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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發現他的,是一名少女。
  少女看起來挺小的,差不多十三、四歲左右,小臉蛋有些發白,白中又透著綠光,說不出來的眼熟……邵蘭草的視線落在她一身喜气洋洋的紅衣,那紅衣有些過大跟舊色,應是家中其他親人穿過的衣服。
  “你是我兄長嗎?”少女慢慢地開口,腔調有些生硬不自然。
  “咦?”邵蘭草微楞,不知自己何時在羅家多了個妹妹。
  他還沒有想到對應的話,忽見她往自己慢慢走來,她走路的姿勢真怪,比起自己踏踏實實地踩地,她像一個……對對,像嬰儿在學走路!
  她搖搖晃晃地走向他。邵蘭草暗惊,真怕她突然跌倒,他要怎么辦?趁她跌倒時,翻牆逃逸?那他要何時才能找到他的寶貝小石頭?他要何時才有緣再与大姐姐相遇?
  “我听她們說,哥哥忙,但是,會來見我。”
  “我……我不是……啊,小心!”邵蘭草不及細想,本能扑上前要接住她。但他受了風寒又保持同樣的姿勢找了許久的石頭,骨頭一時不听話,扑出去的時候狼狽地趴在地上,隨即一重物壓住他的背,他低叫一聲,听見骨頭發出一連串“濭濭濭”的聲音。
  好慘!
  “你……你沒事吧?”
  她搖搖頭,怯怯地笑道:“沒事。”
  她慢慢爬坐起來,瞧見邵蘭草雖穿著冬衣,雙膝跟手肘部分卻弄得极髒,料想他之前是跪在地上尋些什么。
  她低頭一看,只有看見叢生的野草,沒有像是可以被尋找的珍寶。她又抬起眼,好奇地看他,問道:
  “你在找什么?”
  “我……”他臉微紅,搔搔頭,傻笑道:“我在找一顆小石頭。”
  “石頭?你在找我嗎?”
  “啊?”邵蘭草又是微微一呆,頗有与她牛頭不對馬嘴之感。
  “我叫靈琇啊。”
  “靈……靈秀?”這是頭一回有女孩告訴他閨名,他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得吶吶道:“我叫邵蘭草。”
  邵?果然不是她兄長啊。她心里并不惊訝,方才她從屋內就一直聞到一股蘭花的香味,以為是自己那個未曾謀面的兄長來瞧她,她慢慢地走出屋後,雖沖動地喊他兄長,但隨即注意到他年紀极輕,完全不像四十多歲的男人;身上穿的衣服雖是繡美的冬衣,卻弄得髒兮兮的,像是這人頗為隨性。
  她注意到這少年的長相并不算是好看,頭也有點大,但正因為頭大,所以雙眸雖是圓大,卻不突兀或者惊人;嘴唇也有點厚,耳朵更是顯得富富泰泰的……雖說頸部以上的部分都挺大的,但是他的身子卻不胖壯,反而顯得有些高瘦。
  “我怎么這么笨,連姓都報出來了!若是鬧到開春那儿,我一定被罵到臭頭……”他見她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搔搔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小妹妹,你可別誤會,我……我不是來偷東西……我是不小心把我最重要的東西丟到這里來……”
  他的笑,好熟悉,她一時看呆;隨著他的笑,她的鼻間扑來一股花香味……這种香味好像聞了很久,讓她心里溫溫暖暖的。
  “蘭草?”忽然听見邵開春隔著高牆在叫他。
  邵蘭草用力歎了口气,認命地要應聲,那小妹妹突然將食指擺在他的唇間,示意他別開口。
  他呆呆地听從,听見邵開春又叫了几聲。
  “這臭小子跑哪儿去了?讓我找著,我非要狠狠地修理他不可!”他的聲音愈來愈遠,直到消失。
  邵蘭草輕拍胸脯,暗松了口气,眼角覷到她手指仍留在自己的厚唇間,他立刻臉紅地爬退一步,輕聲說道:
  “對不起,失禮了,失禮了。”
  “大哥哥,你背我回房,好不好?”
  “背?”他瞪大眼,喃喃道:“那……那不好吧?”那不就等於“肌膚相親”了嗎?他這种經驗只跟大姐姐有過,可沒有想過要跟其他女孩啊。
  “我剛練習走路,我怕走不回房。”
  她的聲音略帶天真,就連神態也有些天真,感覺年紀好小……邵蘭草的目光悄悄落在她不小心露於裙外的小腳,立刻臉紅地收回視線。
  她說她在練習走路,那就是行動不便了?基於助人之樂,他背她回房也不是問題啦,只是男女授受不親,他沒有邪念,但若被旁人瞧見了,這……
  “大哥哥,你幫我忙,以後你來找你的石頭,我可以保密;等我的雙腳方便了,我也幫你找。”
  他大眼一亮,脫口:“真的?”見她天真地展顏笑著,年紀足當他妹妹了,他背她回去也不算什么嘛。他說服自己,慢慢背對著她蹲在地上,補充道:“我受了點風寒,你小心傳染。”
  “好。”她怯怯笑道。
  就連聲音听起來也天真可愛,他忖道,不知不覺松了心防。軟綿綿的身子突然靠在他的背上,他也不作其它想法,一個用力,便將她整個人背起來,問了她的屋子在哪儿,便慢慢地走過去。
  “若是哥哥或者爹,也會是這般感覺吧。”趴在他背上的羅靈琇滿足地說道。
  “啊,你沒見過……”他硬生生改了口,笑道:“我若有妹妹,也是會像你這般吧。”
  這人真老實,她想道。她的手指輕輕摸著他的大頭後腦勺,不動聲色地俯近他的後頸,聞著淡淡的微妙香气。
  這香气雖屬异香,她分不出是哪种蘭花的品种,但是明明熟得緊,怎么會不是她兄長的呢?
  “真怪,明明就是這股味儿,我睡著時直聞到,還以為是大哥在旁陪我的味道呢。”還是陪在她身邊的,其實是眼前這大頭哥哥?
  “什么?”他听見她自言自語,赶緊道:“是不是我走得太快,讓你頭暈了?”
  “沒,沒的事。”她赶緊回答,遲疑了下,突然用力拍了下他的大頭。
  邵蘭草呆了一下,不知該做何反應。
  “這頭好大。”
  “是很大啊。”他笑道,不以為意。
  這人的個性也好像挺好的呢,羅靈琇又摸摸他的大頭後腦勺。若是這人是她的家人,多好。
  她直摸著他的頭玩,邵蘭草也不生气,就當她是小孩子在玩耍。
  “你的寶物是石頭,那石頭必定很重要嘍?”她突然問道。
  “很重要,跟我的命一樣重要。”他認真答道。
  “這么重要的東西怎么會丟到我家來?”
  “這……是我不好,一時不小心丟了過來。我……我住你家隔壁,排行老二,你若不介意,就叫我一聲邵二哥。”他的臉微微發紅道。只覺既然她都不認生了,自己也不好意思再作矜持。
  “咦,你要當我哥哥嗎?”她高興說道,細瘦的雙臂環緊他的頸子,讓他差點喘不過气來。
  “你……你不嫌棄的話,咳咳。”
  “不嫌不嫌,我兄長從我醒來後,一直沒時間來看我,現在我多了一個哥哥,當然好,當然好。”她略嫌激動地說道。
  邵蘭草心中恍然大悟。原來她格外地親熱,是因為這緣故啊,思及此,又想她天真的笑顏像個十足的小孩儿,他就真當她是小妹了。
  從小只有開春這個兄弟,偏開春的兄弟情极淡,娘親也沒再生個弟妹,讓他永遠只能當個可怜的弟弟;小時候多想要個妹妹疼,但又怕娘親生下來,万一是個大頭妹妹,又遭開春欺負怎么辦?
  這想法如今想來雖好笑了點,但卻是小時候讓他擔心受怕不已。現在,他無緣無故冒出了個小妹妹來……也不錯啊。
  邵蘭草正在回憶的當口,突然發現頸間溫溫熱熱的,還有女孩家身上軟軟勾人的味道,他嚇了一大跳,微側臉瞧見她把小臉探在他頸旁,正興致勃勃又孩子气地望著他。
  “怎么啦?”就算他頭大,也不是人間异事,沒有必要用這么好奇的眼光看著他吧?
  “二哥,那石頭很重要吧?等我雙腳穩健了,你若還沒找到,我再幫你找,你告訴我,那石頭為什么對你那么重要,好不好?”
  不好,那是他一個人最珍貴的秘密,腦中閃過此念的同時,心里又對她有意要幫忙感到窩心。他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道:
  “那是我的夢……”
  “夢?石頭跟夢有關系?”她好奇問。
  “那小石頭是打我有記憶以來就跟著我的。我娘說我出生時,沒有人注意到這石頭到底有沒有存在,後來是要喂奶時,才發現我手中握著那塊小石頭,几次想要丟掉,但都讓我給撿了回來……”
  “陪著自己十几年,的确是很重要。”她點點頭附和。
  他見她沒有因為小石頭本身的价值而嘲笑他,心里微熱,又道:
  “我本來沒有發現的,但自前几天我的小石頭丟了,我從小到大的夢也不見了,我才知道原來我的夢出自於我的小石頭……”
  “夢?二哥,原來你也常作夢嗎?我也作過夢,不過我醒來時,總是記不住呢!”
  邵蘭草微微笑著,心里有些開心,知她全然信了自己的話。
  自他開始沒法作夢後,他心急如焚,卻無人可訴;若告訴開春或娘親,肯定會被當瘋子。他努力再入睡,想要夢見那鬼,那鬼也不再出現,在沒有人可以商量之下,他只能一個人偷偷焦急;他也沒有像開春的聰明才智,只能土法煉鋼用最費力的法子找他的小石頭。如今有人可以傾吐、可以商量的話,那對他來說未嘗不是一個轉机。
  “二哥,然後呢?”
  她信賴的聲音如天籟,讓他心一動,不由自主地將心里積久的煩惱一一說了出來。
  “原來如此啊……”她被扶坐在床上,沉吟道。看見他快步走到門口。
  “二哥,你要走去哪?”
  “我……我想男女授受不親,我站在門口就好了。”他搔搔頭,很不好意思地說道。
  她楞了下,展顏笑道:“二哥,我又不會吃掉你,外頭雖有太陽,可是很冷呢。你進來,不會男女授受不親。”
  听她喊自己二哥喊得很順口,他心里高興;又看她展出孩子般的笑容,他搔搔頭,覺得自己好像小題大作了點,便慢慢走回房內。嘴里說道:
  “你當然不會吃了我,我對你也不會心怀不軌,可是你不能對每個人都這樣,這世上還是有不好的人……”見她受教地點點頭,他的臉又紅起來。“我不是故意要訓你的,只是怕你不懂!”
  羅靈琇用力地直點頭,小聲笑道:“我明白,你是為我好。老實說,你是第一個來探我的人,我心里好高興,我醒後來第一個瞧見的人是一個很好很好的人呢……二哥,你說你住在我家隔壁,不知道我家有一個一出生就睡著的女嬰嗎?”她指著自己,笑說:“就是我啊。”
  邵蘭草聞言,楞了下。
  “前几天,我莫名其妙地突然醒了,頭一個客人就是你呢,沒有什么好吃的招待,二哥,早上丫頭來送過熱茶,你自己請用吧。”
  “好……好……”他呆呆地听從她的話,真的去倒茶喝。
  熱茶已經有點降溫了,他卻一點也不介意。忙了一早上,他的喉口變得更痛,一下子就將一壺茶喝了一半以上。
  若是開春,肯定嫌這茶水不夠熱……他忽然閃過此念,并非對邵開春有所抱怨,而是由此可以推想她在這個家所受的待遇,似乎并不是很好。
  “我想,會不會有一個可能呢?”
  他回過神,問道:“什么?”
  她不好意思地笑道:“有沒有一個可能,是她已經投胎了呢?”
  “投胎?”誰投胎……他瞪大眼,茶杯差點滑落手里。“你是說……大姐姐她已經投胎了?”有可能嗎?有可能嗎?
  “什么都有可能啊。也許你找到石頭了,又開始作起夢來;也許找到了,卻已經不作夢了,若是後者,也有可能是她投胎了。”
  “可是……那鬼說,她被傷過心,自然不愿投胎轉世。”他喃喃道,心里真是百味雜陳。不管投胎与否,他都憂喜參半,如果,如果……“如果投了胎,她不認得我……”
  “那,你認得她嗎?”
  “當然認得!當然認得!我當然認……”怎么認?認臉?認閨名?認特徵?他只記得她雪白的背跟黑到發亮的長發啊,除此外還能怎么認?他握緊杯,低語:
  “我認得的,我一定能認得的。我是真心喜歡她的,若我認不出來,還談什么喜歡她?”
  羅靈琇原要告訴他,他的想法太過天真,但看他一臉固執,便及時縮了口,點點頭笑道:
  “好啊,既然你認得,那一切都不是問題了。”
  “都不是問題?”他今年十七歲了,在智力方面……是不是太笨啦?為什么一直跟不上這小妹子的話尾?
  “是啊,咱們花個几天的功夫找看看,若是找不著你的小石頭,或者找著了,你卻再也不作夢,咱們可以進城里查查看,看那前後几天是不是有嬰儿出生?若是有,咱們再找女嬰,總算是有一線希望的嘛。”
  他雙目一亮,脫口:
  “這倒是個法子。”他想了好几天,以為到了絕境,從此与大姐姐無緣,沒想到她這樣一說,好像前景充滿了生机。“我真笨,沒料想這么多。”他高興地說道。
  “那是當局者迷。”她也笑道。
  “可是……可是……城里我不熟,總不能挨家挨戶地敲門問他們是不是剛生了孩子吧?”
  “那也很簡單啊。二哥,你這几天過來找你的小石頭,順便陪我練練走路,等我走路順了、穩了,我再跟你一塊入城……不不,你先听我說,我听那些丫頭說,我兄長是當官的呢,當官的跟當官的總有几分交情,應該能弄到那几日城里夫妻有生孩子的名單,咱們再找机會看看那些孩儿,說不得你跟那大姐姐有緣分,能再遇見也不一定。接下來咱們就可以想想用什么法子,讓她長大到跟我現在一般大時,還會喜歡上你這三十多歲的小老頭儿。”她很認真地說道。
  邵蘭草已是听得一楞又一楞,直楞下去而無法反應了。
  若不是見她身材嬌小,笑顏又天真無比,他真的覺得她比自己還要大些,才會條理分明地一下子就把事情解決了一半。
  是巧合吧?
  他老以為天下聰明之最的就是開春了,沒道理又冒出一個小天才來。是他多想了,多想了,才清醒几天的小姑娘怎么會懂那么多?還能為他解惑……是巧合,是巧合,他想道。
  “你……你真人如其名。”良久,他才能吐出這句。
  羅靈琇的笑顏微微僵了下,有點失笑。向他招招手,等他走近後,她才問:
  “二哥,你以為我的‘琇’字怎么寫?”
  “不是靈秀的秀嗎?我是說,秀气的秀。”
  話才說完,突然見她拉過自已的左掌,他嚇了一大跳,還來不及縮回,她的食指就慢慢在他粗糙的掌心里寫著玉字部的“琇”字。
  “是這個琇啊。”她的手指好小又細,相較之下他的手掌就粗得可怕。等她一放手,他立刻縮回來,臉也紅了起來。
  “是啊,二哥,我若真人如其名,可就是像石頭了啦。”
  “石頭?”
  羅靈琇見他傻楞楞的,料想他的書讀得有限,也沒有刻意展現自己的聰明,只笑道:“二哥,你叫邵蘭草,想是你爹娘很喜歡蘭花吧?”
  “嗯,我爹隱居,喜歡養著蘭花。我出生時,正好報歲蘭大開,便取名蘭草。”
  “那你也算是一株蘭花了嘛。”她玩笑道。
  他搖搖頭,道:“蘭花是開春,他才是那個能發出王者之香的人。”見她沒有追問,他也不再多提邵開春,只突然想到一件事,一時好奇脫口問道:“你不是睡了十多年,剛醒過來嗎?怎么懂得這么多,連字也識得?”比他這個清醒十七年的人還要厲害,真是慚愧。
  她又笑了笑,小聲說道:
  “這可說來話長了。二哥,你要听,我也告訴你。”
  “你去哪儿?”
  糟,被發現了。邵蘭草及時煞住腳步,等著邵開春快步走來。
  “這几天,你都去哪儿?怎么都找不著人?”
  “我……我……”
  “結結巴巴的,想對我說謊?”邵開春不痛快地說道,瞪著他那張老實過頭的大頭臉。“去見你喜歡的姑娘了?瞞著我做什么?以為我要搶人?”
  邵蘭草聞言,連忙澄清道:
  “不不不,靈琇不是我喜歡的那個姑娘……”
  “靈秀?果然真有這個人!”邵開春心里微惱,揪起他的衣襟,大聲說道:
  “你這臭小子,有喜歡的姑娘就喜歡吧,連家里的人也不知會一聲,干嘛?偷情嗎?几歲的人也敢學偷情?”
  “開春,我說了不是……”
  “不是?她不是你喜歡的姑娘?那你認識的姑娘還真不少呢。”他譏道,也知道這小子不騙人,邵開春勉強接受這一次的解釋,說道:“我看你那顆小石頭丟了,病了好几天,我連城里也不去了,就留下來陪你,我這哥哥好到在世間不好找吧?偏你不領情,莫名其妙地三天兩頭不見人影,病都還沒有養好,簡直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若不是見蘭草病剛好一點,他真想一腳踹在他的大頭上以泄恨。
  “既然不是你意中人,干嘛三天兩頭跑去見她?小心讓人家誤會。”邵開春料想他認識的姑娘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她雙腳不方便,我去看著她,免得她練習走路時,不小心跌倒,若是傷到臉,那對姑娘家總是不好嘛。”
  “是個瘸子?我就知道你也只能認識這种人!”在他說出那女人雙腳不便時,邵開春就已經在盤算如何打發她的主意了。他雖覺得蘭草條件极差,可也不能夠讓其他亂七八糟的女人騙了蘭草,丟臉啊。
  “她不是瘸子!”邵蘭草遲疑了下,將他翻牆找石頭的情況告訴邵開春,卻沒有提及他發現她在羅家不受兄長疼愛的事實。
  這十几天,他一直陪著她練走路。每次都很委婉地問她,她的兄長來瞧她了沒?她卻一臉害羞地笑說她兄長忙,沒時間回來瞧她。
  她還小,天真到自然不懂這些事,但他經歷過的,了解這代表什么意思。他曾偷偷問梅儿羅家是做什么的,才知她的爹娘在她睡覺時已經去世;如今羅家當家的是她的兄長,她兄長是當官的,是什么官位他也記不清楚,只知道他在靈琇昏迷時,家中已納妻妾數人,孩子也有了,自然無暇顧及靈琇……當然,女子的身分讓靈琇在羅家的地位稍稍矮了一截,難怪那天他背她回房去時,沿路沒有看見任何人接近。
  她……受到冷落,他心里有點不高興,若是在邵家、若是身為他的小妹,他才不管女子的地位、還是她睡了几年,他一定把這個妹妹當寶!就算是大頭妹子,他的疼愛也不會稍減。
  “啐,我在跟你說話呢,你在亂想什么啊?”邵開春惱道。
  邵蘭草回過神,連忙搖頭。
  “她像妹妹,不是我心中喜歡的人。”
  “妹妹?你的人緣何時變得這么好了?好了,既然你要去見她,那我也一塊去好了。”他不去解決那個女人,他怕蘭草遲早會被騙,說到底他還是好哥哥。
  “你也要去?”
  “怎么?不行嗎?一臉大惊小怪的,我又不會吃掉她。”
  “不,我不是這意思。我是說,她太天真,我怕她會受到惊嚇……”
  “惊嚇?”邵開春怒瞪他。“你這個大頭,她都不被你嚇到了,我會讓她害怕?你以為我長得像鬼嗎?”
  邵蘭草一時啞口無言。
  他怎能說,方才一听開春要見她,他心中立刻起了淡淡的排斥之意,极端不愿靈琇瞧見開春?
  靈琇從醒來之後,所見之人有限,尤其她唯一親近過的男人只有他自己,當然不知美丑之分……他雖已不介意自己并沒有開春的好看,但是,但是,靈琇這几日待他的態度真讓他有那种身為哥哥的高興,讓他极為不愿与開春分享,尤其靈琇天真可愛,開春万一說話過於傷人,那,那……
  “喂!”
  “她是很脆弱的……”他支支吾吾的。
  “然後呢?”
  “你可不能說話太毒──”“一,笨;二,丑,除了這兩樣外,我對人說話都不會太毒的。”
  開春的意思是指這兩項他全有,才會從出生以來對他欺凌嗎?邵蘭草歎了口气,往小花園的高牆走去。
  “你去哪儿?”邵開春追上去。
  “我帶你去見她……她真的很天真、不懂世事,你不能對她怎樣喔,不然我……不然我……”
  “你什么你?”邵開春沒好气道,就不信這個大頭弟弟敢對自已如何。
  他見邵蘭草走向高牆,正又要開口問他往道高牆走來做什么,忽然之間見邵蘭草的身形顯得婀娜多姿……他呆了下。蘭草又不是女的,怎能叫婀娜多姿?只是,近日見蘭草好像愈來愈……有美感。
  那种感覺讓他隱隱覺得有地方不對勁。
  明明蘭草長相并非算上等,但有時看他在邵府遠遠走過,身形卻散發一种美麗的身姿;不是說像女人,而是……一种單純的美感,無分性別的。
  蘭草的身上也偶爾會傳來一股香味,有時像蘭花,又有時极淡地連他都分不出是什么味道,只覺清而不濁,令人神爽心清。他知蘭草并不是會故意打扮弄香粉的人,那這股味道是從何而來?因為跟蘭花相處太久?他可沒在爹身上聞過任何的香味啊。
  “就在牆後。”邵蘭草停在牆前,有些不情愿地答道。
  邵開春回過神,微楞,但他腦袋轉得极快,訝道:
  “她是羅府的人?”羅府的女人只有丫鬟跟羅家主人的妻妾,不管是哪個,不是不配邵家身分,便是根本惹不得的人。“你在搞什么啊……等等!”
  見邵蘭草俐落地翻牆過去,他赶緊追上,一個翻身,便越過那堵高牆,落在羅家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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