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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余滄元從未料到自己會有這么复雜的心態。
  長久以來,他對天水庄怀有又愛又恨的心情,恨它几乎毀了自己的一生;卻又愛著在自己手里茁壯的天水庄。
  而他視為同伴的,其實只有鳳鳴祥一個。
  從年少時相處至今,他從來沒有說過自己愛的是那個坐在輪椅上的禳福,但他一直知道鳳鳴祥看穿了他的心思。
  她是個聰明的姑娘,可惜遭她義爹下了那樣的毒手,所以在當時狙殺她義爹之后,他會選擇留下。
  為了守著司徒壽与鳳鳴祥。
  司徒壽何時恢复本性,他不清楚,只知鳳嗚祥又看穿他的意圖,知道他已有心在司徒壽發狂時,親手解決她,所以鳳鳴祥聰明地將司徒壽送出天水庄,期待能以愛來控制她的本性。而鳳鳴祥她也知他繼續留在天水庄,是怕有天哪個江湖惡賊強占了她,而取得她体內的內功,那時要再掀起江湖血雨,是他万万所不允許的,所以他留下了。
  “倘若真有這么一天,我該如何做?”余滄元捫心自問,一時之間沒個准念。
  因為他沒有料想到竟會冒出一個莫不飛來。
  他停下腳步回過神,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走到禳福樓外了。
  “鳴祥也該醒了。”正打算進去瞧她時,忽見一名穿著仆衣的奴才快他一步進禳福樓。他心里起疑,追上去,喝道:“你是誰?”
  那人轉過身笑道:
  “我是庄內的奴才啊。”
  “我沒見過你。”他的記憶力可好得惊人,庄中共有多少人、每個人叫什么名字、來庄內做多久、做的是什么工作等等,他都一清二楚,以防有人冒充。
  那奴才搔搔頭發。“我是小春介紹進來的,才來沒個兩天而已。”他的笑容透著古怪,有點邪气。
  余滄元暗暗運气,再往前走上兩步。“在庄內一向得由我看過才算數,也嚴禁下頭的奴才私自帶人進來,你若識相,就快快离去。”
  “那可不行,我可答應小春,她帶我進庄內,我就為她完成一件事,”話未完,那奴才見余滄元突然出手,他也不惊訝,出掌接招。
  才這么一掌,余滄元已嚇出一身冷汗。一而再地遇上強中手,讓他失去了几分信心,莫不飛尚屬他這一方的,但此人——
  他見這假扮奴才的男子慢慢走進院中,仿佛不將他當回事,余滄元未多細想,用盡全部功力,做出自己這一生中最為不齒的行徑,偷襲。
  他從那男子的背后重重擊上一掌,不回頭也不停步,直接飛身入院,繞過長條回廊,“碰”地一聲,踹開房門;房內鳳鳴祥正在換衣,一听有人闖屋,立刻拉過灰色的男袍套上身子,纏上腰帶后,迅速退了几步,才往門口瞧去。
  她訝异望著來人,道:
  “滄元?”
  “滄元?”鳳鳴祥見他反手扣上房門,低喘不已,心知有异。“出了事?”
  他半垂著臉,束起的長發凌亂披在肩上,一身素白的長衫也因打斗而弄得狼狽不堪。
  她的心一跳,又問:“莫不飛呢?”
  她的聲音有些尖高,讓余滄元回過神。
  他抬起頭,瞧見窗口是半開的,他動作极快又將長柜踢至窗口,剎那之間屋內半暗下來。
  屋內靜悄悄地,只聞兩人的呼吸聲,鳳鳴祥不再出聲,只是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彼此對望了許久,余滄元眼中看到的并非是她,而是過注總總的點點滴滴。她見到他一向談不上什么熱情或者真心相交,仿佛像是他眼底的家具一樣,該擺在哪儿時就擺在哪儿,沒有太多引人注目的地方,但如今想來,腦中卻不停地浮現她十五歲、十六歲、十七歲、十八歲……每一年的片段相處,甚至在她義爹死后的三年間,天水庄几乎是兩人一塊撐起來的;她的脾气溫和,不刻意引人注意,可以說是与他相處最久而不遭他厭煩的一個女人。
  他的雙拳握了又放,放了又握,眼中閃過各种情緒,直到外頭忽地傳來一聲烏叫,他像是被電砸一般,突然惊醒過來,黑色的眼瞳里慢慢地映進鳳鳴祥的身影。
  他微喘的呼吸聲也逐漸平息下來,敏感地感受到傳至鼻間無味的空气。每個女人身上都有一股香气,唯有她,一直以來不曾帶有香味過,所以他才會在第一次遇見她時,以為她是個男孩。
  他鎖住她了悟的眼神,說道:
  “我有沒有說過,我曾經恨過你?”
  鳳鳴祥慢慢地搖著頭。
  “你義父一直是個可怕的人物,他從一開始就知道我是為我爹報仇而來,他在一次机會中有意透露你雖然沒親手殺死我爹,但你目睹了一切卻不曾出手相救。”頓了頂,見她面不改色,他繼續說道:“我恨死你了,鳳鳴祥,當時我是這么想著。不知不覺地跳進他的陷阱里,忘了當時你才几歲,保命都不能了,何況是救一個沒有血緣關系的老頭儿?”
  “余爺爺待我极好,是我無能。”她輕輕說道。
  “我又有沒有告訴過你,若不是我愛上她,我會不擇手段地報仇?就算……就算占你清白,也要讓你義爹永遠也得不到那失傳的內功,讓司徒壽喜歡的姐姐一輩子被烙上玷污的羞辱,讓身為女子的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
  余滄元鎖住她的眸子,不曾移開過,平靜地說道:
  “是啊,一直到后來,我才發現其實你什么都看在眼底,只是不曾說出來過,甚至你也知道你義爹与禳福死后,為何我不离去重新過活,而留下与不甚親近的你們繼續生活。”見她臉色始終不曾變過,他心里只有佩服以及淡淡的慶幸,慶幸她的生命里出現了一個死皮賴臉的莫不飛,否則她一生豈不不就是要這樣活下去了?
  “如果我要殺你杜絕后患,并非我的錯。”
  “我也知道。”
  “那么,你有什么遺言?”
  “我不能死。”見他微訝,她承認道:“我是一開始便知你在義爹死后留下的目的,你怕若有惡人真奪去了內功,在江湖上為非作歹,不如先將我殺了,這些我都清楚。若是在一個月前你要殺我,我不反抗,但現在我已經笞應他,陪他回北方去。
  不用多問,也知那個“他”就是莫不飛。余滄元雖知莫不飛喜歡上她,卻沒有料到她對莫不飛也有感情。
  “你很愛他?”
  “我喜歡他,有一天我會很愛他。”她笑道。
  “那還算來得及。”見她露出疑惑,余滄元知她還料不到自己的下一步,他跨前一步,汗微微淌落額間,對于自己將要做的事极端的不齒,卻又不得不這樣做。
  “滄元?”
  “我愛禳福。”他一個字一個字像抽气一樣地快速說道:“男女之愛是剎那間的吸引,我一直以為在你義爹長久的默化下,我也只能懂得那樣的愛情了,現在我知道我多了其它的感情,為此下地岳,我也不管了。”
  鳳鳴祥不知他為何突出此言,但一見他扑上前,她直覺要閃開,卻見他下手并非致命,而是一把撕裂她肩上袍袖。
  “滄元!”
  “我并非要凌辱你。”他面露愧疚地迅速說道:“我對你也從未有過非分之想,但若要你不死,又保江湖平風平浪,只有這個方法。”
  他一掌打開她防備的招數,要扯下她的袍子時,鳳鳴祥大叫:
  “等等,你听我說——”
  “与其讓旁人凌辱你,再掀江湖血雨,不如由我得到你,至少我能保護你一輩子,至少我心無邪念。莫不飛不在此,他無法救你我。”余滄元一下決定,見她又要說話,出手极快地點了她的啞穴。“你忘了莫不飛吧。”
  她只是喜歡莫不飛,尚不及愛的地步,趁早忘了對她只有好處。
  “一個男入,不會要一個清白受損的女人。我很抱歉,但那是目前唯一能救你命的方法。”他說道,暫時將禳福鎖在內心最深處的角落里,低叫:“我會負責。”
  她在掙扎,他很內疚地無視她一臉的慌亂与微惱,終于抓到机會要扯下她的長袍了,忽然間他身側響聲大起,仿佛像是什么東西在移動,他一楞,她出掌擊中他的肩頭,沖力讓他猛退几步,气血翻騰,等到嘴一張,血絲噴出他的体內,他才發現自己嘔血了。
  鳳鳴祥也沒有想到自己竟能將他打傷。她冷汗直流地指著他的身側,同時解開自己的啞穴。
  “密道?”余滄元惊道。瞪著別有洞天的床舖側牆。
  “對……”鳳鳴祥咳了几聲,瞪著他道:“剛才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這里有密道,是禳福生前設的,她曾提過將來若有難時可以用到,你不必一臉犧牲的表情要對我下手,我們可以循著密道出去,再謀下一步。”
  密道簡陋而狹小,几乎只容一人的通道。
  鳳鳴祥入密道之前連油燈也沒拿,余滄元尾隨而入,進入之后腐臭的气息扑鼻,雙眼几乎看不見前方,只得依著她的腳步聲前進。
  她是背對他的。難道方才沒有嚇坏她嗎?
  過了不知多久,她突然停下,摸索著。
  “這條密道我只走過一回。”
  余滄元應了一聲,听她語气冷靜。
  “鳴祥,我……”
  密道突然泄進淡光,余滄元立刻閉嘴不語。外頭的景色熟悉到每天他都看見,他微微傾上前,靠在她的身后看著外頭,這才知道密道出口是他每天必經的假山之后,他一低頭又要開口,注意到自己的接近并未讓她有絲懼意。
  “你不怕我嗎?”他忍不住問道。
  鳳鳴祥微微偏臉,看他一眼,溫笑道:
  “你等了那么多年,到頭來卻想保住我的命,老實說,連我也吃惊。”頓了下,見他不習慣讓人窺視到他心中的軟弱,她又望回假山外,說道:“滄元,不如你去找繡娘与小鵬,我去找莫不飛……哎呀,不用找了,原來在這里啊,”她眯起眼。
  余滄元順著她望去,瞧見莫不飛正倒在地上,那名扮作奴才的男子正不高興地走過去。“不見啦。”
  “不見了?”小春臉色一變,冷言說道:“是不見了,還是你將她藏起來了?”
  “啐,我閒著無聊將鳳鳴祥藏起來干嘛?”那男人垂眼,邪笑地踢著莫不飛的身軀:
  “小師弟,你也有今天啊?”
  “五師兄……”莫不飛神經兮兮地問:“你真的沒見到鳴祥?”
  “我是很想見啊,可惜半路遇上了一個男人,是這里的主子吧?他很沒道德地偷襲我,害我趴在地上吃了一堆泥,結果等我找到樓踹進去之后,早沒半個人影了。小師弟,你猜我看見了什么?”
  莫不飛一听他沒見到鳳鳴祥,暗松口气,討好地笑道:“人都不見了,五師兄你還能見到什么……啊啊!難道你……”他的聲音起顫,怨恨地瞪著大朋五師兄。
  “你偷看了鳴祥放在柜中的貼身衣物?”
  “啐,我瞧那做什么?不過我倒是在地上發現這個。”五師兄拿出半撕破的灰袖。
  莫不飛一看,差點昏厥了。
  “孤男寡女的,還會有什么好下場?”小春冷冷笑道:“鳳鳴祥也沒有料到今天吧?
  天下間想要得到她的男人很多,偏偏到頭來全讓一個自己最信賴的男人侵犯了。”她瞧著兩個男人分別踩住莫不飛的身軀,仿佛有极重的仇恨,她心里微一沉吟,上前說道:
  “你們与他是師兄弟,卻有深仇大恨,這話是當真?”
  “那當然!這小子害得我吃盡苦頭!”六師兄狠狠地、用力地踩踩踩。“我真巴不得吃了你的骨血,讓你永遠不能超生!”
  “六師兄……”莫不飛痛得哇哇大叫。
  “怎么?你不信?”大朋邪邪的眼鎖住小春,邪笑道:“你在破廟中是听見咱們几個師兄弟對莫不飛的恨,你才會引咱們進來助你一臂之力的,不是嗎?好吧,你若不信咱們,我就把他交給你。女人心歹毒得緊,我倒要瞧瞧你能把他整成什么樣。”
  語畢,大朋一腳踢起莫不飛的身体。躲在假山之后的鳳鳴祥連忙掩嘴,瞪著莫不飛像塊破布飛向小春;小春身手不弱,在空中連點了他几門大穴,才托著他的身体移下地。
  “好啊,我就讓你們看一場好戲。”小春哼一聲,環視四周。“余滄元、鳳鳴祥,你們躲得夠久了,若再不出現,我就不客气了。”她掐死莫不飛的穴脈。
  鳳鳴祥吃了一惊,直覺要跨出假山之后,余滄元赶緊拉住她,壓低聲音說道:
  “等等,鳴祥,你該知道莫不飛的功夫极好,怎會輕易受制于他人?”
  鳳鳴祥停步,低語:
  “是啊,你說得是。”她半側過身,仰起臉看余滄元,問道:“那……現在該如何是好?”
  余滄元看著她的臉色面不改色,先是暗贊她在這种時刻仍能保持极端冷靜,后來想到她一向處于出主意的角色,不曾求助過他,現在她卻在問他該如何是好了。
  “鳳鳴祥,不敢出來了嗎?”小春叫道。
  余滄元眯緊眼望小春。“我不記得曾經瞧過她。能有如此心机在天水庄待了兩年,必定与咱們有仇,難道她是易容?鳴祥,你記得看過她嗎?”
  “啊?我……好像沒看過。”
  “鳴祥?”
  “我……”鳳鳴祥低頭瞪著地面。“我好像一片空白……”
  花了好半天才知道她是說她腦中一片混亂想不出是否曾經看過小春,余滄元心里更惊,抓住鳳鳴祥的手,覺得掌下的肌膚略嫌冰冷。
  “鳴祥,冷靜點。”
  “我很冷靜。”鳳鳴祥又抬頭綻出笑容。
  她的神態几乎沒有露出什么异于平常的模樣,余滄元要安心,卻又覺得她隱隱不對勁。“好吧,鳴祥,不管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要出來,我去。”
  “莫不飛,你心愛的人可不想理你呢,讓我先斬斷你的手臂,瞧瞧鳳鳴祥是不是鐵石心腸,當年敢殺義爹,現在又眼睜睜看著你死。”
  鳳鳴祥与余滄元聞言,錯愕相望。
  “難道當年除了咱們外,還有人留下性命?”兩人同時想道。
  小春舉起手來,正要先廢掉莫不飛的手臂,鳳鳴祥大叫:
  “住手!”身后的余滄元要掩住她的嘴,已是不及了。
  原本合住眼的莫不飛听到她的聲音,連忙張開眼,瞧見她從假山之后慢慢走出來,余滄元緊跟在后。
  蹲在一旁靜觀其變的五、六師兄瞠目瞪著她。
  “她……就是鳳鳴祥?明明是個男人……”
  “原來小師弟愛上的是他而非她,”小春微微冷笑看著鳳鳴祥衣衫不整的,正要開口莫不飛已經惊叫出聲:
  “你……你……你……怎么弄得這么狼狽?”他瞪著她的長袍缺了一只袖子,他回頭比對了一下五師兄手里的斷袖,心髒几乎停步了,聲音不由自主地抖起來。
  “我才离開沒多久,你……你……”
  “莫不飛,你心愛的人儿被人糟踏了,心中有什么感覺啊?”小春笑道,一見鳳鳴祥跨前一步,她立刻拖著莫不飛往后退。“別再近身一步,否則休怪我先叫他見閻王去!”余滄元拉住她的手臂,隨即感到一雙灼熱的視線燒著自己的手掌,他看了一眼莫不飛噴火的雙眸,冷靜說道:
  “小春,你當真以為咱們會在意他見不見閻王?”他附在鳳鳴祥耳邊低喃:
  “冷靜點,你不冷靜,如何救他?”
  是啊,不冷靜如何救人?她是知道心慌意亂的情況下會造成多可怕的下場,她慢慢垂眸瞪著地面。
  心慌意亂?這种感覺就叫心慌意亂嗎?近乎恐懼的感覺,卻又在心口划上一道會痛的口子,難以思考。鳳鳴祥暗暗深吸口气,一口接著一口,總覺腦中分不出一條明白的線來。小春見她撇開視線,以為那是心虛了,大喜叫:
  “鳳鳴祥,你也有今天嗎?當年義爹是賞臉給你,在咱們這群女孩中唯獨挑中你,你偏不要,處處与義爹作對,現在可好,莫名地失身給余滄元這种男人,值得嗎?”
  “住口!”莫不飛怒叫。蹲在旁邊看戲的五師兄与六師兄對看眼,識趣地退開十步遠。
  “我說得可不是嗎?”小春譏笑道:“當年姓余的也不過是義爹身邊的奴才,而你,竟喜歡上莫不飛這种廢人,到頭來我也總算見得到你的下場了。”
  鳳鳴祥微微抬眸,注視著她。“你到底是誰?”
  “你連我也認不出來了嗎?鳳鳴祥,當初你可是義爹嘴里贊賞的聰明才女呢,他沒有明說過,可是我知道他一直很欣賞你,甚至他心里已有打算接收你的內功之余,也將讓你成為他唯一的妻子,偏偏你犯賤,硬要將你得到的殊榮住外推,現在可好了吧?
  就算你處心積慮想救莫不飛,人家男人要不要你這身殘花敗柳,可還不知道呢!”
  “我要!我當然要!”莫不飛喊道,桃花眼鎖住鳳鳴祥微愕的雙眸。“鳴祥,我可不管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答應我的事就得做到,你要跟我回北方,你要當我妻子,否則我死也纏著你!你要做任何決定之前,必須先明白一件事,那就是,不管如何,我這一輩子就是纏定你了!”
  鳳鳴祥呆呆地看著他,視線慢慢飄到小春同樣惊愕的臉孔,再回去看著莫不飛再認真不過的臉龐了。
  “我愛你,所以你不能夠拋棄我!”他又喊,喊得很理宜气壯又正經得要命,就算她想逃開,他的眼瞳也緊緊鎖住她不放。
  鳳鳴祥呆了好久,卻是最先回過神的。她勾起淡淡的笑意,說道:
  “歪理。”她的視線落在小春臉上,道:“你……易容了嗎?水月,我沒有想到你沒死,那一天在禁地里是你想要殺我,對不對?”
  “鳳鳴祥,你倒真能認出我來。”小春恨恨說道:“你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當年如果沒有義爹,你怎能活下來?如果不是義爹,你能吃好穿好嗎?義爹有多看重你們,你可知道?哼,禳福活該,她死了是她自找,司徒壽是義爹門下最得意的弟子,我動不了她,總能動得了你吧?”
  “所以,你才趁司徒壽不在,開始計划這一切?”
  “我一直在找机會殺你,潛進庄內兩年多,我不敢動手不是怕司徒壽將我殺了,而是我若死,義爹之仇何人報?好不容易在前几天我瞧見莫不飛背你進庄,他喜歡你,這是庄內所有人都知道的,但那一天我瞧見一向不愛男人近身的你竟然讓他背著,沒有几分感情你絕不會讓一個男人如此靠近你,我終于捉到你的弱點了,鳳鳴祥,我原要當著你心愛男人的面,毀你清白,讓你生不如死的,沒想到余滄元倒先做到了,”小春充滿防備地看著余滄元,心知余滄元既強占鳳鳴祥清白,必定已有一身強而可怕的內功了。反正她也豁出去了,只要先毀鳳鳴祥,自己的妒意就能獲得平息。她叫道:
  “我要讓天下人都知道義爹挑錯了人,你這個殘花敗柳只夠配余滄元這個狗奴才。”
  “住口!”莫不飛發怒了,眼底出現淡淡的殺意,道:“你說的話也夠了!”
  小春用力一壓,要扣死他的穴脈,讓他死在鳳鳴祥面前,余滄元見狀暗叫不妙,正要飛身上前試圖救下莫不飛,卻見莫不飛的手臂像縮骨一般,竟從她的手掌中抽离,翻手擊向小春。
  短短剎那看見小舂与莫不飛在近距离間連拆了好几招后,莫不飛的手彷如鬼手,已看不清他的手影,只听見雙掌相擊之聲,隨即小春迅速被打向后方,血塊從她嘴里飛出,連續“啪哇拉啪哇”的響聲從她骨間發出,右手臂立呈不自然的三十二种形狀。
  莫不飛連看也沒再看一眼,快步上前的同時巳脫下自己的衣服罩在鳳鳴祥的身上。
  “鳴祥,你還好嗎?”
  鳳鳴祥的視線怔怔地從倒臥在地上的小春轉到他臉上。
  “你……”
  “啊?我出手太重是不是?”莫不飛巧妙地卡在兩人之間,擋住她的視線。
  “我不是故意……我沒斗到她內傷未愈,所以就不小心地用了十足力……不,好吧,我承認,我是气昏頭了。”他小心地拉出她略嫌凌亂的秀發,确定她沒有一絲的外露,才放下心來。
  “內傷未愈?”
  “呃……她曾經不小心被我打傷過啦,不過那時她蒙著面,我也沒特意去瞧清,只知她受了傷……”
  啊,是那次在禁地里他救她時,与小春對的掌。鳳鳴祥恍然大悟,瞧見他身后自稱是他兩名師兄的男人偷偷摸摸地靠近。
  “小心!”她叫道。
  “莫不飛,看招!”
  莫不飛回過身,不高興地各接一掌,一運气,兩人連退數步。
  “莫不飛,你又偷偷練功了?”
  “我沒有!五師兄,你离咱們遠點!”
  “見色忘師兄嗎?要不是我与六師弟來通風報信,只怕她去找其他幫手,還由得你今日能輕輕松松救佳人嗎?”大朋五師兄看鳳鳴祥一眼,很想問小師弟看中的到底是男是女,但基于剛才小春的下場,他還是勉強忍住。
  “他們不是与水月同伙?”余滄元仍是充滿防備的。
  “咦!這位兄台,你不要誤會,看清楚點,我個人雖然看起來眼睛很邪气,不笑的時候像惡徒,笑起來更像一代大魔頭,但是,你絕對不能以貌取人,至少,我不會玩偷襲那一招。”
  余滄元微微面紅耳赤,道:“你若真是站在我這一方,方才就該明說,何必逼得我……逼得我……”出這种下山爛的招數。
  但在莫不飛耳里听起來卻成了另一种涵意,變成逼得余滄元不得不對鳳鳴祥她——他一想起,忿怒之火燎心頭之原。原想痛打余滄元,后又想這非他的錯,但——
  他眼紅地注意到余滄元自始至終离鳳鳴祥极近,像是她一有難,就要舍命相救似的。
  怒火攻上了他的心頭,爬滿了他渾身上下。他忽地一手探向鳳鳴祥,余滄元見他怒气騰騰,怕他誤傷鳳鳴祥,便要出手相救,莫不飛連看也不看的,撥開了他的攻勢,一把抱起了她,飛身躍上樹間,竄上屋頂,几個跳躍便不見蹤影。
  “我的天啊,才几年不見,他的輕功可怕得像只鳥……連立足點都不必要了……”六師兄惊歎地說道:“還好我沒真成了他的敵人!否則豈不活活被他打死?”
  “鳥?”余滄元心中閃過什么不及抓住。
  “哼,他在山上必定又學了什么神技。”大朋五師兄注意到余滄元瞪著他。
  “我不說過了嗎?你看,我現在這种笑是不是很邪气?但現在我心中是一片善意,我娘是山東一帶有名的大善人,她生下的儿子當然是個好人,只是看起來像個大魔頭而已,就像那個姓莫的,他以傻笑騙世人,但他卻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而我,每個正義之士看了我都想為民除害,但世人豈能了解我心中的痛?我好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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