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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朋……朋友?”廚房內的女子停下了動作,顯得相當的惊訝。
  “是啊,余恩,你不知道他們待我有多好。你早上賣粥,下午上山采野菜,他們見我一人在家無聊,就陪著我說說話。昨儿個晚上小翠還拿她娘做的大餅過來,你記得嗎?”一提到朋友,苗冬芽原本惺忪的眼便有了几分光采,外頭冷風襲來,她縮了縮肩,拉緊身上的披風,避進廚房的內門。
  “是嗎?你……你有朋友也好,就不會寂寞了。”她結巴道。
  “余恩,現在就要出門了嗎?天還沒大亮呢。”
  “現在正好,再晚點就遲了。”
  “那……”掩住小嘴打個呵欠。“我想陪你一塊去賣粥,好不好?”
  “不好。你不是還想睡嗎?先去睡,你醒了,我也回來了。”明知這樣的對話每天都要上演一遍,廚房內的女子仍不厭其煩的重复。
  “可--可是……”确實想睡,想睡极了,就連方才也是見了余恩的床位是空的,才勉強起床摸索到廚戾來。沒有道理讓余恩辛辛苦苦的工作,而她卻還在睡大覺;何況她一天里几乎沒跟余恩說上几句話,好寂寞啊……。
  “你去了,依你的容貌,怕會有人來惹事生非呢。”女子最后將凳子一塊疊進推車上,試推了几回才适應重量。她向冬芽淡淡的笑了笑。“回去睡吧,免得大師兄回來了,找不著人。”
  遲疑了下,冬芽點頭,回以嫣然一笑。“嗯。”半睡醒的笑顏光彩奪目。即使長年相對,女子仍看呆了會,才轉身緩緩將推車推出屋外。
  “小心點,余恩。”冬芽在她背后低喊,聲音悅耳動人。
  女子沒再回過頭,走出破舊的小屋,推著沉重的車子往械內大街走去。
  她的背影是嬌小的,穿著深藍色的粗衫。天色淡亮,冷意更重,沒再加件外衣是因為煮粥時穿奢厚重不方便。
  城內大街上兩側的店門是關著的,街上卻漸漸聚集了一些人,泰半是低階層的工人或以攤營生的小販。
  “苗姑娘。”低沉的男聲叫了她。
  她的腳步未停,側身向走在她身后兩步的男子微微點頭。
  那男人是她的老王顧,一年來風雨無阻的,每日天未亮必走回城內,順道來街上吃早飯。有几回上山采野菜遇見了他,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向她頷首,當是打聲招呼,她猜--他上山是去那間半山腰的寺廟。
  他的相貌看似粗獷,卻不失俊朗之色,然而他的脾气溫和,与外貌一點也不相搭。一年來,他左手執著佛珠,偶爾看他撥動几下,她暗地還揣測他應是修行的居士。
  會這樣猜,除了上述原因之外,主要還是見他有時跟其他來客聊天時,以佛喻人。這樣年紀輕輕就當了居士,背后定有原因;她雖不知緣由,但也從旁人的對話里知道他姓聶,在家中排行老七。老七哪,那表示他家中人口眾多,不似她,只有冬芽一個妹妹。
  “小心!”車輪被石礫卡住,余恩往后面跌了下去;他輕輕托住她的背,只手微微使勁推了車子一把。
  “謝--謝謝。”她嚇了一跳,連忙垂首向他說道。
  他也不吭聲,仍然跟在她身后緩步而行。
  大街藥店前是她的賣粥之地。她將車停下,暗地輕吐口气。每天推著沉重的車子著實累得她兩只臂膀酸痛不已。
  在她忙著將擔子挑下地時,那男子順手替她將板凳一塊拿下。
  “還得等一會儿。”她說,忙碌起來。
  “無妨。”
  “還是照舊嗎?”
  “嗯。”
  一年來的對話重复,他似乎也不覺得無聊或者厭煩,就坐在那里靜靜的等著他的早粥。
  是曾覺得有些奇怪;一個人的口味再怎么不變,也不可能一年內吃同樣的粥菜。放眼大街上多得是各式各樣南北口味的飯菜,即使他茹素,但怎能忍受不變的菜色与味道呢?
  “聶公子,”工人聚集了几個走來,笑臉迎人的。“好早啊,每回咱們以為夠早了,偏偏總瞧著你更早。”
  聶七溫和揚唇,并不答話。
  “苗姑娘,咱們三碗野菜粥,什么小菜都行,可別忘了你自制的醬菜。”工人叫著,在板凳上坐了下來。
  她也沒答話,點點頭當听見了,忙著煮粥加料;一陣冷風吹來,讓她縮了縮肩。
  “你不冷嗎?”聶七忽然問道。
  見沒人答話,她抬起臉楞了楞,才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還……還好。”
  “你穿得倒挺單薄的。”
  他今天似有談話雅興,一時讓她适應不過來,又停頓半晌,才答道:
  “穿著厚重,不易煮粥。”
  “那若因此得了風寒,豈不是更不容易工作嗎?”
  “公子請安心,我從小身子骨奇佳,未曾得過風寒,若一有微兆,絕不煮粥。”她以為他是擔心食用者的衛生問題。
  他看了她一眼,不再問話,只是靜靜注視她的身手。
  余恩暗松了口气。她不善說話,更不愛旁人將焦點落在她身上。一年來,他的話不多,吃完了便走,會再見面也是隔日清晨。雖然習慣了他的存在,但那并不表示也習慣了与他聊天。
  未久,溫熱的米粥端到他的面前,配著一碟野菜、一盤豆腐乾及她自腌的鹽荀乾。
  “苗姑娘,每天到你這儿喝粥總要喝上個三、五碗才飽,你有沒有考慮白米飯?一碗就飽,方便又省事啊。”工人隨口說說。
  余恩又停下動作,沉吟一會儿,才低聲解釋:“粥中有油,在早上吃,對胃腸极佳,一旦消化了,也會引起食欲。”
  工人似懂非懂,隔璧賣餅的張大嬸忍不住插了嘴:“你若怕餓,就來吃餅啊,-張大餅足夠你早午兩餐吃了,偏你們貪著苗姑娘的好手藝,只愛喝粥,怨得了誰啊,你說是不是,苗姑娘?”
  余恩抬起眼勉強一笑,不知該如何搭腔,忽地瞧見張大嬸的女儿小翠遠遠走來。小翠的年紀与冬芽相仿,會交上朋友她并不意外。也好,冬芽終日待在小屋內,寂寞是一定有的,有個朋友談心……是很好。
  她向小翠點點頭,再埋首煮粥。
  “娘,偌,你忘了的東西,爹要我赶緊送來。”小翠的嗓門大,不想听見也難。
  工人吃完了,便留下銅板,赶著去上工,留下聶七一人。她見他的碗空了,問道:
  “再來一碗?”吃兩碗一向是他的習慣。
  他點點頭,讓她接過他的碗,不經意的碰触到她的指腹;她略嫌尷尬的忙收回,另舀了一碗給他,也換了兩碟家常素菜。
  聶七將她的靦腆看在眼里,忽而問道:“苗姑娘手藝精進,可曾想過自開一店?”
  “不,”惊覺到回答有些快,她緩下口气,老實說道:“我沒這個打算。”
  “沒有?難道一輩子擺攤嗎?”
  “怎么會呢?”她搖頭。“我不打算一輩子賣粥。”
  他微微吃惊。“你在此擺攤一年,既不打算存錢開店,也不繼續擺攤……”本想問她未來欲執何業,但這終究是她個人間題,平日他們并未深交,再問就失禮了。
  “余恩,我也來喝粥。”小翠看了聶七一眼,坐下。“這位公子……是余恩姐的老顧客?”
  “苗姑娘手藝好,自然是老顧客。”聶七有禮答道。
  小翠的眼珠流轉,眸光來回瞟著兩人。“難怪啊……”故意停頓一會,見他們似乎各埋首煮粥喝粥,一點也沒接話的打算,有些气惱的叫道:“難怪余恩姐從不讓冬芽跟來。”
  余恩抬起臉,顯得有些茫然。“冬芽是怎么了嗎?”出門前尚見她好好的啊。
  “冬芽快被你悶出病了。”小翠仗義直言:“余恩姐,你明知道冬芽悶在家里都快悶出病了,你偏不准她跟出來。我原以為你怕她跟著你做事累,可我私下也覺得奇怪,你要怕她累,讓她在一旁坐著陪著你聊天也是好的,今儿個我一來才發現事實不如我所想。”
  “小翠,你在胡說什么?”張大嬸叫道。
  “娘,我說的是事實嘛。苗余恩話少人又悶,瞧起來就是陰陰沉沉的,若不是冬芽,我也不想跟她打交道啊。本來我想她畢竟是冬芽的姊姊,做什么都是為她著想,后來才發現她不是親姊……”
  “小翠!”張大嬸怒叫:“你這孩子懂不懂得分寸?”
  “娘,我說錯話了嗎?你不也是心疼冬芽?她人好心好,气質遠遠超過苗余恩,如果許結賣菜的、种田的,那是真委屈了她。上回您不說街頭的巧仙姐姐賣菜,給好公子瞧了去,納作偏房,從此烏鴉變鳳凰;你不也說有個公子成天來喝苗余恩的粥,相貌堂堂又是南京首富之一,如果如果……”
  “住口!”
  “苗余恩是想日久生情吧?在冬芽面前,沒人會注意她這陰沉的性子,所以才不帶冬芽來嗎?日久生情比得上一見鍾情嗎?”
  “你再不住口,要我打你嗎?”張大嬸气得渾身發抖。
  小翠惱怒的斜視余思一眼,倏地站起身推翻鹽罐,轉頭就跑。
  尷尬的气氛持續了會,余恩才結結巴巴的向聶七說道:“對不起,讓您見笑了
  聶七搖搖頭,神色自若的答道:“見笑不會,再來一碗倒是真的。”
  “啊?好。”難得他破例加了一碗,她連忙添粥。
  “該說對不住的是我……”張大嬸不好意思的搓了搓圍裙。“小翠這孩子是咱們的獨生女,不懂余恩你的做法……她跟冬芽极好,成天開口閉口的都是冬芽儿,所以才……”
  余恩連忙搖頭,擠出笑。“沒有關系,冬芽有這樣的朋友,是她的福气。”日久生情?想都沒有想過;她只當他是老主顧,一個不說話但知心的老主顧。
  她不由自主的撫上臉頰上淡不可見的小疤。日久生情又豈能比得過一見鍾情-這句話說得真是好。
  垂目下來,忽地注意到鹽罐里的鹽散了一地,她低下身撿起。粥才賣了一半,怎能沒有鹽味……。
  她抬起臉,遲疑了下。
  “去吧去吧,我替你顧著攤子便是。”張大嬸笑說。
  她點點頭,有些靦腆。“謝謝。”又向聶七微微點點頭,便去買鹽了。
  張大嬸目送了一會,搖搖頭歎息喃喃:“陰沉的性子,唉……覷了眼正在喝粥的聶七,張口欲言,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聶七當沒瞧見,逕自喝完了,丟下几個銅板便起身。
  “聶公子,”張大嬸忍不住叫住他:“您……您明天還會來吧?”
  “這是當然。”他揮揮袖,緩步离去。
  大街開始熱鬧了,店舖也紛紛開張,路經賣鹽的小店時,并無見到她的身影。他停步一會儿,身后傳來低語:
  “爺,需要我去找她嗎?”說話的是貼身護衛歐陽。
  “不必,”他有些惱怒有人揣測他的心思。“你离我遠點。”他走過了街,彎進了小巷。
  小巷是通往聶府的近路,才踏進一步,就見到小巷中央三五成群的地痞流氓圍著苗余恩,他心口一震,立刻怒言道:“這是在干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調戲良家婦女嗎?”他低沉而具威脅性的聲音,讓小流氓轉移目標,瞪大雙眼。
  “調戲?”眾人嗤笑道:“爺,您路過,就當沒見過這回事,咱們是來收保護費的,還不致于沒品到調戲她。”
  “上個月你們已經收過了。”苗余恩冷靜道,捧著鹽罐的雙手微微發顫。“我賣粥是小本經營,沒有多余的錢讓你們搶。”
  “沒有?想要再挨打嗎!”可惡!一條街上就屬這女人難收保護費,上回還是打了她一拳,才如愿的拿走她身上的銅板。
  “就算打死我也沒有。”
  “你這娘儿們存心要讓咱們難交代嗎?”怒意橫生,一拳揮了過去,打在結實的胸肌上,又痛又硬,定晴一看--“你……你什么時候閃過來的?”好快的動作,看起來像是練家子。
  “聶……聶公子!”余恩低嚷,直覺想要推開擋在她前頭的身体,卻發現他不動如山。
  “既然沒有保護費,又何必強求!”聶七抿了抿唇,臉龐飄過淡淡的不悅。
  “若要打人,打我也是一樣。”
  “聶公子!”她瞪圓了眼,似想穿過他厚實的背,他……他以為他是誰。即使他瞧起來濃眉大眼,看起來像武人一般,但……但他懂得武功嗎?他是富貴人家的公子,要是受了傷,受了傷……。
  “你以為我們不敢?”地痞流氓怒道。“你插手,是坏了咱們的規矩,你要讓開,咱們也不為難你。”
  聶七的右手動了動,左手開始撥弄起佛珠,一顆又一顆緩慢而專注的數著。
  “打了人,可就不能再收保護費了,也不能再為難這位姑娘。”他沉聲說道。
  “啐!你以為你是誰啊?”一時气惱,出了一拳,打在聶七的身上,見他一點也沒有打算還手,眾人互望,暗地松口气。“嘿,原來是不會打架的公子爺儿,你若愿意為她出錢,咱們一定不為難。”方才還夏以為他是練家子呢。
  “不,”余恩叫道:“我沒有這錢,也不需要旁人來為我出。”
  “可惡!敬酒不吃喝罰酒!”示意同伴出拳打人。
  拳頭狠狠落下來,余恩倒抽口气,使勁想要推開他,卻發現他轉過身,雙臂將她護住。
  “聶……聶公子,您讓開啊,他們要找的是我……”他沒抱住她,只是圈住她的身子,讓她難以動彈。他俯頭擋在她的臉側,她几乎可以聞到他身上男人的味道。
  “聶……聶公子!”她低叫,雙掌想推他,偏偏動不了他分毫。
  拳頭落下,盡打在他背上。她的心跳急促,怕他就此被打死了、打暈了……。
  “別叫,這點拳頭對我還不算回事。”他在她耳邊低語。
  “可……可是……”天啊,從來沒有人!從來沒有人為她做過這樣的事,她要怎么還,才能還清這筆債?
  忽地,她伸出雙臂,拚命張開手掌,試圖環住他的背。推不動他,就算打在她手上,也算是少欠一分情了。
  “你干什么?”聶七薄怒,欲抓回她的手臂,瞧見她眯眼瑟縮了下。
  一抹怒火立刻從胸腔之間燃起,不由自主的捏碎一串佛珠,旋身欲踢,卻見歐陽下手更快,將他們踢离了小巷之中。
  “爺……”歐陽呆了呆,瞪著地上盡碎的佛珠;那佛珠跟著七爺十年之久啊,有佛珠隨側就不曾見過七爺發過火或者打起架來,怎么……。
  “受傷了嗎?”聶七急問,看著她皺著臉彎著手指。
  “我想……還好吧。”有些痛,但對于作菜應是無礙。
  “要不要給大夫瞧瞧?”
  “啊?不,不必麻煩了。”余恩抬起臉,充滿感激的笑了笑。“多謝公子相助,要不是公子,我怕……”
  “怕是早就被人打倒在地。你既然知道自己無力對抗,為何不先虛應一番再作打算?”他怒道。
  “再怎么虛應,遲早也是要打,早打晚打,還不都一樣。”
  “所以你就甘愿讓他打?難道你不曾想找人幫助嗎?”難道就不曾想過向他求助?
  一年來他日日在此吃粥,從未發現她被人欺負。他眯起眼,熟悉的怒火在心口流竄,來得又急又快,彷佛十年前的那一日。
  “找……找人求助?”連想都沒有想過啊,她低下頭,像在自言自語:“找人救命,是欠了一分人情,要還……不容易……”
  “你--”來找他啊,就算交談次數屈指可數,若有什么不平之處,也可以來找他啊。
  “總之,是多謝公子相助,您……可沒有受傷吧?”她有些擔心的問。
  “我的身骨可比一個女人強太多了,挨了几拳就叫痛,豈不讓人見笑。”他沒好气的說道。
  “那……那我該怎么報答您呢?”
  “報答?你以為我救你還要討賞?”
  她聞言一呆,差點脫口而出說道,救人,不都是要討賞的嗎?但見他臉色,就不由自主的把話吞回嘴里。
  他瞪著她,讀出她的想法。“歐陽,送苗姑娘回去,防著那几個地痞流氓再回來。”气惱她,也气惱自己,瞪著地上佛珠半晌,才轉身离開。
  余恩目不轉睛的目送他。
  “從小到大,就這么一次……”她喃喃的。
  “什么?”歐陽問道。
  她搖搖頭,沒再吭聲。
  就這么一次,有人不求回報的救她,讓她深受感動。他連打架都不懂呢,竟然還會救她……也許,也許明天他就會回來要她報答了,但起碼今天讓她保有這樣的記憶,就足夠了。
  ──***
  隔日一早--
  大街藥舖前賣粥之地空無一物。
  聶七抬眼見天色,心頭頗覺奇异。這時候,她不都早來賣粥了嗎?
  “聶公子又來喝粥?別等啦,昨儿個晚上余恩他們連夜搬走啦。”張大嬸搖頭歎息:“連個話也沒留,讓咱們家的小翠哭得死去活來。”
  “搬走?”
  “是啊,好像她們家的男人回來了……”
  男人?誰的男人?是苗余恩的或者是那個叫冬芽的?
  “莫非是她大師兄?”貼身護衛歐陽見王子站在空地上,快步走來,听見張大嬸的話。“爺,昨天屬下送苗姑娘回家時,瞧見她們屋子前站了一個男人,苗姑娘喊他聲師兄,興奮之情不在話下……那男人,應是懂武之人。”
  大師兄?她根本就不懂武啊。聶七垂目思索了一會,心頭复雜得難以言喻,分不清心里那股悵然若失之意,究竟是為人抑或為粥.。
  目光飄忽至空地之上,彷佛見到她俐落的身影在煮粥、切菜。她不愛笑,不愛說話,在賣粥之時,偶爾有的話大部分也是對他說的。
  --粥點照舊嗎?
  --嗯。
  不曾把握,終究擦身而過;不曾問心,只戀住她的身影。怪誰?怪他自以為日久不變,以為只要每天守候,就能見到她的身影。
  是他自己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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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amille 掃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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