的,也沒什么大不了的,也不懂娘親何必如此憂心?
  “小姐!小烏鴉惊歎的捧著一件衣裳,很小心、很歡喜的盯著它。“小姐,這襦裙真漂亮!”好像輕輕走一步路,那裙擺就像騰空飛行似的。她哪知這裙又名“月華裙”。所謂風動色如月華,便是從此處得名。別看這裙子款式簡單,不如貴族婦人身上穿的華麗,其實這裙幅共十件,腰間每褶各用一色,上頭輕描淡繪,色极淡雅,本以繡花鳥較為常見,不過這裙上繪的卻是少見的荷花,清雅脫俗,也難怪小烏鴉愛不釋手,几乎就想捧著不放。
  汝儿眼珠轉了轉,她不知哪里冒出來的興致,搶過小烏鴉手里的襦裙。
  “把衣服脫下來。”
  小烏鴉睜大了眼,不明所以。
  “你喜歡這裙子,我就把它送給你。”汝儿眨眨眼。“反正也不是我的。過來,我替你打扮打扮。”
  “小姐,這万万不可!”小烏鴉恐慌的低語;說什么她也不敢拿姑爺送汝儿的禮物,要是一不小心弄髒了,就算她做一輩子奴婢都沒辦法償還。
  “我說送你就送你。反正衣服這么多,豬公也認不出哪件是他送的!既然你喜歡,我就送給你,你過來,我替你換上。”
  “小姐,我不敢……”
  “我的就是你的,什么時候我們分過彼此了?在莫府多虧有你照顧我,現在只不過是送一條裙子,反正就只有你知我知,當作秘密,誰會知道?就算那豬分知道了,也有我替你頂著。”汝儿瞧見妝台上的簪子。“看你喜歡什么,自個儿拿去,反正我本來就不喜歡戴那种玩藝,花枝招展的,難看死了。”
  小烏鴉不敢置信的瞪著汝儿。難看?那一枝枝起碼上百兩的簪子,小姐竟然說難看?倘若她要能擁有一枝金簪,或者那襦裙,就算一輩子做牛做馬她都愿意。
  汝儿拉過半推半就的小烏鴉,開始脫起她身上的衣服。
  小烏鴉是又喜又怕的。
  “小姐,万一姑爺進來了……”
  “放心,剛才朱牛不是說過今晚他有事要辦?我看到天亮他都不會回來。”
  “沒有一万總有万一。今晚是小姐与姑爺的洞房之夜,姑爺沒有可能不會回來的……”
  “你放心啦!他不會進來的。”
  “為什么?”
  汝儿好笑的看著她,仔細的替她揀了個适合的珠簪戴上。
  “到時咱們听到腳步聲,就把蜡燭給吹滅。她見我們睡了,就會自個儿回房,不會來吵咱們了。”
  “小姐……但姑爺的房間就是這里啊”小烏鴉不解汝儿的想法。
  “他有他的房,我有我的房。我把門給拴上了,他是不會進來的。”汝儿后退一步,偏著頭打量小烏鴉的模樣。
  換上新衣裳的小烏鴉的确有煥燃一新的俏模樣,十分可愛天真,但距离那飄逸之美似乎總少了几分感覺。
  小烏鴉一時忘了自己換上新衣,迷惑的看著汝儿。
  “可是……小姐,你跟姑爺的房是同一間啊!”
  汝儿想著了什么,忽地拍掌叫好。“對了!我就老想缺了什么玩藝,原來是這個。”她跑到帶來的嫁妝中翻著一個小盒,從里頭拿起一對玉鐲。“小烏鴉,這是娘送給我的一對玉鐲,她說這玉鐲是外婆傳下來的,本來娘是打算將來送給她的孩子,不過她就只生我一個,所以這對玉鐲就屬于我的了。咱們情同姊妹,為姊的就送你一只,你可別拒絕,這也算是娘的意思,她說你七歲就被拾回來和咱們相依為命,她可一點也沒把你當丫環看待,所以你千万要收下,要不然就是不給我娘面子。”
  “小姐……”小烏鴉感動得落淚,本想用衣袖拭淚,不過一見是新衣新裙,立刻改用手背用力的拭去淚水。
  汝儿拉著她的手臂硬是將玉環為她戴上。只見小烏鴉的手腕枯瘦如柴,那玉鐲倒顯得略大了些。
  “瞧!多漂亮,要是走在街上,不知道有多少人會回頭看你呢!”汝儿讓她照照銅鏡,像個姊姊似地挺得意的說道。
  小烏鴉正要說几句感謝之話,卻發現屋頂上的磚瓦忽地落了几粒石塊下來,她還心想:赶明儿個要提醒山庄的人來修補一下,要是下雨,讓新房漏了水,那可就不好了。
  誰知她還沒想完,几條黑影就從天而降,混雜著白光,看似刀光。小烏鴉不覺惊叫起來,連忙推著小姐閃開。
  “就是她,朱王爺的妻子!”那几個黑衣人個個蒙著黑巾,唯一露出的那雙陰森森的眸子。他們正佇立在小烏鴉的前頭,一見到小烏鴉身著華服,立刻認定她便是那朱琨庭剛過門的妻子,而另一個便是王妃帶來的陪嫁丫頭。
  其實他們也不曾見過王妃的長相,只是新房一間,里頭除了這穿華服的小烏鴉之外,另一個穿的只是素衣素裙,上頭甚至還有些泥污,兩相比較之下,當然是肯定這著華服的姑娘便是他們奉命格殺的王妃。
  只見他們正欲一刀砍下來,也算小烏鴉身巧,一個轉身便鑽到妝台下,而被小烏鴉推倒在地上的汝儿一見那把閃閃發亮的劍正朝小烏鴉砍去,也沒細想,沖上前去就是一撞,撞得他七葷八素,口里還不住的大喊:
  “殺人啦!殺人啦!”
  被她一頭撞倒的黑衣人根本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只是一揮手,汝儿便飛了出去,倒在牆邊。
  “救命啊!”小烏鴉嚇死了,只見這回可躲不過那迎面砍确來的劍,她差點沒嚇得昏死過去。就在這短短一秒鐘里,她在生与死之間掙扎,豆大的汗珠混雜著恐懼的淚水一同滑下了臉頰。她以為她死定了,然而就在那劍砍下來的當儿——
  朱牛撞開了門,剛從廚房端來熱騰騰的飯茶全給撒得一地都是。他扑上前,赤手空拳的就打倒二個黑衣人。
  小烏鴉連滾帶爬的逃离現場,直緊跑到汝儿身邊。
  “小姐,你沒事吧?”
  汝儿痛苦的爬起來,額上還有塊紅腫。
  “我沒事,你呢?”
  “我很好。小組,我們赶快离開……”她話還沒說,那其中之一的黑衣人又沖上前來,沖著她們砍來,汝儿連忙將小烏鴉推開,隨手在妝台上摸了枝簪子,便朝他刺去。
  她成功了!
  簪子無情的刺進黑衣人的手臂,只見那黑衣人怒吼一聲,這回再也不留情的舉起劍來朝汝儿砍去,若不是小烏鴉忠肝義膽,拚死朝黑衣人的背上跳上去,拚命的咬著他的肉、扯著他的頭發,甚至還拚命用那微不足道的力量捶他,只握汝儿這回不死也重傷。
  那黑衣人將方向一轉,用劍狠狠往后刺進小烏鴉的肩胛。
  “小烏鴉!”汝儿花容失色,眼見小烏鴉跌倒在地上,肩膀的血還不住的噴出,那可恨的黑衣人還想朝小烏鴉補上一刀”
  汝儿拚了命的從地上爬起來,扑向那黑衣人,學著小烏鴉咬他、啃他、捶他,就是不證他接近小烏鴉一步。若不是那黑衣人正巧因這猛烈的撞擊掉了手中的劍,只怕汝儿這下也与小烏鴉遭受同一命運了。
  那黑衣人想甩開她,哪知汝儿仍是死命的抓住,說什么也不放手,生怕一個放手,小烏鴉就得命歸黃泉。
  那黑衣人以背用力撞牆——背上的汝儿首遭其殃。撞得她五髒六腑差點移位,一個手滑,便軟綿綿的滑落在地上。那黑衣人想赶盡殺絕,輕松的拎起汝儿,從左廳摔去右廳,只見當慣了空中飛人的汝儿這回狠狠的撞上牆壁。且不巧得很,那沖力讓她的額頭撞到牆,整個人再彈跳到地面,那汩汩鮮血便緩緩流了出來。
  黑衣人解決了一個,想拾起劍再解決另一個,忽地感到四周靜了下來,抬頭一看,只見同伴早被那巨人打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一見這情形,黑衣人想趁机离開房間,只見他還沒出房門半步,在外頭的朱忠早拿著掃帚恭候大駕了。
  朱牛立刻奔到小烏鴉身邊,蹙眉望著那肩押上流出的黑血。
  隨后,朱忠趁其不備,解決了那黑衣,也跟著進來。
  “朱牛,你愣在這里干什么?王妃呢?”朱忠接著轉頭看見昏迷不醒的汝儿,立刻上前照料。
  而朱牛像是下了一個很大的決心,他用心拉扯那薄如蟬翼的領口。
  “你——干什么?”半昏半醒的小烏鴉虛弱的問。
  “對不起!事非得已,請姑娘原諒……”朱牛道了聲歉,扯開那領口,露出白嫩的肩膀,他低頭一個吸吮,便把黑血吐了一口出來。
  “你——”等小烏鴉明白他在做什么時,一時之間又急又怒,想推開他又沒力气,想喊小姐救她,卻又喊不出聲,最后急怒攻心,便又昏了過去。
  朱福,快請大夫來!”朱忠大喊,一手還拿著手絹止住汝儿額上的血,額上頭的血還冒得厲害,一條手巾很快就給浸透了。他她雙老手還微微發顫著,生怕一個搶救不及,活生生的一條人命就這樣去了。
  黑血清理得差不多時,朱牛便將小烏鴉的領口遮掩好,憂心忡忡看著朱忠。
  “王妃還挺得住吧?”
  “大概……”又換了一條白手絹止血,朱忠不安的望著汝儿。“少爺還沒回來?”
  “未到五更,少爺是不可能回來的。朱牛蹙起眉,望著小烏鴉那蒼白的面容。
  朱忠實在受不了了,看著汝儿那微弱的呼吸,他几乎以為她已經……
  一想到這個字,他忙不迭的拿手巾擦汗,這不擦還好,一擦,才發現惊嚇過度,竟拿剛為汝儿止血的手絹擦汗,弄得他臉上血跡斑斑……
  有生以來,朱忠還是頭一回這般恐懼。他大喊:
  “朱福!快請大夫!”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莫府上上下下為了喜宴,動員了所有家丁和奴朴,就連在寶庫門前守衛的大漢也召去做端茶水的工作,所以朱琨庭不費吹灰之力的便打開了寶庫的鐵門。
  “小心,里頭可能有埋伏。”身著黑衣的楊明提醒道。
  他向來粗中有細,光日連草上飛都在此載了個筋斗,難保里頭沒有陷阱。
  所以當他瞧見寶庫里价值連城的金銀珠寶時,不但沒紅了眼的扑上前去,反而小心翼翼的張望四周,以免后悔終生。
  不過,當朱琨庭輕而易舉的拿起那擺在桌上的如意菩薩時,揚明差點沒下巴脫臼。
  “好家伙,草上飛這老小子敢騙我!”楊明有些羞愧。
  虧得先前朱琨庭听他一言,計划周密得滴水不漏,尤其天鷹庄几名好手全在莫府外頭待命,就為偷回朱家傳家之寶。而今竟不費吹灰之力,便輕易到手,這豈不讓他下不了台?仿佛有欺友之嫌。
  只見朱琨庭沉思般的盯著那翠得發綠的如意菩薩。
  “朱兄,趁著沒人發現,咱們還是快走。今晚可是你的洞房花燭夜,要是讓嫂夫人久等了,我罪過可大了。”
  一想起汝儿,朱琨庭就不免小歎一聲。望望天色,她也該就寢了吧?看他离去前,她那副气呼呼的俏臉蛋,要讓她想他,除非他不姓朱。
  當初本以為他這一生恐怕就只為了傳宗接代,隨便娶個女子了事,卻不料遇上了九刁鑽的小汝儿,不由得有想寵她、怜她的欲望。尤其在親眼見到莫大仲差點打她時,他的怒火不言而喻。從沒人能激起他這般強烈起伏的感受,更遑論是一個弱小女子了!自懂事起便被訓練成冷血無情的他,上場殺敵連眼都不曾眨過一下,唯獨遇上了汝儿,那層層鐵壁逐一瓦解,而想將她納入他的羽翼之下,讓她不受欺負。倘若今晚不是為了尋回失落已久的傳家之寶,說什么他也不可能放棄洞房之夜。
  其實朱家傳家之寶就是約莫五十來公分高的如意菩薩,算不上是無价之寶,只因此乃太祖親賜,故几代傳下來,令朱家人視若傳家之寶,而流傳至今,若不是讓仆人偷走,轉賣賊市,他也不須如此大費周章,生恐万一讓當今皇上知曉先祖欽賜的如意菩薩流落賊市,只怕會累及朱家滿門抄斬。
  不過這傳家之寶自他年幼時便一直鎖在朱府的金庫里,雖只曾瞧過几次,不過那色澤似乎更翠綠些……
  “這是假的!”他大悟道。
  “什么?”
  朱琨庭眯起眼,轉了個面,一瞧,更确定他所言非虛。
  “這如意菩薩乃太祖欽賜,在它的底部刻有洪武年號;這上頭光滑如新,見不著只字片語,只怕是莫大仲掩人耳目之計。”
  楊明點頭。“是有這可能。八成上回見草上飛前來盜寶,生恐他不死心,所以出此計策。不過話說回來,平日見那莫大仲痴肥有余,沒想到倒還有這等頭腦,也不枉他吃吃喝喝,浪費了糧食。”他張望四周,忽地說道:“這倒奇了!這寶庫里的珠寶是真,怎地唯獨你這傳家之寶換了假的?”
  “自幼曾听爹說過,傳說如意菩薩里刻著一個藏寶圖,這寶藏富可敵國,任誰挖到它,皆足以自立為王,不過寶藏之說只是謠言,其真實性倒是令人……”頓了頓,他忽地感到胸口重錘一下,仿佛有种不好兆頭似的,讓他冷汗直流。
  “朱兄?”
  “我沒事,當務之急是要找到傳家之寶。”他試圖忽略心中的不安。
  “即然莫大仲已有所防落,必將它改放其他藏匿之處,倘若冒然行事,恐怕有所不妥。”
  “這倒未必。”朱琨庭眯起眼,想起一身銅臭的莫大仲。“我見過他几次。此人膽小怕事、聰明有限,若是他另將如意菩薩藏了起來……所謂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莫大仲最聰明的作法莫過于藏在他放眼可及之外。”
  楊明拍掌一叫。“他的房里。”
  “极有可能。”朱琨庭點頭。
  隨后,他們在莫大仲房里最顯眼的櫥柜上找到朱家失落已欠的如意菩薩。
  𦾡𦾡𦾡
  “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在回到天鷹庄之后,只見前院沒半個仆人。等他一進了新房,見地上斑斑血跡,更讓他不禁臉色大變,立刻沖出新房。
  雖未曾見過嫂子,不過光瞧見朱琨庭大惊失色的表情,楊明就知道這位嫂夫人對朱琨庭有多重要了。自認從未錯過一場好戲的他,也忙不迭的追了出來。他老早就想瞧瞧這位嫂夫人生得是何模樣,而能讓這冷血無情的朱琨庭親自登門提親?
  “少爺!”臉上還沾著血跡的朱忠手里端著一盆水,經過花園時瞧見了朱琨庭,一時間松了口气的眼淚竟和著鼻水流了出來。須知活了六十余歲的朱忠,什么大風大浪沒見過?淚水曾流過,血倒是挺多的!這回見了朱琨庭,一肩挑了擔子終于可以落了下來,不放松的哭出來才怪!
  “汝儿在哪里?”
  “朱牛將她藏在后院的佣人房里。”他話未完,朱琨庭就急步走向后院,那朱忠只得赶快追上他,一邊稟明一切。“昨晚三更時分,來了几個黑衣人,打傷了王妃和陪嫁的丫環。朱福剛請來大夫回來……”
  朱琨庭停步下來。“大夫怎么說?”
  “王妃頭部受傷……”
  “頭部!”
  朱忠一見他那份震惊,改口道:“大夫說等王妃醒了,就應該沒事。不過失血過多,恐怕要休養几日。”
  那朱琨庭迫不及待的一把推開房門,只見汝儿躺在床上,蒼白的臉上竟沒一絲血色。他的心仿佛一直下墮……下墮,直到那無底洞里,受盡冰寒之苦。
  “少爺,是奴才護主不力,讓王妃受了惊嚇,還……”朱牛一見朱琨庭嚇人的臉色,立刻噤口不說。
  只怕一瞧見王妃那額上的傷,少爺是說什么也听不進他的話了。
  “到底是何人所為?”朱琨庭沉聲問道。心疼的輕触汝儿那慘白的臉頰,手竟有些發顫起來,生怕輕輕一碰就會碎了似的。
  遲疑了會,朱牛照實答道:“与前陣子的刺客一樣,全咬毒自盡了。”
  “沒一個活口?”
  “沒有。”
  “很好。”誰敢傷他的妻子,誰就該死!
  “少爺,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只怕過一陣子他們又會派人前來刺殺少爺。”朱牛憂心忡忡的說道。
  只要是少爺貼身的媽仆都知道,打從五年前新主登基后,奸臣當道,非但朝綱敗坏,連許多忠臣都告老還鄉,不再過問朝廷之事。原因無它,只因登位的新主听信讒言,大殺功臣以攬重權。朝中大臣本以朱琨庭為首是瞻,故奸臣更极欲殺他,然而他對朝廷有功,就連公事上、私下里也抓不出他一絲反明跡象,好几次那奸臣偽造文書,企圖以勾結韃靼拿他治罪,全仗楊明那一伙江湖人冒死奪回,奸臣只好退而求其次,派一群高手前來刺殺他。朱忠、朱牛也提過好几次,望他歸隱山林,不問世事以求自保,但這朱琨庭非但不答應,反而處處与奸臣周旋,卻不料害了汝儿。
  有一就有二。
  光是想到下回汝儿极可能是毫無生气的躺在血泊之中,他的心就涼了半截。
  “少爺……”
  “出去吧。”他的語气中有股蒼涼的意味。
  朱牛瞧了他一眼,默默退出,轉往小烏鴉的房里走去。
  “本以為將你納入我的保護之下,便不再受人欺負,豈料跟了我,你差點連命也沒有,我……該留你下來嗎?”他喃喃道。
  原以為當初是瞧她刁鑽古怪,娶了她進門,生活便不致無聊,哪知這一切是為了更深一層的理由,這豈是當初所能預料?
  也難怪乍听她受傷之余,心頭那股震惊与心疼,對于未曾嘗過戀愛滋味的他,這回可确确實實的知道了心頭所有的怜惜、愛寵是從何而來。
  原本以為這是一輩子都不可能發生在他身上的,但這一切就是這么來了!事情就是這么簡單。
  他愛上了這古靈精怪的小汝儿!
  他只衷心企盼她能盡早醒來,便心滿意足了。
  “那是什么?”
  好奇的聲音嚇了月兔一跳。她一回過頭,不是汝儿還會有誰?
  “那是什么?”汝儿好奇的問題,見那方方正正的電視机里播著奇怪的片子,一時好奇心大起,便開口問道。
  月兔的臉紅了紅,立刻拿起遙控器,想將它關了起來。
  “喂,你做什么?看得好好的,為什么關了呢?”
  “因為我沒預料你會出現。拜托你,下回出來請先通知一聲,要是我被嚇破了膽,你可要負起全責。”
  “我也不愛啊。”汝儿努力的想了想。“我被人撞了牆,大概是昏迷過去了。小烏鴉也不知怎么了?真想回去看看,可是沒辦法啊!我又不能控制自己。”
  “算了、算了!就當我倒楣,什么不好遇上,偏偏遇上會飄來蕩去的魂魄。”
  “剛才你看的是什么?”
  “電視。”
  我知道,你同我說過了。那里頭演得是什么?怎么就一男一女在演?”
  “那是A片。”
  “A片?就是以前你教我的,有A、有B、也有C,是不是?”
  月兔翻了翻白眼,坦言道:“說你是古人,你還真像古人。你結婚了沒有?”
  “今儿個剛成親。”
  “你結婚了?”月兔惊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我以為你上頭還有兩個美若天仙的姊姊。怎么?你爹把你嫁給屠零星,還是什么賣菜的?”
  汝儿搖搖頭。“都不是。听娘說,豬公不但是王爺,而且還是平西將軍,很威風的。”
  “原來你沒見過他。也難怪,你那時代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事先給見了面,那才稀奇呢!”
  “咱們見過面了。”汝儿一想起就有气。“頭一回見面,他差點讓我斷了手指,還害我差點掉下橋去。”
  月兔抱起抱枕,偏著頭打量汝儿略微嫣紅的雙頰。
  “他一定很帥了?”
  “是挺俊俏的,就是不常笑,其實他笑起來還真吸引人呢!他就是故意成天板著一張臉,動不動就愛威脅人。什么大將軍?我瞧他也不過是一介武夫,成天拿話壓我,好似我非听他的不可。”
  月兔好笑的望著她。“你這么了解他啊?”
  “想不了解也難。”
  “你跟他洞房了嗎?”
  “洞房?”汝儿想了想。“他說今晚有事,可能不回來吧?”
  “春宵一刻值千金……汝儿,你知道洞房是什么吧?”
  汝儿眨了眨眼。“什么?”
  月兔歎息的搖了搖頭。她几乎可怜起那個豬公來了。
  “沒什么。只是想我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就覺得有些可悲。”
  “天涯淪落人?”
  “我也要結婚了?”
  汝儿開心的睜大眼。
  “恭喜你。”
  “有什么好恭喜的?要不是被我老爸‘捉奸在床’,說什么我也不會嫁給他!”
  “捉奸?我懂了。你有把柄落在你爹手上了,是不是?”
  “差不多。最近我簡直悶死了。”要不然她也不會向芙蓉借卷帶子來,不看還好,一看差點讓月兔昏厥過去,她六姊竟然拿A片給她!想退給六姊,還遭斥回,說什么要結婚的人看了最好!難怪她瞧見六姊書桌上擺了好几卷帶子,敢情全是限制級的!
  若不是悶在家中無聊到發霉,書都翻爛了,歌都听煩了,她才不會略帶好奇的去看它呢!才不過看了几分鐘,汝儿就來了,這可正應驗了坏事不可做的說法。
  “悶死了?你可以出去走走嘛!每回我和小烏鴉一嫌悶就鑽后院狗洞出去玩。難不成你爹也限制你出門?”
  “也不是啦!最近報上登有個逃犯逃到這附近來,胤倫和老爸擔心我們的安危,所以不准丁家女人處出。”
  “原來如此。”汝儿好奇的打量四周,忽地瞧見化妝台上一個精致小巧的珠寶盒,上面繡著一只老鷹。“這是什么玩藝?”
  “珠寶盒。那是我小時候撿到的,打不開來。不過說也奇怪,當年好像是在撿到這珠寶盒后,才見到你的。”
  “要是我有錢,我也想打造一個。”不知為何,汝儿一見到那盒子,就喜歡得不得了,比朱琨庭送她的上等布料還要來得喜歡。
  “反正你有了王爺,愛買什么就買什么!就算把我家全買下來也不是問題。”
  “我才不用他的錢呢!”汝儿癟起嘴來。“他自大得沒話說,要是向他討錢,不如我一頭撞死!誰知道到時候他會不會又用這個理由壓我?”
  “小兔,你在跟誰說話?還不快下來幫忙。”丁母在樓梯口喊著。
  “馬上來了啦!”月兔才一回頭,只見汝儿又漸漸消失了。
  “祝你新婚愉快!代我向你那個豬公王爺問好。”
  “才不呢!上回他還逼問我誰叫月兔?差點沒讓他給嚇死……”話才說完,當儿又回到古代去了。
  她有些不悅,又有些心喜,想到又要見到豬公,心里有百味雜陳;很想天天都看著他,卻又忍不住想跟他斗嘴。
  她到底是嫁對人了沒有?到現在她都還沒個底呢!不過她唯一能确定的便是——她一點也不后悔嫁給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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