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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時候你的面具才能拿下來?”
  青野草坪上一男一女。男的戴著一副銀色面具,彎邪的嘴唇要笑不笑的,可怜兮兮地坐在輪椅上,任身后的小女人推著,散步在古堡前。
  男人輕佻地笑著:
  “你想看我的臉?那可不成。能看的只有我老婆。”精光的眼滿意地發覺到周遭閒逛的男女逐漸銳減之中。
  去!
  樊落凶狠的目光試圖在他的腦后灼出一個洞!真是見鬼了,誰想看他長得一副什么屁樣啊!她想要面具,卻不知該從何下手;再這樣下去,她的小命很快就要被他給玩掉了!
  昨天她還躺在床上為頰腮上的傷囗痛得要死要活的,連大夫來都沒下麻醉藥!
  真是痛!痛死她了!
  “真的十分抱歉。”當時,黑忍冬一臉同情兼無奈,軟弱地看向硬跟進房的黑宿原,才又鼓起莫大勇气,同預備縫合傷口的她說:“島上一向沒有專職醫生,備用的麻醉藥也用完了,請你忍著點吧。”
  “你放心!”黑宿原的眼,閃啊閃的。“正巧艾蜜……我的繼母,她的家庭醫師也應邀到島。瞧,我的腿就是他弄的,技術不錯,說不定不會留下疤唷。”
  噢,真是見鬼的技術好!她沒有在他面前昏死過去就是神跡了!即使此時想來,還是好痛!
  “樊落,你想要嗎?”他輕爽的聲音勾回她的神游。
  “要!”她想要极了她的面具!如能在最短時間內拿走他的面具,她會廣結善緣,以報佛祖的大恩大德。
  “真的?”黑宿原自行轉動輪椅,轉了個方向与她正對,魅色的唇似笑非笑地。“我倒不知道你對我情根已种。”他的指間欲摩擦,像是想彈彈手指,卻又隱忍下來。
  “咦?”她有沒有錯听啊?
  “你該知道的,你的身分還不夠格成為那不色斯島的女主人。”
  啊……他到底在胡扯些什么?打從一開始,他們就在雞同鴨講嗎?是看不見他的容貌,但他的眼泄漏几許孩子气的殘忍快意。
  他喜歡逗弄她!把她當老鼠似的耍,似乎成了他的樂趣。她的眼細細品嘗那雙黑鴉似的眸子里所帶出的詭异及熟悉,而后,忽然地,她跳上他的腿,雙臂勾住他的脖子!
  “真可愛!咯咯。”指下傳來預期的僵硬,她甜甜無辜地巧笑:“原本我以為你是自戀狂,連島名都取‘那西色斯’,沒想到你也懂得為我著想。”那西色斯在希腊神話中是個化為水仙花的自戀神只。
  “著想?”他的嘴硬生生地迸出話來,避開她特意在耳邊噴來的鼻息。她以為她在干嘛?
  她的眼睛含情脈脈地凝視著他。
  “你明知跟你在一起會招惹禍端,所以想慧劍斬情絲,對不?”她撐著臉頰貼上他的下巴。哇,好冰!他是不是給嚇得直冒冷汗了?她繼續細聲道:“就像昨晚一樣!無時無刻都有危險,為了确保你所愛女人的安全,即使隱藏你的情意,都在所不惜,是不?嗚嗚,我好感動唷!幸好我聰明,才沒被三流的演技給騙了。”
  她沒參加過話劇社,但一想起臉頰上的痛就好想哭!痛死她了。
  她像八川章魚一樣纏著他,感動的眼染上水汪汪的霧气。她的眼神一向充滿活力,突顯了她平凡約五官;如今,她的眼像浸過水的海綿,軟軟地,像是隨時隨地可以淌出一大攤子的水。
  沒見過她哭過,就算是昨晚縫合的過程中也沒見到她掉過一滴淚。他的眼閃了閃,忽然想看她的眼淚;不為什么,只是單純地想看看她懦弱的樣子。
  “我……”他慘兮兮地微笑,忽然摟住她的纖腰,嚇了樊落一跳!他抱得死緊,在她耳迸低喃:“我怕死,但更怕罪惡感折磨!你知不知道雇外國佣兵是不算‘個’,而是算‘連’的?”她的身子也是軟軟地,像軟糖般。
  從小,就不愛人碰触他。他也不喜接触人的肌膚,總以為上面布滿了汗漬与菌類;這算是洁癖,連對最親的艾蜜也不愿有身体上的接触。然而自這場游戲開始,接二連三的有肉体碰触的發生……因為他太熱中這場游戲嗎?打擊她的精神是他暫時的嗜好,但他似乎犧牲太多了。
  “啊?”
  他在樊落耳邊快意地微笑,感受嬌軀的僵硬。
  “佣兵是算‘連’的,昨晚只出現五個;剩下的,你說還有几個沒出現?你真有勇气,敢陪著我散心!難道都沒注意周遭都沒人?”
  “啊?”她低呼。是啊,她推著他在草坪上晒太陽時,的确不少應邀到島的賓客刻意避開了;原本當初他們來到全是為了瓜分島權,理應多多接近黑宿原的……“事實上,今天已經有人先行放棄資格离去了!‘黑色佣兵’行事挺有趣的,不在乎死多少無辜百姓!你想听听他們的行事作風嗎?几年前紐約大廈爆炸,死了三百多人,你猜里頭有多少條命是他們要的?只有一條哦!”他微笑,摟緊怀里蠢蠢亂動的綿軟身軀。真的是挺軟的,以前沒注意過,一個女人的軀体有這么……軟趴趴的,像一捏就碎的嗎?這樣的軀体里頭怎會有打不死的熱烈活力?他皺了皺眉頭,暫時甩開目前的思緒。他唇邊笑意泛深。“原本我以為今早你不會接受邀約,陪著我這暫時殘廢的男人來散心,沒想到你二話不說,不顧波及的危險。這种真情真意實在教我感動!”
  啊,這個……該死的混帳!難怪今早在吃早飯時,就她一個人獨自霸一桌,連尤痴武都遠遠地站在另一頭,大喊:“不要怪我!這是童強迫我的!你要留全尸,我才好幫你收尸唷!”該死的!混蛋的!真是見鬼了!
  她,究竟是招誰惹誰了!
  如果現在她連面具也不要了,迅速逃离他百里之內,不知來不來得及保住一條小命?
  “來不及啦!現在在他們的眼里,你已經成為我的弱點,擒將先射馬。可怜的落,我的心想要保護你,可惜我的能力不足,瞧我的腿傷得……唉……”
  樊落咬著牙,狠狠地推開他,跳下去。
  這個男人!
  如果她死了,做鬼也不會饒了他!“我,惹到你了嗎?黑宿原!”
  他的眼閃爍,慘聲道:“你怎能這樣說?我……我渴求陪伴嘛!你不知道……我一個人獨居在島上有多寂寞嗎?第一次嘗到愛的滋味,難道我就不能多貪戀一下嗎?”他吸吸鼻子,唱作俱佳地。
  他還想作戲嗎?可惡!這全是小爹害的!此刻的小爹想必是陪著老媽跟她肚里的寶寶,幻想起三人組的天倫之樂吧!沒理由他在台灣吃飽撐著,而她卻為了個鬼面具在這里受苦受難著!
  她要走了!
  對,管它面不面具的,逃命要緊!就算這個鬼面具价值連城,也不值得賠上她一條命!別了,姓黑的!她不時興報复這套玩意見,等她离了島,會好心替他向佛祖祈禱的。
  “你,不像嘛坏了。”
  “不,我真的嚇坏了!”樊落流暢地接道,下意識摸了摸臉頰上的紗布。這是來到島上的教訓,她一輩子都不曾忘的。
  從明天開始,他就會成為歷史人物,永遠也干扰不到她的生活!弱點?哼哼,他唯一的弱點是他自己,這個自戀而又變態的家伙!她始終不明白他為何要找上她!她只是個平凡的東方小女人,從頭至尾實在看不出有何吸引人之處。他為何總要整她?
  “如果這就叫嚇坏了,我還真不知什么叫屁滾尿流!”黑宿原托著腮。“你不必緊張,我送你一把槍防身,如果你不幸連把槍都用不好,我可以免費送你一副上好的棺木,如何?”
  她的唇撇了撇,想要沖上前狠狠地啃他血肉,而后忽然再度撒嬌她跳進他的怀里。
  “你必定有所防備,是不?那西色斯几乎算是台灣的一半了,而你又身為名門企業之后,你的保鑣在哪儿?在哪儿?”至少要在离島前保住性命。
  “沒有保鑣。”他徐緩地笑著,笑如璀璨日陽,因為他看見了一張足以塞下雞蛋的嘴。“瞧你,像是跌入十八層地獄似的,這沒什么好惊詫的!昨天晚上,你看見了任何像保鑣的家伙沖上樓救人嗎?”
  “……沒有……”的确是沒有,但……“怎么可能沒有?”
  “為什么不可能?”他的指間在摩擦,但并沒有發出任何聲響;笑容依舊,但化為黑影般的笑意。“我喜歡掌控自己的一切,我的命屬于我的。就算有任何人想奪走我的命,那也得先經過我。”
  啊,這個瘋子!為了主控一切,連命也可以輕賤。不行,她不寄望他了“忍冬呢?不是你的堂弟兼秘書嗎?他一定挺關心你的安危的。”說不定暗地里藏了几個保鑣呢!她必須私下跟黑忍冬談一談,同他瓜分几個保鑣保護她,黑宿原想死得要命,就讓他去死好了,她還想活呢!
  “他是關心我啊,但不曾違悖我的命令。”深沉的眼注視她的,陰惻惻地開口:“你以為昨晚為何在槍聲平息之后,忍冬才上樓?他擔心我,但絕不曾拿自己的命開玩笑,這是一個人最基本的求生本能。每個人類都是一個個体,沒有理由平白無故為旁的個体付出。有誰會、有誰能、有誰肯浪費一條生命去救另一個?在這种情況之下,仗賴自己是唯一可行的。”他的聲音充滿磁性,很容易教人信服。
  “但,昨晚我救了你。”樊落仗著這個事實,睖瞪著他。
  “那是因為你傻。”坏坏的笑容綻在嘴角。“而我是不會犯這种錯誤的。”
  “啊?”
  “向來我是有恩報恩的,但要付出生命的代价是不可能的,我還不至于那么傻呢!”他頓了頓,看見她又從他身上跳了起來。
  哼!她的确是滿傻气地,莫名其妙去救一個變態者是她的錯誤。既然尋求不到保護沒關系,她全副武裝上陣;從小,她就不知死心為何物,唯一遺憾的是沒有看見他的下場!
  “你要去哪儿?”他淘气地問。
  她瞪了一眼,隨即跑開他的身邊。
  剛剛設定的“逃亡A計畫”正式開鑼!她不跑路,難道還陪著他赴陰曹?
  她要逃命去也。
         ※        ※         ※
  “我說錯了什么嗎?逃命逃得那么快,真是。”黑宿原彈了彈手指,微笑看著她“倉皇而逃”的身影。
  “呵呵,錯是沒有,只是稍為駭人了點。”
  黑宿原瞇起眼,輪椅轉了個圈。
  “安神父?”沒發覺安皮斯的到來,是他的警覺性降低了,亦是安皮斯如貓的功夫越發地深了?
  “呵呵,原本以為你在島上無聊生厭,才會找了一群人來給你當樂子,沒想到你倒在這里玩起貓捉老鼠的游戲來。”
  “神父不該說這种話。”黑宿原神色自若:“神父來得正好,我有事請教于你。”
  “哦?你要告解?”安皮斯的褐色眼,閃閃發亮。“這是應該。忍冬告訴我,昨晚你動手殺了五個人,應該告解的。”
  “神父認為我該告解?就因為我自衛?如果我在這里一槍斃了你,你能毫不反擊?”黑宿原隨意揮了揮手,表示結束這個話題。“我只是做我應該做的。神父,我們之間另有話題。”
  “哦?”安皮斯的眼,眨了眨。“那就是先前那位女士的問題嘍?坦白說,我雖然不是愛情顧問,但我是神父嘛!理應為上帝的子民解決煩惱,來吧,告訴我,你的戀愛史,我保證不會傳給第三者知道。”
  黑宿原無言地注視著年輕過頭的神父。“你确定你是貨真价實的神父?”
  “上帝可以為我作證。來吧,孩子,從第一眼開始,我就覺得那位女士跟你很相像呢……”
  “相像?”黑宿原的眼瞇了起來。安皮斯的眼是瞎了嗎?連一個男人拫一個女人都分不出來嗎?
  安皮斯微笑,手握胸前的銀色十字架,活像宣揚圣經的慈悲神父。“不是外貌的相像,而是感覺。你們倆都擁有堅忍的精神、孤寂的心;在某种程度土來說,你們是同一個國度的。艾蜜常說,你有時殘忍,但你卻視為理所當然,你的心、你的身体,只為你自己而活,你是一個即使沒有人關心你,你也能隨心所欲活下去的人;你是一個那西色斯,只愛水中倒影,如果有一天水中倒影實体化了呢?呵呵,那西色斯會愛上水中影嗎?”
  黑宿原淡淡地支腮看著他。“神父,你太多話了。”
  “黑宿原,你不懂得愛人。”安皮斯忽然語气嚴厲了起來。
  黑宿原瞇眼,冷笑:“你的激將手腕不夠高明。現在,你的廢話可以收起來,由我開始‘奢華与靡爛。’。”
  安皮斯一臉困惑。“什么?”
  黑宿原觀望他的反應,彈了彈手指。“這是艾蜜的遺言。”
  “是留給我的嗎?我知道我這個神父并不稱職,但還不至于到奢華的地步……”
  “夠了。”黑宿原打斷他的自言自語。安皮斯在名單之中是与艾蜜最為交好的一位,卻不在謎題之中;那么會是誰?坦白說,對于解這項謎題,他的興致已不若當初那般的高昂,當日只是想斗垮艾蜜,但她已是死人,即使破了謎又如何?并不能再讓他有任何的感覺,反而逗弄樊落,能填平無聊的日子。
  提到樊落……她像他嗎?
  他沉吟了會,不得不承認,在某些方面,她的确像他。
  水中倒影會是她嗎?他并不否認他有自戀的傾向。在他從不愛人的情況之下,他算是一個只愛自己的男人,因為他只為自己著想,只圖自己的快樂;在記憶的累積中,他沒有關切過旁人的經驗。而他,并不以為這有什么不對的。
  對于自懋的那西色斯而言,水中倒影是他愛戀的對象,卻永遠触摸不到它。如果他就是那西色斯,那么只要是他想要的,沒有得不到的;即使是水中倒影,他也會窮极一生地要到它。
  而,如果樊落就是那水中倒影、他的另一個影子,那么他會要到她!即使她代表著另一個他,另一個擁有道德規范的影子……他的眉蹙了起來。從來,他沒有迫切想要一個東西,但,忽然地,他想要起樊落。以前沒有深思過,因為把她定位在打不死的東方小女人上,而現在,他將她定位在水中倒影,一個屬于他的東西。很奇怪,但就是接受了她;以往,他是從不接受任何人的。
  城堡里走出了端著托盤的仆役。
  “是樊小姐吩咐的。”仆役不敢直視他的眼。“她說外頭天熱,怕黑二爺口渴。”一杯清涼的開水就在托盤上。
  黑宿原微震,伸手欲拿……“她對我倒是挺關心的。不過我有一個習慣,我只喝自己倒的水,哦,對了,還有,我從不雇用佩槍的仆人。”從袖口中滑出掌心雷,在對方舉槍的同時,他翻身而后開槍,一槍斃命!
  “你……應該告解的。”安皮斯咕咕噥噥的。
  “也許等我死了之后吧!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神父,你該懂的。”黑宿原散漫的心思集中起來,而后嘴角上揚,像是真誠的笑。“嗯,來救人了嗎?”
  “我是來收尸!”匆匆忙拿著麻醉槍跑出來的樊落瞪著他。真是見鬼的倒霉,明明就恨死他了,還抵抗不了善良的天性,跑出來救人!她努力地不看地上的尸具。天啊,佣兵是算“連”的,到底還有几個藏在島上?
  “推我回去。”
  “你去作你的春秋大夢吧!”她啐道,收起槍打道回府。現在,她真的要去設計逃亡A計畫也。
  “她像我嗎?我可沒她那么好心呢!”他的唇邊綻出溫吞吞的笑,抬起眼看著安皮斯。“世上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當我要愛一個人時,沒有人可以阻止,就連我自己也不行。神父,要不要等著看?你跟艾蜜都希望我懂愛人的能力,然而那都只是‘希望’而已,你們依舊以為我只是個那西色斯。我并不想證明我愛人的能力,但一旦我想要愛一個女人、一個影子,就算是玉石俱焚,找也要得到對方同等的付出。”驕陽之下,他的臉龐依舊顯得有抹陰沉,但在陰沉中又帶著隱約的溫暖。
  那是陽光嗎?安皮斯微笑,看著黑宿原离去。
  “艾蜜,你引以為傲的儿子開始愿意去愛人了。他以為她是影子,但對于那西色斯而言,沒有陽光,是看不到水中倒影的。”他抬眼,看看天色。“你在天堂看,我在人間看,看著你的儿子灰頭土臉的樣子。”
  他的臉稍稍收斂了些,忽然覺得自己偶爾也該克盡一下神父的職賁,他蹲下身觀望一下尸首,确定已死。
  “可不是我不給你告解的机會,而是你太快斷气。記得下回出生,乖乖當個平凡人,別再當個慵兵啦。”
         ※        ※         ※
  “你要幫我。”
  “嗄?不行耶!童叫我最好离你還一點呢!”她咽了咽囗水,連退數多。
  “你不幫我,我成天就像橡皮糖一樣地黏著你。”她目光精露,逼近几步。
  “你……現在還不算冷,我快熱死了,你离我遠一點啦!”她跌進軟綿綿的床舖上,迅速往后爬,顯然把來人當成毒蛇猛獸。
  “當日是你要求當換帖的姊妹花,想反悔了嗎?”她跳上床沿,步步進逼,抽出預備好的水果刀。
  她瞪大眼。“你……你想干嘀?”
  “歃血為盟啊。瞧,我連碗都准備好了!我老覺得那天咱倆義結金蘭的手續不夠周全,如今讓你的血中有我、我的血混著你的,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你先來,還是我先來。”閃亮亮的刀鋒搖晃在兩人之間。
  原本兩人就已經十分貼近了,中間再夾把刀子,實在教尤痴武不由得膽寒起來。
  她几乎……不不,是完全后悔干嘛有事沒事找個禍端來結義!
  “你別嚇我!”尤痴武哭喪著臉,縮在床角。“現在島上人人都知你成了黑宿原的弱點,說不定明天一早就發現你陳尸房內,我都已經答應替你收尸了,你還不滿足啊?”
  樊落瞪著她。“你做不做?”
  “要我纏著黑宿原,我又不是想死!不干不干!”
  “她會做。”不知何時,童晃云無聲息地佇立陰影中。
  “童!救我!”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
  “我的任務已了,也該离開了。”童晃云的眼對上樊落的。“你可以跟我們走。”
  “咦?”尤痴武輕叫了一聲。原本是打算抗議還沒殺死黑宿原以報“父仇”,但,老實說,平常她是連殺只雞也下不了手,曾經寄望過樊落,不過顯然這個女人全身上下散發危險,不靠她也罷。
  “算了!”她嘀咕。“就讓那些不知從哪里冒出頭的佣兵解決他好了。反正他仇人太多,不缺我一個。”還是逃命要緊!誰知道改明儿這座島會不會被炸到海底去?
  “謝啦!”樊落向童晃云頷首。而后,眼又發亮地移到尤痴武身上。
  “干嘛?”尤痴武的眼愈睜愈大,身子愈縮愈小。面對樊落的節節進逼,她的嘴巴終于忍不住地抗議:“不……不……我不要啦……救我啊,童……”慘絕人寰的尖叫聲響遍那西色斯島。
         ※        ※         ※
  是夜,晚宴上……“嘿嘿嘿……”“你是誰?”“嘿嘿嘿嘿……”
  “滾開。”
  “嘿嘿嘿嘿……黑大爺,我來到島上……這么久……還沒有……還沒有……很正式的介紹呢……”天啊,她的聲音在發抖呢!
  黑宿原冷冷盯著她,彈了彈手指,黑忍冬上前。
  “她是代尤需生赴的約。”聲音放低了些:“跟童晃云一起來的。”
  “哦?”黑宿原的嘴唇泛起有意思的笑意。“尤小姐獨自找我有事?”今夜他是以黑應龍的身分出席的,并沒有配戴面具。
  “嘿嘿嘿嘿……”尤痴武傻笑著。“黑大爺……我……有沒有人說你的長相像魔鬼……不,嘿嘿嘿嘿,我的意思是,您大爺很有好萊塢的明星相唷。”死阿落,派給她這什么鬼任務!從小到大她都沒當過說客……她咽了咽囗水,即使現在她正“談笑風生”,但全身上下可流盡了恐懼的冷汗呢!
  “好萊塢?”黑宿原挑起眉,雙臂環胸地。
  “是……是啊。”尤痴武看他心情似乎不錯,膽子大了起來。她想,她應該能纏住黑宿原的。
  在島上,曾經遠遠地觀望她的仇敵黑宿原,只是遠遠哦,就感到全身寒毛聳立起來。其實他的長相十分漂亮,但舉手投足間總帶有陰森森的感覺,這是她放棄“報仇”的主因!怕仇還沒報成,反而自己就陣亡在島上。
  她是小懦夫,嗚。
  “然后?”聲音輕若羽毛,但表露出不耐。
  尤痴武猛吞著囗水,東張西望,就是不敢直視他的眼。
  “咦,啊……然后啊……啊啊啊,對對對,范道爾!范道爾!”她不淑女地大叫,也顧不得旁人的側目。“等等!你別走,別走!”看見黑宿原終于耗盡耐性,轉身离去,及忙拉住他黑色的衣袖。
  “放開。”他瞇起眼。
  “喔……對不起、對不起……”尤痴武嚇得立刻松手,活像受委屈的小媳婦。樊落怎會救這种人呢?他……渾身上下生來就是活活嚇死人的!不是他的冷淡讓她覺得害怕,而是她怕她不放手、她怕一旦得罪他,半夜會被藏在床上的眼鏡蛇給咬死!
  真的,他給她的就是這种毛骨悚然的感覺。
  他是那种不在意誰是怎么死法的男人!如果得罪他,說不定他還會親自設計她的死法。嗚嗚嗚,她不該來的,員的不該來的。
  “范道爾。”她的臉又是哭喪地,紅紅的眼眶差點淹水,只能緊緊攀住前來的范道爾。他的眼隨意地瞟了黑宿原,閒閒咬著小黃瓜。
  “小鬼,找我有事啊?”
  “嗚,黑大爺……他叫范道爾,你……我想你一定不常看電影吧?我看島上也沒有電影院,人家范道爾是好萊塢的‘性欲皇帝’……不不,是電影明星耶……其實他長得一點也不好看,沒什么演技,憑的都是科技效果,呃,您……您老人家……外貌的資質比他好上百倍,有沒有考慮進軍好萊塢?”聲音愈說愈小。
  兩個男人睖瞪著她,顯然一致認同她的不知所云。
  尤痴武喘息地回瞪范道爾。她也只敢瞪著他,再瞄瞄牆上挂著古式老鐘。啊,還有二十分鐘,拼了啦。
  拼命地向范道爾使眼神。快快快,別忘了他們之間的約定,她閃亮的眼神是這樣的訴說著。要是不幫她,她會把他的“秘密”加油添醋地放出去,說不定扯成他跟天下有夫之婦都有一腿。
  范道爾又咬了一口小黃瓜,慢吞吞地啟口:
  “其實……好萊塢啊,嗑藥、嫖妓樣樣來,算是個大染缸吧,我想。”他的神態彷如心不在焉地。
  黑宿原的桃花眼微瞇起來。
  “喂,你也嗑藥嗎?”尤痴武的注意力被吸引住了,在他身上敲敲打打的。“你滿身都是肌肉,看不出來你吸食大麻那。喂喂,你可別像休葛蘭一樣,破坏在我心目中的偶像地位唷。”等等!尤痴武來回瞟視著兩個大男人。
  他們……好象在深情款款地對視唷……嗚,想不到范道爾有同性之癖!不過也算他倒霉,看上黑宿原啦!
  “艾蜜的交游很廣。”黑宿原慢條斯理地說:“我從沒打算要知道她有哪些狐朋狗友。廳里的客是依著她生前留下的名單請來的,但不知每個人与她之間的淵源。”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小秘密。”
  黑宿原薄唇挂笑,滿意地笑。
  “我不在乎你跟她之間有什么秘密,不過好萊塢是個奢華与腐敗的地方。”黑眸眼散發精光。“‘由我開始。奢華与靡爛。’!”
  “‘受苦了嗎?我儿。革命的真諦。’!”范道爾微笑,吞下最后一口小黃瓜。“我的責任已了。艾蜜女士是個好婦人,很可惜沒赶得及她的葬禮,能為她所托,是我的榮幸。”彎了彎身,作個完美的紳士禮。
  黑宿原眉頭蹙起。這不是最終答复,艾蜜設計了一道接著一道的關卡!
  他早該想到的。那個死巫婆怎會輕易放過捉弄他的机會?“奢華与靡爛”既是指地點,那么“革命的真諦”呢?又是指哪個該死的地方?
  “等等……你們在閒扯些什么?”半句也听不懂。不過無妨啦,二十分鐘將至,准備去會合也。
  “小鬼,那天晚上跟你在一塊的女孩呢?”范道爾隨意地問道。
  回頭該打包行囊,准備明天一早上路。他的任務完成,還有一部片子正等著開拍呢!再者,誰會愿意繼續滯留島上,成為島上亡魂?他一向是好萊塢的動作片巨星,對付一、兩個貧民區的小混混,或許擺擺架勢還有喝阻的能力,但面對“黑色佣兵”?謝了,他還想保命一條。
  他略帶困惑地,在目睹尤痴武緊扭的神色之后。
  “你……你問這干嘛?我……我可是……什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她心虛地瞄了一眼黑宿原逐漸警覺的臉龐,隨即低下頭。她會被這姓范的給害死!真的!
  范道爾才要開口再問,忽然發覺黑宿原不置一言,迅捷地离開大廳。
  “要快!要快!要是赶不及,童跟樊落要放我鴿子,我豈不一輩子要留在島上?”她嘀嘀咕咕地,腳步一邁,努力跑出大廳,路經長形桌子時,抓了半只雞,准備當路上消夜好充饑。
  畢竟,應付黑宿原是要耗費所有的精神与体力的呢!
         ※        ※         ※
  達陣成功!
  樊落翻滾進主臥房的窗。
  她是由二樓爬上來的。天啊,半夜里听著海潮聲是很愜意沒錯,但要是那個海潮聲是在她的正下方,若有不測,极有可能就躺在魚腹里,一輩子听著海之聲。欸,沒事把主臥房選在這個地點干嘛啊?因為主臥房的外頭是懸崖峭壁,敵人不易闖進,這樣的立意是很好啦,但她著實費了一番功夫。她必須先從自己二樓的窗外攀爬到別人的窗台,其間要路過几間,才能爬到不算是主臥房正下方的窗台,然后還要耍鉤子攀爬上來,就算是登山也沒那么累。
  要不是不死心那具狐狸面具,她早背著于晴的小說逃之夭夭了。原以為這是一趟悠閒之旅,有事沒事還可以翻翻小說!唉。
  這是她第二次進黑宿原的房間;第一次為了救人,也親眼看見了尸体。這么刺激的日子她可過不了。
  “面具呢?面具呢?你在哪儿?”她翻箱倒柜地。黑宿原會將它藏在哪儿?
  他的個性是唯我獨尊的,狂妄得過分,一般宵小是絕對不放在他眼里。他也不該會特意藏起面具;對他而言,沒任何東西對他是重要的。
  樊落忽然皺了皺鼻。干嘛啊?怎么好象對他很了解似的?
  花了十五分鐘,終于在主臥房的浴室里看到了面具。
         ※        ※         ※
  “快快快,要閃人就得閃個徹底。”尤痴武气喘地癱在吉普車上向她招手,一等她跳上來,車如飛馬急馳而出。
  “啊!”樊落坐定才發現駕駛座多了一個人。原定計畫是尤痴武無照駕駛的。
  “臨時多了一個同伴嘛!”尤痴武頻頻回首,看見城堡愈遠愈發地濃縮起來,總算心安了,唉。“嚇死人了,我還真怕那個黑宿原突然出現呢!”
  “唔?他發現了?”
  “嘿嘿嘿嘿……”尤痴武持續傻笑中。“反正,就要离開了嘛!不要計較太多啦。真搞不懂!連离開島都沒有自主權,還得混個什么通行證的!等到通行證下來,我們早就被干掉了!”
  “那,他來干嘛?”樊落瞪著駕駛座。
  范道爾只手性感地撩起額前瀏海,睨了她一眼。
  “我的事辦完,也該走了。早走晚走,不如充當護花使者跟你們一起走算了。我叫范道爾。”真的不能再待在島上了。他的前程似錦,“島上亡魂”的角色并不适合他,當然得出走。
  “樊落。”她漫不經心地回答,細長的眼瞪視四周。
  出了城堡周邊范圍,是原始的天然景觀,從車燈可以辨出所走的是一條產業道路。
  “順著這條道路直走,就可以到達另外的停机坪。”尤痴武啃著雞,順著手電筒看著童畫給她的地圖。
  樊落目瞪口呆。“童……是怎么先到哪里的?”
  “咦?童說島上外雇的直升机是停在那一頭的,有時駕駛會過來古堡這邊,他就是下午跟他們混熟,一塊過去……童挺厲害的吧?別看他平常活像悶葫蘆,該要用人的地方,用他准沒錯啦!哈哈,你的嘴怎么在動?是不是想吃?分一半給你好了。”
  “把車燈關掉!她气若游絲地低喃。”
  “啊?”范道爾皺起眉頭。青山綠水、虫鳴蛙叫之間,好象還有什么聲音存在?
  “這里有獅子。”樊落的冷汗冒了出來。如果知道必須橫越半個“那西色斯”島,她絕對、肯定會再三考慮的。
  “咦……”尤痴武圓圓的眼閃著不可置信。“樊落,你在說笑話吧?”
  樊落抬眼看她:“你看見我在笑了嗎?”
  “不……你的臉皮好白唷……”尤痴武圓圓的臉逐漸扭曲、擠壓,形成如喪考妣的苦瓜臉。“不會吧……為、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啊……啊……”
  “不要叫!”范道爾低咆,瞥了眼樊落。“你親眼看到了?或者道听涂說?”應是后者。在島上養獅子合不合法他是不知道,但既然島上外雇的直升机駕駛都能經過這里,絕對不可能會有的。真是,害他差點嚇出了一身冷汗!
  “啊……啊……”尤痴武猶自叫著。
  “不要叫!蠢女!”快被她給震聾了,真不該跟她們一塊离開!湛藍如地中海寶石的雙眼隨意瞄了一眼后照鏡,而后哼著鄉村歌曲,他一向自認有副好嗓音,如果不是先入行當演員,說不定……等等!
  那是什么?
  “獅……那是獅子啊……啊……”尤痴武用力掐住他的脖子,終于把話給吐出來了。
  “Oh,God!”范道爾咆道,油門一腳踩到底,“Lion!為什么沒有人告訴我?”怕油的道路還算直行的,沒有高超的賽車技巧也沒關系,但,車速怎會這么慢?他可是在逃命呢!
  “你想做什么?”他的吼聲被風吹散,樊落正爬向后座,他一把拉住她的衣服。在這當口,他可不要一個歇斯底里的女人在車上。
  “放開我!痴武,換位置!”
  “啊……啊……”尤痴武狼狽地爬上前座。“樊落,你犧牲奉獻的精神,回台灣之后,我會記得表揚你的!”鳴嗚,太好了,坐在后座的人會先葬身獅腹,說不定它飽了,就不會來找她了,嗚。
  野獅原先是從林子里出來的,后來追逐地跳上柏油道路,從后照鏡里看去,尚有一段距离……但,為何他老感到右邊的林子有一閃一閃的亮光,像有人在注視一切?
  “我想問一句……”范道爾發現自己聲音變得沙啞,清了清,向后方問道:“只有一頭獅子嗎?”
  “不知道。”后方傳來心不在焉的聲音。“不過這里活像凶禽猛獸動物大觀園。”
  “凶禽……猛獸大觀園嗎?”他的心涼了一半。他的眼依舊徘徊在后照鏡跟左方的林子中。那是野狼?或者是豹子?更甚,是另一頭獅子?
  它們在等著机會扑上來?
  God!看他為自己找來什么樣的麻煩?
  “像不像侏羅紀公園?”尤痴武忽然冒出一句話。“我們該感激上帝,追在后頭的不是肉食恐龍,不然依你的車技,大概我們已經掉進它的胃了。”她的心有些安了,樊落正握著麻醉槍瞄准那頭野獅。既然當日樊落能打得贏她,表示身手不錯,再加上旁邊這個虎背熊腰的,就算不能來個“武松打虎”,至少、至少依他的体型保證可以喂飽那頭野獅!
  “如果……”范道爾冷靜地詢問:“兩面夾攻,兩位女士認為這是一部什么片子?”他的話才說完,車速就慢了下來,惹來兩人同時向車的前方望著。
  又是另一頭獅子。
  “哦!混帳。”樊落輕柔地低喃。
  “死了!肯定死了!”尤痴武發狂的尖叫。
  “Shit!停?還是闖?”他吼道。
  “扑上來了啦!救命,童啊……”
  “闖過去!”樊落大叫道。
  范道爾猛力踩著油門,車如飛箭似的彈了出去,原本后頭的野獅僅剩一小段距离,后來迅速被拉開,而前方的母獅則順勢迎面扑來。
  “不要啊!”尤痴武縮叭在椅間,听見前面車窗炸成碎片、听見范道爾咆道:“樊落,抓好啊……該死死!”車子猛然煞住。
  “唷,好痛!”尤痴武撞得七葷八素,眼冒金星。“你停下來干嘛……樊落!”她爬起來,睜圓了眼。
  “痛死了!”樊落飛滾下車,在道路上翻了几圈。還來不及細想,立刻翻身跳起來,往車跑去。
  “啊!”她輕呼,敏捷地蹲下身子。兩條腿難敵四只腳,現在她險象環生,夾在兩頭獅圈里。
  “樊落!”特殊的嗓音嘶吼。
  樊落從沒听他狂吼過,最多他只是帶著詭异的笑意睨著人,然后不放一詞,就能教人打心底害怕。她抬起臉,黑色的長外套被丟進來,在野獅扑上來之前,落罩在她身上。
  這是他常穿的外套。
  “宿原!你瘋了!”黑忍冬的臉色都白了,開始倒車。黑宿原不要命,他還要命!
  “等等,再等等!”吉普車上的黑宿原嚴厲地說。至少得等獅子聞到气味之后,他轉向樊落:“不要离身!現在,上你的車!”
  樊落怔怔地,抱著外套爬起來。原本趨前的兩頭野獅同時退离她,開始轉移目標。
  “樊落,快上來。”范道爾叫道。
  遲疑地,樊落跑向吉普車。隨著風聞到從外套散發出來的淡淡香味。很淡,她几乎聞不出來……是那一天的香水味。
  那一天她扑向黑宿原,他掉落的香水瓶里就是這個味!
  范道爾拉她上車。野獅原本游离在兩輛吉普車之間,樊落選擇了范道爾這一輛,間接算是保護了這一輛里的大大小小。獅,開始移向黑宿原那一方,准備覓食。
  “上帝!”黑忍冬哀呼。早知道一向他人生死隨他人的黑宿原會將保命外套送給樊落,他出門當司机前就該先帶著一瓶香水的。
  只要是在島上居住的人,都會擁有一瓶香水罐,里頭散發的味道可以驅离野獸;黑宿原向來怕麻煩,大多外衣上都會噴上淡淡的香水。正因他知道黑宿原今天穿著的外套上是洒過香水的,所以他才沒帶著;反正跟著黑宿原就沒事,卻也沒想到他可怜的小命會毀在兩頭野獅嘴里。黑忍冬的眼睛有些紅了,不是感動,而是臨死前的痛哭。
  “往反方向走。”黑宿原吩咐他。在野獅扑上來的時候,意味深長地凝望樊落,而后黑忍冬嚇得臉白,猛踩油門与倒車!
  啊,他這算是在舍命救她嗎?
  為什么?他不是一個連死尸躺在跟前,都可以吃喝自若的變態家伙嗎?
  當她坐上直升机,俯瞰夜色中的那西色斯島,心里忽然起了悶悶的、酸酸的感覺。
  “總算死里逃生。”坐在她對面的尤痴武痛哭流涕道。
  黑宿原安全了嗎?
  為什么要救她?想留一個問號再叫她回到島上追根究柢嗎?
  “阿落,你……哭了那!是不是嚇哭了?”尤痴武同情地看著她。反正現在不是生死關頭,同情心是可以到處分發的。
  “哭?”樊落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頰,濕漉漉地,像是浸了冷風的水。
  啊,她好久沒流淚了!是死里逃生的關系嗎?
  無論如何,這島的一切對她已成歷史。就算再過十年、二十年,她也不可能再度踏上這座島的。
  別了,那西色斯島。
  她的眼凝望下方黑漆漆的天然動物園。
  別了,黑宿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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